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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凱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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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深夜對弈, 在江遂單方面的廝殺下,總算是結束了。

天空已經隱隱有轉為深藍的跡象,皇上和攝政王互相道別, 各自回了自己的寢殿, 一個興奮的不斷踱步, 另一個則重新躺回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才終於沈沈睡去。

然後,過了一個時辰,江遂從睡夢中醒來, 再度看到了那張才分開不久的臉。

衛峋坐在他床邊,一點看不出通宵的痕跡, 他不斷的推搡江遂的肩膀,嘴裏還說著,“太傅,起床了,該出發了。”

江遂艱難的睜開眼,腦袋放空一秒, 想起今天要做的事,他沈默了一會兒, 張口說道:“陛下,微臣今天身體不……”

不給他說完後面話的機會, 衛峋嗖的站起來, 指揮旁邊的宮女, “很好,太傅已經醒了,快點, 給他更衣。”

江遂:“……”

就這樣,江遂被迫更衣,被迫上了寬大的馬車,坐在能橫躺下去的皇家豪華馬車內,江遂掙紮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順應心意的躺倒下去,只靠著軟墊,瞇了一路。

國際慣例,外國的使臣來到衛朝,衛朝第一天要大開夜宴,款待使臣,第二天則要帶上大批人馬,跟使臣一起去長樂山行獵。

獵場是早就有的,至於那些準備用來打獵的動物,則是從皇家猛獸苑裏提前運過來,吃飽喝足以後,再把它們放到獵場中,這樣既保證大家都能獵到東西,又能避免猛獸太餓,主動攻擊人。

江遂雖然沒什麽脾氣,平日十分隨和,但他也是個有血性的男人,一向對打獵頗有興趣,但是今天他真的太困了,要是沒睡過,興許還好一些,然而他是睡了一個時辰後,才被人粗暴的從床上薅起來的,這就導致了,他每走一步,都感覺自己踩在棉花上,別說打獵,就是跟人聊天,都很困難。

皇上必定要和使臣在一起,而按照規矩,第一頭獵物由皇帝打,第二頭獵物由使臣打,今天是個合家歡的場合,來的人特別多,所有的大臣都到了,而每個大臣都帶了幾名家眷。

多數是帶兒子,也有帶妻子和女兒的,更有幾個特殊的,連自己老娘都帶來了。

大臣們都圍著衛峋,大臣的家眷則四散開來,各自尋找自己感興趣的東西,江遂好久沒見過這麽青春洋溢的場景,坐在馬鞍上,他牽著韁繩,一面粗略的掃過這些陌生又年輕的臉蛋,一面輕輕踢向馬腹,讓馬兒朝著自己選定的方向而去。

昨天晚上得到的調令,今天一大早,江五就上崗了,他徒步跟在江遂身邊,乖乖背著江遂的弓和箭,發現旁邊有人在打量自己,他立刻轉過頭,給對方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臉。

宮女:“……”

這裝傻裝純的套路都是我玩剩下的,哼,江家暗衛,不過如此。

……

長樂山江遂來過好多次了,他記得地形,於是選了一條相對好走又清凈的路,看到蜿蜒而下的山溪時,他勒住韁繩,輕松的從馬背上躍下,伸出手,接了一點沁人心脾的山泉在手中,然後看著水從指間滲落,大串的水珠砸在石頭上,被陽光照耀出五彩的顏色。

江遂的嘴角不自覺的勾起,困意消失了不少,站在如此純粹的自然美景前,他的心情就像鉆進肺部的林間空氣一樣,涼爽又清新。

恰在此時,江遂聽到遠處傳來一聲穿透山林的歡呼,“感謝太陽,賜我力量!”

江遂:“……”

江五、宮女:“……”

怎麽回事,還怪押韻的。

江遂現在有恐二皇子癥,雖說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會去和親,但一想到二皇子有這個意向,他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快走快走,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末羽見他往前走了,立刻把手裏的韁繩塞給江五,自己快步跑過去,狗腿的說道:“王爺,您想要什麽獵物,跟奴婢說,奴婢一定在午膳前給您打回來。”

末羽的身份如今是半暴露狀態,江遂已經知道她是衛峋的人,還知道她身手不凡,不過他想不到,末羽的上一份工作是刺客,專門殺人越貨。

被發現了,以後再想偷聽偷看就難了,不過也有好處,她再也不需要裝柔弱了。

為了模仿正常女子,末羽平時研墨都要小心翼翼的,一刻鐘才研出一小盤,這實在太屈才了,要知道,她練淩霄劍法的時候,一刻鐘能磨平一座石頭墩子!

末羽眼睛閃著光,她現在很想在江遂面前露兩手,展現自己真正的實力,但是江遂走了幾步以後,先打了個呵欠,然後才看向她。

“算了,你去給我拿個墊子來,等上了山,我要休息一會兒。”

末羽:“……是。”

武功強大又如何,在江遂眼裏,她還是過去那個給他研墨倒水的小宮女。

接到任務,末羽快步往下走,一路上,她碰到了不少人。

衛峋今天生拉硬拽也要把江遂帶到長樂山來,就是想跟他一起打獵,讓他看看自己是多麽的雄姿英發,然而一到獵場,江遂人就沒影了,衛峋有些氣餒,另一邊的二皇子又頻頻爆發出讓他不高興的聲音。

“又成功了!感謝太陽!”

“哈哈,第三只了,看來不管在哪片土地上,最受眷顧的都是我們太陽的子孫!”

衛峋額角突突跳,真想效仿後羿,先一腳把他踹到他最愛的太陽上,然後再一箭射爆他和太陽。

衛峋不想搭理他,於是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重新搜索起其他的獵物,後面的人慢悠悠跟著,鮑富身材矮小,選的馬也是一匹萌系駿馬,他和何雲州並排騎行,瞅瞅臉上都是狂喜的二皇子,他不禁問向身邊的何雲州:“宿日的每個人,都是這樣子嗎?”

何雲州一臉覆雜:“……並不是。”

兩人一起望向前方,心裏不約而同的在想一個問題。

所以到底為什麽,宿日的太子要派這個弟弟出使,他就不怕自己國家的風評被害嗎???

……

世家子弟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多數都是以宗族區分,比如,這一家和另一家是連襟,那一家又和另一家是世交。再年長一些的,會和自己交好的朋友同行。但也有少數人,喜歡一個人獨處。

周公正大人一共有四個兒子,老大三年前中了進士,如今正在外地做官,老二未婚,沒入仕,還在準備科舉,至於老三老四,這是一對雙胞胎,剛到總角之年,不適合來這種場合。於是,此次過來的周大人家眷,就只有老二周勤矣一個人,但他喜歡舞文弄墨,不喜歡打打殺殺的游戲。

天還沒亮的時候他就被周大人叫醒了,連飯都沒吃,到了皇城,等了將近一個時辰,隊伍才終於出發,他不擅長騎馬,然而這種場合,他又不能坐馬車,所以只好忍著饑餓,一路上既緊張又焦慮的控制著韁繩。

在別人看來充滿歡樂的日子,在他看來,簡直就是一場折磨。

周大人地位很高,他的兒子自然也在隊伍的前端,一路上,周勤矣都在默默看著前方那輛一看就很舒服很豪華的馬車,他心裏裝滿了不平衡。

都是年輕人,憑什麽攝政王就能坐馬車,太不公平了!

周勤矣一路上都帶著怨氣,到了長樂山自然也沒什麽好臉色,原本還有人想跟他交談幾句,一看他又擺出那副臭臉,頓時歇了心思,轉頭去找別人了。

周勤矣並不在意這些,他騎著馬,百無聊賴的隨處亂走,突然,看到遠處的一個人,他眼睛瞬間亮了幾分。

手忙腳亂的想要催促馬匹前行,然而馬根本不聽他的話,他只好翻身下來,快步向那人跑去。

“公子!等等!”

左知秋心不在焉的走著,他雖然是新科狀元,但衛峋不重視他,別人看了衛峋的態度,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思,只能跟著一並忽視他,如今皇帝身邊都是重臣,他這個連官都沒當上的狀元,根本沒有湊上前的資格。

他正在思考,該怎麽獲取衛峋的註意,突然,他聽到身後有叫嚷聲,轉過頭,一個綠衣少年正向自己跑來。

周勤矣好不容易跑到左知秋面前,他喘了兩口氣,才說道:“公子,原來你也在這啊,你還記得我嗎?”

左知秋微微一笑,“天青閣一別,沒想到還能再見。”

周勤矣可太開心了,原以為左知秋根本不會記得他,誰知道他不僅記得,甚至還記得很清楚。

歡快的笑起來,周勤矣連忙把上次沒來得及的自我介紹補上,“公子,多謝你上次的救命之恩,在下姓周,名勤矣,還不知道,公子怎麽稱呼呢?”

朝裏姓周的人不少,左知秋不動聲色的把姓周的各位大人在心裏過了一遍,然後溫和的回答道:“我姓左,名知秋。”

周勤矣當然聽到左知秋這個名字,這可是狀元啊。

他臉上的崇拜和驚喜都要溢出來了,“天哪,你、你是狀元,我竟然被狀元救了,我這是什麽運氣,左公子,不,狀元郎,如此文武雙全,俠肝義膽,當真為天下君子之楷模啊!”

左知秋笑了一聲,“叫我名字就行了,我們年紀相差不多,與其公子來公子去,倒不如當朋友相處。”

周勤矣連連點頭,“好好好!”

旁邊經過的人聽到,頓時咋舌的往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什麽人物,竟然能讓眼高於頂的周家二公子放下身段,要知道,連何雲州何大人,在周勤矣眼裏,都算是不通文墨的紈絝子弟。

他們可能不知道,周勤矣有很嚴重的英雄情結,他本人習文,卻又特別欣賞功夫了得、保家衛國的男人,在左知秋出現之前,他最崇拜的人是顧風弦,然而顧風弦只會打仗、不會寫文章,如今左知秋出現了,顧風弦立刻就被他踹到一邊去了。

他是真心想要和左知秋結交,而左知秋面帶笑容,三言兩語之間,就把兩人的關系拉近了不少,之後,他又不著痕跡的引導著話題,成功的讓周勤矣帶自己過去見他爹,周公正周大人。

打獵的隊伍已經各自分散開很遠了,而衛峋他們的隊伍,正在逐步上山中。

大型猛獸都喜歡往林子裏鉆,太陽已經明晃晃的掛在天空中,強光耀眼的傾瀉在枝丫之間,江遂坐在靠近山頂的一棵樹下,本想睡覺,奈何坐下以後,反而沒了睡意。

閉著眼睛醞釀半天,發現自己真的睡不著了,刷的一下,他面無表情的睜開眼睛。末羽和江五都守在他身邊,見他睜眼,他們一個賽一個的積極。

兩人異口同聲道:“王爺,有什麽吩咐?”

江遂摸了摸開始叫喚的肚子,指揮道:“江五,去抓魚,末羽,你來生火,本王餓了,咱們就地取材,各自行動。”

說完,江遂已經站了起來,江五很聽話,立刻轉頭往溪邊跑,到了溪邊,他猛地停住,兩只眼睛如鷹隼一般,不動聲色的註視著水面,摩拳擦掌,時刻準備著跳進去。

末羽:“……”

她無語的收回視線,連忙問江遂,“那王爺,您要去哪?”

江遂彎腰,從末羽帶的一堆工具裏,撿起了一把頗為鋒利的匕首,“我去裏面看看,有什麽能吃的東西。”

別人打獵是為了炫耀,江遂打獵是為了填飽肚子,早上太困,沒吃飯他就出來了,他現在真的超級餓,已經沒時間和獵物們周旋。只要能吃,他就來者不拒。殺雞焉用宰牛刀,江遂十分有自知之明,他的獵物恐怕不會高於一只靴子,就別帶弓箭了,一把匕首足以。

江遂隨意的把匕首往上拋,匕首在空中轉了兩圈,再落回他手裏的時候,還是刀柄在下,末羽本來有些擔心,看到這一幕,她才想起,江遂的父親是過去的鎮國大將軍江不留,他雖未曾習武,身手也比一般人強很多。

江遂說自己很快會回來,單純的末羽就這麽信了。進了林子,江遂一邊環顧四周,一邊放輕腳步,想著應該打個什麽樣的獵物回去。

野雞還是野兔,這是個問題。

江遂平時的方向感還好,但上了山,各處長得都差不多,他很快就迷路了,但他自己還沒意識到,仍然不停的向前走去。

越往前,林子越稀疏,地上的草叢倒是茂盛了起來,突然,江遂聽到一陣急促的亂蹄聲。好像有什麽體型龐大的東西在向他沖過來。

江遂都不回頭,第一反應就是趕緊跑,動物可不管前面站的人類地位有多高,受驚後的它們只會橫沖直撞,江遂往前跑了幾步,突然想到自己應該往旁邊跑,這樣後面的動物就算沖過來,也撞不到他身上,這樣想,江遂連忙左轉,左面是棵樹,撥開草叢,繞過樹幹,江遂剛跑出去,就看到一頭年輕力壯的野豬用力向自己奔來。

江遂:“……”

他瞪大雙眼,下意識的又往身後看了一眼,很好,是一頭成年公鹿。

……這是什麽死亡c位啊!

前有豬,後有鹿,而這兩頭野獸都是被人為驅趕過來的,想要獵野豬的人是二皇子,想要獵公鹿的人是衛峋,江遂不在的時候,他們兩個暗暗較勁,比著獵,都想等到中午,帶著豐厚的獵物回去,讓江遂大開眼界,然而誰也沒想到,江遂會突然獨身一人,出現在密林中央。

眼尖的人看到他,已經驚嚇的喊出了聲:“快讓開!”

江遂數不清這是第幾次,他後悔以前沒學輕功了。

公鹿離自己尚有一段距離,那野豬可是距離自己只有幾米遠,下一瞬就能把蹄子瞪到他臉上來,這種時候,江遂就是想躲,也躲不了了。

衛峋騎馬來到這裏,看清中間站著的那個人,他瞳孔一縮,連害怕都來不及,就蹭的站起了身,踩在馬背上,借力跳起,用輕功迅速的往前面趕。

他的速度太快,眾人甚至能聽到破空聲,而且,這破空聲還不止一下。

江遂僵硬的站在原地,突然之間,他的腰被人帶住,兩人雙雙向另一側退去,但沒退幾步,就一起摔到了地上。強大的爆發之下,讓衛峋的耐力下降了不少,只能讓他堅持到離開危險之後。

因為背後有衛峋,江遂幾乎沒摔到,躺在衛峋身上,江遂連忙起身,但衛峋的雙手還緊緊環著他的腰,現在,他終於感到害怕了,大腦一片空白,根本顧不上周圍還有其他人。

衛峋把他帶離的下一秒,羽林軍們也隨之趕到,他們跪在衛峋和江遂身邊,圍成了一個黑壓壓的圈。到底是皇家獵場,就算衛峋沒出現,江遂也不會有危險。

江遂深呼吸了一次,拍拍衛峋的手,又低又快的說道:“好了好了,沒事了,起來,讓我看看你傷到哪沒有。”

江遂一點事都沒有,衛峋的胳膊擦破了點皮,最為嚴重的是後脖頸,一根枯草穿透他的皮肉,紮進去一個指甲蓋這麽長,衛峋沈著臉站起來,默不作聲的拔出那根枯草,他望向剛剛江遂站的地方,一頭野豬毫無聲息的倒在地上,顯然已經死了。

而在野豬對面不遠處,那頭公鹿也是一樣的下場。

不過二者還是有區別的,野豬兩眼中央的頭骨被利箭刺穿,整根箭沒進去一半,只剩帶著翎羽的小半部分還露在外面,這只野豬是一箭斃命,而那頭公鹿,只是肚子中了一箭,後來又被趕到的羽林軍補了一刀,才徹底倒下。

這時候,所有人都過來了,知道他倆沒事以後,大家的註意力就全都被野豬吸引走了,不少人都倒抽一口氣,因為他們想不到,一箭竟然能有如此強大的威力。

這麽強的臂力、這麽準的箭法,是誰幹的?

衛峋不做聲,江遂心中一動,有個猜測,但又覺得不可能。

鴉雀無聲中,草叢被馬蹄慢悠悠踩過的聲音傳進眾人的耳朵,天明日烈,草絮翻飛,在半空中和陽光相遇,厚重的鎧甲在移動中發出錚錚作響的鳴擊,左手拉韁繩,右手握金弓,走到距離人群不遠的地方,顧風弦翻身下馬,此時,眾人已經自發的為他讓出了一條道路。

頂天立地的輔國大將軍終於凱旋而來,將閃著寒光的武器放在地上,他恭敬的跪下:“末將參見陛下,參見攝政王。”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本文唯一一個不會讓衛峋當做情敵的男人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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