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忽略掉那本有色圖書帶來的尷尬，一上午的時間，明鏡都待在書房裏教明褚識字寫字 。

好在明褚這方面天賦不錯，明鏡每教的一個字，對方往往在白紙上寫個四五遍就記住了，唯一讓他感到好笑的是，明褚的字寫得實在過於幼稚，就像剛剛學會寫字的小孩子那般，字跡歪歪斜斜，大小不一。

明褚趁著明鏡躺在一旁的椅子上和小貓玩耍的空擋，偷偷瞅了眼，自覺對方暫時不會理會自己，便重新抽出一張白紙，仔細而認真的把明鏡二字寫滿紙面。

這一紙的‘明鏡’二字，比之前紙張上的字跡不知要好上多少倍，明褚越看心裏越滿意，甚至想要把紙張捧到明鏡面前，若是能聽到對方誇他的聲音，那就再好不過了。

大小姐終於被逗累了，此刻趴在一邊呼呼大睡。

明鏡展了展腰身，正值晌午，屋外陽光照得正濃，地面上倒映著院子裏種植的樹木的影子，周圍靜悄悄的一片，就好像時間突然靜止在了這一時刻。

明鏡伸手扯了會兒襖子，莫名覺得有些熱。他回頭想看看明褚寫得怎麽樣，這一回頭，對方臉上那癡楞楞的笑讓他頗感無語。

順著明褚的目光看著桌上的白紙，明鏡心中好奇，這人是寫了什麽如此高興。要知道明褚平時臉上就一個表情，無論自己對他說些什麽，他給的反應大部分是沈悶的順從，就算偶爾反對，那表情也是死氣沈沈，毫無波瀾的。

無意識地屏住呼吸，明鏡放輕腳步，悄無聲息的走到明褚身後，很快，那占據了滿紙的‘明鏡’二字叫他眼前一亮。

伸手將紙張展到眼前，明鏡細細看著那每一筆每一劃，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

他看向明褚，由於對方比他高出半個頭，不得不微微仰視，道：“寫的不錯，這才一個上午的時間，沒想到你的進步已經這麽大了。”

明褚有些無錯，紅著一張膚色偏黑的臉，眼神游移，看哪兒都不敢看明鏡，悶悶道：“嗯……”

明鏡好笑道：“你是在害羞嗎？”

被當場揭穿，明褚更是羞愧的想要找個角落蹲著不出來，他悄悄偏過身體，低聲吶吶幾句，也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明鏡見狀，掩住唇角的笑意清清嗓子道：“我去弄著吃的，一會兒要出門，去南鎮那邊收這三個月的租錢。”

說著，明鏡抱起大小姐走出書房。

明褚站在原地略一領會，明白明鏡話裏的意思後，便急忙往外跑去，跟到廚房裏。

明鏡還沒踏進廚房半步，就被明褚截了，推到大廳上坐著休息。

明褚在廚房忙活的時間，他坐不住，抱著半睡半醒的大小姐走到院子裏曬曬太陽，碰碰花草。

明褚時不時從廚房裏探頭往外偷偷看，被明鏡當場抓了個正著後，就沒膽再看，專心做飯。

午飯過，明褚打算跟著明鏡一起出去。

明鏡擺擺手，“你就待在書房裏識字寫字，我出去收租也不難，只是要過的門戶多一些，我下午回來可能會有些晚，你提前備好晚飯就行了。”

明褚嘴角動了動，還想說話，明鏡不容拒絕道：“去後院幫我把驢子牽到大門，我去拿賬本。”

於是，在大門外把明鏡扶上驢子後，明褚只能心不甘情不願的目送對方遠去，直到那一抹背影漸漸消失，他才咬咬牙，一頭紮進書房裏。

明鏡騎在驢子上，悠哉悠哉的從路邊折了根草銜在嘴裏。

這小鎮，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光是他從南鎮每隔三個月收取的租錢，若是按照平日裏的飲食花銷計劃，足夠他吃上一年半載還足足有餘。

今日難得放晴，街上擺攤的擠滿了兩道。

攤主們見到明鏡，就跟巴結財神爺似的，一路騎著驢子下去，奉承話聽得耳朵都起繭，驢子後也掛著不少攤主們硬塞過來的禮品。

明鏡心裏明白，這些人無非是想討他歡心，讓他減些租錢。因此每次出來收租錢，可以說是明鏡最不自在的時候。

地主這個稱呼，在多數人的印象中，恐怕是暴力、兇蠻、不講情面、冷血壓榨的形象。

就東、西、北鎮的地主相比，明鏡作為南鎮的地主，脾氣是出了名溫和。

收錢時笑得和和氣氣，也不壓榨價錢，有時候遇到日子實在苦得緊的租戶，他不願為難對方，直接減免了大半的租金，只象征性的收取一小部分租錢。

鎮上的居民知道南鎮這邊租錢相對便宜，更重要的是地主性格好，因此相對於其他三邊的小鎮而言，南鎮是居民聚集最多的一方。

偶爾明鏡會遇到投機取巧裝可憐的租戶，但鎮上更多的是待他真誠並且拘謹的居民。

日落西沈，明鏡挨家挨戶收取完租錢，天色已經完全暗下，氣溫漸漸冷了回來。

他騎著驢子加快速度往家裏趕去，驢子後妥著好些禮品，隨著驢子的走動，發出陣陣聲響。

還未走到大門，如墨的夜色下，大門前掛著的兩串燈籠透出淡淡光芒，籠罩著在門外等候的人身上。

明鏡剛在大門停下，明褚馬上迎了上來，牽好驢子，仰頭道：“我已經把飯菜做好了。”

明鏡坐在驢子上，任明褚把驢子往院裏牽，彎眼笑道，“辛苦你了。”

明褚搖頭。

“對了，下午我在街上逛了會兒，順手給你買了幾套襖子、長袍還有靴子，帽子也買了兩頂，也不知道適不適合你，一會吃完飯你記得穿上試試。”

明褚緊了緊手上的力道，沈悶的將驢子在後院系好後，他突然面朝明鏡雙膝跪地，頭重重的往地上磕，發出一陣咚咚的聲音。

明鏡被對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差點從驢子上摔下來，他急忙下了驢子，伸手一把扶起明褚，頗為氣急敗壞道：“幹嘛呢幹嘛呢，動不動就下跪磕頭的，你是想我折壽呢！”

明褚額上滲出一絲鮮血，他隨意抹了抹，渾身不動，眼睛卻瞥向一邊。

明鏡借著微弱的光線打量，很快發現明褚眼睛亮亮的 。內心一顫，他往對方面頰摸了摸，手指微微頓住，輕聲問：“怎麽還哭了呢……”

明褚狠狠搖頭，帶著依戀，面頰貼在明鏡的手指上，無法用言語表達他內心的感動。

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只要他還活著，他所有的命都是明鏡一個人的。

這是明褚此刻唯一的念頭。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不夠粗長……但也不算短小了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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