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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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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爺在皇宮?」

「外公在宮內?」

回到宰相府的宮仲秋與曲款兒面面相覷,有種腳踩不到地的恍惚感,乍然而至的消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轟得人措手不及,感覺腦子忽然是空的,找不出一句該說的話,喉頭澀澀地好不舒服。

之前他們想過無數的可能性,宋東璣也許被關在水牢裏、囚禁暗室,有人看守的高閣、上了鎖的小院子,甚至是水井下打了座密室藏於地底,或是魔獸的聚集處,反正絕對是危險至極的地方。

他們也設想過各種搭救方式,想著要怎麽模擬地形、安排救人後的撤退路線,誰主攻,誰斷後,要用多少霹靂彈,轟天符咒得幾張猜夠用,傷藥和後補人員得湊齊。

他們做了一次又一次的沙盤演練,絞盡腦汁的盤算再盤算,幾乎是夜不成眠的想著如何救人,心中再無旁事,眼前最重要的是救出宋東璣,讓他不在敵人手中受盡折磨。

可是此時卻得到令人錯愕的答案,讓宮仲秋和曲款兒心中情緒可說是相當覆雜。

不過宮仲秋的政治觀較為敏銳,聞一能知十,他目光一閃,立即聯想到一件驚天大事。

「想讓身為一國之相的外祖父寫下禪位詔書?!」

不流血政變,這是最快也是最萬無一失的計謀,皇上親自讓賢,繼任者毫無疑問是天授君主。

「不錯,你的反應非常快,是個適合做官的聰明孩子,如今朝堂上出現預料以外的變動,相信不久後將面對更大的風險,此劫怕是逃不過。」這些孩子還年輕,不該遭此劫難。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人生在世豈能一生平順,總有些起起伏伏的波浪。」大浪打來,揚帆破浪,在風雨中迎向那最高的浪頭,最終征服它。

「就怕這風浪人力招架不住,一個失足便是萬劫不覆,謹之、慎之。」白發、白眉、白胡子的長者語重心長,每說出的一句都仿佛帶著千斤重量,蒼涼的聲音中滿是悲痛。

「皇宮內的情形如何?剛回京尚未了解通盤局勢,只知幾路人馬有圍城的趨勢。」他們也在觀望、等待一擊必中的機會,不白白浪費隱藏數年來的實力。

「皇上病重,皇後遭到軟禁,太子嘛……目前危在旦夕,屬於他的那顆星晦暗不明。」

皇上病重?

怕是有人從中動了手腳。

一旦皇上重病不能親政,太子一派就成了人人想拉下馬的箭靶,先控制了皇後的行動使其後繼無力,再一個一個拔除其黨羽,剪去羽翼,四面楚歌的太子便難以殺出重圍。

太子要面對的不只是大皇子以長逼宮,還有三皇子的強大武力,外有各地藩主蠢蠢欲動,內有妖魔為禍,想必是捉襟見肘,裏外煎熬,兩位皇子的前後夾擊更是叫他進退無路,坐困愁城。

太子從來沒有遇過這般困難的處境,朝中大臣已多日未上朝,朝廷的兵權有一半不在太子手中,近郊的武衛營他調動不了,而唯一有能力輔佐他的宰相被困在宮中,沒法和近臣連系。

「師父,你為什麽會在宰相府?!」好像是早一步在此等候,對於他們的歸來日算得分毫不差。

面皮一抽的青崖道長略顯僵硬的一轉頭,看向質問的女徒弟。「想見你們就來了。」

曲款兒擺明不信,一雙眸子直直盯著他瞧。

青崖道長連忙轉移話題,自問自答道:「啊!你問太子的那顆星宿的是哪顆?凡是命格非凡者都有本命星升天,大皇子是貪狼第一星,屬水,化氣為桃花,主禍福,三皇子是火星熒惑,生於寅,旺於午,墓於戌,庚午戌為火局,標準水火不相融命盤。」

「……所以太子那一顆本命星不會正好是紫微星吧?紫氣東來,化為帝君,命格尊貴。」

「這……呵呵,天機不可洩露,黃口小兒勿做猜想。」青崖道長暗暗叫苦,他這徒兒未免太聰慧了,精明得一眼就看破。

「什麽叫天機不可洩露,分明是自圓其說的搪塞語,欽天監那些老頭會看不出天象有變?他們肯定早早就求助於你,讓你來看大寒皇朝的國勢。」一看到師父,她什麽都明白了。

難怪二師兄會說「等你見著了師父自己問他」,原來在這裏等著她呢!他們早就做好了安排在京城會合。

唯有她被蒙在鼓裏,百思不得其解這世道都已亂得人人自危了,身為國師的師父為何遲遲不現身,忍心見萬民受水火之苦而不伸援手,明明他的心還沒硬如鐵石,能夠見死不救。

「哎呀,你這丫頭能不能不要這麽聰明,慧極必傷,少知道就少一些煩惱,為師有為師的苦處。」別再用清算舊賬般的追問,她再問他也不會說,絕對守口如瓶。

「你怎麽不說你又算計了我什麽?明面上外放出京歷練,實則是替新帝收買人心,拔除惡瘤,用五年時光走遍大寒皇朝的每個角落,能吏良才登錄在冊,日後定有大用,庸才貪官先一步剔除,只留下賢明官員。」無官不奸,奸臣大範。

面對徒弟的怒氣沖沖,他只能苦著臉。「你的腦袋瓜子是怎麽長的,對時事政局摸得特清楚,想瞞都瞞不了。」

弟子太厲害就顯得師父很無能,他是很驕傲教出舉世無雙的好徒弟,可是徒弟長威風了,他的臉面往哪裏擺啊?

「那是你老以老神仙自居,忘了人是長腦子的,你的徒弟不只會吃,還會察言觀色,樞人老底,你那點本事就被藏了,都發臭了。」天機是用來參透的,不然人間哪來會掐會算的陰陽師,還不是老天爺辦事不牢,要人來擦屁股。

曲款兒從不信世事絕對,人定勝天,命是自己的,想活得精彩不行嗎?是長壽、是短命不過是畫筆一抹,有的鮮艷,有的黯淡,有的能在黑夜裏發光,端看塗的是什麽色彩。

她最討厭「逆來順受」這四個字,凡事只能靠著別人,順著別人的意思,那麽來此一世有何意義?蟬鳴一夏也曾燦爛過,人還不如小小的夏蟬。

「反了,反了,徒弟教訓起師父來了,你這是大逆不道,我要將你逐出師門!」一汽大眾氣呼呼的瞪著不肖徒弟,雪白胡子飄呀飄的。

他哪有藏,只是沒說而已,她不是連術魂那種逆天的玩意都養得出來,還用得著他明言嗎?

「師父,我們哪有師門,你的清風道觀是給修道的道士住,你說說你十個徒弟中除了大師兄有哪一個是道士?」大師兄是識人不清,被拐上山,師父還騙他當道士就有肉吃。

結果是師父吃肉,大師兄吃素,傻乎乎地替人守住道觀,可觀主不是他,他頂多算打雜的雜丁。

「你……你……伶牙俐齒,牙尖嘴利,老二,你怎麽不管管她,為師把小師妹交給你就是讓你磨磨她的銳氣,可為師看她都長角了,一頂能頂死人。」

計策想得很美好,做起來卻很失敗,青崖道長原本的用意是想著宮仲秋這徒弟也挺陰險的,精於算計,那就把麻煩精丟給他,「以毒攻毒」看能不能調教出明珠般的秀婉閨秀。

誰知明珠的確是明珠,卻不是他要的雪白圓潤,宛如月之華,反而是顆烈火珠,性子像烈火一樣不馴,只能好好跟她說,不能用強迫的方式使其屈服,否則一把火燒光他的胡子。

「師父,徒兒看小師妹挺好的,伶俐聰慧,善於巧舌,能辯能道不驕矜,能斬妖除魔,降服惡鬼,四海之內定能留名萬世,把所學發揚光大,成為一代宗師。」小師妹無一處不好,處處是寶。

聞言,青崖道長用驚悚的眼神看他向來引以為傲的愛徒,滿臉痛心。

「你……你是誰,你不是本道長的徒弟。」

「師父,眾叛親離了,要反省反省,看你這些年多疏忽對徒弟的愛護,我們翅膀長硬了就要把你踢開。」曲款兒朱唇一掀,媚眼亂拋,一副要背祖忘宗的模樣。

「你們……你們……」他看了看噙笑而立的二徒弟,他眼中只有一道跋扈囂張的紅影,再瞧瞧恣意而為的女弟子,最終嘆了口氣。

「算了,算了,和兩個空前強大的狂人計較,為師勢單力薄,敵不過、敵不過呀!」

他老了,接下來是年輕人的時代。

「師父,玄冥是不是水神?」曲款兒單刀直入的問。

水神?!宮仲秋內心驚訝但表面不顯。

青崖道長沒有馬上回答,他眼神深遠的往遠處看了一眼,而後才幽幽吐出。

「看來你的眼睛比為師利,為師凝聚了多年功力猜勘破祂的真身,玄冥是水神,亦為雨師,掌管一方水域,平日只在自個兒的河域活動,收到玉帝旨意才行雲布雨。」

水神不同於天上的神仙,祂只是人間的神仙,說是神卻無神格,比名列仙班的仙人低了一等,未經傳召不得私自上天庭,守著渭水三千五百年,始終過不了最終那一劫。

玄冥已修得龍身,八對鋒利的龍爪,可龍身蛟首化不了龍,執念過深困住了祂的修為,因此闖不過最後一層關卡。

「祂既然是神,為什麽要破壞天道運行,造成百姓受苦,生靈塗炭?」神就該福澤萬民,為人帶來生機。

青崖道長沒好氣的一瞪眼。「我是人不是神,哪能事事皆知,不如你代為師去問問。」

曲款兒唾棄他的無恥。

「師父怕死我就不怕?何況我上哪找祂,上窮碧落下黃泉嗎?」無頭蒼蠅,瞎找。

「祂在皇宮。」他幽然一嘆。

「皇宮?!」和皇帝老兒在一起?

此話一出,伸手握住柔白小手的宮仲秋黑眸倏地一凜,他的外祖父也在宮裏,和如此危險的神同處一地,他無論如何也不放心,時時掛念外祖父的安危。

他在宮中雖然安插了眼線,好隨時回報宮內的情形,方便他著手布局,可是他要對付的並非是靈智未開的魔獸,而是等級提升好幾級的神,凡軀肉體能以何力道抵抗?

其他他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在他三元及第中了狀元後,很快就因為拒絕皇上賜婚公主而被貶出京城,「文曲星」的傳聞再無人提及,慢慢地沈寂在百姓們的記憶裏。

可是他是文曲星下凡一事的確不假,天上星宿又怎會不敵人間水神,所以當年玄冥第一步就是要滅了他,在他長成氣候前先除後患,以免將來反成阻礙,反咬他一口。

誰知他出京的一路上都有曲款兒這位頂級大術師護著,加上又不是水神親自出手,因此多次遭難都有驚無險的度過,於是,紫微星旁的輔星文曲星依舊明亮,光芒四射的支撐著帝星不殞。

「呵呵,多可笑,一群不自量力的毛娃兒妄想對抗本座,真是有趣得緊。」天道?哼!由誰決定?

天無道,任其行,花開花落誰來定。

皇帝所居住的正乾宮內有著反季的花卉,春蘭秋桂,夏荷冬梅,數十種不分季節的花樹一株株無土無盆,根節分明的騰空而立,花香滿溢,處處綠意,嫣紅托紫的招來蝴蝶、鳥雀穿梭其中。

若只是如此,大概會以為到了人間仙境,認為此地是神仙住的地方,花有清香鳥有語,一道瀑布從天而降,但水只在半空不落地,水聲潺潺,沁人心脾。

可是在美如幻境的奇景下方是一張黑檀木雕九龍護星大床,床上躺了一位蒼老的男人,他出氣多、入氣少,凹陷的雙眸浮起青紫色,兩頰因消瘦而突起,顴骨外露。

他是皇上,大寒皇朝的一國之君,數年前他還是英姿勃發的中年男人,不見老態,能禦數十嬪妃,上馬能拉弓,一箭射穿三裏外的小鹿,下馬能行拳,破空震碎裝滿酒的酒缸。

可不過短短的幾年,他像風幹的果子迅速萎靡,由內而外均被掏光,身體瘦得只剩下一副骨頭,勉強維持著生命,連話也說得不太清楚,唯有意識還清明。

他不是生病,而是一點一滴被吸光精元,在他身邊有一只頭上長雙角的黑猿拍拍吃飽的肚子,仰著面呼呼大睡。

「小老頭兒,你想你的外孫能活到見你一面嗎?本座非常期待他們帶來的驚喜。」死不了的日子太無聊了,日覆一日相同的景致,春天桃花開滿樹,冬天梅子結成果,看都看膩了。

一張獸形大榻旁,一團蜷縮著的活物伸展四肢,瘦了一圈的宋東璣臉色略白,但精神看起來還不錯,他就是玄冥口中的小老頭兒。

「老夫的外孫比老夫有本事多了,我老人家都還沒死,他哪敢不孝的先走。」他活夠本了,早走一步又何妨。

獸形大榻上沒有人,只有一道看不清容貌,若隱若現的半透明身軀,由外觀來看隱約是個男人。

「在本座面前爾敢言老?」找死。

玄冥輕輕一拂手,老相爺立刻有如泡在寒冰池裏,頓時寒意透骨,整個身體幾乎僵硬成冰,連牙關打顫都打不動。

可是過一會兒又溫暖起來,冰化為水,四肢回暖,又冷又寒的感覺消失不見,只剩下溫人心窩的暖意。

還不想他死的玄冥將他當成貓狗耍弄,在神面前,人渺小的有如花草鳥獸,有生命,無仙根。

「呵呵,是稱喊老夫小老頭兒,老夫自是稱老了。」他這把年紀還不老,胡子都白了。

玄冥驀地沈下臉,水波透藍的眼睛流露出一絲哀傷。

「不許喊老,聽見了沒。」祂不需要他一再提醒祂有多老,和歲不足百的「她」相差好幾千歲。

「聽見了,不過來個交易,讓我餵皇上喝點稀粥,補充元氣。」皇上一直都是聰敏好學的孩子,是他打小看到大的,他曾答應先皇要好好照顧,沒想到如今……唉,世事難料,他愧對先皇的托付。

「他再活也沒幾日了,何必費力。」玄冥手心一揚,一碗還算濃稠的白粥浮在半空中,慢慢往下飄落。

這是老相爺的膳食,他吃不吃都由他。

拿到食物的宋東璣也不急,他先把粥吹涼,腳步蹣跚地走兩步,停下來一喘,再走兩步,又停下來喘氣,畢竟歲數大了,睡不好又吃不飽,時時提著心不敢放松,再好的身子骨也禁不起折騰。

「皇上,吃一口粥吧,小口點,別急……」要他一個快進棺材的老頭子伺候命懸一線的男人,他有點力不從心,粥撒了一些在手背,他不忍浪費的一口一口吃進嘴裏。

不吃會餓死,多少也要吃點東西。

「……老……老師……委……委屈你了……」皇上氣若游絲,吃力地發出幾個單音。

一聲老師喊得宋東璣鼻酸,眼眶微澀,他既是宰相,同時也身兼太子太傅,皇上還是小孩子時也是他的學生,他教皇上朝政和帝王術,讓他由太子之路平順登上帝位。

「不委屈,老師這條命給了皇上是福氣,你撐著點,仲秋那孩子回京了,他多智近乎妖,一定有辦法破了這困局,你要為四皇子多撐一下。」皇上早有旨意,皇四子為帝君。

皇上黯淡灰敗的眼睛迸出一絲光亮,幹癟的嘴似在笑,十分欣慰還有老宰相、宮禦史兩位忠心為君的臣子。

「呵!多智近乎妖,就算化身妖魔也無法與本座作對,本座哈口氣就能淹死他。」誰能阻止祂逆天,祂偏要蒼生生不如死,活在恐懼當中。

皇上喝了一小碗就喝不下的白粥,宋東璣不嫌作嚼的喝得唏哩呼嚕。「那他怎麽還活得好好的?你那口氣哈得不夠大,連牛皮都吹不破,老……我等著看你用大話淹死他。」

「你……小小凡人也敢……哼!激怒本座對你沒什麽好處,不過本座倒是小看了紅衣天女,她不是凡骨俗身。」祂唯一看不透的是她,總覺得這娃兒死了很可惜。

玄冥看著曲款兒時,似乎可以從她身上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那個祂求不得、愛不了的漁家女。

「嘿嘿,她是我外孫媳婦,術法好得能滅了你。」宋東璣頗為得意天縱奇才的小倆口都是他家的。

滅了祂?

難道真應了那則神界傳言……玄冥神情飄忽了一下。

「你留下,不許去。」宮仲秋難得冷著臉,一反溫潤清逸地朝身後喝斥,臉色難看地要將人趕走。

「哼!光你刷刷刷地使幾朵小劍花,連野豬妖都砍不死,還想一劍掃千軍,殺死體型是你數倍的魔獸?你在作夢,早早做好墳塋好埋屍,啊!我說錯了,是衣冠冢,遇到魔獸會被吃得屍骨無存,連鞋都不會給你留一只。」

真當自己萬夫莫敵嗎?他呸!根本是匹夫之勇,以肉軀去擋銅墻鐵壁,誰也曉得死的會是誰。

人是血肉之軀,薄薄一刀劃過血流成河,傷口深一點還會致命,而獸皮很厚,刀劍不易入,更有的已是鐵皮鋼骨,想傷其要害難如登天,一個不慎反會被震傷內腑。

「聽話,讓我安心,我怕我在應敵時會分心。」他會不時回過頭看她是否安好,有無受傷。

「我當你的背,你可以全心應戰,不能否認我在術法上高你很多,你才必須聽話。」別以為有師父的臨時功力加持,他就能從一流禦劍士搖身一變為劍神,頂多身形變快,劍氣淩厲,劍身入刺如切豆腐一般罷了。

「款兒,你……」

曲款兒高傲地揚鼻一哼。「我哪一次聽過話了,你想要聽話的未婚妻找你小表妹去,姑奶奶不是你能指使的,腿長在我身上,我愛去哪就去哪,有本事你用繩子綁著我。」

「你不要無理取鬧,此次非同小可,我們不只要救回皇上和外祖父,還要把大皇子、三皇子的私兵趕出皇宮,刀劍無眼,你只會術式不會武功,要是一個失誤傷了你,比傷了我還心痛。」他們此行以救人為主,不一定會正面對上魔獸和玄冥,她的擔心是多餘的。

「我有術魂和符咒,我還能召鬼,比你強多了。」反倒她一人潛入風險較小,悄悄來,悄悄離去,不驚動任何人。

「胡鬧,你當救人是小孩子玩泥巴嗎?裏面有三千禁衛軍,三千黑騎軍,還有千名的宮衛,他們全都是殺過人的,不會被你的媚眼一拋就迷醉。」戰場上浴過血的兵士不畏殺人,刀起刀落便是一顆人頭落地,從不遲疑。

「宮仲秋,你這個小雞肚腸的小人,你看不慣我就不要喜歡我,誰準許你嫌棄我的長相,天生丹鳳眼是爹娘給的,你跟他們哭去。」她有眼兒一拋嗎?不過是輕輕睞一眼。

苦笑不已的宮仲秋真想一掌劈昏她,省得多費口舌。

「我中了你的媚毒,早就無藥可救,不喜歡你還能喜歡誰。」

「所以你要聽我的,夫有三從,妻子的話要聽從、順從、服從,想娶為妻的話就得做到以上三點,否則就關了你的棉被店吧!」想把妻子當牲畜圈養的男人她寧死不嫁。

棉被店關門,甭彈(談)。

憋不住的笑聲噗哧而出,聽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一群人忍得很辛苦,要不是時機不對,恐怕是哄然大笑。

「笑什麽,牙齒白啊,灌幾瓶獸屍水給你漱漱口。」沒瞧清楚是誰的曲款兒純粹是遷怒,張口就罵。

「款兒,不得無禮,這一位是大師兄,道號清虛。」師門十名所學不同,少有同聚,故而識不得人。

「大師兄。」輩分有別,排行第九的曲款兒勉為其難的行禮,禮數還算周到。

「你們真是一對歡喜冤家,走到哪裏就吵到哪裏,教人開了眼界,難怪師父常說你們兩個是他收過天分最高的徒弟,在所學上是奇才,可是也最叫他頭痛,他很後悔為什麽要收你們為徒,簡直是自找苦吃。」一說完,他大笑。

大師兄清虛年紀長宮仲秋七歲,已是清風道觀管事的道長,他學的是流雲掌和流雲劍法,有十成火候。

不過他不是青崖道長收的最年長的徒弟,三弟子風越雲,四弟子雷向天,五弟子雲斬月,六弟子金霸等,除了曲款兒和十弟子石磊,其餘數名年歲都不低,依入門先後排位,而不是以年紀,其中兩位比大師兄年長十歲有餘。

今天因為師父的一句話,十名師兄妹全都到齊了,一個也沒漏,青崖道長掐算出此行的兇險,遂找齊徒弟們來幫個手,也好認認臉,以免哪天錯身而過自家人不認得自家人。

為了確保每一個徒弟都能平安歸來,他將一身功力散給學武的徒弟們,讓他們有餘力幫助其他人,在危急時候能伸手相助,他則因體力透支而靜坐調息,吸納三川靈氣補元真。

「大師兄,你來評評理,是不是他不講理,論起功夫我是不行,可是這裏有誰比我防護多?黃符一大疊,鬼奴一名,二十個術魂,再加上我背後四把斬妖除魔刀劍,我看要尋求保護的人是你們。」

曲款兒一一細數她防身的護具,每念一樣,除了神色冷峻的宮仲秋外,八個師兄、師弟便點頭,她念得越多,他們點頭越快,最後甚至被她說服了,師妹(師姐)是最強的防具,真要遇到生死關頭時就往她身後躲,以防萬一。

真的不說不清,說了就明白了,誰有她那麽強悍的氣場,空手一人卻好比有千軍萬馬守護,又是鬼奴,又是術魂,還有把人炸飛的符紙,是遇上她的敵人比較倒黴吧!

宮仲秋冷眸一掃,清虛不自在的一笑。「師妹說的有道理,同門師兄弟妹理應同進退,不過你是女子,師兄們再無恥也不能拿你當利劍用,你當我們的後盾,在後面搖旗吶喊,我們去去就回,絕不多耽擱一刻。」

對於他的話,宮仲秋滿意的點點頭。

「好呀!師兄們盡管走,反正你們前腳一離開,我後腳就跟上,少了師兄們前前後後的看顧,我要是斷腿缺胳臂什麽的也賴不到你們頭上。」比狠,比無賴,她是個中好手。

什麽短腿缺胳臂,她此話一出,所有人臉色發白,好像真見她倒在血泊中,斷臂殘肢齊飛,驚慌的大叫。

「師妹!」

「師姐?!」

「款兒……」很無奈的聲音。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的相對無語,最後把目光放在宮仲秋身上,那個難纏的小丫頭是他的心上人,由他自個兒去擺平。

眼看膠著成難解的局面,總有一人要退讓,了解曲款兒性情的宮仲秋只有妥協,因為她是膽大到不知害怕的人,若是一味的強壓,她反而會不管不顧的和他硬著來。

與其讓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遭遇危險,倒不如鎖在身邊自己盯著,起碼她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鬧也腦不出什麽風浪。

「你可以去,但要走在我後頭,不能看到魔獸就興奮得兩眼發光,搶著要沖到最前頭。」她骨子裏是嗜血的,見到惡靈、鬼怪、妖魔等就像打了雞血,特別迫不及待。

「成啦,你真啰嗦,我答應你就是,絕不主動挑釁。」幾只小獸她還看不進眼裏,她要的是控制皇宮的獸王,以及水神玄冥,她今日所有的準備都是為了對方。

達成協議後,由宮仲秋在宮裏的內應帶路,那是一名唇紅齒白,年約二十的小太監,個子不高,長得很清秀。

一行人走在偏僻的小徑,草長過膝,由廢棄的冷宮繞到太湖石旁的宮殿,那曾是皇太後的居處,自從太後過世後,這處就空下來,不過每日仍有太監、宮女打掃,整理花木。

令人意外的是,太後的床榻一掀,底下竟是一條容一人通行的暗道,小太監先走下去,而後是清虛,接著眾人依序進入暗道,走最後的石頭把掀高的床榻拉回原處。

大約十七個階梯後是平坦的直路,空間也大了一倍,兩兩同行不成問題,小太監將著火的打火石投入墻上的一凹槽,暗道瞬間亮起來,凹槽裏註滿了牛油,沒有異味。

清虛急著想完成救人的行動,他推開小太監就想沖出去,救了人就循原路退回。

可是他的手才一動,身後的宮仲秋就提醒他謹慎,「等等,先聽聽門後有沒有聲響再推開。」沖動容易壞事,謀定而後動,戒急,人一急就亂了。

於是一行人在暗道待了好一會兒,確定出口並無來回的走動聲,這猜小心翼翼地先探出頭探四周,再一個一個魚貫而出。

幸運地,他們很快便找到了宋東璣。

「你們到這裏幹什麽,快走,快走,不要逗留。」時時睜目警覺的宋東璣一見到他們,乍地跳起來,驅趕眾人。

「外公……」他怎麽瘦成這樣,兩頰都陷下去了。宮仲秋心口抽了一下,難掩酸澀。

「把皇上帶走,要快,外公不要緊,他們還要起草退位詔書,你們把人救了,帶到四郊的橫山寺暫避一陣子,走,不許回頭……」他還能擋一擋,假裝病重的皇上還躺在龍榻上。

「我不可能放著你不管,要走一起走,孫兒背你。」宮仲秋強行背起不肯走的外祖父,再一回頭瞧瞧其他師兄弟。

皇上奄奄一息的靠在大師兄背上,無力攀附,三師弟扶著他幾欲滑落的身子,四師弟開路,五師弟斷後,六師弟、七師弟、八師弟也都在……等等,款兒呢?!

一聲猿嘯驟起,一頭比人巨大好幾倍的黑猿從高粱躍下,牠頭上兩只彎曲的羊角尖角向外,兩顆眼珠大得像銅鈴,嘶吼著張大嘴,嘴裏是兩排參差不齊的獠牙,兩只耳朵掛著十只銀鑄的重錘,牠一腳踩下,地面立時出現五寸深的六趾足印。

「曲款兒,你就不能不鬧事嗎?!」非常時刻她還非要亂上加亂,就不能忍到他們離開後再鬧翻天?

「不是我,不是我,我一直很安靜地躡足跟在你身後,是這只醜得要命的猴子在山頭邊睡覺,邊流口水,牠留下來的涎液很臭,滴到我了, 我猜用轟天雷炸牠的腳底板。」

眾人聽了很無言,明明是惹禍精還推給猴子……不,是聽得懂人話的黑猿,被比做弱小猴子的牠很憤怒,仰頭大吼,拍打著胸膛,表示牠是獸王,不接受侮辱。

「你就不能少惹麻煩嗎?」宮仲秋邊說邊護著外祖父後退,把他交給五師弟照顧後,抽出腰上軟劍迎上直沖而來的大黑猿,一劍削掉牠半邊的羊角,讓牠左右不平衡的搖晃一下。

一見自己少了一角,黑猿更加怒不可遏,隨手抓了百斤重的石屏就往宮仲秋砸去,怒氣沖天的頓腳,要他他把角還給牠。

可是斷了就斷了哪能接得回去,牠吼得再大聲也沒用,力大無窮的曲款兒單手接住石屏,在師兄們驚詫的眼神中擲回去,那力道之大竟教黑猿抱不住,連連退後幾步,跌坐在地。

「不如我們收了牠,牠有七百年左右的獸丹。」好迷人的獸丹,是金焰帶紫,有鴿卵大小。

「不行,我們沒有時間多生枝節,下回我把牠誘到宮外撲殺。」看她興致勃勃的模樣,宮仲秋知道只能誘哄,讓她主動放棄。

「可是不取丹很可惜……」少見的獸火丹耶。

曲款兒表面上不再爭取,可是袖口下的瑩潤柔荑輕輕一動,悄悄放出術魂甲一,讓它去挑弄被打怕的黑猿,把猿性激到不死不休,以為有別的雄獸要來占牠的地盤。

這是看準牠的獸域性,尤其是統領獸群的公獸,牠的地位不容許挑戰,一聞到外敵侵入的氣味便會陷入瘋狂的攻擊。

果不其然,黑猿一躍而起,用牠僅存的羊角要去頂宮仲秋等人,獸本就無理取鬧,又受到術魂的刺激,發了狂地逼近正欲進入暗道的眾人,把他們沖散開來,現場一片混亂。

「殺了吧!仲秋哥哥,不然我們一個也走不了。」你不好下手,我可以代勞,好久沒用斬魔刀了。

明知她的楚楚可憐是裝出來的,宮仲秋還是心口一柔被蠱惑了。「站遠點,不要被獸血濺到。」

「是的,仲秋哥哥,你對我真好。」快,頸子一劍,牠的內丹不在胸口,是在靠近肩膀的脖頸處。

聽著嬌柔的媚嗓低喚,他的雙腿一軟,差點想要直接把人抱起,找個房舍洞房。

「別亂我。」

曲款兒嘻嘻直笑,眼帶得意。

黑猿不愧是獸王,蠻力十足,著實不好應付,宮仲秋好幾回被牠的長爪子撓破衣服,幸好他閃得快,衣破人未受傷,倒是黑猿吃力不討好,倒吃了他好幾劍,傷痕累累。

但是最可怕的是受了重傷的野獸在垂死前的反撲,眼見不敵的黑猿益發兇猛,每一起跺得地面震動不已,讓人不易站穩,宮仲秋好幾次險象環生,最後在千鈞一發之際反手一劍插入黑猿的肚皮,像切西瓜似的由下往上切開。

「啊!獸丹,我的。」一顆獸火丹從黑猿體內彈出,見狀的曲款兒笑眼瞇瞇的接著,臉上歡欣無比。

「敢殺本座的座騎,你們真夠膽,把命留下,用血祭我的獸,你們一個個將是天命滅亡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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