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平常極少說話的阿森慢慢收起了臉上的表情，平靜地看著九幽：“你不懂。”

“我不懂？”九幽怔住了，隨後多智近妖的他就明白阿森話中的意思了，為難的伸手按著發痛的額頭，苦笑道：“我也希望我不懂就好。”

他不是不懂，而是……他懂得太多。

懂得多，就想得多，想得多就想找出兩全的辦法，然後顧及也多，也會就考慮取舍；反而失去了阿森的那種純粹和直白。

“呵。”老實本份的阿森臉上露出了一抹譏諷，不再說什麽，繞開九幽就朝著無霜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他不會再被九幽說服了，之前他的那一刻猶豫，就差點兒給了夜魔妃傷害主上的機會，現在他都不敢想象，若是夜夫人沒有出現，他該如何面對被夜魔妃侵入魂體的主上。

大了就如疾風說的，那些責任什麽的交於他們的下一代去完成好了，而他現在，只想跟著主上。

九幽從阿森直白的眼神中看懂了他的選擇，放下手沒有攔他。疾風擡龍爪子在九幽的肩膀上拍了兩下，也沒有說話，就跟在了阿森的後頭。

倒是小狼，有心跟著阿森他們去，又放不下九幽，著急的在九幽身邊繞圈子：“接下來我們要怎麽辦？你快說啊！”

夜魔妃死了，他們所有的計劃都毀了，現在他們總不能還繼續沿著老計劃走吧。

九幽輕嘆了一聲，拍了他腦袋一下：“先跟過去再說。”

他需要時間好好的想一想，等會兒面對著無霜，該怎麽把一切與無霜坦白。若是由阿森來說，肯定會壞事的，哪怕是疾風也未必還能在現在的無霜面前，瞞得下一絲半點。

“好好。”小狼也有些迫不急待了，得了這句話，身子如箭般沖了出去。九幽擡腿跟上。他們很快就找到了無霜他們，遠遠地看到無霜和疾風像是在爭執著什麽。

九幽加快了速度，想過去聽清楚他們爭吵的內容，可是他們還沒走兩步，就感覺到了四周出現了白光，身邊的環境的異變開始扭曲變形，隨後他就被卷進了蒼白的風暴眼裏。

九幽臉色大變：“不好，無霜在趕我們出綠野。”

他催動靈力，想要與風暴對抗，剛聚集起來的靈力像是被某個東西戳了一下，瞬間就消失一空，隨後風暴的力量變得更加強大，還沒等他做出第二次的應對反應，眼前已經是一片混渾。

等他穩定心神後，發現自己站在了之前他進入綠野的地方，而四周也沒有了小狼和疾風他們的氣息。

他感知了一下，發現自己和綠野聯系已經被徹底的割斷了。看來無霜這次，只怕是真的被他們給傷心了，下手沒留下任何的餘地。

轉念，他又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為何他沒有感應到小狼和疾風他們的位置，哪怕他們進入的不是一個地方，哪怕他們隔得再遠，但彼此還是有一定的感應的。

難道被丟出綠野的只有他一人，而他們三個被無霜給留下來了？

為什麽會留下他們三人，而趕走他？

是因為那三人更好套話嗎，還是那三個家夥為了他們自己，把一切的過失都推到了他頭上？

呃，以現在的局面，以及那三個家夥的心思來說，極有這個可能性的。

想到了最後看到的疾風和無霜的模樣，他的臉徹底的黑了，低聲連罵了幾句混蛋，沒敢再在這裏停留，馬上朝著藍光谷而去。

九幽的想法，還是錯了一點兒，無霜並不是只把他一個人趕出來了，而是把阿森他們全部都趕了出來，只是她做了一點點的小手腳，阻斷了他們彼此的感應罷了，九幽因為心亂了，而沒有發現而已。

無霜也確實是和疾風起了爭執，但他們爭執的原因，還是因為紅豆。

以自己身體布下的靈陣為中心，讓夢馬馱著她開始繞著圈子找尋雲飛煙的下落，同時也不停的想要找到和身體的聯系。

她足足找了一天，把從靈陣那裏出去數百裏的範圍盡數找遍，一點點的線索也沒有。

她感覺到疲憊了，讓夢馬找了個地方暫時休息。她按著額頭靠坐在夢馬的身上，然後開始整理今天所有發生的事情，以及疏漏。

她想到了剛剛疾風的話，疾風說，除了秘境那次外，幾乎哪哪都有雲飛煙的影子。甚至還懷疑雲飛煙也曾進入過秘境，只是與他們進到了不同的地方，還有不同的收獲。

可是，若真相就是這樣的話，她在秘境裏能得到什麽呢？

雲飛煙並不是夜家人，而她使用的身體也不是自己的，而是雲欣華的，也與夜家無關。

她正想著，就感覺到了後面疾風的氣息，擡眼就看到疾風踏雲而來。

疾風的速度本就極快，他現在又是用的白靈龍的身體，要追上夢馬更是輕而易舉的事，只是他大概猜到了無霜的繞圈的想法，沒有直接追過來，而是也把四周掃了一遍，沒有發現才過來的。

看到無霜面露倦意的靠在夢馬背上，他的心裏難受得緊，也不等無霜的怒目，他一揚手就把紅豆直接拋向了無霜的魂體。無霜下意識的避開紅豆，可那紅豆上被疾風裹了靈力，也隨著無霜避開的身體改變了飛行的軌跡，直接碰觸到了無霜的魂體。

一瞬間後，大量的靈力從紅豆裏湧入無霜的魂體，修補著無霜已經耗損得快要枯竭的靈力。

無霜舒服得差點兒都要哼出來了，雖然有母親的庇護，她受損的魂體得到了修補，但是之前她往紅豆裏註入了自己大半的靈力，又和夜魔妃進行爭魂之戰那麽久，身體裏的靈力早已所剩無幾，整個如同一個幹涸的沙漠，紅豆裏的靈力對此時的她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盼望已久的甘露。

不過，隨著魂體裏的靈力聚多，她很快也就從那種想要放縱和繼續沈陷的舒服中蘇醒了過來，然後強行的阻斷了自己和紅豆的聯系。

她在紅豆上加上了一層封印，托在手裏，眼睛赤紅地看著疾風；“你是想用這樣的方法，來做個徹底的了斷嗎？”

她的話尖銳，甚至還有些刻薄，讓疾風一下子反應不過來，但他還是遵循著自己的本意道：“您現在需要休息和充沛的靈力。”看到無霜變臉，他馬上道：“這裏面有您的靈力，我只是物歸原主。”

無霜點點頭：“這話倒是在理。”

她又解開了紅豆上的封印，開始吸取靈力，但她控制得極好，大概把自己輸入的那部分吸盡之後，就再次把紅豆給封印上了，然後拋給了疾風：“現在，我拿回我自己的那一部分了，你們的東西還給你們。”

疾風不敢讓紅豆落在地上，只得伸出爪子接住：“可是你現在的靈力恢覆還不夠，又失去了身體的依托，魂體的消耗靈力也要平常大得多。”

“這事就不用你管了。”無霜冰冷地拒絕了他的好意，看到阿森一臉著急的趕了過來，後頭還有小狼和九幽。她的臉色更加幽暗了幾分，嘴唇輕動，開始修改綠野最外層的那些結界，毫不猶豫把疾風他們和綠野結界上的牽絆盡數清除掉。

眼前風暴眼消失之後，九幽他們的身形也隨之不見了，無霜才感覺到自己胸口處痛得厲害，讓腰都直不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這狀況是魂體受傷後的反應，還是狠下心與他們做個徹底了結後的心痛。

她爬在夢馬的背上，好半天才緩過勁來，擡手抹了抹臉，看著空空的手，她又自嘲地笑了起來：“魂體也是有好處的。”再傷心，也不會有淚。

傷心又能如何，能改變眼前的一切嗎？

何況疾風有一句話說得對，使用魂體的靈力消耗實在是太多了，只是把疾風他們趕走這樣的小動作，就讓她剛剛恢覆不多的靈力抽掉了一大半。

她收拾好心情，放棄了繼續尋找雲飛煙的想法，直接回到了父親的小院裏。整個綠野，這裏才是最安全的，也是最讓她放心的地方。

小院還是她離開後的模樣，只不過沒有了藍眼和嘰嘰喳喳的小黑鵝讓她很不習慣。

她進到廳內，又試著召喚藍眼。之前藍眼也被她試著召喚了好幾次，可每次被召喚出來，它依舊是昏迷的模樣。

她嘆著氣，自嘲地道：“我怎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讓自己連一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

她推門進去，到了父親的書房裏，然後把母親的冰棺取了出來，放在窗邊的床榻上。她看到冰棺上方飄出了漂亮藍色光點兒，然後飄向了對面墻上，父親親手所畫的那幅畫像上的母親中，然後消失不見。

她感覺得到，畫中的對視的父親和母親兩人臉上的笑容更加真摯和溫和了許多。

“你們現在，永遠在一起了。”無霜擠出個笑容來：“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的照顧自己。”

她對著畫像，又說了一番話，把一肚子的苦水都倒出來後，才覺得自己舒服了些。

“對了，”她一揚手，把放在空間裏林惜兒的魂珠取了出來。因母親的消逝，這粒魂珠上極少的藍色的光點全部沒了，整個顏色也大變，變得徹底黑烏烏的，就像是一只死魚眼，沒有半分光澤。

裏面的黑色魂氣滾動著，像林惜兒已經感覺到了她的用意，努力的做著最後的垂死掙紮著，以及還有向她的哀求。

無霜不為所動，直接用靈力將魂球捏碎，然後把所有的殘餘都盡數融化消損，連一點點的殘渣都沒留下。

“我不會讓她臟了我們的家的。”

做完這些，她轉身出門，小心翼翼的將房門給關上，像是把她最珍貴的寶物給鎖了起來。門剛剛合上，她整個人就怔了一下，隨後，她反應了過來：“原來如此，我真是太大意了！”

她怎麽忘了，林惜兒會換魂之術，是造成了她和母親魂體分離的罪魁禍首。

林惜兒這些年一直活在華陽國，哪裏有華陽帝盯著她，她也不可能什麽也不做，她極有可能還做下了其它，比如……聯系她的親生女兒，讓她脫困，同進也是給自己找一個好幫手。

而雲飛煙是林惜兒的親生女兒，她未必就不會從林惜兒那裏繼承到一些他們林家的殘餘控制之術。

若是雲飛煙真的懂這些，當初在她進入綠野的時候，又因為某些原因，找到了可以讓她自由進入的漏洞，那她就可以在他們破開結界之後，為了逃避那危險的結界後的巨大世界，直接藏進了綠野裏。

而她逃亡的時候被龍運風看到了，龍運風並且發現了她的目的地是綠野，又以他詭異的想法知道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內情，才會在臨死之前，提醒她要小心雲飛煙。

而雲飛煙進入綠野後，以她的實力未必能在綠野裏平安，極有可能身死只留下了魂魄，然後自己的離魂，讓雲飛煙的魂魄感覺到了身體的存在，然後……她就趁機搶奪了身體。

無霜又仔細想了一下，覺得這個推測沒有問題。

若是雲飛煙是在看到自己身體後，才起了換身體的念頭，那她魂魄離體之後根本就沒辦法毀掉她之前用的那具身體。

她找遍的那數百裏的範圍內，不僅沒有找到雲飛煙的身體，更沒有查覺到四周有人靈力波動過的跡象。

“看來，我還是小看了她。”無霜擡手，輕輕的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大意了，真是大意了。”

她叨叨著，去看了下小黑鵝，小黑鵝還是個蛋，並且一動不動的，若是蛋殼上的靈力生機旺盛，她都有些懷疑小黑鵝是不是受到了重創。想了想，她把自己恢覆不多的靈力輸了一半給小黑鵝，然後又往昏迷的藍眼裏輸入了一些。

好歹，得弄醒一個，來跟她說說話。

要不然她一個人哪怕能想清楚一切，也得先悶死在這裏。

小黑鵝吸入了靈力之後，沒有反應，倒是藍眼幽幽的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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