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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贏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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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條街的人都被趕了出來,人逐漸站滿了整條街。放眼望去都是人,外圍則是一片官兵。誰也不知他們要去哪裏,就這麽被驅趕著。陽光落在那些鎧甲上泛著光,暖和了周遭。

葉楠緊握著流螢的手,看著天空是一片澈澄的藍。若是他們不被趕出客棧,她便是要出來曬曬太陽。

自他們來新寧,未曾碰到過像今日這般的好天氣。真是可惜,這樣的天氣下,她像是個囚犯被驅趕。葉楠看著眼前的人群,當覺安定鎮的人不少。

詭異的是,這麽些人居然都安分的任由官兵們驅趕。即便是不反抗,也要知道原因才是。可他們雙眼黯淡,像個木偶。

葉楠懷疑他們的靈魂是被某個人收了去,否則怎可能木訥如塊木頭。他們喪失了太多的權利,以至於連做人都不會了。大概走了半個時辰,官兵們才勒令人們停下。浩浩蕩蕩的一群,塞滿了路。葉楠一直緊握著流螢,不敢讓自己被人群沖散。

茫茫人海,想要找個人可不容易。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何地,或是被趕至何地。眼能見的是人,身邊也都是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活像是只綿羊被牧羊人鞭打。

莫名其妙的被關進牢裏,幸好師父他們都在。葉楠坐在幹草上,揉著發酸的腿。牢內除去他們,餘下六人,三女兩男及一小姑娘。大家靠著墻,默不作聲。不知是不敢開口,還是累到無力氣言語。

牢房的一面是木柱拼接而成,透過縫隙剛好能看到牢外。每隔五米一個守衛,個個手扶大刀站的挺直。光透過縫隙到牢內,暖暖的光暈落在部分人的身上。

林雲根靠著流螢的肩,昏昏欲睡。這麽好的天氣,不能辜負才是。安定鎮的人們不喜言語,正好留有一片安靜。陽光、幹草、肩膀,這些麻痹著林雲根的神經。

流螢好笑的稍作歇息,墻很冰冷,陽光卻很暖。她看著抱著腿的葉楠,又轉頭看向盤腿而坐的江一青。時而能看到進來的人們,出去的倒鮮少。連著幾日,如此反覆。

葉楠被餓到提不上力氣,靠著墻逼自己入睡。睡著了,肚子就能好受些。這些人太過分,關著他們就算了,竟連飯菜也不送。分明是要餓死他們。

江一青對三餐是依葉楠的起居而習慣,自然感受到不適。他看著葉楠面色蒼白,毫無血色。心知,再熬下去定然是不行的。

晚間的風清涼的不像話,吹過幹草上奄奄一息的人們。誰也不能將他們拯救,上天也不能。因為他們早早的放棄自己,放棄所有被拯救的可能。江一青對這群人沒有任何期許,動了動指節讓守衛送來飯菜。不過片刻牢房的門被打開,食盒送進來卻無人來吃。林雲根拿了饅頭遞到葉楠手裏,流螢則是把起身分發給其餘的人。填飽獨自後,力氣逐漸回升。

葉楠揉了揉發酸的脖頸站起身,雙手抱著木柱望外看。經過這幾日的經歷,讓她精神收到重創。她從來沒覺得有一個地方比新寧還要可怕,這種可怕從腳底下蔓延到頭頂。她仿佛不是和人關在一起,而是冰冷的空氣。

哦,不,空氣都會跟著四季的變化而變化,安定鎮的人們卻沒有。一直維持著現狀,或死或活。

他們不在乎能否活著,身體忍受的煎熬痛不痛苦。太過於順其自然,任由被人折騰。

葉楠害怕有一日她會像他們一樣,不再在乎一切只維系著一口氣。如此活著有何意義呢?倒不如死了痛苦。葉楠內心在吶喊,她要逃出去!在待下去,她就要瘋掉。

“楠兒想離開?”林雲根不知何時站到葉楠的身旁,望著牢外的天空道。語氣不像是疑問,倒像是陳述。他從葉楠的眼裏看到對自由的期許,這點,他們是一樣的。而他身後的幾個人,怕是再過千年也不會有這種想法。

葉楠仰頭望著天,秋日的夜晚不比夏日悶熱。晚風很柔和,吹在人身上很舒服。燈籠散著昏黃的光暈,拉著她的影子。

漆黑的夜鋪滿星空,月牙皎潔。看到這一切的她,覺得很委屈。明明就該享受生活的,反倒頭弄成了階下囚。生活是很美好的,四季也是很美好的,朝與暮亦是。而她卻被困在這裏,與一群不懂得美好的人們關在一起。

葉楠轉頭看向林雲根,撇著嘴道:“我一點也不喜歡這裏。雲根叔叔,我想離開這裏。”

“當真?你若是想的話,我們不管你師父,現在就離開。”林雲根雙眼突的亮起,似是等這一刻等的不耐煩。他在看到葉楠點頭,拉著葉楠瞬間離開。

江一青與流螢剛回過神,兩人已不見蹤影。無奈之下,將幾根雜草幻作幾人的模樣。

兩人順著氣息在安定鎮的小道上找到林雲根與葉楠,沒好氣的落在他們的面前。林雲根別過臉,背對過去:“我,我,我們出來散散心。”

“呵呵,真是好雅興。”江一青被林雲根言辭氣樂。他聽到一陣陣殺伐聲從後背席卷傳來,一波波的傳到耳中。轉身望向身後幽長的小道,厚實的城墻,數個空蕩的街巷。

在安定鎮城樓前看到穿著紅與藍的兩色的士兵互相廝殺。用不著細聽,也知離他們不遠處發生了何事。但葉楠還是嚇了一激靈,不自覺後退兩步。她慶幸剛才離開囚牢,卻不同情仍舊在牢籠裏的人們。

他們不被戰火殃及,不被活生生餓死,也要被自己的愚蠢、麻木殺死。他們的生命是灰色的,死寂的,是沒有靈魂的。即便是活著,與死也無甚區別。既然如此,她為何還要浪費心情去同情、憐憫他們。

拯救,才是對他們最殘忍的事。

葉楠以為,他們在擁有生命的瞬間,已然失去了生命,所以他們只是一群會動的軀體。正在葉楠走神之際,一輛馬車從天而降,緩緩的落在他們面前。地上的塵埃起起伏伏,直至馬蹄不再踏來踏去。

馬車足有兩米長,寬一米,無頂。通體金黃,兩側是很漂亮的木雕。

林雲根生怕馬兒傷了流螢,忙拉著流螢後退幾步。他看到的許七從馬車上跳下,笑道:“你小子可以啊。”

“在安定未找到你們,想來附近碰碰運氣,沒想到運氣不錯。”月光灑落在許七的身上,高束的墨發遺落了幾縷碎發,在斜飛的劍眉邊隨風而輕微晃蕩。他走到葉楠身旁,望向葉楠的眼眸裏的都是溫和與柔軟。

葉楠後知後覺的回望著許七,小心的拉著許七的袖子。以為要好久好久才能看到許七呢。沒曾想,轉眼就見到想見的人。

聽不清林雲根與流螢的對話,連他們的身形都變得模糊,唯有許七的臉龐、聲音、氣息異常的清晰。她握著許七的手坐上馬車,還沒來得及坐穩,馬車騰空而起。

葉楠只覺腳下失了重,不自覺握著馬車。馬車越飛越高,地面所見也越來越小。她看著安定鎮在黑暗中戰火四起,像是夜空中的點點星辰。

他們就這麽離開了安定,她以為她會看到些不一樣的東西。實際上,她是看到的,但那些並不是她真正想要看到的。靠著軟墊,看著許七的背影。準確來說,她只能看到許七後腦勺。墨色長發被風吹起,細長的脖頸,純白的衣領都讓她的心漸漸沈澱。

正當葉楠看的入神,許七忽然轉過頭與她的視線相撞。葉楠一點也不覺得尷尬,反而沖許七揚起唇角,甜甜的一笑。她身旁的林雲根靠著流螢睡的正香,對面的江一青也是閉著眼。無人註意到他們,各自在黑夜中歇息著。末了,許七回過頭,繼續趕路。

葉楠繼續盯著許七的後腦勺,可能是連睡幾日便再無睡意來擾。馬車不知飛過多少城鎮、山林,最後停在山半腰。嘩啦啦的瀑布聲,隔著老遠就傳入耳中。

許七把韁繩扔在一旁,跳下馬車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塞進府門前的石魚嘴裏。高高的匾額寫著三個大金字:贏魚居。他再轉身時,馬車上的三人已站在他的身後。看著葉楠走了過來,眼眸不自覺的帶著亮光。

“好漂亮的魚。”葉楠低頭望著石雕的邊邊角角,擡手想要去觸碰又默默收回。

緊關的府門被打開,走出一位稚嫩的小少年。他身穿灰白衫,沖著五人躬身行禮,伸手做請的姿態道:“各位請隨我來。”說著他走在最前,留給五人以背影。

少年發分兩股,兩變各紮起一個圓形的髻來。髻中引出的一綹頭發,自然垂下。身高正好過了葉楠的肩,大大的眼睛清澈又單純。他帶著幾人穿過甬路,直奔西苑的廂房道:“我家主人托我為各位帶個話,說是各位盡管歇息,她若是心情好會來面見。若是有事,只管讓外面的丫環奴仆幫襯。我就不擾各位清休,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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