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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對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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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紅的蒼涼月光下,無垠沙漠的綠洲古堡遺址。一男一女果然坐在一個石制的象棋棋盤前對弈,眾人悄悄的走上前去,圍成一圈觀戰。

那男的便是棋叟,身穿一件破舊的青灰色長布衫,齊胸的胡須,帶著襦巾的頭發沒有一絲淩亂,但黑發中一根根銀絲清晰可見,微微下限的眼窩裏,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只見他緊鎖眉頭,雙眼死死盯著棋盤,就好像在看一件絕世珍寶。突然,他的眼睛裏發出一束光芒,準備把手伸向一顆棋子,卻又突然頓住,收回手擺出一副思考的樣子,想了想又重新舉起棋。

“哎呀,你走這一步可輸了呀!”朱珂瑩突然出聲說道。

“哪裏來的野丫頭?”一直沈默的棋嫗顯然對朱珂瑩說話生氣了,看起來原本圓潤慈祥的臉上有一絲慍色。“觀棋不語真君子,舉手不悔大丈夫。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

“你剛剛不是還叫我丫頭嘛……我不是君子,更不是大丈夫。”朱珂瑩吐吐舌頭,小小聲的反駁道。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看來今晚該老太婆吃沙子了。”棋叟放下手中的棋子,重新拾了一個棋子“將!”

“你!……”棋嫗將手中的棋子全部拍到棋盤上,噌的一下站了起來。

“哈哈哈,老太婆。別生氣別生氣。咱們再來一次。”棋叟顯然占了上風,口氣裏帶著輕松調侃。

“哼。”棋嫗別過頭坐在棋盤前不說話,任由棋叟在棋盤上重新布子。

“你們是誰?到這裏來做什麽?”棋嫗發現身邊居然圍了一圈人,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問道。

“老婆婆。我原是這巨琊山巨琊洞府中魅狐一族代理族長——魅狐媚。我們為了尋回影族長不慎跌入了玄陣之中,還請二位前輩行個方便,為我們指點一下出陣的生門在哪裏?”魅狐媚上次拱手解釋。

“哦,原來如此。”棋嫗揚了揚眉毛,一副了然的神態。然後又不緊不慢的說道“你們魅狐一族要做什麽我們自然不管。但我們受前族長魅狐尊所托,負責鎮守這‘良弓盡’玄陣,自然是按照規矩,只有為破陣之人打開生門。”

“那自然,只是不知兩位前輩定下的規矩是?……”魅狐媚趕緊問道。

“老太婆,快來快來,我們再戰一次。”棋叟對周圍的人如透明,置若罔聞,只摩拳擦掌的顧著催促棋嫗再下一盤棋。

棋嫗白了棋叟一眼對魅狐媚說道:“自從這玄陣設置以來,你們是第一次來到這‘良弓盡’的。我們的規矩自然是下棋。至於今天的規矩麽,也好說。你們按男女各派出一名代表來對弈。”

“哈哈哈,就像我們一樣。”棋叟擺完了棋子,撚著胡須說道。

“勝者我會指引你們出生門,而敗者就留下這裏做棋奴。”一邊說著,棋嫗一邊起身踱步走到朱珂瑩跟前,對她仰了仰下巴:“剛才既然你那麽能,你就代表這群女子出戰,你們再派出一個男子代表來。”

朱珂瑩的父親喜歡下象棋,沒事的時候來福伯就會陪著他在後院下上一整天棋,而她也常常是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偶爾也會拉上來福伯過過癮,運氣好的時候也能贏上幾局。當真當我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麽?讓我來下棋,不見得會輸啊。不過,剛才她說的是男女對弈,勝者才能出陣,敗的那一方要留下來做棋奴??這不是讓他們幾個自相殘殺麽?而且還挑了她朱珂瑩來做女子代表,不是把她放到菜板上了嘛?

“哈哈哈,既然你選了女子代表,這男子代表當然由我來選。”棋叟笑呵呵的走上前來,將令狐蕭、令狐小白和魅狐俊挨個來回打量了幾遍,最後眼光落在令狐蕭身上:“哈哈哈,其實我早就知道你們了。男子代表還是你來吧,好歹你是一族之長,身份最尊貴。哈哈哈。”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都還沒有時間反駁,命運似乎就被眼前這兩個人給定下了。

現在如果硬闖連生門的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看來只有拖延時間智取。他們不是答應給勝者打開生門嗎,令狐蕭有把握贏了棋局,揣摩著不如先贏了這棋局,待棋叟夫婦打開生門的時候,他們一起殺過生門去。除了朱珂瑩什麽都不會,六比二,就不信打不過。所以,令狐蕭面無表情的繞過棋叟夫婦,直接坐到了棋盤跟前。

“怎麽?你怕了?”棋嫗雙手叉腰向朱珂瑩問道。

朱珂瑩看了看棋嫗,又看了看面無表情坐在棋盤跟前的令狐蕭,強烈的被輕視感覺直沖腦門。哼!你們都看不起我!看不起我這個萬物之靈的人類!既然別無選擇,那今天我就拿出生平所學,要你們好看!哼!朱珂瑩仰著頭,直沖到棋盤邊坐下。一時間,觀戰的眾人各懷心思的在棋盤兩旁圍成一圈。

“一局定輸贏,開始。”棋嫗宣布對弈開始。

朱珂瑩作為女子代表先開局,於是用了一招自己最擅長的“仙人指路”兵七進一,在不清楚對方棋路的情況下,這是比較保險的一招,既可以為自己的馬開路,又可以試探一下對方,可謂是投石問路,一舉雙得。

可令狐蕭也不弱,伸手捏起一粒棋,來了一個跑二平三卒底炮,仿佛平地裏響起一生炸雷。

棋局一開,兩人便仿佛如兩軍對壘在沒有刀劍硝煙公正戰場,一退一進中往往殺機潛藏。經歷了“不歸橋”的許諾,令狐蕭知道,自己怕是要負了之前對朱珂瑩的柔情蜜意,對她只能抑制住心裏的那份激動與欣喜換一種平靜的心情對待。於是當令狐蕭修長的手指握住棋子時,小心翼翼的流露出平靜來掩藏心裏再次見到朱珂瑩的悵然若失。反正不管輸贏,他是要帶著他們一起沖殺出這“良弓藏”玄陣的。所以,令狐蕭每走一步,都不是深思熟慮,運籌帷幄,也不會回頭思量是否自投羅網。

雖然如此,令狐蕭心裏對朱珂瑩的歉疚與哀傷,也讓手裏的棋子不知不覺間內士外象的把將帥給重重設防保護了起來,似乎保護的是自己不敢面對朱珂瑩的內心。而朱珂瑩則是認為令狐蕭不過和自己逢場作戲,自己就像這眼前的棋子一樣,被他在掌心裏操控玩樂罷了,所以絞盡腦汁的想要解救令狐蕭手下的棋子,仿佛那樣就可以解救掉被當成棋子的自己。

“將!”朱珂瑩擡手將馬跳了一個臥槽過去,令狐蕭立即調回巡河長車將馬給拐了起來。

“再將!”朱珂瑩不甘示弱的將自己的長車沖過楚河從後方殺了上去。令狐蕭只得飛象保帥。

“啪——”

“啪——”

“啪——”

。……

幾步抽將換棋之後,只頃刻間,棋盤上便已卒盡士畢,炮毀馬亡,棋盤四周零落擺放的是被殺的棋子,而棋盤上一粒粒棋子殺機四伏,描繪出衰敗頹喪的淒涼殘局。

與其說這盤棋是令狐蕭和朱珂瑩分別作為男子代表和女子代表爭奪生門的一盤棋,不如說是棋盤之外兩人內心情緒較量的長長棋局。令狐蕭看著朱珂瑩,只見她眉眼間光華閃爍,嘴角彎成一道優美的弧,輕輕嗔笑一聲之後伸手拈起一顆棋子。覺得她似乎是把自己的心,就那樣任性而輕率的拈了起來……

一子錯,則全盤皆輸。

“和。”朱珂瑩雲淡風輕的吐出這個字,拍了拍雙手瀟灑的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她到底還是沒有對自己下殺手!令狐蕭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朱珂瑩,心裏似乎松了一口氣。

“沒有分出輸贏,這盤不算!”棋嫗在一旁看了說道。

“原本規則裏說誰贏了誰可以出生門。現在是和棋,所有的棋子都還有生氣,有生氣就有贏的希望,不能算輸啊。再說了,媚姐姐說過,這個陣的名字叫‘良弓藏’,既然為藏,則不可趕盡殺絕,自然是以和為貴。你可不能食言,趕緊送我們都離開生門才對。”朱珂瑩對棋嫗說道。

“哼!兩軍對陣只有輸贏之爭,哪有和棋的道理?”

“你們把下棋對弈的愛好養成習慣,終日裏絞盡腦汁陷於鏖戰卻欲罷不能,最後身心俱疲卻只贏得滿頭白發。終有一天,你們會厭倦這殺來殺去的對陣。棋局是人生的縮放,它不僅僅是游戲,更是讓人懂得大局觀,明白事理,知道放棄,學會成熟。這才是棋局的人生真諦。”此時此刻,作為這裏唯一的人類,朱珂瑩自己都佩服自己可以借著棋局說出人生真諦的大道理,雖然這些都是以前聽老爸和來福伯討論來的,自己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哈哈哈,老太婆,難得她年紀輕輕能說出這番道理,你就不要再難為她了。棋路千變萬化,輸贏只在一念之間,只要放下執念,這生門就在眼前。”棋叟依舊撚著胡須樂呵呵的笑著說。

話音剛落間,只見原本廣袤死寂的大漠沙海,仿佛突然從永恒的靜止中蘇醒,風從遠處吹過來,一個個沙浪湧動著,像一只無形的巨手,一層又一層的將沙漠揭開。棋叟和棋嫗的身影在飛舞的黃沙中變得模糊起來。原本立在地上的石棋盤散發出沖天的耀眼光亮,像一口蓄滿了寶藏的古井吸引著眾人上前。

“太好了!這就是‘良弓藏’玄陣的生門,從這裏下去就到‘藏芝洞’了。”魅狐媚高興的說。

“那我們就快點下去吧。”七彩錦鯉說道。幸好剛才沒點名讓他們幾個下棋,沒想到朱珂瑩還是下象棋的高手,居然能讓棋叟夫婦輕易就為他們打開了生門。

眾人圍在閃耀的生門旁,魅狐俊牽著令狐小莎的手先行從生門跳了下去,消失在光亮之中。隨後朱珂瑩可憐巴巴的望著令狐小白和七彩錦鯉,於是令狐小白只好一手拉一個的拽著二人從生門跳了下去。最後剩下心裏空落落的令狐蕭和魅狐媚二人也攜手跳了下去。

“良弓藏”生門的光亮耀眼炫目,與外面風雲變色的黃沙漫天顯得極不相襯,風沙漸漸止息,生門的光亮也開始逐漸淡去。當所有人都消失在生門的光亮之後,兩個身影從一旁的殘亙斷壁中出現,在生門最後的光亮消逝之前一躍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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