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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煮玉米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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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傅非說擔擔面和小面都是下河幫的菜,就是不讓吃啊!他吃了兩次擔擔面真的是很喜歡吃啊!

嗯,因為派系爭鬥所以沒能盡情地吃擔擔面是光頭心裏一輩子的痛。

光頭其實根本沒有正經學過廚藝,不過是從十幾歲開始就在錦城一家有名的館子裏當小工,從刷碗開始,洗菜切菜都幹過,尤其是切菜,一切切了好多年,按說做了這麽多年,哪怕教點做小菜的本事,也是能讓這個小工將來還能自謀生路。

偏偏是是店裏的老師傅管得嚴說他是小乞丐出身出身,底子不好不能學真正的本事。

鬼精鬼精的光頭就偷學調味的本事,一邊也不忘打磨自己的刀工。偷學調味學了五六年,他的刀工也練成了館子裏最好的,老師傅還是不肯教他真手藝。

“刀工好頂什麽用?你能好過沈抱石麽?”

老師傅的這句話他記下了,不是不明白其實對方就是不想教他,但是他就是不服氣,所以從川地跑來沈家踢館,就是為了證明自己的刀工比沈抱石還要好。

當然,他現在已經對能贏過沈家人這個事兒絕望了,他又不是沒長眼睛,沈何朝做菜的時候一招一式都規整嚴謹,比那位名動川地的大師傅也不差什麽,這樣的人他這種野路子是拍著馬也趕不上。

趕不上他也記得自己是來踢館的,先踢館再考慮留在沈家當小工也不錯,吃得好,住得好,人也都不錯。

光頭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劈裏啪啦作響。

正在算計著,院子裏沈抱石沖著他在的位置喊:“小子,下來吃碗面趕緊回去幹活,站在樹上看我們兩個老頭子吃是怎麽回事啊?”

被發現了的光頭拍拍毛茸茸的腦門從樹上跳了下來,厚著臉皮推開了沈家的大門。

“嘿嘿……我……我就是隨便看看……”

那個小眼神兒飄啊飄啊,就飄到了兩個老人的面碗裏……這個面是真香啊。

可惜沒有一點辣味,不然就……嘿嘿嘿。

沈抱石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麽,放下碗走進廚房拿了一罐剁椒醬出來。

“趕緊吃,吃完了,晚飯給我孫女弄一份紅油肚絲。”

*******

連吃了三碗面,光頭把碗筷都收拾利索了,腆著肚子回了餃子館接著幹活。

跟他在川地的日子比,在沈家的日子真的自在了太多呀。

那張“挑戰書”的事兒被他拋到了腦後。

幾個小時之後,沈何夕瞪著自己家門上的白紙,表情是難得的驚訝。

“裴板凳?!”

從中午忙到了下午四五點,總算是能松一口氣的名叫裴板凳的光頭男,不知道有人對著刀陰測測地笑了。

心有不甘(重生美食) 第90章 牛雜泡餅

三個老人時隔幾十年之後再次見面的場景真的是讓人心酸又欣喜,就連蘇仟都在一邊默默地摸了一下幹巴巴的眼睛表示感動。

盡管沈何夕一直瞞著兩個老頭徐老爺子被他兒子虐待的事兒,但是親眼看見徐老頭這個樣子,他們倆老人精子又怎麽會猜不出來呢?

可是他們什麽都沒明說,舊事已矣,過往經歷的一切讓他們都學會了往前看,不回頭。

沈抱石樂呵呵地給他的老夥計倒了一杯綠茶:

“咱這兒也產茶葉,咱這也有泉水,肯定都不比省城的次。小勺啊,我讓大朝給你收拾了一個房間,反正咱倆也都退休了,以後你就在這兒和我作伴,咱們春天吃原汁花蛤、燜對蝦,秋天吃滿黃蟹子、拌八帶,怎麽樣?”

徐漢生同樣笑著說:“行啊,省城太熱,我看這兒就挺好。”

院外蟬鳴院內笑語,三個老頭開始憶往昔說如今。

往昔的好事兒說膩歪了,又歪樓歪到了後代的身上。

正川雄一一直覺得自己的孫子不如大朝和小夕,現在來了個比他還慘已經後繼無人的,說實話,正川老大爺的心理有那麽一點點的酸爽。

至少我的兒孫都成才了……

這點小得意徐小勺哪裏看不出來,他喝了一口茶慢慢搖了一下腦袋:“唉,當年算命的說我老來一道坎,邁過來就是安享晚年,現在是真應了這句話了,我的手藝都交給我徒弟大朝——也是後繼有人啦!話說,大板板啊,我聽說你的孫子還在給我徒弟當洗菜工,你這是怎麽教的孫子啊?”

正川雄一板著一張臉吃了一枚瓜子不說話了。

沈抱石這個人在心裏沒什麽事兒的時候那份促狹性子就跟他的孫女一樣,盡管他一直拒絕承認這一點。

比如這一刻,眼見得正川雄一吃癟了,他立刻就不甘於端茶看戲,一定要跳出來踩他大哥一腳:

“是啊,大板板你的這個孫子……裝腔作勢的本事不如我孫女,廚藝不如我孫子……這個……”

蘇仟在一邊默默地吃五香葵花籽和松子仁兒,這個老頭們激情四溢的氛圍她摻和不進去啊。

正巧這個時候沈何夕拎著折燕流魚兩把刀走過來了:“老頭兒,這個戰書上的裴板凳是誰?”

“啊?”

“戰書?”

沈抱石把那張還粘著透明膠的“戰書”從沈何夕的手裏接了過來,放在離自己的眼睛距離半米的地方端詳了一下:“裴——板——凳……兩月之期已到,於明天下午正式挑戰沈家廚藝?”

沈老頭兒想了一下:“這個板凳大概就是光頭吧?”

本來就不認識幾個簡體字的正川雄一對著這張鬼畫符一樣的字條十分無力:“這個字、實在太醜!”

徐漢生點點頭,他拿過字條又看了看:“這個人刀應該用的不錯,手腕的準確度和力度都有——也就是說他不是因為手上沒勁兒就把字寫得這麽醜的,他是真心寫字很醜啊。”

蘇仟:“……”難道只有我覺得這個家夥的名字很詭異麽?而且他不是來挑戰沈家的麽?你們這麽來挑剔人家戰書上的字兒真的好麽?說好的對對手的尊重呢?等等我什麽時候淪落到和黑豆一樣只能蹲在旁邊默默吐槽了?說好的女神呢?

正川雄一正要和徐漢生就這手醜字進一步研究一下,沈抱石搖了搖頭打斷了他們發散出去的思維:“這個光頭啊,啊不,板凳啊,刀工確實不錯,穩準的勁兒都有。”

正川大板板表示認同:“前幾天的、橙汁冬瓜絲他切的不錯。”

“從手藝看,是蜀地的做法,下刀急且準,但是沒有被系統地調理過,只知道求快求穩,技術粗糙的很。如果要打敗他就讓他做個要用刀費心的菜就行了,冬瓜球啊、西紅柿雕花啊,他一準兒歇菜。”吃了人家幾道菜,沈抱石已經把裴板凳做菜的底細摸清楚了。

正川雄一也補充:“調味的水平、不到家,專業和、野路子混著用,可惜了。”

“是啊,可惜了。”沈抱石嘆了口氣,“明天讓大朝把他打服氣了,咱把他留下自己玩吧。”

正川雄一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不過……“你玩我孫子、還不夠?”

徐漢生呵呵一笑:“當初俞師父不也說了,教徒弟最好玩的是兩種,一種是煉心,一種是琢玉,你孫子廚藝水平肯定沒問題,玩得是心胸態度,這個是天分不錯態度不錯但是技術太糙……”

沈抱石給自己的兩個老夥計各倒了一杯茶:“各有各的玩法。”

蘇仟在自己的心裏對這個“板凳”默默點蠟。

殊不知他悲慘的未來只顯露了一部分,另一大半在那個站在桌邊的女孩兒那裏——對於這條板凳,她也有自己的玩法。

沈何夕聽著他們說話再看著這個紙條,想起的是一個滿頭卷毛的落拓漢子。

“一個好女娃,就要每天開開心心滴,哪來的那麽多不開心?你想想,你開心是一天,不開心是另一天,你開心,吃你飯的人也開心,你不開心…………%¥*&”

應和著一道道切熟肉的聲音,男人喋喋不休地說著,讓人擔心他會把唾沫噴進面前香香的牛雜上面。

年輕女人的回答是繼續煮著自己鍋裏的燉牛肉,等到客人們來買的時候,她把一層口感柔軟又不失嚼勁的面餅墊在飯盒的下面,客人們想吃什麽就可以點一份配菜放在高湯裏煮上,配菜煮好之後碼放在餅上面,再在上面澆一大勺放了牛雜辣椒花椒的湯底,如果願意多花個三兩塊錢,還可以來一小塊香辣味道的牛肉,切成薄片浸在湯裏。

那是下河幫所在的城市裏不起眼的一個夜市小攤子,晚上沈何夕會在這裏打工,老板是個刀工很好的卷毛男。

頂著一頭雜亂無章的卷毛即使是夏天也穿著長袖的衫子,每天就在那裏不停地切著牛雜和配菜。

那個男人就是裴板凳。

他天天讓沈何夕開心一點,說不開心是對不起自己,但是等到撤了攤一群人喝酒聊天的時候,他常常會喝醉。

“臭老頭,不教我手藝……仙人板板滴……我給他打了十幾年工,他什麽都不肯教我……”就從他酒後的醉話和別人的閑聊裏面,沈何夕大概知道了這個總是嘮嘮叨叨的卷毛老板身世相當之坎坷。

裴板凳從小生活在乞丐窩裏,在那裏高床暖枕都是浮雲塵埃,他呆到八九歲被人送到了福利院,年紀大了性子也不怎麽好,只能粗粗讀了幾年書然後進了錦城的一家大酒樓打工,當了整整十幾年的跟刀。

他向往上河幫的手藝,偏偏生具下河幫的性子,離開了錦城之後他就這麽一直飄忽在蜀地,來到渝地開著小攤子做著香辣牛雜。

當時的沈何夕從西北來到西南,本來是要去錦城找名師學藝,偏偏對這座霧都留戀了起來,她帶了一手剛從西北學到的面食手藝被一碗抄手征服了身心,於是就進了這家老麻抄手的蒼蠅館子當白班的小工,幾天後的晚上她途徑夜市,正好瞅見裴板凳的攤子缺人手她就直接來了,還順便把他的經營方式改了一下。

天氣這麽熱,香辣牛雜成本太高,像她這樣加了點客人可以自點的蔬菜蘑菇之類的東西,生意比以前好了一些,成本也不像以前那麽浮動太大了。

白天沒事兒的時候他倆同是吃貨,到了晚上又一起擺攤,跟著裴板凳,年紀不過25的沈何夕覺得自己的這段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直到裴板凳把她的行蹤交給了黎端清來換他自己跟著黎端清學廚藝的機會。

為什麽?

她知道自己對於黎端清來說意味著沈家鮑參炮制秘法,她也知道黎端清對於自己是廚藝再次提升的機會,可是她沒想到自己不過是晚上喝酒的時候隨口說起自己不想去去天府樓黎大師手下學藝,轉手她就被對方賣了個好價錢。

為什麽?

她問裴板凳,一向嘮嘮叨叨的卷毛男人難得穿的整齊,但是一直沈默,沈默地跟在他們的後面,沈默地回了天府樓。

我們明明應該是朋友,為什麽你會用我去進行這種交換?

這個問題,沈何夕沒有獲得答案。

在天府樓裏,沈何夕是黎端清黎大師親自帶在身邊的女學生,算不上徒弟也算不上傳人,但是地位超然,沒人敢得罪。而裴板凳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混的活像一個物件。

二十五歲的沈何夕固執地認為裴板凳欠她一個“為什麽”,可惜每當再次見面,裴板凳給她的態度都是沈默。

如果故事就在這裏結束,大概只是沈何夕成長路上的一堂課,可是幾年之後,同樣是這個裴板凳,在沈何夕與欣悅鬧翻之後,第一時間把她推薦到了饕餮閣。

那時的裴板凳是江南地區最有名氣的川菜大廚之一,仍然是一頭卷毛,可他似乎挺起了腰桿變得和以前不一樣——除了面對沈何夕的時候那個亙古不變的沈默態度。

曾經的朋友,到了後來是相對無言,沈何夕再也沒問出那個為什麽。

其實她自己很清楚,原因就是一個從底層爬起來的人不甘心自己一輩子沒有出頭的機會。這一次因緣際會,裴板凳有了這樣的一個機會,這樣的家夥又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沈何夕把紙條排在石桌上,幾個人都看見自己擺在桌上的茶杯有輕微的晃動。

讓一個石桌晃動……這力氣……

大廚和吃貨們停下討論和走神,一起看著面帶笑容的女孩兒。

“這個戰書,我接了,明天下午我和他比刀工,你們給我當裁判。”

不知道為啥,其餘在座的四個人都覺得,有點冷。

心有不甘(重生美食) 第91章 辣爆五色絲、

光頭瞅著面前這個細胳膊細腿的小姑娘,有點摸不著頭腦,這個女娃是沈老板的妹妹吧?她拿著兩把怪模怪樣的刀是要做啥?

“裴板凳?”沈何夕歪頭看著這個瞪著眼睛光著腦門的家夥,這個有點傻兮兮的樣子跟後來那個一個雞窩頭的男人還真沒幾分相像的地方,難怪她一直沒認出來。

時間真是一把殺豬刀,能把一個有點挫本質上還是俊朗精明相的年輕男子,變成一個勾肩塌背的落魄男人。

“你不是跟沈家下了戰書麽?我來和你比刀工菜。”

光頭不大的一雙眼睛瞪到了極限:“你來和我比?”

“對啊,我爺爺說殺雞不用牛刀,我哥不是牛刀是屠龍刀,殺你這個光頭小雞仔用我就夠用了。”

“屠龍刀”沈何朝在她身後笑呵呵地坦然接受了妹妹的讚美。

“光頭小雞仔”裴板凳覺得自己似乎一句話裏被拐著彎地鄙視了好幾次。他也不生氣,看看自己那一雙拿慣了菜刀之後指節分明虎口帶著老繭的大手,再看看對面的女娃那雙跟白玉豆腐一樣細細嫩嫩的“玉手”,求助地看向沈何朝。

“沈老板,你這是讓我欺負女娃兒?我贏了也贏得不光彩啊。”

沈何朝笑呵呵地隨手在小本子上寫了幾個字:

【你贏了她,就是贏了沈家。】

對於妹妹的一切決定,二十四孝好哥哥都是全力支持的,他當然知道裴板凳的刀工確實不錯,但是妹妹既然說要接了帖子,那他就一定要給妹妹撐住了場子。

嗯,如果光頭贏了妹妹讓妹妹不開心,那就讓文河他們好好“照顧”他一下。

沈何朝完全沒有自己不能以多欺少的覺悟。

在這一點上,只能說他和他妹妹果然是親生的。

光頭別別扭扭地又看了看沈何夕:“那評審是誰?”

自己跟妹妹比,再讓哥哥當評委,那結局肯定是死的不能再死。

想想就心塞。

女孩兒也拿出一張紙條,當然,字跡漂亮還是瀟灑的行書,對著光頭她念著手上的紙條:“評審是:國家特級廚師、首批登譜國廚大典的沈抱石,國際三星廚師正川雄一,天下第一湯的嫡系傳人徐漢生,官府菜傳人樂青林,最後一個是綽號叫金舌頭的魏寶成魏先生,這份評審名單你滿意麽?”

在整個魯地來說,除了正川雄一是外國人,徐漢生因為歷史原因蜷居省城的小店,其餘的幾個人隨便哪個都是魯菜響當當的人物。

某種意義上來看,這個評審團的搭配已經可以堪稱是廚藝界的天團級別了。

小川探頭探腦地看了一眼名單,發現果然有他爺爺的名字,立刻憂傷了起來:“我爺爺有好吃的又把我忘了。”

蘇仟也很憂傷,雖然她也是一個店的老板,但是很明顯在考慮評委的時候她也被所有人無視了。

業餘吃貨真的是沒尊嚴啊。

光頭也不傻,看了這個名單他立刻梗著脖子說:“全是魯菜滴人……”

沈何夕單手握住兩把刀,一只手懶洋洋地揉捏一下另一只手的腕關節,聽見裴板凳的抗議,她嘴角掛了一抹笑:“誰說我要跟你比魯菜了?咱們做的都是川菜——一道都沒做過的川菜。”

是的,他們兩個人要同做一道菜。

裴板凳會在幾年後會憑借它一菜成名的那道菜:辣爆五色絲。

……

所謂五色指的就是黑赤黃綠白。

黑是木耳,紅是用的豬肚淘洗幹凈後那層顏色深紅口感脆實的內肚,黃色是烹制之後的三黃雞的雞皮,綠色是萵筍,白色是千頁豆腐。

五種食材都要切成極細的長絲,用高湯沖淋控水之後下入油鍋配以川地最好的辣味豆瓣醬一起翻炒幾下就可以出鍋了。

說起來簡單,但是做起來很難,因為五種食材的質地不一樣,在同樣的火候之下它們有的會恰到好處,有的會夾生不熟,有的會被加熱過頭壞了形狀和口感。

如果想要杜絕這些問題就只有一招,細,足夠的細。

通過精妙刀工讓所有的食材都是最易熟的狀態,也通過這種方法讓整道菜所有的口感和味道都集合在一起。

幾年後的川菜發展幾乎是日新月異,每天都有新菜每年都要編寫新的菜典,在這樣的激烈競爭中裴板凳還能憑借這道菜進了享譽華夏的頂級酒樓饕餮閣,成了饕餮樓裏以刀工見長的一位川菜廚子,不得不說這道菜確實是工藝過人調配出色。那時,距離他離開了蜀地的天府樓還不到短短的兩年的時間。

很多人說起來,都覺得他從乞丐到名廚簡直是在案板上打造的傳奇。

只有那個鳥窩頭男人他自己知道這條路一步步走來他都放棄了什麽,改變了什麽。

辣爆五色絲這道菜,沈何夕前世就沒做過,如今光頭版的裴板凳大概是想也沒想過過。

“嗯,很公平。”

明明吃過這道菜就知道調味方式的女孩兒不負責任地想,完全無視了裴板凳聽說要把木耳片開再切絲之後驚恐的表情。

“細成這樣的絲,用來做衣服都夠了,怎麽炒喲?”裴板凳拎著菜的做法碎碎念地站在了料理臺邊上,旁邊已經擺好了各種各樣的食材。

他擡頭看看另一個竈臺上的女孩兒,看見她小心地把那把古怪的長刀掛在一邊,只用那個雙面開刃的刀對著一個豬肚比比劃劃。

豬肚只取一半,另一半被棄之不用的當然會被沈家後廚這群能人們轉變成別的菜送進食客的肚子裏。

折燕刀到從豬肚的一端橫切了進去,想要取出能切成細長絲的肚片就要破除兩內外面之間的結締薄膜。

在這一點上,折燕刀簡直是逆天的存在,雙面開刃的刀想先切左邊就切左邊,想先破開右邊就破開右邊,簡直是不能更輕松愉快的事情啊。

女孩兒的手腕微轉,整個肚片就被她完整地取出了內裏的套層,薄薄的白色的結締組織也在她的快刀之下被刮剃了幹凈。

裴板凳不是故意要去看沈何夕的動作的,比賽已經開始,他自然沒有去窺看對手的道理。但是他忍不住,這個女孩兒的動作太漂亮,他從沒想到有人能把刀玩的這麽好看。

這兩個月來他見識過沈何朝的不少本事,他必須承認,沈何朝的妹妹光玩刀切菜這一項肯定比她哥哥還要出色。

沈家並不是隨隨便便地派個小姑娘和他隨便玩玩的,眼前的這三個大師每個在廚藝上都不會輸給天府樓的當家黎大師,如果抓不住這個機會……裴板凳深吸了一口氣,既然沈家這麽看得起他,他也要拿住自己的本事好好地比一場。

拿起熟豬肚他用菜刀一片一片地片下了豬肚的外部,再刮掉那層膜,這樣就剩下了幹凈的紅色部分。

豬肚只留了一層也嫌太厚,沈何夕把豬肚又片成了整張的薄片。

另一邊的裴板凳先把豬肚豎刀切成片,再把片放倒之後進行切絲。

沈抱石看看一邊的正川雄一,先片後切是處理豬肚這種材料的正路子,但是小夕走的還是下出片的道兒,那就絕對不是從小生活在北方的正川雄一教她的——走下片的是南派的廚子。會用這種做法的人必須是家傳淵源從一開始拿刀就被劃了道道,所以才會用這種吃力難討好的片法取片取絲。

木耳形狀多樣,想要取細長絲就要先改刀處理木耳的形狀,裴板凳還是那一招,先切了薄片之後再小心地挨個破成絲狀,雖然最後的成品確實達到了細絲的標準,但是那個形狀還有被廢棄在一邊不用的廢料讓在一邊給他幫忙的正川平次都不忍心看了。

另一邊的沈何夕從面粉水裏拿出木耳再清洗一邊,然後用刀去掉木耳的蒂部,此時她又倒了一碗溫水重新泡制了一下木耳,接著她把木耳拿起來用細長的手指撚動了幾下,再用手指往外一扯,木耳就很神奇地被她從中間撕扯了開來,變成了兩張薄片。

沈何夕就把變成了薄片的木耳再切成了絲。

文河瞇了一下眼睛,這種處理木耳的方式怎麽看都覺得有點眼熟啊?

木耳和豬肚的肚絲算是這道菜裏面最難處理的,除此之外的雞皮也好萵筍也好千頁豆腐也好都要好處理得多,至少它們質地統一形狀規整,不會出現像木耳切絲這種產生一堆廢棄品的情況。

幾種菜都切成了絲,另一邊的成子端上來了一直燜在鍋裏的高湯。

高湯七十度以上的水溫沖洗一下所有的食材,讓食材變得柔韌又別有味道,順便還能清除掉豬肚的膻味、木耳的朽木味、雞皮的肉臭味、萵筍的澀味,也讓千頁豆腐能夠吸收到更豐滿的湯水。

過湯之後瀝幹,再最後加以爆炒。

醬香辣香一起,從鍋裏瞬間蒸騰了出來彌漫在這個廚房裏。

蘇仟抱著小膩歪站在廚房門口,看見沈何夕此時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明亮和專註。

只有對一件事的真愛才能讓人露出這樣令人炫目的表情。

這個夏天結束之後,小夕還會回到腐國麽?

蘇女神疑惑了。

當兩道菜用同樣的器具盛裝擺在一起,裴板凳就知道,自己輸了。

兩道菜都是五彩的細絲紮成束狀之後爆炒出來的,沈何夕做出來的五彩絲怎麽看都比他做的高端大氣上檔次不是一點半點,香氣更加誘人,成束的彩絲整齊又好看,不像是一道菜,更像是古裝電視劇裏小姐們的繡簍子。

這樣如絲如縷的五色絲才更配得上它的名字吧。

沈抱石各吃了一口之後問裴板凳:“你知道這道菜為什麽要用這五種材料麽?”

年輕人撓了撓自己的光頭:“大概是脆?”

“你的脆勁兒差了兩分。”沈大師說是兩分就是兩分,一厘都不差。

裴板凳點了點頭,完全接受這樣的結果。

徐漢生微微點頭,看著沈何夕說:“夕丫頭啊,你怎麽會想到做這個菜?”

沈何夕腰板筆直,手裏還拿著她的兩把菜刀,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個廚子,倒像是做古董刀展示的。

“隨便想,想到的。”

“這不是隨便,你故意挑了一道更符合對手性格的菜是為什麽呀?”老魏嘗過菜之後小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沈何夕,小沈老板的妹妹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把她會廚藝的事兒說出去大概沈家的門檻又得被踩破幾根吧?

女孩兒轉頭看了一眼裴板凳,她其實就是想在他最擅長的菜上完勝他,為曾經的自己出了一口氣。

可是她做到一半的時候,那份怨氣已經徹底淡了,一個怎樣的廚子能想到把這五種食材全部切成和發絲仿佛的細絲,除了對自己刀工的嚴苛要求之外,不也是一種求道無門的孤註一擲?!

沒有經歷過他經歷的,沈何夕明白自己無權認為他走的路是對是錯。

兩個人互相嘗了對方的菜,再加上五位評審他們七個人每個人都要在這兩道菜中選出更好的那一道。

結果是五比二。

沈何夕和徐漢生投的都是裴板凳那道賣相一般的辣爆五彩絲。

心有不甘(重生美食) 第92章 草莓醬燒排骨

沈何夕把票投給了裴板凳是因為她知道這道菜是裴板凳自己耗費心血所創的,所以這道菜不管如今的裴板凳做的是好是壞,她都堅定地認為所有的榮耀都屬於在另一個時空中發明了這道菜的那個人。

嗯,不管他做過什麽事兒或者自己想對他做什麽,她是想給自己出氣,不是想沽名釣譽。

當然,她並沒有這裏是一場比賽,如果不是對自己的廚藝達到了一定程度的自信她肯定不會這麽篤定地給自己的對手投票。

良知排第二,名號排第一,心裏過不去這個坎兒她是沒辦法在廚藝界混出頭的。

她的一場輸贏無所謂,如果因為這個墜了沈家的名頭,那才是得不償失呢。

品菜的人們對她的想法很簡單,無非是小女生的傲氣加上矜持罷了,情理之中的事情。他們的那一點註意力不在她的身上,他們看著的是徐漢生。

沈抱石慢悠悠喝了口茶,正川雄一輕輕點了兩下桌子,那位樂老先生頂著自己孫子幽怨的眼神悶頭繼續吃著沈何夕做的辣爆五色絲,同時,他們一致斜眼看著徐漢生表示自己不讚同他的評審結果,同時也不會開口去問。

所謂高人就是要成竹在胸,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所以,高人永遠不會是發問的那一個,在這樣小輩雲集的的場合裏他們就是要比著擺譜,就是有問題也不會問,就是要悠閑地、淡定地、斜著眼看著那邊那個讓他們很好奇的臭老頭。

反正自有擺不成譜的去問,他們只管聽著就行了。

“徐老先生,您為什麽投票給那位光頭先生啊?”三個老人使著勁兒憋了半天,終於讓專業的吃貨老魏成了憋不住的那一個。

無論是色香味刀工,沈家的小姑娘那手藝都堪稱頂級啊,相比較而言裴板凳的手藝無論哪個方面都有那麽一份糙勁兒,所以老魏是真的不明白徐漢生為什麽會選擇裴板凳而不選沈何夕。

旁邊的幾個人耳朵都豎了起來。

徐漢生樂呵呵地又吃了一口裴板凳炒的菜,仔細地咀嚼了一下,慢慢咽了下去:

“所謂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夕丫頭的手藝確實沒話說,南系的上片走刀法、東北系的手劈木耳、用沈家的家傳折燕刀做的轉刀,給那個千頁豆腐切片的時候用的是流魚刀,行刀手法看起來有幾分東洋刀的影子……一道菜中外融匯、南北皆通,確實是大家風範。”

他一樣一樣地誇著沈何夕,越說人們就越著急,既然她這麽好為什麽您老人家就是不給她投票呢?

“相比較而言,裴板凳的手裏只有一把刀,他只有一種切法,有時候啊,只有這種人才會對一些東西更執著。”

徐漢生之所以把那一票投給裴板凳是因為裴板凳和年輕時候的他實在是太像了,就像他只有一鍋湯一樣,除了從俞師父那裏學到的基礎廚藝,他對烹炸煮炒沒有一點的深入研究。

不同於沈抱石家學淵源又在闖蕩南北的經歷中融會貫通,也不同於正川雄一化繁為簡以“道”入菜,他是一生只有一個“熬”的人,就像這個光頭年輕人在做菜的時候只有一個“切”字一樣。

裴板凳看看自己手裏的菜刀,跟沈何朝的金柄大刀不一樣,他的刀是他來了魯地之後跑去批發市場買的,木頭柄,黑面銀刃的淬火大菜刀。

“小夥子,你想不想跟我學廚藝啊?”徐漢生笑瞇瞇地看著他,“我的名聲沒有他們大,身體也不是很好,除了會熬一鍋老羊湯之外也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手藝……你願不願意跟我學呢?”

裴板凳看看沈何朝又看看在座的幾位老人,他們都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這是……要收他為徒麽?

裴板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徐漢生連磕了三個響頭,也不在乎廚房的地面上有多少油汙。

“您說要收我為徒,我頭都磕了,您千萬別反悔。”裴板凳咧嘴想笑著說,嘴剛張開,眼睛已經紅了,“我一直想找一個師父,您放心,我一定當個好徒弟。”

就現在這個樣子,哪怕是對他沒什麽了解的樂青林和老魏也看出來了,這個孩子大概也是苦慣了的。

現在這個精瘦的年輕人表情倒叫人有那麽點心酸。

心酸也好,感動也好,不過維持了半分鐘。

徐老頭笑著叫過沈何朝然後對裴板凳說:“這是你的大師兄,等著讓他教你我的做湯手藝。”

原本一臉感動的裴板凳:“……”

突然變成沈老板的師弟了?這是一個什麽節奏?

偏偏徐老頭還不肯放過他,他又把沈何夕拉了過來:“這個丫頭我也教過她一點做湯的小技巧,你也勉強叫一句師姐吧,她的刀工多且精,夠你學上幾年的。”

叫個仙人板板喲!一下子給自己找了兩個師哥師姐……

沈何朝不過是面帶微笑,一直站在裴板凳旁邊的沈何夕的臉上的笑容則是異常燦爛:“小師弟,有空咱們多切磋切磋啊。”

切磋,切磋什麽?

裴板凳的那點直覺已經全都調動起來了,全部都在告訴他,似乎、大概、可能……有點危險?!

沈抱石忍不住對徐漢生說:“小勺你這個家夥越來越狡猾,怎麽一下子把我的孫子孫女都拐去了?你不是說我家小夕不如你看好的這個裴板凳麽?怎麽又要拉著我孫女當你徒弟?”

徐漢生笑著裝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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