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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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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遂一共有三位親信,第一個是輔國大將軍顧風弦,第二個是鴻臚寺少卿何雲州,第三個就是戶部侍郎鮑富。

前兩個都是江遂從小就認識的人,只有鮑富,是江遂當了攝政王以後才結識的。

彼時鮑富來參加科舉,但因為成績實在太差,最後只能落榜,江遂出門想體會一下高中之人的喜悅之情,卻沒想到,一出門就被某個落榜的秀才哭的腦仁疼。

他蹲在榜前,哭的好不傷心,而且一個勁的念叨說,自己這輩子都當不了狀元了。

科舉分為鄉試、會試、最後還有殿試,三個全都經歷過了,才有可能當狀元,而此次不過是鄉試,連舉都沒中,就想著當狀元,江遂覺得這人挺好玩,就走過去安慰了他兩句。

落榜的小秀才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這時候江遂才聽明白,他們全家都盼著他能中舉,他爹對他寄予了厚望,在他身上花了很多很多錢,他考不中,連回家的臉都沒有。這就是窮苦百姓的生活,要想出頭,只能靠科舉,江遂聽的心酸,又請他吃了頓飯。

在飯桌上,小二算錯了賬,又送錯了菜,鮑富嫌棄他們,就跟江遂說這家酒樓的各種弊端,如果他是酒樓主人,又該怎麽做,江遂聽著聽著,就瞪大了雙眼。

這人雖然文章不怎麽樣……可他是經商的一把好手啊!會算賬,會管賬,還知道怎麽投資,這不就是戶部需要的人才嗎?

江遂憐惜人才的心一起,就把他帶回了皇城,他把鮑富安排在戶部當一個小員外郎,基本只能幹點跑腿的,但因為他是攝政王送來的人,自己又特別聰明,尤其他吃苦耐勞,很快,他就升官了,又過了沒幾年,他當上了戶部侍郎。

這晉升速度,就是狀元都攆不上。

狀元還需要下放三年、經過重重考核才能撈個正四品的知府當當,而他進來沒幾年,就成了正三品的大官,連何雲州這個官二代都比不了。

假如他今天沒有跟著江遂進聚春樓,下一任的戶部尚書就是他的了。

……

上回羽林軍在江遂還在裏面的時候就沖了進去,這是衛峋的命令,也是一種警告,而這一回,羽林軍在外面等了很久,直到看見江遂出來了,他們才進去,這回也不搜查,直接貼上封條,告訴老鴇們趕緊找地搬家。

這一晚上聚春樓鬧得人仰馬翻,羽林軍鐵騎把守,沒讓裏面的動靜傳出去,周圍的人只知道,早上再醒來,聚春樓就沒了。不止匾額沒了,連人都沒了,市井中頓時人心惶惶,有人甚至猜測,聚春樓是惹上了什麽不能惹的人物,裏面的人已經都被滅口了。

實話實說,衛峋確實有這種沖動,但他還有理智,不會濫殺無辜。

頂多就是把這群無辜趕出京城去。

聚春樓的所有人都喪著臉,只有那個會轉圈的姑娘很開心。

她又賺了一千兩,因為羽林軍來的時候太巧了,她還沒來得及把打賞交給媽媽,這下好了,她可以把銀子藏起來,等時機一到,她就給自己贖身!

這樣的話,她以後就再也不用給人轉圈啦!

姑娘開心的離開了,江遂不知道這件事,他正忙著參加祭祀大典呢。

大典上男女分開,由親王帶領男性,長公主帶領女性,這樣的儀式江遂不知道參加了多少回,他現在已經習慣了,到了自己的位置以後,就一臉麻木的看著天空,數數今天天上有多少雲。

正數著呢,有人跟他問好。

“好久不見,攝政王。”

江遂扭頭,見到對方,他也擠出一個營業微笑來,“誠王殿下,您又清減了。”

誠王年紀和江遂差不多,也就比他大半年的樣子,老皇帝登基的時候他才四歲,也是因為年紀小,才躲過一劫。

江遂和誠王沒什麽交情,平時見到了也就是叫一聲對方,他以為自己說完這句話,這頓沒營養的問候就結束了,但是誠王一聽他的話,頓時就緊張了幾分。

他拽了拽自己的衣服,不停查看,“真的嗎,我瘦了?那我今天穿的衣服還合身嗎?”

江遂:“……”

懶得回答他這個問題,江遂扭回頭,繼續數雲。

祭祀開始以後,衛峋要在上面念很長的禱文,先祭天,再祭人,別的大臣都低著頭的時候,江遂擡起了頭。

他沈默的望著距離他很遠的衛峋,他站在祭壇前,而這個祭壇,裏面供奉著衛家各位皇帝的牌位。

江遂看著衛峋跪下,對裏面的牌位磕頭。

一下,一下,又一下。

他養大的皇帝,在給他最痛恨的老皇帝磕頭。

這個畫面,就像是一根沒什麽重量的火柴,輕飄飄的落在江遂心上,以星星之火,點燃了他對衛氏的怨,對衛峋的寒。

這種行為,每次都是對衛峋和江遂的提醒,提醒著他們,衛峋是衛氏的人,這些牌位,才是他的親人。而江遂,他是臣子、是衛峋還不夠成熟時才需要的踏板,當衛峋長大了,他就該攥緊了手中的權力,至於曾經幫他保護這些權力的踏板,就沒必要繼續留著了。

所以,如果不當著江遂的面,其他人對江遂的稱呼就不再是攝政王,而是用“那個外姓王”代替,他不姓衛,卻占了只有衛氏子孫才能擁有的王位,這就是原罪。

江遂突然有點想笑,這大概就是老皇帝臨死前把他按到地上,也要讓他當攝政王的原因了,那時候他不明白,為何老皇帝一定要這麽做,現在,他有點懂了。

因為他太了解江遂,知道他和他爹一樣,都是善良心軟、賭不起的人,就是把他們逼得再急,他們也沒法拋棄一切,鋌而走險、改朝換代,只會為了自己在乎的人們,一生如履薄冰的活著,軟肋太多,是他們最大的致命傷。可以說,在那個時候,江遂是老皇帝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於是,他拼命綁死了江遂,哪怕自己死了,也要保證江遂會永遠對他的兒子好,不僅他要吸江遂的血,他的兒子也要,如果江遂活的夠久,搞不好連他的孫子都要。

江遂明白,他不該把對老皇帝的怨恨施加到衛峋身上,過去他也沒這麽做過,可是……

歸根究底,還是那個夢,動搖了他的心。

那個夢讓他看到了自己重蹈覆轍的一幕,讓他看見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未來,他這輩子總共才活了二十三年。裏面有十一年,整整十一年啊,都註入在衛峋身上了,相當於他一半的人生。而他前半的人生都是懵懂的,那時候他不懂什麽叫君臣、不懂什麽叫利用,衛峋是他懂了這些以後,還願意掏心掏肺對他好的人。

假如,江遂在心裏想,假如衛峋真的在懷疑他,還對他起了殺心,那他——

江遂拳頭緊握,他已經垂下了頭,他不想讓任何人看到自己此時的表情,前面發生了什麽,他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還沒將接下來要做什麽想好,他身前就已經暗了下去。

清晨的陽光很刺眼,江遂又是站在大臣裏的第一個,之前陽光是落在他臉上的,現在陽光被擋住了,江遂不禁一楞,他擡起頭,卻看到之前還跪在祭壇前的年輕帝王,已經來到了自己面前。

祭壇周圍,大臣們不敢說話,不過他們已經擡起了頭,驚異的看著這一幕。

衛峋定定的看著他,然後,伸出手,牽住了他的,“祭祀已經結束,太傅跟朕回去吧。”

江遂一頭霧水,他一直想著自己的事,根本不知道祭祀進行到哪了,就是真的結束了,也沒有他一個皇帝下來拉著攝政王跑路的啊!

衛峋才不管那些,他一轉過身,就看到江遂身單影薄、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他拳頭握的那麽緊,血管都已經看不到了。這樣的場合,衛峋雖然不喜歡,但他還能忍受,可要是江遂忍不了了,那他也會跟著一起撂挑子。

剛磕完頭,皇帝就拉著攝政王跑了,由於此事過於荒唐,底下的大臣一時之間都沒反應過來,國師站在祭壇旁邊,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他收回目光,斂眸開口。

“炎年炎月,祭祀大典禮儀需減半,剩餘時間,請諸位大人回到家中,靜心為國祈福,今日所求之事,上天會多加垂憐。”

國師出塵脫俗、仙氣飄飄,縱然年紀不大,但威望極高,聽到他的話,眾大臣恍悟,立刻轉身打道回府,至於祈求的是國事還是家事,那就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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