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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落後陸珩半步,想抽手,卻被陸珩牢牢握在手中。無奈,礙著下人們的目光,她只能讓他牽著,從出門一直到街上。

然而就在羅蘿出門的當口,元安瀾房裏的丫鬟來敲房門。

“什麽,不在?”元安瀾彼時並沒有睡下,她臨窗而坐,手裏捏著一卷書冊——自打陳氏李氏來過她的便睡意全無了。

東苑的小暖回道:“是的公主,少夫人和少爺出門去了。”

元安瀾擺擺手,沈吟道:“知道了。”丫頭退下,元安瀾的眉頭更加緊縮,她望著庭院翠綠,假山嶙峋,心裏頭很亂。素香立在一旁寬解她道:“不會,公主多慮了,少夫人怎麽會目不識丁。”

元安瀾望著窗外搖搖頭,在陳氏李氏面前的神氣蕩然無存:“素香啊,我不瞞你,今天玉嫻畫的那幅畫,讓我很震驚。都說她是容城有名的才女,怎麽會畫畫如此沒有水準,還有你沒發現她今天十分緊張嗎?直到我說出那幅畫是蟹爪菊,她立刻便松了口氣。”

“難不成少夫人連自己畫的是什麽都不知道。”

元安瀾合上書冊,上面赫然寫著兩個大字《女則》:“但願是我杞人憂天。可如果讓我知道她在騙我——”書卷在了手心,元安瀾凜凜道:“就別怪我不客氣。”

羅蘿與陸珩來到東門街,這條街上不分時辰,不分日子從來熱熱鬧鬧的景象。羅蘿望著熙熙攘攘的人頭,感覺人都是恍惚的。又陸珩牽著,走哪裏全都不由自己。

“陸珩你帶我去哪兒?”

陸珩像只歡樂的小雞仔,拖著羅蘿擠到一個圍滿姑娘們的攤前,說:“來來來,快看看有喜歡的嗎?”

羅蘿沒想到陸珩會把她帶到胭脂水粉、步搖珠串的這兒來,瞥了一眼那些武術精致物件,羅蘿搖搖頭:“不要。”

陸珩詫異,“不喜歡啊?”

羅蘿搖搖頭:“不喜歡。”說罷,她四處打望,就望見幾十步外,有人在玩兒雜耍,立即奔開了陸珩的手,走過去。陸珩叫也叫不住她,他看中了一直釵子,本想讓羅蘿戴戴試試,可羅蘿好像看到了稀奇玩意兒,一溜煙跑了,陸珩就趕緊掏錢給小販,連找補都免了,抓著釵子就追了過去。

街口玩雜耍的在表演胸口碎大石,碎完大石,便開始表演刀槍不入,口吞猛火,場面可謂驚心動魄。羅蘿看著眼前的一切覺得挺稀奇,免不了多看了會兒。直到藝人捧著盆向圍圈的看客們要賞錢,羅蘿才想起陸珩,因為她身上沒錢。

“陸珩,陸珩!”

羅蘿被圍在了最裏面,然而陸珩在最外面,兩人發現了彼此,就開始往一致的方向擠,這一擠人群更加混亂了。羅蘿還被老大娘嚷了一句:“姑娘你擠啥擠,我老婆子的腳脖子卡住了。”

羅蘿連連賠著不是,總算擠出來了:“剛看的時候還沒有人,怎麽一眨眼的功夫就鉆出這麽多人。”

陸珩笑了笑看她腦門上都是汗,就順手替她擦了擦:“你也是,裏邊多亂啊,萬一傷到你怎麽辦?”

羅蘿認為陸珩大驚小怪,不過是看個雜耍也如此謹慎膽小。略略嗤之以鼻笑道:“不會。”

“什麽不會,以後你要看這些,就同我一起,不要一個人去,知道嗎?”

陸珩的叮囑,幾分溫柔,幾分霸道。羅蘿看他,恍惚間看到了哥哥羅新嘮叨她的樣子——

陸珩歪著腦袋,在羅蘿眼前晃了晃白凈的手指:“你想什麽呢。跟你說的聽見沒有?”未等羅蘿說話,他竟然發現她眼睛紅了:“你……我、我也沒怎麽你,你別哭啊。”

羅蘿破涕而笑,用力吸吸鼻子,擦擦眼睛,滿不在乎的說:“嗨,沒有。就是有啥東西被吹進眼睛裏了。”

陸珩總算放下心,眼裏透出寵溺的笑:“你呀。”

羅蘿心中苦澀一笑,她是傻,剛才陸珩訓她,讓她想起了哥哥。

兩人肩並肩走著,從琳瑯滿目的滿是小商小販的街頭,走到皆是酒肆客棧的街尾。日頭並不毒辣,厚厚的雲層將陽光擋住,微微的風,卻並沒有讓人感到涼快。經過酒肆門前,羅蘿的鼻子像張了眼睛一樣:“哇,這家的酒好想啊。”

只見酒肆門口果然放著一缸子酒,店小二正坐在旁邊朝這缸子酒打扇子,羅蘿聞著都感覺心醉了,這一扇一扇的,把羅蘿的酒蟲都給扇出來了。然而羅蘿鼻子剛湊到缸子前,立馬就被陸珩逮了回來:“玉嫻你幹嘛?”

羅蘿砸吧砸吧嘴,站住了:“沒幹嘛,就是看看而已。”嘴上是這麽說,可眼睛都要掉酒缸裏了。

陸珩訕笑:“這家的酒在容城最為出名,尤其是極品女兒紅更是進貢國酒。”

羅蘿瞠目:“這麽厲害?”

陸珩讓小二打了一小碗,給羅蘿嘗嘗,羅蘿舌尖一蘸,喉嚨頓時充滿馥郁酒香:“好酒!”

陸珩爽朗一笑:“沒想到你對酒也有所品鑒,真是難得。”說罷,對小二道:“給我裝幾壺。”

羅蘿:“你要買?家裏不是很多酒嗎?”

陸珩沖她一擠眼睛,神秘道:“家裏當然有,可咱們沒帶嘛。咱們裝幾壺,到那兒再喝。”

“到哪兒?”

“花溪谷。”

022

“可咱們沒有馬呀,難不成走過去?”

“走過去當然不可能了。”陸珩牽著羅蘿的手,去到酒肆的馬廄,然後解開兩根栓馬的繩子。羅蘿見陸珩肆無忌憚的牽人家的馬,就道:“你牽還牽兩只,這也太貪了吧?”

陸珩深情的望著羅蘿,笑露出一口白牙:“對哦。”於是,很聽話的只牽了一匹馬。隨即一個跨馬而上,穩穩當當兩腿跨坐在馬背上,他向羅蘿她伸出手,朝裏彎彎手指:“上來娘子。”

陸珩頭頂晴空萬裏,逆著光,微微俯身,修長手臂,肩膀堅毅,尤其是哪張臉白潤潤的標志臉盤,招人看,太招人看了。羅蘿略略發呆,對眼前人有一種認識卻又不認識的感覺。

搭上手,跨上馬。羅蘿竟然鬼使神差的坐在陸珩懷中。

羅蘿這才發覺自己是真暈了,她是咋了,中邪了?怎麽人家一伸手她就上來了?

馬兒不熟悉馬背上的人,來了脾氣,站在原地腳步紊亂,可陸珩仿佛很懂馬兒似得,摸摸大馬的頭,又拍了拍身體,馬兒就又安靜下來。陸珩用手臂環住羅蘿,握住韁繩。在她耳邊輕聲道:

“坐好了娘子。”

羅蘿皺了皺眉,不自在。她縮了縮脖子,不置可否。彼時,馬兒已經跑起來,離開了酒肆馬廄。

馬兒在街上不疾不徐,羅蘿和陸珩共乘一匹馬的景象立刻引起了老百姓的註意。羅蘿低著頭,早知道她就讓陸珩把另外一匹馬牽上了,反正偷一個是偷,偷兩個也是偷。

不過也真是奇怪……

羅蘿的發髻略有些高,正是因為她總是忍不住想往後看。所以每次一動腦袋總能摩挲到陸珩的下巴,這一摩挲癢癢的,癢到心尖上去了,陸珩問道:“娘子,你看什麽呢?”

羅蘿吸著暖風,目視前方,猶猶豫豫的說:“我是看為什麽酒肆的人沒有追出來。馬都被人偷了,竟然不知道。”

“哈哈~哈哈~”

“你笑什麽?”羅蘿昂起頭,側望著陸珩。

“傻瓜,因為那家酒莊是咱們陸家的產業啊。”你沒看到旌旗上寫的是陸府的陸字嗎?“

羅蘿感覺到自己被戲弄了,一個手肘就給身後的人送過去;陸珩胸前挨了一擊,身子一蜷更加貼近羅蘿的後背:“哎喲。”

“讓你不說,害我白擔心一場。”羅蘿不悅,覆又道:“可那人並沒有叫你少爺是。”

“我故意讓他別叫的,只是你沒看見罷了。”

羅蘿手肘又是一擊。

“哎喲。娘子我錯了我錯了。別打了,再打萬一你掉下去怎麽辦。”

羅蘿感覺到臉蛋有些發燙,不過她似乎知道了原因了,是那酒後勁太大。所以她才會這樣。臉紅心跳。所以她覺得不應該和陸珩挨得太近,於是道:“你返回去,再要一匹馬。”

“為什麽?”

“熱啊!“羅蘿惡狠狠道:”你不熱啊!”

“這都騎多遠了,再返回去,就看不到——”陸珩欲言又止。

“看不到什麽?”

“秘密。”

“什麽秘密?”

“既然是秘密那就肯定不能告訴你啊。”

“那我不去了。我要下來。”

陸珩不理會,只用手臂緊羅蘿的小身板。陸珩半是玩笑半是認真道:“你既已上了我的馬,哪裏還有半路下去的道理,只要我不放,你這輩子都休想下去。”

羅蘿不解這話裏的風情,便道:“你不讓我下,我就不下了?笑話。”羅蘿抓過陸珩手裏的韁繩意欲勒馬,但不料前橫跑出一頭棗紅的高頭大馬,兩方乍然相遇,難免馬兒受驚,羅蘿不常騎馬,如此立刻偏向了別處,陸珩眼見不好,立刻從她手裏搶過韁繩。

陸珩的馬兒並不快,只不過道路狹窄,加之百姓眾多,這下子,讓兩方的人措手不及。

陸珩情急之下將馬兒駛向一旁,同時回頭對對面的馬兒上的主人破口大罵:“萬俟蕭你怎麽騎得馬?”

萬俟蕭勒緊韁繩回眸一望,打量兩人共騎一馬,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喲,原來是陸少爺與少夫人哪,真是失敬失敬,這廂給你們賠禮了。”

羅蘿差點被這頭受驚的馬兒給甩出去,幸得陸珩剛才牢牢抱緊她,才不至於真的被摔下去。萬俟蕭……羅蘿望著對面那人的臉,腦子裏忽想起這人仿佛在哪兒見過。

在哪兒見過?

正當羅蘿思索當口。陸珩跳下馬過去與萬俟蕭嘮叨幾句,馬背上便留下羅蘿一人。正當陸珩與萬俟蕭聊得火熱的時候,羅蘿盯著那張臉思索起來,直到萬俟蕭將視線與她交匯,羅蘿一驚,低下頭。

她終於想起了,這人不就是上次在青樓見過的那個男人?

羅蘿越想越覺得沒意思,搖搖頭,擡頭望天,半晌,就聽到陸珩跟萬俟蕭道別的聲音:“回見!”

陸珩跳上馬背。

羅蘿不冷不熱道:“他是誰?”

陸珩一拍腦袋:“呀,都忘了給你介紹他了。他是萬俟蕭,流雲閣的少莊主,我的好兄弟。今日他有急事,改日你們再相互認識。”

誰想跟他認識。羅蘿心裏非常不喜歡那個男人,那臉粉白粉白的跟桃子似得,長的人模人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人。思及此,連帶的羅蘿也不高興身後這位了。

而陸珩看不見她的臉色,只管騎馬,沿著柳樹巷道,策馬奔騰,一路往城西而去。

去花溪谷,必經府衙大門。那兩頭石獅子還在烏漆漆的大門前,彰顯威嚴,府衙依舊大門緊閉,羅蘿癡癡的望著府衙,直到馬兒奔跑使她再也看不見。

“看什麽呢?”陸珩發現羅蘿似乎對什麽感興趣,便道問道。然而羅蘿卻扭回頭,淡淡說道:“沒什麽。”

沈默。

耳畔不再有人言語。羅蘿發現後面的人,將自己摟得更緊了。礙於馬背位置實在太窄小,她掙了掙無濟於事,也就不掙了。風聲,馬蹄聲,羅蘿望著周圍快速倒退的一切,索性把眼睛瞇起來。曾經幾何,她曾和兄弟們在山下的騎馬奔騰,聞到的正是這青草泥土的芬芳。

羅蘿感覺腦子終於被風吹涼快了許多。睜開眼,才知道花溪谷已近在眼前了。植被茂盛,小溪潺潺,羅蘿跳下馬,一股風幽幽涼涼的襲來。

仿佛有銅鑼山的山林味道。

023

還是上次的地方,羅蘿走到小溪旁,小溪清澈見底能看見水底深灰色不知名的小魚苗。沒了下人打點,羅蘿反而樂得自在,尋了個合適的地,一屁股坐下。兩腿伸直,兩手撐在身子兩側。羅蘿忽然想明白,自己為什麽喜歡這裏,因為銅鑼山的山腳也有類似這條小溪。她小時候還在水裏學過叉魚,當時還是老爹教她的。

水裏倒影著藍天白雲,雲朵飄移,也在水裏飄移。

陸珩從馬上將幾壺酒卸下來。他走過去,望見羅蘿望著天上,兩腿蹬直,左搖右晃。沒半點深閨小姐的模樣,若不是早就知道羅蘿的身份,只怕陸珩真的要大驚小怪了。

“玉嫻。”

羅蘿望著雲朵出神,沒聽見。

“娘子?”

羅蘿還是沒理會。

陸珩只當羅蘿是故意不理會,便帶著幾壺酒,獨自爬上了羅蘿頭頂的巨石上。爬上去,站定。陸珩忍著笑,在石頭上大喊一聲:“你猜我在哪兒?”

“嗯?”羅蘿聽見了,下意識四處找尋陸珩,發現沒人。就聽到頭頂一聲嘹亮。

“娘子,擡頭。”

羅蘿聽話的擡起頭,就看到太陽底下一團黑影,嚇一跳,原來是陸珩,兩腳懸空,坐在在上面沖她揮揮手中的酒壺。“你怎麽不叫我。”

陸珩道:“我叫了,你沒聽見。”

羅蘿將自己撐起來,頭也不擡:“待好,我這就上來。”

羅蘿絲毫不扭捏,裙子一撩,哪怕蹭臟了也不外如是。陸珩生怕她一個不小心踩滑了,但見羅蘿的動作之利索,兩三下就爬上來了。

“娘子你屬猴的嗎?”

“什麽?”

“沒什麽。”陸珩往右邊一挪,將自己坐過的位置空出來,拍了拍,“來坐,幹凈的。”

羅蘿當仁不讓,就坐下了:“你爬這麽高幹嘛。”

“給你看秘密啊。”

“秘密?什麽秘密?”

陸珩含情脈脈的看著她,臉側了側,示意她往前看。羅蘿這才正眼將眼前的事物瞧了個仔細。因為花溪谷本來地勢就高,加之攀上了巨石,眼界更加幅員遼闊。朦朧青山隱隱青黑,夕陽橘紅碩大高懸。燒雲連綿一片到盡頭,紅得仿佛要燒了天燒了地。

陸珩目光一直在鎖定在羅蘿臉上,他見她默不作聲的望著夕陽,臉上柔和美好的模樣,便知道自己帶人來對了地方。來花溪谷看夕陽是最合適不過的了,他望著羅蘿,心裏滿足極了。

“美嗎?”

陸珩暗暗搓著手掌,也不怎的,他心裏竟然有點緊張。

羅蘿的思鄉的情懷被驚擾,便流露出不耐的情緒:“還行。跟我以前看的,差點意思。”

陸珩:“……”

“娘子不喜歡夕陽嗎?”

羅蘿不答話,而是拿起一壺酒,先灌了一口,才道:“看夕陽,這個時辰可不對,你得再晚些時候,那夕陽看起來才叫一個驚艷。”說著,她又灌了一口,無拘無束,擡起一腳支在旁邊。陸珩見她完全是將酒當水在喝,想要幹預制止,卻拿不下來。

“你別喝太猛,這酒後勁大,會醉的。”

也不知道是酒勁真的上來了,還是羅蘿望著眼前的風景,觸景傷情了,羅蘿迎著山谷的風,指著遠方青黑山黛:“那兒,我家。”

“你家?”陸珩順著羅蘿的手指去看,忍俊不禁,就伸手按下她的手指頭,然後翹起大拇指,指指身後的方向:“娘子,你把方向弄反了,尹府在後邊哪。”

羅蘿瞧著陸珩一本正經的模樣,這才想起自己尹府的小姐,尹玉嫻。她看了一眼陸珩,低下頭,雙肩若有若無在抖,她在笑。再擡起頭,羅蘿臉上多了分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輕松坦然道:“我向來分不清方向。在後邊就後邊把。陸珩,後天那些山賊要被帶去哪裏?是殺頭嗎?”她也不拐彎抹角了。

“娘子好像很關心那些山賊。”

“我隨便問問而已。你不知道沒關系。”羅蘿捧起酒壺喝了一口。

陸珩受了皇帝南元新的囑咐,所以不便透露太多,就道:“殺頭到沒聽說,畢竟刑部還未定罪。”

“如果定罪了呢?是不是就會殺頭?”羅蘿扭過臉,望著陸珩。陸珩被這異樣小眼神看得十分不解,他搖搖頭:“不知道,或許會吧。”

羅蘿深深吸了一口氣,望著晚霞。那晚霞將青黑的雲燒得通紅,就像竈膛裏的一把火,是個要將這天燒個徹徹底底的架勢。

羅蘿仰著脖子,一壺酒很快見底,手搖了搖,酒壺肚子確實什麽都沒有了。啪的一聲,羅蘿已經把酒壺砸在石頭上,成了碎片。

微醺,這個感覺最好不過。

“混蛋!全都是混蛋!”

陸珩被眼前的人嚇了一跳。羅蘿拿著另一壺酒起身,他也連忙起身,伸手去扶搖搖晃晃的羅蘿,深怕她一個不小心摔下去。“娘子你怎麽了?算了,咱們別在石頭上待著了,快下去!”

“我不下去!”羅蘿一把甩開陸珩的手。陸珩往後一仰,兩只手噗啦噗啦的幾扇,可算穩住了。

羅蘿望著陸珩的狼狽樣,無奈的搖搖頭。

一搖,她才覺得腦袋好重,重得快承受不住了。陸珩的臉變成了兩張,一左一右,看得她可暈了。不過再暈,她也從那張臉上,看出元安瀾的影子,那個導致銅鑼寨覆滅的罪魁禍首!羅蘿想破口大罵,可還沒張口,陸珩就將她抱住:“娘子,你想家了是嗎?行!我明天就陪你回去看你爹娘。”

陸珩的胸膛像一堵墻,結結實實。羅蘿的臉貼在陸珩的胸膛,爹娘二字,讓她眼淚瞬間掉落下來。爹娘,她哪裏還有爹娘。

024

陸珩察覺懷裏的人沒有動靜。低頭一看,就看到羅蘿已經滿臉的淚,陸珩替她抹去臉上的淚水,卻越抹越多:“呀娘子,你別哭啊。我說了明天帶你回去見你爹娘,就一定回去,你別哭了。”

羅蘿靜靜的望著陸珩手忙腳亂,忽然覺得眼前這個人其實也沒那麽討厭。這臉龐生得挺招人看的,個子也高,笑起來以一雙眼睛跟朵花似得。可羅蘿一想到陸珩的娘——如果陸珩是朵花,那陸珩的娘如同一只綠油油的蒼蠅,不偏不倚就停在陸珩這朵花上。頓時,羅蘿剛升起對陸珩的一丟丟好感,頓時成了泡影。

後天牢裏的兄弟就要被定罪,還不知道是死是活……羅蘿搞不明白自己,居然會在這節骨眼上想入非非。

羅蘿的表情就像天色,說變就變,陸珩幾乎在她臉上找到了欣賞的意思,然而轉眼就不見了。忽然,就見羅蘿伸長手臂,一把將他摟在了懷裏。

陸珩加緊雙肩,顯然受到了驚嚇。羅蘿則十分大方,摟著陸珩語重心長道:“陸珩,其實你是個好人,我知道,你呀,跟你娘不一樣!”

陸珩發現羅蘿活像一個醉漢。他真想弄明白——尹玉嫻,你究竟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陸珩不動聲色,順著話頭說道:“那你說說,我哪裏好?”

“哪好說不上。不壞,就算好吧。不過其實你也有點壞。你竟然逛青樓。”

陸珩低頭,兩人就這麽四目相對:“冤枉啊,我什麽時候逛青樓了?”

羅蘿松開他,站不直立,斜睨道:“還跟我裝!你那天不就是跟那個騎馬的人一起去的嗎?我還看見他了。”

陸珩一雙眼珠子在框子裏轉個不停,閉眼睜眼,恍然大悟過來。那天哪是逛青樓,根本就是有要事才和皇帝萬俟蕭約在青樓的。

“我那天是有事。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我要是做了對不起的你的事,我不得好死。”

“你不用解釋。”羅蘿一昂下巴,擺擺手,險些打了個踉蹌。“你逛不逛青樓,不管我的事,可你畢竟是成親了的人,娶了媳婦就好好對人家。花天酒地像什麽樣子,你說是不是?”陸珩時刻註意著羅蘿的危險,抓著對方的胳膊不放手,話好聽,可怎麽就是有點怪怪的呢?

“娘子你醉了,咱回家吧。”

彼時彼刻,羅蘿的眼神已經開始不太好,虛著眼睛看陸珩,虎著一張臉道:“難道我說的有錯嗎?”

陸珩笑得比哭還難看,點頭如搗蒜:“是是,你說什麽都是對的。以後相公到哪兒都帶著你,今後眼裏心裏只有你一個可好?”

羅蘿沒有回應,她的雙腳徹底沒力了,整個人攤在陸珩身上,陸珩長著大字將羅蘿半是拖半是抱的帶下石坡。

“哎呀,怎麽這麽多鳥圍著我轉啊。”羅蘿望著天,感覺天也在轉,閉上眼睛,抱著腦袋尖叫:“好煩哪!”

陸珩望著眼前的羅蘿,不由蹙眉:“都跟你說了這酒後勁大,不聽,這下信了吧。”

“誰跟你說我醉了?我好得很。”

陸珩咬緊後槽牙,一面搭話:“是是你沒醉,你好得很。”一面小心翼翼將羅蘿帶下石頭,石頭不平坦坡度又高,陸珩緊抱著羅蘿,可羅蘿醉成一灘爛泥,陸珩感覺懷裏的人在往下滑,一個沒摟住,羅蘿竟然滾了下去了。

陸珩:“哎喲我去!”

陸珩眼疾手快撲出去,卻仍沒抓住,兩人一前一後滾下了小山坡的荒草中。羅蘿果然是醉了,自己摔了一跤也不知道,躺在草地裏,望著天空哈哈大笑。

“好玩好玩。”

陸珩滾到羅蘿身旁。還以為羅蘿摔傻了,忙不疊爬起來,查看起羅蘿周身是否受傷,略略一看,幸好無大礙。“以後不準在喝酒了,這叫什麽事啊。”

羅蘿沖陸珩傻笑:“你說不喝就不喝啊,你是我誰啊。”

“我是你相公。”陸珩嚴肅道。

羅蘿暈暈蒙蒙的腦袋竟被這一張從未見過的臉給唬住了。羅蘿鬼使神差的伸手去捧陸珩的臉,使勁捏了捏:“真好看。”

陸珩不動,由著她捏。

“陸珩啊你記著,耳根子不要太軟,不要太聽你娘的話,你是大人了嘛,要有主見啊。還有也不要總是逛青樓,我走了以後,你再娶個娘子好好過日子,知道嗎?”

這丫頭怕是真喝傻了。陸珩沒多想,於扛起羅蘿就走。羅蘿的視界忽然一下子顛倒,她趴在陸珩的肩頭著實不舒服,就使勁的叫喊,陸珩一巴掌拍她屁股上:“老實點!相公帶你回家。”

“我要下來,”

“不準。”

徑直走到馬兒前,陸珩雙手托舉羅蘿上至馬背,然後自己一躍而上,身手之敏捷,絲毫不見平日笨拙之態。羅蘿趴在馬背上一動不動,陸珩好不容易將才‘扶起來,靠在自己懷裏,可羅蘿嘴裏還咕咕噥噥,陸珩耐著性子,把伸耳朵過去聽,就聽到這麽一句:

“我哪是……你娘子,你的娘子啊,沒上花轎候就跟人跑了。”

陸珩在她耳畔僵住。羅蘿靠著陸珩,才不管不顧,咕咕噥噥的又笑了笑,須臾便睡著了。

陸珩許久才從這個意外消息中緩過勁來,後怕的似的摟緊摟緊羅蘿。“娘子,這話回家就不要說了,會出大事的。”

誰知羅蘿大聲嚷道:“你娘子真的跟人跑了,我是——”

一只大手伸來,捂住。

艷陽西下,遠山青黑連綿漸濃,萬丈光芒自天際投下。正是羅蘿所說最美的時刻。然而陸珩望著眼前的美景,後背出一層密密的汗。“不要再說了。”

果然,羅蘿沒有再說,腦袋一耷,枕著陸珩的手腕,舒服服的不省人事。

懷裏的人在散發著清香,陸珩用下巴癡癡的摩挲著羅蘿的發頂。“那你到底是誰。”腦海在翻騰,心裏越是細想什麽,就越不得安寧。陸珩嘆了一口氣:“不論你是誰,我陸珩既娶了你,那便是你,此生不換。”

025

二人回到陸府已經天色擦黑,羅蘿睡得雷打不動。

府前,是陸珩先下了馬,抱著羅蘿,徑直回了東苑。元安瀾在那頭一起用晚飯,左等不來又等也不來。結果就聽到下人來報,說少爺少夫人回來了,但不過來用晚飯了。

元安瀾心中不大痛快:“什麽嘛,有了媳婦就忘了娘。以前從沒有這樣過。”

陸寧德今日回來得早,正巧趕上飯點。兩手扶著大腿坐下,丫鬟過來服侍他凈手。陸寧德一邊凈手一邊說:“孩子們不吃就不吃,有什麽好生氣的。”末了又道:“兩個人一身酒氣。也不知道上哪玩去了,兒媳婦醉得不省人事,珩兒正照顧她呢。”

“什麽?喝醉了?你怎麽知道?”

“我正巧看見了啊。”

“怪不得說不來吃飯。兩人上外邊幹什麽去了。”

陳氏李氏相挨而坐,相互遞了個眼色,心照不宣而笑。

元安瀾想不通,起身就走,陸寧德將她拽住:“你去哪兒,不吃飯嗎?”

“還吃什麽飯啊。我去東苑看看到底怎麽回事,一個婦道人家喝成這樣,真是丟人現眼。,對了素香,吩咐廚房準備醒酒湯!“

“是,公主。”素香福了福身子,下去了。

陳氏見機行事道:“公主消消氣,這玉嫻也太不成體統了,我和二嫂一同陪您去看看。”

元安瀾心裏不大不樂意,畢竟家醜不外揚,更何況二人還向她告了兒媳婦的狀。元安瀾找不到拒絕借口,只能讓二人跟著一起。

羅蘿躺在床上,一直皺著眉,仿佛很難受的樣子。小暖急色匆匆端著一盆水進來,陸珩一把接過,放了帕子進去,擰幹後放在在羅蘿臉上擦拭。

小暖幽幽道:“少爺。你說這事,會不會公主那裏已經知道了呀?”

陸珩照顧羅蘿,不說話,緊抿著唇。

門口有了動靜。陸珩直覺不妙,就給小暖使一眼色,小暖會意,不敢有絲毫怠慢,出去後果然看見正主,就恭恭敬敬大大聲聲的喊了一句:“給公主請安,給大夫人二夫人請安。”

裏屋的陸珩聽見了,知道是小暖有意提醒,絕望的把頭一埋——完了。

摸摸羅蘿的臉蛋,陸珩起身過去掀開簾子,望著母親元安瀾露出一白牙,輕松道:“娘?大伯母二伯母,你們怎麽來了?“

元安瀾的眼珠子往望裏屋裏探了探,抿了抿嘴角,面如冰霜:“怎麽就你一個,你媳婦兒呢?”

陸珩心裏發虛,連笑也變得有些勉強,搔著自己油光水滑的頭發:“呃……她有點困了,就先睡了。娘,你們用晚飯了嗎?“陸珩尷尬的笑著,見三個女人沒反應,又道:”不會這麽快就吃好了吧?是不是還沒吃,不用管我們的,我們自己隨便吃點就成。”

元安瀾不給陸珩裝糊塗的機會:“別跟我打岔,我問你話哪,玉嫻呢?”

正當陸珩不知道如何開口,裏屋似乎冒出了一些雜音。陸珩的心如同掉進了冰窟窿:壞了。

陸珩一個健步擋在元安瀾面前,元安瀾並不理會,推開陸珩擠進去:“你給我起開。”

“娘,她真的再睡哪,別——”

話音未落。元安瀾已經越過陸珩去到裏屋。就見到羅蘿趴在地上,臉貼著地,擺了個大字,嘴裏還咕咕噥噥喊著,好熱啊。

元安瀾臉色陰郁的快掐出水來,陸珩不敢直視,只能擼起袖子,兩手抄在羅蘿的胳肢窩下,勢要將她拖到床上去。然而竟羅蘿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兩手奮力一掙,陸珩被掙出老遠,結結實實坐了個屁股蹲。

羅蘿是真的醉了,然而醉了也還知道熱。她在山裏待慣了,像這盛夏時節,銅鑼山可涼快了,何時有這般熱的感覺。羅蘿瞇著眼睛眼,兩手自然而然的開始脫衣服,可手有沒個準確,羅蘿索性撩起衣服才底下脫,一邊還又急又惱道:“親娘勒,咋有這麽多的衣服,誰給我的穿的。“

“放肆,不像話!”元安瀾背過身,氣得原地跺腳。陸珩今天真是忙,忙不疊從地上爬起來,一把擁住羅住,不讓她脫:“我的好娘子快別脫了,醒醒,今兒闖大禍了啊……”

“娘那邊,你沒去亂說吧。”

羅蘿掀開眼皮,晃著腦袋看陸珩:“誰是你娘子?哥們你認錯了吧。”

陸珩當場倒抽一口涼氣,他恨不得立刻給羅蘿一記悶棍,好讓她閉嘴。然而,僅僅只是想了一想——

“是是是,你說什麽都對。”陸珩半摟半拖,將羅蘿搬運至床邊,將人穩穩當當放了上去。羅蘿的臉蛋白裏透紅,櫻紅的嘴唇微翕,時不時皺皺眉頭,嘴也撅起來,如同一個鬧覺的嬰孩兒,每一個表情都帶著令人想親近的馥郁香氣。

羅蘿的手在身上游走。果不其然,一雙手又想去脫衣服。陸珩將羅蘿兩手緊固在身體兩側,等了好一會兒,終於不見羅蘿再想脫衣服的意思。綿長的鼾聲響起,竟是已經睡著了。

仿佛跟人打了一架,陸珩跪在床上疲憊的收回手,擦了一把汗。忽的深感屋子異常安靜,陸珩才想起,屋裏還站著一個人,戰戰兢兢回頭,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娘……”

“別叫我娘,不敢當!”元安瀾杵著一根手指,顫指道:“你呀,夫綱不振!今後只有讓你媳婦拿捏的份兒!”

陳氏與李氏也對陸珩有如此忍耐的性子,感到嘆為觀止,這要換成她們的相公——陳氏打了個冷戰,不敢深想:“是啊,珩兒,你娘說的沒錯,媳婦兒不能這麽慣著,你是大老爺們嘛,我們知道你自小性子就和順,可不能用在這兒啊,振興夫綱,得讓你媳婦知道好歹。”末了望了一眼床上的人,陳氏眉頭皺的更深了:“你自己看看,這這叫什麽事兒啊。”

陸珩不鹹不淡道:“我爹不就是這麽寵著我娘嘛,也沒見外人的人笑我爹夫綱不振啊?”

陳氏語滯。

元安瀾忽然有些胃疼,按著胸腔,“好了大嫂,別說了。”

“娘怎麽了,又是胃不舒服嗎?”

元安瀾一揮手,是個要和兒子保持距離的架勢,慍怒道:“今天我不計較此事,一切等你媳婦兒醒了再說。”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元安瀾把眼一閉——頭疼!

“娘保重身體。”

“娘息怒啊,。”

“娘回去多吃點飯……”

陸珩戰戰兢兢望著遠去身影,真怕將母親氣出個好歹來。及至等到腳步聲遠了,陸珩這才豎直腰桿,溜進了屋。

小暖站在門口怔怔的望著陸珩:“少爺,現在怎麽辦?”

陸珩劫後餘生,擦了把額頭的細細密密的汗,吩咐道:“再去打一盆水來。”

小暖犯難:“少爺要伺候少夫人嗎?公主不是說,要您振興夫綱嗎?您怎麽——”

陸珩斜睨了一眼小暖:“你也覺得本少爺疼自己媳婦兒有錯?”

小暖低頭,囁嚅道:“沒錯……”

陸珩側著頭目光一聚,臉上不帶任何表情:“小暖,你現在既然在東苑,就該明白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倘若你依然記掛宜蘭園,謹遵我娘的吩咐,那我就回了娘,將你派回去,你就不用感到為難了。”

小暖輕嗳了一聲:“少爺。”她沒料到陸珩會說如此重話,就放低姿態:“少爺,少爺您消消氣,奴婢不是這個意思。”小暖心裏氣惱自己,一時情急卻說不出個所以然,就憋紅了臉,福了福身自:“奴婢這就去打水,這就去。”

小暖不想回宜蘭園了,她自八歲就入府為丫鬟,如今已是第十個年頭,公主規矩多,做下人的時刻過著提心吊膽的日子,她好不容易被派來伺候少爺,心裏十分歡喜,按照她的願想,說不準哪天少爺看了她,或許就飛上枝頭變鳳凰,光宗耀祖了呢?不能走,打死也不能走。

陸珩松了松筋骨,去裏屋,心道著,今天總算過了,至於明天的事明再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過依照娘的脾氣,明天怕是難過了。

床上女人,睡得四仰八叉,陸珩坐到床邊,替她撥額前的亂發。羅蘿細膩的臉龐泛著酒醉的紅暈,傻傻看著竟然忍不住兩指在羅蘿的臉上捏了一把,彈潤的臉蛋微微變了形,手一松臉蛋立刻覆了原狀。

陸珩笑出了聲。小暖打了一盆水進來,正好看到陸珩恍然一瞬的笑容,再看看床上的人,她低下頭,放下水盆,出去了。

夜涼風。知了聲聲不絕,入了屋,

陸珩將帕子擰幹,仔細替羅蘿擦拭,臉與脖頸以及手心。一邊擦拭,一邊慨嘆:“上梁不正下梁歪,說什麽夫綱不振,我們陸家有夫綱嗎?丈夫疼娘子那是天經地義,何錯之有。無論明天發生什麽,我不會讓娘子一人承擔的。”

陸珩真覺得羅蘿應該沐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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