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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外戚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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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公公進宮換了衣服,用香胰子凈了面,再用香茶漱了口,舌頭底下還壓了一片雞舌香,然後趕緊去稟報,他說的繪聲繪色,特別是沈原那些突出的地方:“……娘娘是知道,奴才可有什麽見識,想著給娘娘面上貼金,誰知道二姑娘就細細問了,然後吩咐奴才不可輕狂,娘娘只是太妃娘娘,還不能稱呼太後娘娘。”

說著抹了一把淚,太妃連連點頭,也是眼角含淚,小皇帝是暗自點頭,沈家有了這個清醒敏銳的人,那就不會是爛泥了。

接著就是出發,知道了舅老爺的身份,那些鄉紳官員可不要奉承?舅老爺一家也就在城裏驛站囫圇待了一天,因為家中赤貧,在城內購置了一些必備物件,舅老爺也就見了一天的人,然後第二天一大早就出發了。”

“舅老爺一家想見娘娘想的慌,問了老奴,這怎麽走快些,老奴也就如實說了,沒有行李那官道快馬加鞭更快些,可是好歹帶著一些行李,而且小公子年紀也不大,如此行進怕是孩子吃不消,於是就選了水路,奴才還多嘴,說這一路那些想要見舅老爺的人可就見不到了。”

“舅老爺連連搖頭,說他們家就是一家種地的老百姓,哪能老是大模廝樣的見那些老爺鄉紳呢,還是快些進京為是。”

這就是說沈家只在家鄉收了一些禮,一路上並未借機斂財,就是收禮,也只收了一天,那是一邊準備上路一邊推不過收下的。

小皇帝臉上就帶了笑,太妃看了兒子一眼,知道哥哥的做法得了兒子的心,也就笑了。

這時候胡公公輕輕拍了自己一耳光,該死,還是漏了一段。舅老爺臨走,給了族裏五百兩銀子,讓族老購買田地,以後產出能讓族中孩子念書,還能接濟孤寡老人。還給了自己岳父家三百兩贍養銀。”

這也是好事啊。

小皇帝問道:“那時候他家哪來的銀子?”赤貧的人哪裏拿的出八百兩來。

胡公公不好意思道:“舅老爺問奴才借的……奴才說這是娘娘給的銀子,談不得一個借字,可是舅老爺後來還是還給了奴才,所以奴才還要交給娘娘呢。”

太妃娘娘一聽就知道胡公公給她貼金呢,她可沒想到給胡公公銀子,補貼哥哥等見著人也不遲,就沒想到這些,想來是這老貨自己的銀子,這麽機靈,也是應該賞的。

小皇帝對沈家相當滿意,這麽謹小慎微又低調,可見這一家不是愚蠢的,那麽將來養著也舒心,至於說幫忙,那不好意思,小皇帝壓根就沒這個想法,一家子泥腿子,有這些見識已經是意外之喜了。

假如碰見一家得志便猖狂的,那小皇帝得嘔死。

接著小皇帝問起了何少堂:“這又是怎麽回事?”

胡公公為難了,小皇帝道:“怎麽,還有不能對朕說的?”

於是胡公公就一五一十的說了:“……何少爺說自己水土不服,那老奴可怎麽辦,只能自己去接舅老爺一家,倒是李縣令隨同一起去了,後來舅老爺一家安置在驛站,老奴也給何少爺帶了信,人家忙著開詩文會,那文人的事,老奴更不好說,加上那時候老奴得聽舅老爺吩咐,後面的事老奴就不知道了。”

他換衣的時候小太監就把何家的事快快的告訴了胡公公,胡公公當然知道,可他也不求著何家,又何必給他們遮掩。何少堂一路都不待見胡公公,更別說賞賜,沈原可是給了胡公公幾千兩銀子啊,因此,胡公公給何少堂下蛆,幹的一點心裏負擔都沒有。

皇帝輕輕的哼了一聲,何家雖然請罪,側重點還是何少堂生了病,沒趕上,所以才錯過了,壓根沒說連沈家一面都沒見過!何況聽聽何家這位公子一路的作風,那裏是去辦差的,還開起了詩文會,簡直不成體統!

何家上了小皇帝的小本本。

到了晚上,沈家進京的事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何家原本打算沈家一回來就道歉,鄉下人剛進京,能懂什麽,弄些金銀綾羅就能晃花他們的眼,到時候這件事也就一筆勾銷了。

可是這幾天何家上下都圍著何少堂轉,加上何家大管事已經給沈家管家遞了銀子,單等著人家給消息,哪知道沈家管家現在自己都在頭疼,哪敢遞消息,所以何家知道的時候也晚了。

現在想要道歉,最快也得明天。

知道消息歸知道,大家不過礙著太妃娘娘的面子,京裏大牛們是不在意沈家的,只是刑部尚書和夫人嘀咕了一句:“沈家看著也是謹慎人,倒沒興師動眾。”

進城都靜悄悄的,可見謹慎。

尚書夫人笑了:“老爺還別看不起他們,人家今天一天做出來的事,京裏也沒幾家能辦到!”

刑部尚書感興趣道:“哦?說來聽聽。”

於是尚書夫人細細說了:“那何家多關註沈家進京啊,還想借著沈家的梯子往下爬呢,聽說之前聯系了翡翠胡同的管事,就是為了第一時間知道沈家人何時到達,可人家進京就像老爺說的,靜悄悄的,那管事都沒得到消息,等知道,沈家人都到了門口。”

“那管事不得謝罪啊,帶著仆婢一同跪下謝罪,就被沈家二姑娘呵斥了一通,說他們家門都沒進,管家不知也是常理,這麽一大群人黑壓壓的一跪,反倒成了沈家傲慢自大,未進門先責罰仆人了,舅老爺嚇的差點沖著那管家跪下!”

“然後管家趕緊起來,仆人也各幹各的,沈家就這麽進了門,接著聽說沈家一頓飯吃了四十八個菜!”

刑部尚書道:“可見有鬼,人家剛進門,仆人都摸不準,哪裏能吩咐做這麽多菜來。”

尚書夫人道:“就是啊,你猜怎的?人家把剩下的菜收拾幹凈,還添了些,送去給白都尉和那些護送他們進京的兵了,說是感謝他們一路辛苦護持。”

刑部尚書忍不住點頭:“好!”

尚書夫人越說越興奮,接著沈家整頓行李,人家從鄉下帶了三個大箱子,裏頭全是不值錢的破爛鍋碗瓢盆,聽說鋤頭都有好幾把。”

尚書道:“那沈家原本赤貧,務農的人,帶上這些也是不舍的意思,這可有什麽?”

尚書夫人笑道:“誰不知道啊,就有哪眼皮子淺的,會嘲笑他們什麽也不舍得扔,一副沒見過世面的窮酸相,可你知道那二姑娘說了什麽?”

尚書道:“說了什麽?”

尚書夫人把沈原的話一學:“……老爺聽聽,沈家這是能小看的嗎?那些手長眼睛拐彎的,這回可是踢到鐵板了!”

以後任誰也不敢拿這個消遣沈家,否則自己就成了無知小人。

刑部尚書摸著胡子:“那倒是一家謹慎明白的人,是陛下的福氣了。”

外戚只要不昏頭,榮華富貴是沒問題的。而太妃娘娘身份不高,這外戚更是讓大臣們頭疼,要是弄回來一家子貪得無厭的小醜,那大臣們不光是頭疼,心肝脾肺都要疼了,要不然也不會拖到現在才把人接過來。

外戚永遠是大臣們不想理會,又不得不重視的一群人。

沈家人倒是高高興興的睡了,帝都這一晚上得知沈家進京的消息,有幾家沒睡好。

一家就是何家,何少堂辦出這種荒唐事,何家要是得不到沈家的諒解,何少堂以後休想能得到好的差事,再如何也得顧忌太妃娘娘的面子,誰讓這一位是皇帝的母親呢。

原本,宮裏的皇子都是皇後的兒子,位分底的連撫養孩子的資格都沒有,但是明輝帝從小就跟著太妃娘娘一起吃糠咽菜,不對,是跟著母親生活,皇後一天都沒管過,明輝帝對太妃的感情那是極為深厚的。

太妃娘娘雖然沒有得到太後的尊號,大臣們都知道明輝帝侍母至孝,怎麽也不能把太妃當透明人,何況也就是小皇帝還沒親政,這太後的尊號暫時沒上去,將來一旦親政,母親的位份肯定會提上去。

還有一家睡不著的就是何夫人的娘家,不像何家,這一家知道消息倒也早,可惜沒早到哪裏去,一開始還抱著想先看看沈家出醜的念頭,打量著沈家出了醜,過後自己家扒拉一下,讓沈家感恩戴德,這樣也能替女兒賺些人情來,後來發現沈家不簡單,再想通知何家也晚了。

這兩家真的是一夜都沒睡好。

第二天,沈家人起床,現在早飯規規矩矩了,小米粥,肉包子,豆漿,爽脆的鹹菜,噴香的煎蛋和煎餃,一碟胭脂鵝脯,一家人吃的幹幹凈凈。

吃完了,現在幹嘛?

那時候趕路是沒法,現在又不是在鄉下,要下地,要餵家畜,要幹家務活,在這裏連碗筷也不要收拾的,沈家人互相看看,外面也不認得,難道就這麽坐著?

沈大壽道:“二妮,如今咱們幹嘛啊?”

沈原道:“要幹的多著呢,今兒估計宮裏會來人,也有教咱們進宮規矩的人過來,來了咱們先要學規矩呢,還有今兒還得做些衣裳出來,要請了外頭的裁縫過來量尺寸。”

李氏道:“衣裳夠穿啦,還要做,這不是浪費嗎?”

沈原笑道:“娘啊,這京裏頭規矩大,咱們進宮可不能老穿這幾身衣裳,還有聽說以後要是去別家做客,那去一家就得穿一件新衣裳,何況京裏頭的衣裳式樣也和別的地方不一樣,到時候咱們也不能現做不是?”

李氏就心疼:“哎呦餵,那可真是……糟蹋料子啊!哪裏穿的完。”

沈原也不管李氏,叫了管家:“還請管家從京裏的衣裳鋪子叫幾個裁縫過來,可行?”

管家趕緊道:“小的馬上去辦。”

沈原道:“且慢,管家,我們家就是一家子農人,你可別擡出什麽舅老爺的名頭把人威嚇了過來,那我們可不依的!”

管家背上又微微濕了,彎著腰:“姑娘,小的再不敢的,人家裁縫鋪子也要做生意,這於他們來講也是天大的好事啊!”

敲打了一番,沈原讓管家走了。

一家人圍在一次喝茶,鄉下人喝水,那是口渴了一喝一大碗,咕咚咚往下灌,如今這茶,茶杯:“鴨鼻子這麽大,一嘬就沒了,喝的不爽氣!”沈大壽如此說。

李氏卻道:“你就不該上臺盤,我沿路都看到聽到了,這叫什麽品茶,原就喝一小口嘗個味道的!”

沈大壽搖頭晃腦:“這要是下地口渴,這麽喝非得急死不可。”

沈原哈哈大笑,以後咱們家不來這個不就行了,大碗喝唄。不過人家品茶,那嘴可叼了,只這麽一小口,就能喝出是什麽茶,拿什麽水泡的,火候如何,據說還能分清明前明後雨前雨後啥的呢。”

李氏道:“啥叫明前明後?”

沈原道:“就是指的是清明前采的茶葉還是清明後采的茶葉,大概是這樣。”

沈大壽道:“那雨前雨後是指下雨前後嗎?”

李氏道:“不對,虧你還是種地出身的,那應該是指谷雨前後,是吧二妮?”

沈原豎起大拇指:“還是娘聰明!”

大妮嘀咕,我是咋喝就覺得不如蜜水好喝。”

沈大郎拼命點頭,鄉下孩子,糖都吃不到幾口,茶什麽根本不懂品嘗。

一家子一起哈哈笑,在一邊的侍女下人有人不經意間撇嘴,沈原冷眼全看到了。

大妮還道:“二妮,那你喝的出那啥明前雨後的嗎?”

沈原驚訝的看著大妮:“大姐,我喝的茶比你喝的都少,我倒是能分辨什麽是茶,什麽是白開水。你要是給我一碗蜂蜜水,我也能分辨。”

一家人又笑了,就是嘛,二妮人是機靈,可這沒經過的就是沒經過。

這裏喝了茶,再歇一歇,裁縫就到了,跑的一頭一臉的汗,進來就磕頭。

沈大壽趕緊讓人起來,來的是一男一女,各自帶著兩個小徒弟,外加一大捧布料樣子。

那就開始量尺寸,挑揀布料和式樣。

男女分開量尺寸,但是挑布料和式樣,那得在一起,還得沈原掌眼。

沈原先道:“我們家初來乍到,也就路上添置了一些衣物,所以先跟師傅定下裏衣,拿上好的棉布做了就是,先一人十套。”

那男的裁縫趕緊記下,女裁縫陪笑道:“十套裏衣怕是不夠,遇著天色不好洗了曬不幹,姑娘不如再多定個幾套?”

最後裏衣一人定了十六套,李氏的呼吸有些急促。

接著沈原拿著料子和衣裳式樣的畫本子,翻看了一通,問兩個裁縫:“說來慚愧,咱們家沒多大見識,還請兩位師傅推薦一下料子式樣,不要那花裏胡哨的,咱們家人也壓不住,有那淡雅的顏色,舒適的料子就很好了。”

兩個裁縫都是精明人,馬上明白這舅老爺一家的訴求是什麽,加上人家現在的衣裳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穿的好料子,和上層貴人家用的蜀錦,雲錦,緙絲是差了一大截,不過誰說上好棉布就不如綾羅綢緞了?

人家推薦的幾種料子具都是上品,還不是那金光閃閃的,那女裁縫殷勤道:“貴人雖說趕路著急來不及添置衣裳,可這眼看就要天熱起來,這應季的衣裳也不用多添,一人十二身覺著如何,等天熱,那就得做輕薄紗衣,特別是兩位小姐和少爺,身量往上一躥,那衣服就小了,更不用多做,先有個八身可行?”

李氏目瞪口呆,一路上已經添了不少衣服,她都覺著一輩子不用添衣了,哪知道一進京,屁股還沒坐穩,這衣裳就是十幾套一添,難道天天不重樣的換衣嗎?

沈原笑道:“聽你的,我爹娘那就一人先十二套外衣,我們姐妹和我弟弟就八套外衣,做得好了,等天熱了再找你們做生意。”

這裏熱熱鬧鬧的開始量尺寸做衣裳,那邊何家遞了帖子要來道歉,何府大管家已經帶了一大車禮物。

門房偷偷找了管家,管家皺眉,這可怎麽通報,沈家人接不接啊?

再怎麽的,他也得硬著頭皮去通報,這裏娘三還在挑花樣呢,有的衣服上還得繡花啊,那花樣不得挑,繡花也不用太濃太艷太多,沈家人一來壓不住,二來也快不了。

這繡花可全是人工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倒是沈大壽的衣裳,簡單點綴些富貴雲紋也就行了。

管家上來通報,沈原道:“來了什麽人?”

管家低頭:“何府大管事。”

沈原冷哼一聲:“不見,宰相門前七品官,侯府大管事的品級可也不低,咱們家一家泥腿子,沒品沒級,當不得管事親至,人和東西都不能進門,要是進了門,那都是你的事!”

一點誠意都沒有,派個奴才過來遞帖子就行了?何家真想道歉,讓何少堂上門,沈原就不會攔著。

管家嘴裏發苦,看著沈大壽:“舅老爺,何侯爺家是誠心誠意來道歉的,人家拿了帖子……”

沈大壽看著料子,頭也不擡:“二妮說了算!”

沈原冷笑:“管家,何家給了你多少銀子,要不然今兒你跟著人家大管事回去,人何家必定也給你一個管事做做!在我們這裏可是委屈了你!”

管家撲通就跪下了。兩個裁縫並四個小徒弟,貼邊站著,屏住呼吸,死盯著地上的地磚,耳朵支的直直的,這種貴人家的八卦,實在太勁爆了。

最後管家頭暈目眩的出門,看著何家管事,苦笑道:“老哥哥,不是兄弟不幫忙,是兄弟的飯碗也要保不住了,舅老爺不見,人家說了,您家的品級太高,人沈家泥腿子出身,當不得何侯爺家的抱歉。”

何家大管事簡直以為耳朵出了問題,放眼京城哪家敢不給何家這點面子?就是何侯爺的政敵,也不會當面打臉,可是如今沈家這一家剛進京的泥腿子就啪啪啪的打了,他還不能如何。

出來的時候侯爺並夫人就千叮嚀萬囑咐,不管沈家態度如何,一定要把帖子投過去,東西送進門,現在他人都進不去,門子只敢給他在門房坐著喝茶,人是不敢放進去的。

何大管事跺跺腳走了,不一會兒城裏能知道的都知道了,有人驚訝於沈家二楞子,有的人笑著說何家活該。

像刑部尚書就覺得沈家還真硬氣的起來,人家現在求著何家嗎?不啊!人家以後會求著何家嗎?也不用啊!

何況人家的依仗是太妃娘娘和皇帝,你何家算哪根蔥,要不然為什麽大臣們對外戚是如此慎重呢,原因就在這裏,外戚拎得清的,人人都好過,外戚要是混不吝的,打老鼠還不能傷玉瓶。

加上如今是何家理虧,有錯在先,沈家就是不搭理,你待如何?

大管事回到何家,他也沒添油加醋,就老老實實的說了,何夫人胸口一悶,臉色一白,搖搖欲墜,好在被母親拎過耳朵,沒說不合時宜的話,就含淚委屈道:“侯爺!”

何侯爺面色也不佳,到底不像夫人,只淡淡道:“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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