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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心有不甘

作者:三水小草

文案:

小說原名:《心有不甘(重生美食)》大家別記錯門牌號喲~

2019年夏天,沈何夕被評為華夏最美女主廚,39歲。

睜開眼睛,她回到了1997年,那個被她遺忘又心有不甘的夏天。

那年,她17歲,離外國名校Y大的校門只有一步之遙。

內容標簽: 重生 時代奇緣

搜索關鍵字:主角:沈何夕 ┃ 配角: ┃ 其它:女強,我把楠竹搞丟了

編輯評價: <#> 前世的沈何夕因為哥哥的死亡而被強行改變命運,上天給了一輩子的不甘心的 她一個重來的機會。回到哥哥死去之前,她漸漸發現自己對廚藝的熱愛和對親 人的眷戀,見證了別人一段段心有不甘的人生,參與了一段段終結不甘的過 程。 這是一個由不甘開始的故事,享譽百年的廚藝家族、國寶級廚藝大師因 為戰亂而導致的離散命運,每一個人物都有各自的特色和閃光點,那些掩藏在 一道道珍饈美味家常菜肴後面的悲歡離合能夠打動人們的內心,觸及到那些最 柔軟的地方。劇情流暢,人物塑造鮮活可愛,感情真摯飽滿,整體風格婉轉清 新,通篇美食出沒,不宜在餓著肚子的時候閱讀。

☆、楔子

食不厭精,膾不厭細。

在沈何夕長達十年的學藝生涯中,無數被她拜訪過的老師傅都用這句話為開頭,一遍遍地告訴她中國菜對技巧和精力的要求是多麽的嚴格和苛刻。

不起眼的豆腐幹用刀要片成二十八張,一個小小的灌湯包根據流派不同,還有十八褶,十六褶,二十六褶之分。船有船席,路有路宴,開席分有八四,席尾也求五味。

巧思求變,南工北意。

這是沈何夕三十歲之後,老先生們對她的評價。

他們讚許地說,她有祖師爺賞的這一碗飯,天生敏銳的味覺和天生靈巧的雙手,只要持之以恒,她早晚能跨過廚子們從技到藝的那個門檻。

……

獎杯堆疊了她的人生,美味浸透了了她整個的年華

活著的人都不知道,

其實……

她煩透了。

煩!透!了!

那天,把獎杯隨手扔在沙發上,沈何夕面對空蕩蕩的房間,神思不屬。

39歲,單身,未婚,因為沈默寡言的性格,除了點頭之交,她沒有朋友也沒有來往頻繁的親人。

她面對廚房整整二十二年,刀案和鍋竈就是她手中掌握的一切。

看著自己的手,上面似乎浸透了油鹽醬醋的氣味,不管她有多麽端莊的儀態,多麽沈穩的外表,只要別人看見這雙手,他們都能猜到,這是一雙廚子的手。

廚子……

要求她繼承祖輩手藝的祖父早已去世,盡管在祖父死前她還保持著對老人的沈默和冷漠,但是他的死亡也沈何夕終於感到了愧疚,誰欠誰的呢?

十七歲之前的沈何夕從沒想過有一天會靠自己的手藝活著,那位老人也沒想到,幾百年的傳承最終落到了自己這個桀驁不馴的孫女手裏。

在對自己祖父覆雜難言的情感中,沈何夕也終於認識到,自己的人生已經在自己完全不期待的道路上走了足夠遠。

不能再想著回頭。

她真的沒想到,會有回頭的那一天。

☆、涼拌蘿蔔絲

一覺醒來,睜開眼睛,沈何夕看見自己的哥哥在床邊用大大的蒲扇隔著蚊帳給自己扇動著涼風,他自己被爐火烤得黑紅的臉上,有汗水沿著鼻尖滴了下來。

看見她醒了,他笑著指了指一旁凳子上的去冰綠豆水。

是的,沈何夕的哥哥,沈何朝,是個啞巴。

沈何夕似乎還記得自己特別小的時候,自己的哥哥是可以說話的,只是從沈何夕四歲之後,她知道了自己的哥哥是個啞巴。

是個只能憨笑著給自己做小刺猬饅頭的啞巴哥哥。

小小的沈何夕不喜歡這個哥哥了,不能唱歌,不能講故事。而且還讓她被嘲笑,有個啞巴哥哥,是沈何夕小時候最丟人的事情。

為什麽哥哥不能說話呢?她不想要一個不能說話的哥哥。

四歲的沈何夕坐在葡萄架子下面的板凳上撅著嘴說到。

只比妹妹大五歲的沈何朝站在板凳上用大菜刀給冬瓜削皮,大大的菜墩,大大的冬瓜,大大的菜刀,還有九歲的小小的他。

菜刀把冬瓜碰到了地上,刀刃劃破了小男孩兒稚嫩的手掌,菜墩上有一滴一滴的鮮血濺染了翠色的冬瓜皮。

那一天,沈何夕第一次被爺爺按在凳子上打,沈何朝手掌上包著厚厚的紗布,沈默地拉住爺爺擡起的手臂。

那一天,沈何夕長大之後想來,就是她17歲之前的縮影。

疼愛他卻被她漠視的哥哥,撫養她卻漠視她的爺爺。

三個最親近的人,卻是最令人無奈的關系。

這一切的根源,在於沈何夕的母親與這個廚藝世家的格格不入。

1973年,沈愛民娶了來自大城市的何勉韻做妻子,那時的何勉韻是沒有父母的孤兒。

1975年,他們有了自己的第一個兒子,沈何朝。

1980年,沈愛民去世,兩個月後,何勉韻生下了沈何夕。

1981年,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無父無母的何勉韻收到了一封輾轉幾個月到了她手上的電報。

1982年,這個梧桐和垂柳同樣繁茂的小城,這個一邊是飯館一邊是住家的小四合院兒,只剩了一個老人帶著自己的一對孫子孫女。

在何勉韻走的時候,她哭著抱著自己的小女兒承諾,沈何夕的未來,由她負責。

從小到大的沈何夕一直覺得,爺爺的眼裏只有她的哥哥,無論她自己多麽聰明,多麽可愛,爺爺從來看不見。

沈何夕的爺爺沈抱石是全城最有名的廚子,幾次上面的領導人來視察,總有人開著紅旗牌的車子來請他出山。

三尺見方的青色蟠龍紋綢緞裹著的金柄菜刀,花梨木提盒裏擺放的是秘制調料瓶兒,沈老爺子前一天還會去巷口理個發刮個臉,再穿上那身壓箱底的藍黑色的立領正裝,精神抖擻的神氣樣子,哪裏是一個廚子要去開席面,分明是一位將軍要去出征。

等到車來了,街坊鄰居們都開著門扒著窗看著沈老爺子挺胸擡頭地走向又黑又亮的四輪皮盒子。

沈何夕對這樣的景象是好奇的也是憧憬的,可是這樣的事情,其實和她沒有絲毫關系,綢布包裹和提盒都是沈何朝拎著的,一老一少邁著同樣節奏的步伐走向大門,沈何夕只能站在一眾幫廚的後面踮著腳看著爺爺和哥哥上了黑色的大轎車。

回過頭,只有一個空落落的院子,還有一群小夥伴趴在墻頭上吱吱喳喳:“沈何夕,為什麽你不去呀?”

小小的女孩兒不知道什麽是嫉妒,也不知道什麽是羨慕,只是眼睛酸了,心裏疼了,被遺忘和丟棄的感覺浸透在了靈魂裏,再也揮之不去。

所以,盡管沈何朝是個二十四孝好哥哥,盡管時光荏苒沈何夕早就忘記了那些舊事。

他們依然不是一對親近的兄妹,或者說,沈何夕一直拒絕親近自己的哥哥。

如果驕傲中二的沈何夕能更成熟一些,一定會認識到她有一個多好的哥哥。

如果時間能讓他們從容長大,那麽從前種種的輕慢和冷臉也都能被時光塗抹幹凈,可是,命運沒給他們機會。

一個心有不甘,一個戛然而止。

乍然看見自己的哥哥,沈何夕只覺得自己是在夢裏,夢見了自己最好的年華,還有自己內心最沈重的虧欠。

曾經有多不喜歡,後來就有多悔恨。想起來曾經的種種,沈何夕就像那些自己獨自一人度過的夜晚一樣,用被子把頭遮了起來。

看見自己的妹妹又把頭蒙了起來,沈何朝又笑了笑,蒲扇輕輕放在一邊,他轉身離開了房間。

粉白相間的毛巾被早就被蹬踏出了一個大洞,被人用藍色的棉布細細地補了起來。

針腳比豆腐絲還要綿密。

蚊帳上還沾著陳年的蚊子血,被竹竿橫七豎八地支撐著,隨著女孩兒逐漸劇烈的抽搐而抖動了起來。

被褥還散發著被陽光曬過後的氣息,蚊帳也有被艾蒿熏蒸過的殘存氣味。

在那個拙劣的蚊帳架子裏,在那個破舊的毛巾被裏,女孩兒咬住自己的手臂,眼淚和鼻涕混在了一起,沿著漲紅的臉龐堪堪要流進她的嘴裏。

二十年後被人們讚美優雅得體的沈何夕完全顧不得這一切,疼痛讓她知道這一切不是夢。

她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自己的哥哥還活著。

綠豆水的碗邊上沾滿了盛夏的水汽,慢慢流了下來,像是洗刷幹凈過往的淚滴。

高木櫃上紅木的機械鐘哢嚓哢擦地發出時光流逝的聲響,外面的蟬鳴中摻雜了有規律的切菜聲。

抱著毛巾被坐起身,沈何夕看見了床前泛著涼意的綠豆水,床位舊銅色包邊的紅木箱,還有洗到了泛黃的老蚊帳,一切依稀昏昏黃黃,這次終於不是在夢裏了。

午後的院子裏蟬鳴沸騰,熱辣辣的陽光潑灑在地面上,黃黃的肥貓趴在菜架子下面小憩,卷了葉子的南瓜藤似乎也被太陽罩上了一層晃眼的罩子。

只有沈何朝筆直地站在這樣的陽光下面,他正在把一個白蘿蔔切成細絲。

葡萄架的影子裏,沈老頭端著一碗綠豆水躺在搖椅上,對著自己的孫子恨鐵不成鋼。

“你也不管管她!跑出去一瘋一上午回來倒頭就睡!放假了店裏也不去幫忙,你還又是綠豆水又是蘿蔔絲,她還成了功臣了!”

沈何朝眼皮也沒動一下,腰板挺直,頸部微傾,肘部用力,手上只看見刀影不絕,細細密密的蘿蔔絲就從他黝黑的手掌下面碼了出來,像是生來就如此這般的樣子。

最後一根絲也被切好,寬寬的菜刀一鏟一翻,蘿蔔絲就妥帖地層層摞在了盤子裏。這時,沈何朝才擡起頭,對著老人把一根食指放在嘴前比量了一下,又指了指一邊的窗子。

老人回了個犀利的白眼,一口幹掉了碗裏的綠豆水,用蒲扇狠狠扇了扇兩下,終究,沒有再說話。

☆、三鮮水煎包

沈何朝是巷子頭上的那家沈家餃子館的老板,沈何夕是他的妹妹。

沈何朝是整個太平區除了自己爺爺之外最會包海鮮餡兒餃子的廚子,沈何夕是他的妹妹。

沈何朝今年二十二歲有黑黑的臉白白的牙,沈何夕是他的妹妹。

沈何朝是個啞巴,他是沈何夕的哥哥。

沈何朝最近很開心,自己一直捧在手心裏的妹妹突然變成了跟屁蟲,不管自己去哪裏,她總是騎著那輛自行車跟在他的身後。

他不知道。

在沈何夕的記憶裏,他在22歲這年的還沒入秋的時候,死在了冰冷的海水裏。

對著鏡子,沈何夕捏了捏自己細弱的小胳膊,雖然覺得自己還是挺有力氣的,但是憑自己這副小身板想要能救了哥哥基本是天方夜譚吧。

在沈何夕經歷的那段年月裏,她一直沒有弄清哥哥死亡的具體時間和原因,那時的她滿懷著對腐國的憧憬跑去了京城補習外語,一通電話她才知道自己哥哥溺水身亡。

等到她回到家裏的時候,沈何朝已經變成了墻上的黑白照片,她看著哥哥的遺照還沒有接受現實,就被爺爺強行帶到了鄉下,軟禁了起來。

從此沈何夕的生活軌跡徹底脫離了預定的軌道,她身不由己地被強迫學廚藝,一學就是五年,五年後,她踏上了全國學藝的道路,終其一生,即使是給爺爺料理後事,她也沒有再回到過這個城市。

此時的她早已收到了國外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可是她的心思完全沒有放在自己未來的前途上。

怎麽能救了哥哥,才是沈何夕面對的第一個難題,因為她不知道時間,不知道地點,更不知道哥哥究竟是怎麽溺死的。

沈何夕用了整整兩天時間仔細觀察了沈何朝的行程,只覺得一陣頭大。

太平區有河有湖也有海,每天早上沈何朝都要三點半起床騎著自行車去塘溪口的菜市場買最新鮮的蔬菜,回家之後再去海邊碼頭采買海鮮。

一來一往,單單一個早晨就會途徑七八個能淹死人的地方。

沈何夕揪著頭發想了一晚上也沒想到什麽理由能讓哥哥不去買菜,像她哥哥這種一生以廚藝為終極目標的人她著實見過不少,讓他們不能親自去選購食材簡直是對他們人生的否定。

一群被打斷腿也要爬著去買菜的家夥!

想起“舊事”沈何夕放下了粗重的門栓,放棄了直接給沈何朝來個物理性傷害的想法。

沒辦法,她只能用最笨的一招,隨時跟著沈何朝,這樣,至少她能跳下去救他,如果救不了……

沈何夕的記憶裏,似乎沒有這個城市的清晨,炊煙漸起,人聲次第,人們開始忙碌,用一頓熱騰騰的早餐為自己的一天做一個開始。

晨光熹微,在沈何夕的眼裏,這個城市還有在她自己前面騎著三輪車的背影,都和記憶中並不相同。

原來她的哥哥那麽瘦那麽黑,本來清秀俊朗的眉目都被膚色遮掩,記憶裏健壯強大的身體太過年輕,分明還帶了青少年青楞楞的修長。

這樣的哥哥啊……當初自己腦子裏進了多少水才覺得他粗俗上不得臺面呢?

頂著一張蘿莉臉的沈何夕又想揪自己頭發了。

沈何朝對沈何夕的疼愛,是整條巷子都知道的事情,除了當初的沈何夕。

每天的綠豆水裏都放了桂花蜜,在特定日子裏有圓滾滾的艾葉煮雞蛋,餃子館裏忙到翻天覆地,但是沈何夕的三餐加點心都是她哥哥親自過問的。

沈何夕苦夏,到了夏天食欲不振,沈何朝買食材的時候專門買了鴨子回來給她做樟茶鴨。冬瓜解暑,和海米一起作成了清淡鮮美的湯,或者蒸熟放涼之後澆上果醬給沈何夕當零食吃。

酷暑難捱,沈何夕前一天吃多了西瓜,第二天早晨,沈何朝專門給她用黑糯米,紅棗,桂圓,紅參熬了補氣暖胃的粥。

實際年齡快到四十歲的沈何夕差點進入了“每次吃飯都想哭”的無限死循環。

如果這樣的哥哥,自己還是不能讓他長長久久地活下去……

“就算什麽都改變不了,至少我能跳下去和哥哥一起死”

那就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

沈何夕恨恨地想。

就算以命換命自己也要救了自己的哥哥!

即使活到過39歲,沈何夕依然不是別人以為的淡定優雅的女人,她的骨子裏,是這片海和這個城市賦予她的爽快和悍勇。這份勇敢讓她獨自走遍了全國,在長久的寂寞和不甘中成了中國最棒的女廚師。

此時,屬於故鄉的海風吹過女孩兒額前的劉海,淺米色的棉質長裙飛揚在美麗的海濱。

沈何朝蹬著三輪車回過頭去看自己的妹妹,臉上是融進了血脈的溫柔。

他絕對想不到,自己文靜優雅漂亮可愛的妹妹,內心世界中中正在被“以命換命”“同生共死”等兇殘字眼瘋狂刷屏。

沈何夕一邊騎車一邊走神,沈何朝已經停了下來。

蒸汽繚繞中,辛家爐包的招牌似隱似現。

沈何朝沖她招招手,指了指招牌,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妹妹最喜歡的爐包呢。

爐包店不止賣爐包,還有油條,豆腐腦和菜盒子,這裏是整個太平區生意最火爆的早餐攤子,每天都有人花一兩個小時的時間跑到這裏吃一頓爐包。如果是七八點鐘來這兒,不等上一會兒是絕對吃不到的。

此時還不到六點,雖然天色大亮了,但是吃客還比較少。前襟濕透的健壯大叔看見沈何朝,眼前頓時一亮。

“沈大廚!今天怎麽來了?想吃什麽我老辛都請了,兩分鐘就有第一爐包子出鍋兒,三鮮肉丁的,我媳婦兒還做了菜豆玉米碴子,自制辣椒油的芥菜絲兒我也得給你來一份!”

平時虎著一張臉讓很多客人都不敢要找零的攤子老板,此時笑像是一朵大麗花。

沈何夕站在哥哥身後,只是聞了一下氣味就知道包子裏放了蝦皮和香油,芥菜絲兒是點了魚露拌的。

面是好面,油也是好油,用料實在調味用心,難怪生意興隆經久不衰。

兄妹倆揀了一個角落坐下,刷了白漆的木桌子旁邊是五顏六色的塑料小凳子,上上下下也都很幹凈。

剛一落座,兩碗熱騰騰的粥已經端了上來。

水用大火燒開,玉米面兒用涼水調勻,倒進熱水裏滾個滾兒,再放進切得碎碎的菜豆,再改中小火燒一會兒,等到菜豆變色了,粥也變濃稠了,點一點鹽沫兒就能出鍋了。

玉米糊保留了玉米的清新的顏色和香味,翠綠的菜豆點綴其間,咬下去滑軟中帶了嚼勁兒,還有那層薄鹽的點綴,整碗粥的味道渾然一體,喝一口,讓人從上到下都暖和了起來,被海風吹得有幾分麻木的身體徹底被激活,整個人都精神了幾分。

一碗粥還沒喝完,兩碟爐包和一小撮芥菜絲兒也端了上來。

爐包是這個城市的特色美食之一,肉粒兒混了韭菜,再攪和了蝦皮兒,如果是高檔的館子,放點兒海腸,蝦仁,甚至海參鮑魚都是有的,再或是羊肉配大蔥,雞蛋配茭瓜木耳,要的是能刺激人食欲的味覺搭配。

爐包與南方生煎包的一大不同,是對面皮的要求更加暄軟,在平底鍋中,爐包一面與刷了油的鍋底相親相愛,一面又要與混了面粉的白水生死相依,等到皮酥水幹,特制的鏟子沿著鍋沿兒一撈,白胖金黃同在,酥香綿軟共存,正是鮮香可口,味道絕佳。

說來也是怪癖,沈何夕以前最喜歡的是那層面水湯幹了之後在包子的縫隙間連接的那一層酥殼,又香又脆還有那麽一份餡料的鮮香,想想就能讓人垂涎三尺。

這邊沈何夕剛剛把一個包子咬開一個小口吹涼,那一邊,沈何朝已經用一雙幹凈的筷子把自己那份爐包上的酥殼全都起了下來,堆在了沈何夕的盤子邊上。

沈何夕擡起頭,看見了對面年輕的臉龐上寵溺的笑容。

☆、墨魚鍋貼

沈何朝非常享受妹妹對自己的依賴,另一個人可就不高興了。

那人就是沈老爺子,一代名廚——沈抱石。

當年沈愛民娶何勉韻,說實話,沈抱石就是不讚成的,何勉韻那身書卷氣和他們這個名廚世家並不搭調,十指不沾陽春水在別人看來是詩意的讚美,在沈老爺子看來那簡直就是廢物的代名詞。彈鋼琴,彈鋼琴能彈出菜來?說洋文,說洋文能說出湯來?

何勉韻嬌生慣養不會做飯也就算了,什麽家務都要從頭學起,不止一次,他的兒子扔了自己廚房裏的事兒跑回家看他媳婦。

這還得了?

更讓他不滿的,是何勉韻不願意讓沈何朝學廚藝。廚子,廚子怎麽了?沒有廚子她何勉韻還不知道在哪裏喝風呢?!跟了廚子才吃香的喝辣的,到頭來端起碗吃飯放下碗你看不起廚子?!性格固執暴躁的沈老頭兒對自己的兒媳一肚子火。

這場火在兒子去世後燒到了極致。

他認為自己的兒子得了肺病是被兒媳累的,何勉韻卻對他當面埋怨是在廚房的繁重工作加重了他兒子的病情。

事情最終鬧到一發不可收拾,問題出在了沈何朝的身上。

作為公公,沈抱石自認沒有立場去責備自己孫子的母親,但是他也絕對不允許別人插手他對大朝的教導。矛盾在一次次的沖突中向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鬧到最後,何勉韻只能選擇孤身離開,留下了還年幼的一雙兒女,那個年月,何勉韻只有兩個選擇,自己一個人走,或是陪兒女一起留下。

沈抱石把技藝傳承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沈何朝的身上,從六歲起,沈何朝就每天只能跟菜刀柴火打交道。

與之相對的,是他對沈何夕的漠視。嬰兒時,沈何夕的照料是用何勉韻走前留下的錢拜托給了鄰居的大媽,兩周歲剛過,沈何夕就被送進了區裏的托兒所,過了三年,托兒所要搬到離他們家更遠一點的地方,為了省事兒,沈抱石請小學的教導主任吃了兩頓飯,把還不到五周歲的沈何夕塞進了小學。

從小到大,沈何夕被人誇可愛、聰明,後來是漂亮、上進,等到外國Y大的全額獎學金的錄取通知書到了,外人已經誇都找不到詞兒了。

沈抱石一直無動於衷。

大概在沈抱石的眼裏,這個花著別人的錢長大、性格長相聰明勁兒都像他兒媳婦的孫女,確實和他沒什麽關系吧?早晚有一天,這個孩子會長了一雙翅膀,飛到別的地方,變成另外一種人,渡過她和她媽媽一樣的人生。

只是他唯一在意的孫子,偏偏把自己的妹妹當成了命根子,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由此,這位倔強的老人,對自己孫女的觀感就更加覆雜了起來。

下午三點,沈何朝從餃子館回了家,剛進去就被沈老頭堵住了。

“大朝,來嘗嘗這是老董鋪子新出的墨魚鍋貼,我吃著有那麽點意思,你嘗嘗?”他一臉獻寶地看著自己的大孫子,完全無視身後正好搬著自行車往裏走的沈何夕。

沈何夕看著老頭那張“臣妾臉”心裏一陣不爽,放下車子,走過去,從盤子裏隨意地拈了一只鍋貼扔進了嘴裏。

沈抱石楞了一下,扭頭扭到一半又不想看她,只能斜著眼看她一臉無所謂地吃下了一枚鍋貼。

“餡兒裏加了白胡椒粉,調墨魚粒的時候放的,肉餡半肥半瘦,韭菜有點老也比市場上的強多了,鍋貼皮兒裏面加了雞蛋,用了灌湯法,灌湯還是用深海魚熬汁兒的,為了得您一句好這是下了大本錢啊,您回頭問問他們這鍋貼打算賣幾十塊錢一份兒啊?弄這麽個樣子貨這是打算糊弄誰呢?”沈何夕不打頓兒地把整個鍋貼從裏到外點評了一遍,不止吃出了全部的食材,連對方在烹飪時候使出的小手段都輕易揭破了。

在她身後,沈何朝也拿了一個鍋貼放嘴裏,隨著他親親妹妹的話一個勁兒地點頭。

沈抱石半信半疑地把一個鍋貼放進嘴裏,嚼了幾下,登時勃然大怒:“這是當我老糊塗了?敢拿魚膠糊弄我?”

沈何夕樂得火上澆油:“如果不是我,你可不就被糊弄了?哼~”

沈何朝看見自己妹妹樂滋滋的傲嬌小樣子高興地不得了,拎起被遺忘的自行車屁顛屁顛地跟上妹妹的步伐走開了。

只剩了沈抱石自己在院子裏轉著圈發脾氣。

對於沈抱石這種級別的廚子來說,他們的一個“好”字就足以讓無數老饕趨之若鶩,今天老董家送來的這個鍋貼說是要賣15一份,用的卻是這種鐵定賠本的佐料,說白了就是來騙他一個好評來壯自己的門面。

在圈子裏,這是實打實地犯了大忌諱。

可是沈抱石居然自己沒嘗出來,如果真是讓老董家給糊弄了過去,他這幾十年積攢的名望得砸了一半。這樣一算他還真該謝謝沈何夕。

謝她?屁~!

老人一跺腳,先去老董家砸場子去了。

入夜,沈何夕在日歷上指指點點地算時間,可能還有十天?可能還有半個月?反正距離她八月二十四日啟程去腐國的這二十多天裏,每一天似乎都有可能是前世的那一天。

唉~才跟著哥哥跑了兩天就覺得累了,看來必須要鍛煉身體才能有更好的本錢。

沈何夕想起“上輩子”一個老食客教自己的調息法,當初她學的時候已經年過三十,每晚睡前用那種方法調節呼吸能讓人更好地入睡,人也更精神。

現在也可以用起來,聊勝於無吧。

同一個夜晚,院子的正房裏,沈抱石端著酒盅對著兩張照片說悄悄話。

“愛民啊,你沒見過的那個小丫頭果然也是咱老沈家的種,那個舌頭從小就不一般哪……雖然把我氣死的本事也不一般。本來吧,我尋思著,她畢竟是她媽掏錢養大的,我逼著她媽和大朝斷絕了關系,這個閨女就當是賠她的,將來有點啥事兒,就讓丫頭改姓何養著她吧。”

一盅酒倒嘴裏,沈抱石只嘗到了一肚子的苦意:“舌頭好使,手也好使,多打磨幾年指不定比大朝還好啊,大朝天分夠,穩當,就是……不能說話的廚子,連個菜名都說不了,以後只能守著我這個小館子過了……”

七十多歲的老人越想越難過,一盅酒又一盅酒。

“小丫頭要出國了,哎呀,咱老沈家真要出斯文人兒了,從小鬼精鬼精的,就該讓她出門闖闖去,你說這一走……就剩我和大朝了……”

“唉……”

兩聲嘆息,伴著一輪新月如鉤。

那之後,沈何朝發現爺爺對妹妹的態度好了一些,至少不像以前完全當看不見了,妹妹……

妹妹你腫麽了?妹妹你為什麽每天都要跑步陪我去買菜?

妹妹別藏了,你偷偷打沙袋我都看到了。

妹妹,你不是最喜歡長裙白衣長發飄飄麽?

妹妹你是要去腐國學法律,不是要去混黑道啊!

還我文靜可愛的妹妹!摔!

二十四孝哥哥又想嘆氣了。

☆、海水泡小夕

被人從海裏拉到船上的時候,沈何夕重重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嗆進鼻腔和咽喉的水一下子湧了出來。

“咳咳……咳咳……”

再次呼吸到空氣的感覺只能用暢快淋漓來形容,在這一刻,沈何夕真正認識到了自己的重生。

哥哥還活著!

熙熙攘攘的早市碼頭上,人們都在挑選剛剛離開大海的鮮美食材,沈何夕不過是被幾個泡塑箱子推擋了一下,就找不到哥哥的身影了。

另一邊沈何朝剛從一艘漁船上挑好了幾個海膽又去了旁邊的舢板上看遠洋船帶回來深海魚。

喊了十幾聲也找不到沈何朝,沈何夕的心裏被強烈的不安籠罩著。

在碼頭伸入海中的地方,沈何夕鍥而不舍地用雙眼搜尋著海面,漲潮時分,浪潮一個接著一個,想要看清水下簡直是天方夜譚。

不知為何,沈何夕突然覺得海中不遠處似乎有人在掙紮。把外套一扒,沈何夕跳下了海。

早晨的海水很涼,沈何夕穿著背心短褲在水裏打了個哆嗦。

靠近碼頭的海水一點也不幹凈,商販們挑揀出的臭魚爛蝦還有死螃蟹和蛤蜊殼都堆在岸邊,漲潮的時候都泡進了海水裏。

沈何夕什麽也顧不得了,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哥哥到底在哪裏。

發現水中真的有人,而且那人真的是哥哥的時候,她是真的感到了絕望。

雜亂無章的尼龍漁網捆住了他哥哥的腳,連呼救都不能的沈何朝只能在水裏無助地掙紮,他試圖解開漁網,可是失敗了。支撐著碼頭的木樁還有水面都離他不到兩米遠,這短短的兩米對他來說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看見沈何夕也跳下來,沈何朝顧不上自己的處境危險,一把揪住沈何夕避免她也被漁網困住,這個動作讓他整個人再次下沈了一些,漁網的尼龍繩像是趁虛而入的幽靈,往他的腳上死死勾纏。

沈何夕潛到水下去去給哥哥把漁網解開,可是漁網結實又細密,在沈何朝的腳上越纏越多。

因為先前沈何夕一直在岸上喊沈何朝的名字,又在碼頭上一下子跳到了海裏,有人猜到是出事了,紛紛從岸上跳了下來。

幾個深谙水性的漁民看到水下是這樣的情況,又扒回岸上喊人拿工具。

沈何夕用手按住沈何朝的肩膀,竭力讓他整個人放松下來。

因為缺氧,沈何朝的臉色顯得很痛苦,沈何夕捏著他的肩膀,努力地睜大了眼睛,海水讓她雙目刺痛,可是除了眼睛她沒有任何方式能向沈何朝傳達一定能活下去的意念。

年僅十七的女孩兒眼眶微紅,面色慘白,她的表情在斑斕的海水裏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和認真。

沈何朝已經撐不住了,缺氧讓他的身體和意志處於崩潰的邊緣,他的手腳無意識地撥弄和掙動,讓救援的人根本無從下手。

如果他不能鎮靜下來,根本等不到別人救援他就得死在這裏了。

見勢不妙,沈何夕擡起手狠狠地拍打了一下沈何朝的臉,讓他恢覆意識,最好把註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臉上。

水下,一對兄妹有了他們出生以來最親密的接觸。

擡起頭,沈何夕看著沈何朝,做了兩個詞的口型,一次,又一次,沈何朝雙目圓睜,看了她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

沈何夕就此轉身往碼頭游去。

還身陷險境的沈何朝安靜了下來,就像他一直以來的存在那樣安靜,旁邊的漁民還在和漁網糾纏,他的腳停止了撥弄,漁民們的工作也輕松了很多。

妹妹說:“別怕,等我。”

也許是很短的十幾秒,也許像一個世紀那麽長的時間,沈何朝最後一口氣已經憋到極限的時候,沈何夕回來了。少女纖細的手裏用拇指狠狠地按著塑膠管子的一端,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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