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獨奏的聲音從報告廳內傳到廳外。

哪怕陸媛已經拼盡全力忽視, 長久以來繃緊的神經卻終於沒能再維持住，瞬間毀於一旦。

她幾乎可以想象。

此時此刻, 陸薔薇坐在臺上，穿著她那身漂亮又仙氣的裙子，哪怕她的技術並不算頂尖，可人們對美麗的事物總是包容的。

更何況，臺下坐著的不過是些門外漢，根本聽不出什麽是專業。

於是，可想而知，等待著陸薔薇的會是怎樣的吹捧。

甚至這一次，會把她再度推上神壇也不一定。

一想到那幅畫面，陸媛就覺得有一股無法忍耐的酸氣與怒氣瘋狂上湧，讓她幾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

更別提，這種時候，還有個人在她的耳畔煽風點火。

“不甘心嗎？”

阿諾德早就料到了會是如此的局面，而他所等待的, 正是這個機會。

陸媛咬著唇不說話。

對, 她的確不甘心, 她怎麽可能甘心。

那個享受著萬眾矚目的人, 本該是她才對；那個被所有人喜歡, 又被所有人所艷羨的, 也該是她才對。

可現在，假貨享受著這一切，她這個真正的千金只能在外面聽著。

安阿諾德深深地嘆息著：“孩子，你還是太過善良。”

“善良？”陸媛沒料到他會用這個詞語來形容自己，這讓她感到新奇，又覺得好笑, “你是第一個這麽評價我的人。”

雖然她失敗了，但她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目前她所做的事情，怎麽說，也不能算在善良的範疇中。

“可不是善良麽？”阿諾德語氣誇張，像是痛心疾首，但說出來的話卻又字字句句帶著蠱惑：“如果是有個人這麽對我，我一定會殺了她。”

“殺了她……”陸媛也不禁怔住。

她的確恨陸薔薇，這種恨意日覆一日更為深沈，可阿諾德說，殺了她？

這是她從未想到過的一種解決方式。

阿諾德的聲音有如地獄裏的魔鬼，如影隨形：“對啊，殺了她。為什麽不呢，她搶走了你那麽多東西，那些本不該屬於她的東西，她毀了你的臉，讓你在這個學校擡不起頭來，甚至在網絡上，提起你的名字，都是一片罵聲。她對你做了那麽多過分的事情，你不覺得，讓她消失在這個世界上，是最合適的嗎？”

“……”

陸媛被震撼地說不出話來。

倒不是因為阿諾德會說出這樣的話讓她感到震撼，而是因為，在阿諾德如此說完後，她竟然真的動心了。甚至，開始去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

“你大可不必被道德的枷鎖所束縛，想想看，她毀你容貌的時候，有心軟過嗎？”

“沒有。”陸媛面無表情地撫上自己的臉。

雖然她聽從阿諾德建議後，再也沒有使用過靈泉，果然臉上的痘印和身體的一些反常都消失了，但曾經所造成的損傷，卻再也無法恢覆。

哪怕她花多少錢，尋找多少醫生，都無法再恢覆從前的模樣。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陸薔薇。

**

阿諾德很是滿意：“你很聰明，我想你知道該怎麽做了。”

陸媛突然笑出了聲來：“你說的對。”

她的確是太過善良了。

陸薔薇都毀了她的臉了，她卻還在想著該如何去妨礙她的一場演出。

和陸薔薇的惡毒比起來她這點手段，著實太過於小兒科。

“你打算怎麽做？”

阿諾德試探性地問。

陸媛看向不遠處的報告廳，那鋼琴獨奏的聲音依然沒有停，她以為已經過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可事實上現實裏，不過兩分鐘。

但就是這兩分鐘，讓她的心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想到了報告廳裏的那盞燈。

很大，很閃耀。

陸薔薇在那盞燈的光芒映襯之下，一定笑得很甜美。

可若是燈在那瞬間掉下來了呢？

她還能笑得出來嗎？

著了魔一般，陸媛走向報告廳的方向。她其實也並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但內心深處，就是有著一股力量牽引著她，告訴她往前，再往前……

“陸媛？”

有人突然叫她的名字。

她恍若未聞，依然直勾勾地盯著報告廳，那鋼琴聲的來源。

那人察覺出不對，直接擋在她的面前：“你要去哪裏？”

“走開，別妨礙我——”

“不許去。”

那人的身高很高，力氣竟然也很大，他有意擋在陸媛的面前，陸媛根本半步都無法走動。她終於回過神來，看清楚了來人的臉：

“寧蕭然，是你。”

“你的狀態不對，我剛剛給伯母打電話了，她說自己馬上到。”寧蕭然冷靜地開口。

陸媛下意識罵他：“你有病？多管什麽閑事？”

寧蕭然卻不說話了，只是用他那雙犀利的眼神盯著她。

似乎，已經看穿了一切。

“我知道你想做什麽。”寧蕭然看了眼報告廳的方向，微不可聞嘆了口氣，“但是我警告你，休想。如果你傷害她，我不會放過你，我們家也不會放過你的。”

“……有病。”陸媛有些惱怒，卻不肯承認，“我只是想回去準備我的表演而已。”

“那樣最好。”

寧蕭然冷冰冰地道。

陸媛瞪了寧蕭然一眼，轉身便走。

而那股莫名其妙而起的殺意，也消失不見。

**

她走後，寧蕭然卻一直留在原地。

直到那鋼琴的獨奏聲結束，他方才深呼了一口氣，重新回到報告廳。

廳內。

陸薔薇的表演正好結束。

她朝著臺下的觀眾深深鞠躬致謝。

臺下響起如雷動般的掌聲。

甚至有人喊：“別走，再來一曲！再來一曲！”

陸薔薇只是微笑，然後退下。

後臺有很多人在等著她。

剛一下來，她就被眾人團團圍住。

郝月然激動地嗷嗷亂嚎了兩嗓子：“太美了太美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形容，薔薇你一定是天上下凡的天使吧？”

莊青也很高興：“薔薇，表現的不錯，效果非常好。”

還有些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學生說，要跟陸薔薇合影。

陸薔薇自然也沒有拒絕。

過了會兒，合影結束，方才在外頭負責攝像拍照的淩菲也興沖沖走了進來，邊走邊說：“效果太好了，我要是把這段兒放微博上，估計今晚又得上波熱搜。”

郝月然湊了過去：“讓我看看讓我看看，先傳給我一份兒唄。”

淩菲哈哈大笑：“放心，回去我就傳你。”

陸薔薇也好奇看了兩眼。

然後就知道，專業的和不專業的，真是不一樣。

她從前也不是沒拍過寫真和照片，但論起取景意境，還有對光影的完美把控，沒有一張是可以跟淩菲相機裏的作品相媲美的。

最誇張的是，淩菲還完全沒用濾鏡，是原圖效果。

陸薔薇也沒忍住，說：“也發我一份原圖吧。”

她也想把這些照片珍藏起來。

淩菲笑瞇瞇地：“薔薇，怎麽樣，以後考慮當我的專屬模特吧？工資很高哦~”

旁邊的莊青登時緊張起來：“現在正是高三覆習沖刺的關鍵時刻。”

“哈哈。”淩菲笑出了聲來，拍了拍陸薔薇的肩膀：“我開玩笑的啦！”

後臺裏的人也被她歡快的語氣所帶動，齊齊笑了。

陸薔薇也唇角止不住地上揚。

真好，她表演的很順利，一個錯誤都沒有犯；而且，她彈鋼琴的時候還聽到阿爾納斯說，不久後就可以來見她。

這個消息比什麽都更讓她高興。

**

“薔薇同學，有人找你。”有人在門口喊。

陸薔薇回過神，問：“誰啊？”

那人茫然地搖頭，顯然自己也不是很清楚，陸薔薇心裏思忖了番，先在更衣室裏把裙子換下來交給淩菲，這才出了門。

沒料到，找她的人是寧蕭然。

寧蕭然見了她，笑容多少有些勉強。

被明確拒絕了那麽多次，是個男人都不該再來找她了。

可寧蕭然卻還是忍不住擔心。

他解釋：“放心，我找你只想提醒你一下。”

陸薔薇楞住：“提醒？”

“剛剛我在外面遇到了陸媛。”寧蕭然神色嚴肅起來：“她的眼神很奇怪。”

陸薔薇垂眸，想到方才陸媛的神色，意料之中。

“總而言之你接下來要小心點，我擔心她會對你不利。”寧蕭然回想起方才陸媛的模樣，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那不該是一個正常的高中生應該有的。

嫉妒與仇恨，已經完全占據了她的雙目，蒙蔽了她，讓她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東西。

“我明白了，謝謝你。”

陸薔薇微微攥緊掌心，眼神裏閃過一絲堅毅。

寧蕭然看著這樣的她，明明知道她很堅強，卻越發在心裏產生出一種保護她的欲望來。甚至，那句我來保護你，都已經到了嗓子眼裏。

可每當他看到陸薔薇，他就好像在她的身後，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

哪怕這個人現在已經不在了。

但他的影子，他的影響，卻時時刻刻都像堵墻。

寧蕭然動了動嘴唇，還想說什麽，卻已經無話可說：

“總之，你註意就是，有什麽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陸薔薇正想說謝謝，但不必了，突然，她的腦內像是被什麽東西炸掉一般，瘋狂地轟鳴。陸薔薇一個沒註意，踉蹌倒在地上沒站穩。

恍惚中她聽到有兩個人在爭吵，可那並不是屬於阿爾納斯的聲音。

……

“請立刻停止您的行動，您當初不是這麽承諾的。”

“院長，所以你是，選擇站在了叛徒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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