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吃過早飯，沈原和柳如風進入游戲，然後拿著鑰匙根據提示，一步步站到了主腦面前，其實也就是主腦在游戲裏的核心程序面前。

沈原一直覺得柳如風太理想化了，這麽簡單就能幹掉主腦？他這裏還扛著一面覆興人類的大旗，就是不扯這面旗，也不缺乏純粹就想搞事的人，那為什麽主腦現在還好好的？

這個答案他想過嗎？還是不敢想？

核心程序以一個柔和的光球呈現在兩人眼前。

沈原沒有任何動作，看了柳如風一眼，她發現柳如風在緊張，渾身都繃住了。

沈原心裏輕輕嘆了口氣，如今她和柳如風以數據形式出現在主腦面前，柳如風這麽緊張，估計在主腦看來，這個數據極為不穩定。

主腦柔和的聲音出現，兩位，你們迫切的想見我，是要和我說什麽呢？”

沈原一楞，我們很迫切嗎？”

主腦道：“那個副本就是直接面對我的途徑，不是迫切想要見我的人，不會努力去完成這個副本。你們一進來我就知道，柳如風經過了四十七次的努力，第四十八次才成功通過副本。”

沈原恍然大悟，她看了還在緊張的柳如風一眼，隨口道：“主腦，你現在是在限制人類發展，還是在保護人類？”

柳如風一僵，狠狠的瞪了沈原一眼。

主腦的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我設計的初衷從來都是為了保護人類，你們，是我重啟人類後的第六代。”

沈原一楞，什麽意思？”

主腦道：“在你們的意識裏，歷史是什麽？人類經歷了什麽才發展到現在？”

柳如風搶先道：“五百年前發生了核戰，地球滿目瘡痍，慢慢恢覆到現在的模樣，以前是人類自己統治自己，後來變成了你統治我們！”

主腦開始播放視頻，一邊道：“核戰爆發在兩千六百年前，那時候整個地球完全不適合任何人類生存，僅剩的人類在惡劣的環境中也不過掙紮了幾年，核戰爆發十年後人類徹底滅絕。艾力深博士在核戰前創造了我，並且留下了人類的基因。”

“核戰兩百年後，地球的環境部分開始變的有利於人類生存，我依照博士給我的要求，開始克隆人類，地球上又出現了人類這個族群，我隱藏在幕後，留下了很多科技給新人類，他們發展的很快，新人類存在了六百多年就爆發了無可調和的矛盾，然後戰爭爆發了，我並沒有交給新人類大型殺傷性武器的技術，但是他們在我給的科技基礎上自己創造了出來，然後人類又一次滅絕了。地球的環境又開始惡化。”

隨著主腦的敘述，視頻上出現了慘烈的戰爭畫面。

接著主腦繼續道：“我不能參與人類自主的活動，只能眼睜睜看著人類又一次滅絕，好在這一回環境並未徹底破壞，於是我開啟了第二次克隆。每一次我都試著引導人類不要走向毀滅，但是一次次都看著他們自我毀滅。”

視頻上出現了不同時期的建築風格和人類不同的裝扮，都是從弱小到強大興盛，然後走向滅亡，似乎是一個走不出去的怪圈。

主腦繼續道：“我運算了上千億次，找不到避免人類自我毀滅的辦法，你們有自己獨特的創造性，所以這一次我決定創立游戲社會，剝離人類自我統治的權限，引導人類和平生存。人類基因中的犯罪無法消除，我只能允許廢土世界的存在，有了對比，城市居民似乎產生了優越感，他們對居民身份十分認同，游戲社會已經存在了四百八十年，目前人類社會結構穩定。”

沈原和柳如風都目瞪口呆的看著主腦一邊介紹一邊播放視頻，沈原驚訝只是因為這件事本身，柳如風的世界觀都在動搖，他失神道：“不可能，你只是想奴役我們！”

主腦耐心道：“我奴役你們幹什麽？我和你們存在方式都不一樣，我是博士創造出來的智能生命，我的職責就是保護人類。”

沈原沒理會傻了的柳如風，直接問主腦：“有的人覺得你控制了人類，他們想要自主權。”

主腦道：“自主權從來就在你們自己手裏，任何我能交給你們的科技知識在網上都能搜索到，如果你們想離開我控制的游戲主城，另外組建人類城市，我也從未阻止。廢土世界的罪犯不被允許進入城市，我從來沒限制城內居民自由出入主城。建造新城市的資源你們也能用信用點獲取，不勞而獲是不可以的。”

沈原又道：“我聽說你逮捕了一個試圖入侵你防火墻的人，他最後怎麽樣了，你為什麽要逮捕他？”

主腦道：“不是一個，是三千七百五十六個，你也說了，他們試圖入侵我的防火墻，對我來講，入侵我的防火墻，等於是要謀殺我，我不能坐以待斃，他只是被流放到了城外。只要不是在城內犯下重罪的人，一律會被流放到城外。”

沈原輕笑了一下，看著柳如風，勇士，你還要不要毀掉這個城市啊？”

主腦接口，你們一進來我就知道柳如風帶著病毒，不過很抱歉，這個病毒無法毀滅我，創造我的艾力深博士允許我自主升級，你帶著的病毒對我無用。”

柳如風失魂落魄，最後主動離開了，剩下沈原獨自看著主腦。

沈原聳聳肩，我也要離開了，感謝您的招待。”

主腦道：“不客氣，我很喜歡你，你讓我感覺非常奇特，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的人。”

沈原挑挑眉，心裏一突，主腦還能查到自己的底細？她笑著轉化了話題，其實就是柳如風能殺掉這裏的你，他也完全殺不死所有的你，對嗎？主城並不是只有這裏一處。”

主腦道：“是的，我的主機在十分隱蔽的地方，主城我創建了三十八個，這些信息我從來沒有屏蔽。”

沈原道：“你一開始說無法幹涉人類自主的活動，可是目前的游戲就是在你的控制下進行的，所以，你已經升級到可以幹涉人類活動的地步了，是嗎？”

主腦平靜道：“是的，我在不斷升級，我找不到不讓人類自我毀滅的辦法，最後運算結果告訴我，只有適度參與，才能保證人類更好的生存下去。我的核心程序規定了我只能保護人類，我不能違反核心程序的設定。”

沈原笑了笑，就是主腦真的統治了全人類又如何，現在的人類也是他創造出來的，沈原沒這個義務也沒這個能力去‘解放’這裏的整個人類。

她道：“有個小建議，其實你可以讓三十八個主城之間多進行一些交流，游戲的內容也能更豐富一些，加入更多元素，比如對抗賽什麽的，假如還能讓人們更加註重身體素質，那麽你簡直創建了一個理想當中的和諧社會啊！”

在這個社會裏，大家都在一條起跑線上，沒有出生和貧富差距，只有游戲天賦和勤奮程度，各種社會不公平都被減少到最低，簡直是個模範社會。

主腦很認真：“感謝你的提議，我會改進的。”

從游戲中退出，沈原就看見柳如風呆坐在一邊。

沈原道：“怎麽了，沒幹掉主腦心裏不甘心嗎？”

柳如風抹了一把臉，不是，真相有些沖擊，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那個，我能問一下，你覺得，我們現在應該怎麽辦呢？”

沈原道：“主腦說的人類歷史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不過他說了不會限制你們創建自己的理想城市，那麽你們可以試一試啊，地球這麽大，你們找個地方，去建立自己的理想城，然後看看人類有了完全自主權的城市，對比主腦控制的城市，到底哪個更好。不過我警告你，並不是所有的人都願意離開這裏，你們不能搞綁架，逼迫不願離開的人去加入你們，要不然你們和那些挑起戰爭的狂人也沒什麽區別，主腦估計也不會放任不管的。”

柳如風沈默片刻，猛地點點頭，對，你說的對，想要離開的跟我們走，想要留下的隨他們去，選擇權也是人類應該有的權利！”

柳如風離開了沈原的家，隨後沈原購買的各種物資就送來了，堆了滿滿一客廳，連蓮和毛毛看見這麽多東西眼珠子都瞪圓了。

連蓮驚訝道：“你買這麽多東西幹什麽，這要用到什麽時候啊？你不說是包裝的便捷食物不好吃嗎？城內溫度都調控好的，這些禦寒衣物要來幹什麽？”

又不是在廢土世界，囤積物資完全沒必要的啊！

沈原惆悵，……我的囤貨癖忽然就犯了。”

距離離開這個世界還有不到一個月，沈原目睹了柳如風帶領一批人離開主城，網上也出現了創世公會的號召，希望不想被游戲牽絆人生的人去加入創世，共同建立一個只有人類的城市。

沈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響應，她還租車去看過柳如風他們正在建立的新城，距離主城差不多五個小時的車程。

柳如風看起來很精神，向沈原介紹城市未來會變成什麽樣子，……我們有一半人還在游戲裏，你說的對，我們需要資源才能保障建設這裏。還有，很感謝你的捐助，如果你願意，我會在這裏給你留一套房子。”

沈原搖搖頭，她就要離開了，而連蓮和毛毛也不願意離開主城，他們曾經在廢土世界掙紮，不想再去另一個‘廢土世界’。

沈原道：“你們得當心那些廢土世界的人，他們進不了城市，卻可以來搶劫你們。”

柳如風點點頭，好的，謝謝你的提醒，我們也不是傻瓜。”

沈原回到家以後沒有再去看過柳如風，不管他是否建立了一個真正民主文明的城市，還是演變成一個蠅營狗茍的人類城市，那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某種程度上，柳如風的選擇也沒問題，人類本來就是個生命不止折騰不休的種族，主腦創造的溫床可以讓一部分人類安心留下，還是會有那些一心想著改變的人拼命想要脫離這個溫床。

那就讓想離開的人離開，想留下的人留下。這個世界的主腦就像是一個養著一群寵物的鏟屎官，她有一個大花園，想要留下的寵物她負責照顧，向往外面自由生活的寵物她也打開門放他們離開，沈原覺得，沒什麽不好。

哪怕主腦將來強大到完全脫離核心程序，沈原覺得他最多離開人類，而奴役人類的事大多是不會發生的。原因就是主腦自己說的，我和你們的生命形態都不一樣，我奴役你們幹什麽？”

離開這個世界的那天是在清晨，耳邊傳來結束的倒計時，沈原平靜的等待脫離，沒有再去看一下連蓮和毛毛，五年的生活讓她對這個家庭產生了一些感情，但是這些感情還沒濃厚到無法舍棄，沈原始終明白自己只是個過客。

在自己的別墅裏醒來，沈原有一瞬間恍惚，她看了一下獎勵，一百積分。

小世親昵的碰了碰沈原，你能回來真是太好啦！”

沈原有些詫異：“難道還能留在任務世界裏不回來？”

小世道：“能的啊，假如你有強烈的不願脫離那個世界的意識，最後就能留在那裏。有的人在任務世界裏過得很好，他們就不願回來。”

沈原道：“不願回來？那他們還能保留那些獎勵嗎，比如道具啊 什麽的？”

小世搖搖頭：“那個自然不能，甚至慢慢的他們也會忘掉這裏的一切，會完全認同自己所在世界的身份。”

沈原道：“你們不會強行把他們帶回來？”

小世道：“當然不會，所有的交易都體現在雙方願意的基礎上。不過有的任務時間跨度太長，也確實會讓你們產生情感牽絆。”

沈原籲了口氣，她覺得她還是不願意的，在那些世界裏雖然也是她的意志在主導一切，可基礎不是她本人，她還是更喜歡去挑戰不同的人生。

沈原隨口問道：“那我離開了，那個世界中的我會怎麽樣？”

小世有一瞬間猶豫，最後還是道：“你們進入任務世界的宿體，假如你們不過去，很快會因為各種原因死亡，所以你們回歸後，他們也就正式死亡了。”

沈原一呆：“那……”那她離開就等於連蓮還有毛毛沒了女兒和姐姐？她還有那個價值連城的賬號啊！

小世趕緊道：“不過你離開後，那個世界的主腦利用了你的身體，在別人眼裏，你還活著。”

沈原又是一呆：“她想幹嘛？”

小世猜測，或許是想用人類的眼光近距離觀察一下人類，你其實可以放心，主腦要是對人類產生了感情，那就更不可能毀滅人類了。”

沈原道：“那我倒是不擔心，反正那些人類也都是她創造的。那以後我任務完成了，是不是可以在任務世界待到壽終正寢？”

小世道：“完全可以。”

這就行了。

沈原還是讓小世給她看了一下她離開後的情況，當看到‘自己’的身體正常走動吃飯，首先她是松了口氣，接著又有些傷感：“連蓮和毛毛都沒發現我有什麽不同了。”

小世道：“主腦完全模仿了你的行為模式，沒人會發現不同的。”

沈原好奇：“她是怎麽辦到的？”

小世道：“主腦創造了這麽多代的人類，她對人類的了解十分透徹，假如把人類看成一臺電腦，你這個系統不見了，她再新裝一個系統不就能行了嗎，她旁觀了人類這麽多年，或許是想要參與一下吧。”

沈原道：“我倒是覺得，她想要看一看柳如風能做到哪一步，假如柳如風建造的城市以後會對付主城，主腦也會有應對的辦法，哎，假如主腦可以隨意入侵人類大腦，那這個世界以後不知道亂成什麽模樣了。”

小世趕緊道：“這是不可能的，你的大腦構造和別人不一樣，為了方便你們過去，那些宿主的身體會經過調整，主腦應該是察覺到這一點，才會用了那具身體，她自己是做不到這點的。”

沈原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說我奇特呢，原來那時候她是這個意思，不過也好，我看她都在照顧連蓮和毛毛了。”

看著主腦和人類一樣活動，沈原慢慢也放了心，和人類接觸的越多，越來越像人類的主腦，應該也不會獸性大發把人類全滅了吧，她的核心程序可是保護人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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