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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新婚(八) (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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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晝錦走了半年多,此時回來,應當是那處已經握在了手裏了吧。

事到如今,臻璇也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總歸是都綁在了七皇子身上,就如臻瑛說的,現在各個都盼著這位四姑爺,他好了,他們才能都好好的。

在門口立了一會,晝錦從裏頭出來,見了臻璇,他趕緊問了安。

臻璇點點頭,起步進了書房。

書桌上東西不多,左手邊堆了不高不低一疊賬冊。面前翻開了一本,右手邊硯臺筆墨,夏頤卿坐在書桌後頭,閉著眼揉著太陽穴。

臻璇走到他身後,手指輕柔幫著按了。低聲道:“二爺尋我?”

夏頤卿應了一聲,又讓臻璇按了會兒,才指了指面前被壓在賬冊底下的圖紙:“改了幾處,你來看看。”

臻璇聞言,取出圖紙一張張看了,只是她只能看個模樣,那些標註用料只有一個大致的印象。往細說了就不懂了:“二爺,我看不明白呢。”

夏頤卿彎著唇角睨了她一眼,示意她俯身下來,一一把改動之處說與她聽。

臻璇仔細聽完,道:“我是覺得挺好的。”

夏頤卿定然也覺得這改動不錯,若不然也不會叫她過來。直接就退回去了。

把圖紙收在了一邊,夏頤卿道:“剛才見到晝錦了?玫州那裏都還順利,別念在心上。”

這是怕她擔憂在寬她的心,臻璇莞爾道了一聲“好”。

夏頤卿的目光又落回了賬冊上,臻璇瞥了一眼硯臺。見裏頭墨汁不多了,便扶著袖子添了水,細細研磨起來。

夏頤卿聽到了研磨的聲音,他擡眼看去,臻璇低頭垂眸,漆黑的眸子如墨一般,墨香漸漸濃郁,夏日的午後越發寧靜了。

紅袖添香,便是如此吧。

他想到臻璇生曦姐兒的時候,他坐在書房裏研磨,迫使自己靜下心來,那一刻緊張躁動不安的心,在此刻竟然平靜得如同無風時的池水。

有這麽一個人在身邊,所以才能這般心安吧。

夏頤卿抿唇,輕輕喚了臻璇一聲:“七娘。”

臻璇卻沒有回應,她研磨的手沒有停,人卻出神了。

等夏頤卿又喚了一聲,臻璇才蒙蒙轉過神來:“二爺喚我?”

看她迷茫樣子,夏頤卿不禁失笑,暖聲道:“想什麽呢?”

臻璇輕咬下唇,一時沒有應答。

她剛才從礦藏想到了七皇子,又想到了進京已經一個多月的臻琳,日子來回一算,猛然之間發現,她的月事遲了快十天了。

生過了曦姐兒之後,臻璇的月事不像之前一般準確,每個月晚上四五天都是有的,可像這樣的十天……

心中劃過了念頭,只是這也僅是她的猜測,沒有確定的事,臻璇不想貿貿然說與夏頤卿聽,尤其是這種大事。

臻璇緩緩搖了搖頭:“我就是在想四姐姐,路上還有半個月吧。”

夏頤卿看得出這是臻璇的推托,也沒有拆穿追問,順著她的話,道:“差不多。殿下恐怕會比四姨早幾天進京。”

臻璇笑著點了頭。

這件事存在了心上,第二日便急急請了陳媽媽過來。

陳媽媽進了屋,見裏頭只剩下挽琴伺候,曦姐兒都不在,她估摸著臻璇說的是秘密事,便依著在杌子上坐了。

“媽媽,我這個月的葵水遲了十天了。”臻璇也顧不上羞澀不羞澀的,只壓著聲音把事情說了,“這幾個月都會晚,卻沒有晚這麽多過。”

陳媽媽一楞,再一想又忍不住笑了:“也許是又懷上了,也許是沒有,請查大夫來把個脈?”

臻璇搖頭:“月份這般淺,就怕切不準。萬一弄錯了,叫老祖宗、祖母那兒白歡喜一場。”

這話說得有道理。

臻璇生了曦姐兒才半年,無論是長生居還是聽風苑裏都不會催促,可萬一鬧個烏龍,下回就都盯著臻璇的肚子,越發添了壓力了。

“奶奶別著急,再等個十天半個月的,若還不來再叫查大夫來看看。”陳媽媽建議道,“這段日子吃喝都小心一些,冰碗雖然解暑,奶奶千萬別貪嘴。”

臻璇自然應下了。

臻璇雖然沒貪嘴。不想沒幾日之後,老祖宗那裏貪涼快多吃了幾口冰,半夜裏身子就不舒服了。

因著夜深,也沒有往各院子裏報。等天亮時各處起身,才曉得老祖宗病了。

鄭老太太匆匆用了些早飯,便叫鄭氏、臻璇、夏湖卿一塊往長生居去。

剛進了門,外頭又一陣問安聲,何老太太領著二房女眷們來了。

兩房見了禮,臻璇並未見到楊氏,便悄悄問了雲氏一聲。

雲氏輕聲道:“八個月了,大嫂想來都沒哪個敢讓她過來,老祖宗見了她越發要生氣了。”

老祖宗念著晚輩們的肚子,就怕有個閃失。若楊氏就這麽過來,沖到了藥味,更加不好。

桂嬤嬤和湘翮伺候了一整夜,湘翮年紀輕些還好,桂嬤嬤歲數大了。整個人就有些沒精神。

鄭老太太問了湘翮幾句,曉得老祖宗就是受了些涼,沒有什麽大事,只是到底年紀在那邊,少不得要調理一段日子。

老祖宗曉得她們過來,不愛她們一群人在面前擁著,只留下了臻璇和雲氏兩個曾孫媳婦。其他人都散了。

說是伺疾,其實也沒有多少事情。

桂嬤嬤去休息了,怡翮進來伺候,老祖宗闔眼躺在床上,聽雲氏說些趣事。

“到底是老了,不中用了。就那麽幾口冰。年輕時吃上兩碗都不覺得難受。”老祖宗自嘲,又笑著與她們道,“趁著年輕,想吃什麽趕緊吃了,可別等到牙齒松了。盯著看了半日下不去筷子。”

這話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臻璇趕緊換了個話題,與老祖宗說起了曦姐兒。

提到曦姐兒,老祖宗面上笑容更盛:“我屋裏都是藥味,沖得厲害,回頭通通風,把曦姐兒抱來。”

臻璇應下了。

等陪著老祖宗用了些午飯,又避開了正午的日頭,老祖宗才讓她們各自回去。

臻璇出了長生居,想起許久不見的楊氏,便與雲氏一道往二房去了。

似乎是怕驚擾了楊氏養胎,采芙院裏很是安靜。

正屋門口立著的小丫鬟見了臻璇和雲氏,沖屋裏傳了一聲,黃姨娘從裏頭出來,福身行禮。

“嫂嫂在歇午覺?”雲氏問了一聲。

黃姨娘笑著請她們進去:“奶奶孕中不喜睡,沒有歇息呢。”

楊氏見了她們,面上也有喜色,等她們坐下,問了老祖宗身體,松了一口氣:“無事就好。”

臻璇看著楊氏,她面色並不好,甚至有些消瘦了,顯得肚子格外得大,正屋裏也沒其他丫鬟,端茶倒水全是黃姨娘親力親為。

楊氏看出臻璇所思,笑著解釋道:“不喜歡讓她們圍著,黃氏一個頂三個呢,我用得慣。”

臻璇聞言,沖黃姨娘笑了。

黃姨娘與楊氏,就好比當年桃綾與臻璇,一個人裏裏外外全部打理了妥帖,最是放心的一個人。

“母親!”響哥兒的聲音從外頭傳進來,也不等丫鬟打簾子,快步跑了進來。

響哥兒臉上還有些汗水,黃姨娘掏了帕子替他擦了擦臉:“響哥兒當心腳下,可千萬慢些。”

響哥兒嬉笑著等黃姨娘替他收拾了,才蹬了鞋子爬上了榻子,坐在楊氏身邊,笑著道:“二叔母、三叔母。妹妹呢,妹妹來了嗎?”

這般著急,竟是急著見曦姐兒。

臻璇笑出了聲,道:“曦姐兒沒來,響哥兒想見曦姐兒,下回就到天一院裏來。”

一聽曦姐兒不在,響哥兒面上有一些失望,又聽說下回能去天一院,他期待著看著楊氏。

楊氏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道:“我大著肚子去不了,響哥兒要是想去,讓奶娘帶你過去。”

響哥兒得了承諾,興高采烈點頭,又接過了黃姨娘遞給他的切成塊的梨,笑嘻嘻吃了起來。

346章 添喜(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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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從采芙院回到了天一院,臻璇剛進屋裏坐下,執畫便拿著蒲扇打著風,與臻璇道:“陳媽媽等奶奶有一會了。”

臻璇點點頭,讓執畫去請了陳媽媽來。

臻璇一時不知道陳媽媽要與她說什麽,若是問起葵水……

到底是沒有作準的事情,叫執畫聽了去總歸不妥當,正猶豫著,陳媽媽笑著進了屋來。

“奶奶,”陳媽媽先開了口,“奴婢與杏綾的老子娘說了,八字也配得上,奴婢想來跟奶奶討個日子。”

原來是為了杏綾和羅興清的婚事。

臻璇聞言也是笑了,問了些流程上的事體,才又道:“你們自個兒可選了日子?”

一說到這裏,陳媽媽面上添了幾分猶豫:“原是想來年春天就挺好的……”說到這裏,陳媽媽又擡眼看了執畫一眼。

陳媽媽不明說,臻璇面上也瞧不出什麽,執畫不明所以,但到底是個機靈的,一見這樣子,便笑著放下了扇子:“廚房裏備了些百合蓮子湯,拿冰涼著的,清熱解火,奴婢去取些來,陳媽媽也嘗嘗。”

臻璇沖執畫頷首,待執畫出去了,她又看向陳媽媽,道:“春天裏啊……這麽算來,杏綾差不多臘月前就該回家備嫁去了。”

陳媽媽尷尬笑了笑,道:“奶奶這兒,只怕缺了人手。”

話說到這裏,臻璇也明白了,若她這裏一切如常,杏綾放出去倒還不要緊,可萬一真懷上了,少不得多些人伺候,杏綾是她身邊老人。已是用慣了的,臘月時候換人手,實在不太方便。

臻璇闔眼思量了一番,也不瞞陳媽媽。把心中想法說了:“我是想著該提人上來了,總歸如今一等的缺了一個,先補上來,趁著杏綾還在,幾個人帶一帶新人,總好過等她嫁出去以後再來補。”

臻璇這話不是為了寬慰人的,陳媽媽聽得明白,也就不亂推脫了,只是問了臻璇道:“那幾個二等,奶奶覺得哪個合適?”

淮香、洙香、步月和紫媛。

紫媛是進屋子伺候過的。當日她與常嬤嬤兩個人伺候藥罐子杜越娘,做事也算是幹凈妥當,便是提到了屋裏來,也不用費臻璇很大心思。只是她終究是杜越娘身邊的,杜越娘沒了不到一年。紫媛的心都還在那邊,日日來屋裏對著臻璇,到時候是彼此膈應;另三個是天一院裏做了幾年的二等了。淮香行事妥帖,話也不多,洙香更是內向性子,步月略顯活潑,偶爾笑聲大些還會被執棋教訓。

“淮香吧……”臻璇緩緩說了。“媽媽以為呢?”

陳媽媽點頭:“瞧著是她乖順些。”

這事說到這兒也就止了,執畫拎著食盒進來,分了蓮子湯,臻璇覺得冰了,只抿了兩口,陳媽媽喝了小半碗。

陳媽媽前腳出了正屋。後腳消息也就傳遍了。

杏綾臘月前就要回去備嫁,而淮香被提進了屋裏。

淮香規矩,也不多言,聽了執棋幾句吩咐,便跟著學做事。

幾個婆子閑聊。只說這淮香頂的是桃綾的缺,等杏綾一走,又要添上一個。洙香木訥不好說話,她們又與紫媛素來不親近,便去向步月打聽。

步月被問得煩躁了,幹脆把自己關在屋裏不吭聲了。

這事也就一開始讓人記掛些,等過了三五日,倒是哪個也不提了。

臻璇揪著心到了八月裏,葵水依舊沒有來,攪得她越發不敢去碰涼的東西。

夜裏吹燈落賬,夫妻兩人說了會子話,夏頤卿的手扣在臻璇腰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

說到一半,夏頤卿突然不做聲了。

臻璇不解,擡眸去看他,黑暗之中,神情瞧不清楚,只看到他漆黑如墨的雙眸帶了幾分不確定,她輕聲問:“二爺,怎麽了?”

夏頤卿輕咳一聲,問道:“你的葵水是不是遲了許久了?”

臻璇腦袋嗡的一下,臉一下子燒紅了。

做夫妻久了自然親近許多,尤其是添了曦姐兒,越發感覺夫妻一體。只是這“葵水”二字從夏頤卿口中冒出來,臻璇還是覺得羞澀不已,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幹脆就把臉埋在那人胸口,悶聲含糊著應了兩聲。

夏頤卿扣在臻璇腰上的手又緊了些,另一只手順著撫她的長發:“既然你自個兒知道,怎麽也不叫大夫過來看看。”

臻璇輕輕哼了兩聲:“之前想著日子還淺,萬一弄錯了空歡喜一場,就一直……”

夏頤卿抿唇笑了:“明日我讓查大夫過來。”

臻璇見他如此,便也點頭應了。

查大夫上午便過來了,夏頤卿也沒有走,就等在一旁。

搭了脈,查大夫舒眉笑了,拱手就給夏頤卿賀喜。

一屋子人立刻明白了過來,各個面上都有了笑容,臻璇怔怔坐在那兒,雖然她這回知道得早,可到底還是等了一個月才請脈,這會兒得了準信,一顆懸著的心也總算落下來了。

這等喜事,自是各處都要去報。

沒過多久,鄭氏與夏湖卿先後進來,細細問了一番,笑著道:“肚子爭氣是好事,只是你這兩胎隔得近,少不得多養養。若有什麽不舒服的,便是深夜裏也要請大夫來了,別怕麻煩。小心些可不是壞事。”

臻璇認真應了,鄭氏是擔心她的身體的,上一回就與她說過千萬別懷得太急了,不過這等事情說不得準數,雖然她和夏頤卿盡量避開了那些日子,但到底還是懷上了。

湘翮也過來了,笑著道了喜,直說老祖宗病中聽了這等好消息,整個人都舒坦了不少。

老祖宗病了不少日子了,湘翮日日在長生居裏伺候,也沒在府裏走動,趁著這個機會。也去和杏綾賀了喜,才又回去了。

鄭氏抱著曦姐兒又坐了會兒,突然想到西邊院子,便問了一句:“本是說這個月就動工?那邊動靜起來可不會小。怕礙著你休息。”

臻璇笑著搖搖頭:“應當無妨的,也是該快些修了,不然這一胎落下來,這屋裏可也住不過了。”

鄭氏想著這話倒也在理,便沒有再多說。

眼瞅著要到八月半,往年這時候各處都熱鬧,今年卻不一樣。

老祖宗還躺著,二房那裏楊氏快生了,長房這邊臻璇又要安胎,只是這團圓飯的規矩不能亂了。

十六夜裏月亮圓。席面擺在了長生居裏,家裏人坐下來吃飯也簡單些,老祖宗用了幾口清淡的便擱了筷子,楊氏挺著肚子不方便,老祖宗讓她早些退了席。又讓臻璇與曦姐兒快些回去,免得吹了夜風。

天一院裏此時也安靜,臻璇進了東次間坐下,執畫端了盆月餅,切了小塊拿給臻璇:“奶奶試試,這水晶餡兒是高媽媽下午做好的。”

臻璇取了一小塊嘗了,皮子酥脆層次分明。裏頭的水晶甜甜的卻又不膩,她席面上用得不多,被這月餅勾起了癮,不由多吃了幾口。

“還有多少?”臻璇問道。

執畫以為臻璇還要,便笑著應道:“還有呢,水晶餡兒的最多。奴婢再去取一些來?”

“這東西吃個應景,放到明日裏就沒什麽意思了。”臻璇拿帕子擦了擦手,想著長生居裏也擺了月餅,人人都會在那兒吃,而夏湖卿大約會喜歡這口味。便道,“水晶的這個不錯,你送一些去給三小姐,剩下你們都分了,圖個熱鬧。”

執畫福身應了,叫了淮香和挽墨在屋子伺候,自個兒去廚房裝好了月餅,親自送去夏湖卿屋裏。

她正往天一院大門口走,突然瞥見西邊月亮門開著。

紫媛雖然是在這邊做事了,但她依舊住在西邊小院裏,為了當值方便,這門平日裏也不關了,又因著沒有旁人出入,守門的婆子也就不看著這兒了。

只是這幾日,為了改建,西邊小院搬進了不少東西,後頭又開了扇小門出入,兩處鑰匙紫媛收著,她回了小院就會關上門。

新開的小門通往花園,繞過去便是夏湖卿的居所,比從天一院正門出去方便許多,執畫圖路近,又想今夜月亮大也不暗,便幹脆從小院走了。

執畫熟門熟路,沒一會兒就把月餅交給了夏湖卿的丫鬟,想著臻璇這邊還要人手,也不多留。

她欲原路返回,走到那新開的小門處,卻見那門已經從裏頭鎖上了,執畫沒有法子,只能調頭。

臻璇正聽挽墨說著各式月餅餡兒的做法,見進來的執畫衣角上添了不少露水,笑著道:“外頭起露了?這般潮?趕緊回屋裏去換身衣服。”

執畫應了,換好了衣服才又來。

等到了快酉時時,夏頤卿才從長生居回來,喝了一碗醒酒湯,夫妻兩人便睡下了。

夏頤卿睡得沈,可隱約聽見身邊人翻來覆去動靜,不由慢慢轉醒,他擡手去攬臻璇,碰到臻璇的脖子才驚覺她出了一身汗,一個激靈徹底醒了。

就著月光,夏頤卿看清臻璇蹙著眉頭,也不知道夢見了什麽,輕聲哼叫著。

這是魘著了?

夏頤卿把臻璇叫起來,又讓外頭值夜的挽琴點了燈,臻璇迷迷糊糊盯著床沿,半響才長長吐出一口氣來,一摸身上,就跟從水裏撈起來似的。

等重新換了褻衣睡下,已經快到了要起床的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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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睡得不穩當,白日裏精神也就差一些。

用過了午飯,與曦姐兒一道睡了午覺,到傍晚時醒來,才總算舒坦了許多。

陳媽媽來看了一次,笑著道:“八月裏就是如此,夜裏都發悶,奶奶忍一忍,等到了九月裏就涼快了。”

臻璇聽了覺得在理,去年八月裏她挺著比現在大得多的肚子也過來了,便不再提那些。

可連著三日夜夜盜汗,便是夏頤卿都皺了眉頭。

天一亮,夏頤卿就打發了人去請查大夫,天一院裏的氣氛緊張了不少。

執畫站在正屋外頭,與執棋說著話。

昨夜裏是她守夜,曉得這幾日臻璇夜裏睡得不踏實,她心裏擱著這個事也沒有睡死,夏頤卿喚她時就披了衣服進去點燈了,伺候臻璇更衣的時候,那褻衣濕得都將她唬了一跳。

“奶奶懷曦姐兒的時候可沒有這樣……”執畫壓著聲與執棋道,“夜裏雖然悶,也不至於如此,是不是沖著了?”

執棋一聽這話,面色一凜,瞪了執畫一眼:“可千萬莫胡說,這話要是傳出去……等查大夫來了再說。”

執畫曉得其中深淺,咕噥了一句:“也就只與你說。”

執棋進屋裏去了,執畫看了一眼守在門外的紫媛,見她一張臉廖白,當她是聽見了她們的對話嚇著了,睨了她一眼,也不多說,自己回去了。

紫媛站在那兒,緊咬著下唇,連查大夫來了都沒看到。聽著他咳嗽了數聲來提醒,才恍然回過神來,打起了簾子。

查大夫請了脈,面上瞧不出好惡。而後開了方子:“奶奶是體虛,藥補不如食補,如頭胎一般細細調養就好了。”

臻璇點頭。

中和院那裏曉得臻璇請了大夫,鄭氏匆匆來了一趟,問了臻璇幾句,到底還是不放心,把身邊伺候的幾個都拎到院子裏問了一圈。

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吃喝都正常,除了夜裏睡不好,樣樣都沒有問題。

鄭氏想不透這些。去聽風苑和鄭老太太提了提,兩人正說著,廖媽媽突然插了一句:“莫不是沖到了?”

鄭氏一楞,鄭老太太擡眼看著廖媽媽:“怎麽說?”

“老太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些東西哪裏是奴婢這等俗人能說明白的,但關系到二奶奶的肚子,奴婢才提了一句。”廖媽媽解釋道。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這話是對了鄭氏的思路的。

上一胎平順,這一胎這般不穩,若說變化,便是杜越娘沒了常嬤嬤和紫媛到了天一院裏做事。又提了一個二等進屋,許是其中有什麽講究……

鄭氏不願意耽擱,回去翻出了臻璇的八字,請了相熟的大師算了算。

那大師掐指算了許久,才一派高深模樣道:“府上二奶奶與屬馬的人犯沖,可千萬別到跟前伺候。”

鄭氏記在心裏。便來了天一院。

臻璇今日精神尚可,正笑著抱著曦姐兒說話,曦姐兒也不管臻璇說什麽,只顧著咯咯笑,時不時依依呀呀發幾個誰也聽不懂的音。

鄭氏進來便聽見了。笑著逗曦姐兒:“呦,我們曦姐兒會說話了?”

“說得我們都不懂呢。”臻璇把曦姐兒交給鄭氏抱著,“就跟哭的時候一樣,那幾個音拎出來一溜兒叫了一遍。”

鄭氏抱著曦姐兒愛不釋手,到底心中顧念正事,便開口道:“天一院裏有沒有哪個是屬馬的?”

臻璇不解何意,也實在回答不上來,便叫了執棋進來。

執棋一聽,在心裏把所有人都理了一遍,道:“太太,就只有紫媛是屬馬的。”

當真有屬馬的人!

鄭氏皺了眉頭,吩咐道:“讓她先搬出去,她和你們奶奶相沖,孕中就不要她在院子裏做事了。”

執棋楞在原地,突然想起那日執畫問過她“是不是沖著了”,誰知今日鄭氏過來,就把這事坐實了。

屬相八字,自有其道理。

臻璇搞不懂這些,也說不準她這癥狀是不是被沖到了,不過鬼怪神力世人多是信的,她自己也是重活了一世,越發信那些東西了又看鄭氏,她信誓旦旦模樣也不像作假,她是關心臻璇和腹中胎兒的,便是錯罰了一千也不能放過了一個,只是讓紫媛先搬出去,鄭氏已經是留了情面了。

既然是鄭氏拿了主意,臻璇也不多言,沖執棋點了點頭:“讓紫媛先搬出去吧,找個地方謀個缺。”

執棋福身應下去了。

鄭氏這時才松了一口氣,轉頭看臻璇若有所思模樣,語重心長道:“信了總歸沒有不好,若她搬出去還是不行,也就曉得不是她的事情了。”

臻璇點點頭。

正說著話,突然聽院子裏喧鬧起來,其中執畫的聲音格外突出些。

鄭氏不禁皺緊了眉頭,哼了一聲:“這還有沒有點規矩了。”

挽琴出了看了一趟,回來稟道:“執棋讓紫媛搬出去,紫媛卻直咧咧去找了執畫,說是執畫在太太跟前胡說八道,才害得她要被攆出去,執畫瞧著並不知情,被紫媛推了幾下,這才吵起來了。”

這都是什麽事!

鄭氏沈著一張臉,神色凝重:“我倒是不曉得執畫與我說了什麽。把她們都叫進來,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

“等等。”見挽琴要出去喚人,鄭氏又擺了擺手,“到院子說話。”

臻璇見此,起身要跟著鄭氏出去,又被鄭氏止住了:“她與你犯沖,你別去跟前了,就在屋裏坐著。”

“不敢勞煩母親替我管教丫鬟。”臻璇垂首道。

鄭氏拍了拍臻璇的手,示意她別在意這些小事:“今日我去看看,等你有精神了,一個個收拾都不遲。況且,你也不好插手。”

臻璇一楞,再把鄭氏的話捋了一遍,明白了過來。

紫媛是肯定要走的,原本說是屬相相沖,但紫媛去找執畫,顯然其中是有些情況的。

若紫媛真有做錯的地方,臻璇作為主子攆了打了,雖然說得過去,但傳出去總歸傷些名聲。

紫媛畢竟是從前伺候杜越娘的,而杜越娘沒了不到一年,老祖宗那兒怕是會有些介懷。

臻璇處置不方便,鄭氏卻簡單許多,她出面是最好不過的。

想清楚了,臻璇沖鄭氏笑道:“謝謝母親。”

鄭氏喜歡臻璇曉事通透,萬事不求強出頭,這等脾氣做兒媳婦是個讓婆婆舒服的,便理了理衣角走到了院子裏。

臻璇打開了窗子,看著院子裏的動靜。

執畫和紫媛已經被拉開了,紫媛委屈站在那兒滴滴答答掉眼淚,執畫嗤笑著白了她一眼板著臉不吭聲。

挽琴讓謝媽媽擡了把八仙椅過來放在陰涼處,扶著鄭氏落了座。

鄭氏冷眼掃過一院子丫鬟婆子,執畫曉得她是發了火了,又見執棋一個勁給她打眼色,她趕忙收了之前氣鼓鼓的神情,上前在鄭氏跟前跪下了。

紫媛只顧著哭,被洙香推了一把,踉蹌了幾步,這才回過神,跪在了執畫邊上。

“哪個先說?”鄭氏冷冷開口。

紫媛身子一縮,沒吱聲。

執畫才不管她,道:“太太,奴婢先說。奴婢剛才在屋裏繡帕子,紫媛突然就沖了進來說奴婢的不是,奴婢根本不曉得是怎麽一回事體。鬧了半天才知道是太太要讓她搬出去,卻不知道她為何要說是奴婢告狀。太太,奴婢有沒有跟您告過狀您是最知道的了。”

鄭氏緩緩頷首,執畫沒有來告過狀,也沒有別人來說過紫媛一句半句壞話,紫媛要麽就是聽了閑言碎語要麽就是做賊心虛,不知道為何賴到了執畫身上。她盯著紫媛,催促道:“你說吧。”

紫媛說不出話來,她剛才是腦袋一熱就沖出去了,卻沒想過那些情況當真不能提起來,尤其是當著鄭氏的面。

紫媛這般猶豫,鄭氏身邊的幾個丫鬟看不下去,又催了幾聲。

“是奴婢搞錯了,奴婢突然被攆出去,還當是執畫說我的不是了。”紫媛避重就輕,過錯攬了過去,卻不說理由。

要不是鄭氏在座,執畫肯定要跳起來讓紫媛把話說明白,莫名其妙潑了她一身臟水還想輕描淡寫就把這頁就翻過去?

鄭氏也不肯,正要再問,突然見身邊的徐嬤嬤快步過來,附耳與她說了一番話。

鄭氏的面色從青到白,雙手緊緊握著八仙椅的扶手,氣得渾身發抖。

徐嬤嬤也是心驚膽顫,這消息也就她知道,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說,又見鄭氏這幅面色,曉得她是怒火中燒。

徐嬤嬤說完了,本想眼觀鼻鼻觀心,卻見鄭氏掃過來一眼,她暗自念了句阿彌陀佛,轉身過去迅速一手捏住了紫媛的下巴,另一手重重甩過去一個耳刮子。

啪一聲重響。

紫媛被打懵了,邊上的人也都懵了。

徐嬤嬤甩了甩發痛的手,嘖了一聲:“老實交代吧,十六夜裏你在花園裏燒了什麽東西?”

紫媛聞言,渾身簌簌發抖,顧不上臉上火辣辣的痛,她斜眼惡狠狠瞪著執畫,啐了一口:“還說不是你。”

執畫也在回憶。

十六夜裏,花園……

348章 添喜(四)

執畫也在回憶。【本書由】

十六夜裏,花園……

她那夜去過花園,為了給夏湖卿送月餅,她貪圖路近從西側小院的後門出去的,而後走的花園,一路到了夏湖卿那裏。

莫非那一日……

想到剛才徐嬤嬤問的話,那時候紫媛在花園裏燒東西,本以為誰也不知道,豈料執畫會從那裏過。偏偏執畫沒看到紫媛,紫媛卻發現了她。

“太太,奴婢那日去過花園。”執畫深吸了一口氣,擡頭看了眼鄭氏,又俯下身子,理也不理紫媛,道,“奴婢走得匆忙,就靠那月光照路,沒有東張西望,因而不曉得其他。”

“我看到了你。”紫媛一口頂了過去。

執畫撇嘴,笑得諷刺:“你看到了我,我就該看到你了嗎?要想人莫知,除非己莫為,也不知道是落在了哪個的眼睛裏叫人說了出去,還怪到我頭上來。”

“夠了。”鄭氏打斷了她們爭執,不管執畫,只問紫媛,“燒的是什麽?”

紫媛的臉已經腫起來了,痛得她不住落淚,到了這時候再隱瞞也沒有什麽用了,天一院她待不了了,出了這種事體,也不會有個好去處,她幹脆挺直了背:“在給我們姨娘燒東西。紙錢、經文,還有姨娘喜歡的糕點,全燒了去了。”

這個答案在鄭氏的預料之中,紫媛膽子雖大,可要說故意行些巫蠱事卻是不可能的,她要燒的也只能燒給杜越娘。

若是平常,這種忠心奴仆事,鄭氏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可現在臻璇畢竟是孕中,懷孕的時候忌諱相當多,不能見血,不能隨意燒東西,一樣樣都有講究。

紫媛在天一院裏做事。卻燒不曉得會招來什麽的紙錢,根本就是沒個腦子!

想到杜越娘在臻璇進門之後的恪守本分低調行事,又見紫媛如此不知輕重,鄭氏感覺到額頭隱隱發脹。

“連累你們姨娘名聲!”鄭氏心中有氣。揮了揮手,讓人把紫媛先拖下去,這才又看向執畫,“我當你是個聰慧的,怎麽也這般沒個章法。”

鄭氏訓話,執畫哪有回嘴的餘地,她伏在地上,認錯道:“奴婢知錯。奴婢不該和紫媛爭執。”

“院子裏吵吵嚷嚷的,像個什麽話,她誣你。你理她做什麽?你們奶奶在屋裏坐著,會不給你做主嗎?”鄭氏訓了兩句,也就乏了,讓徐嬤嬤扶她去了東次間。

執畫跪在那兒,也不敢起身。

執棋趁著鄭氏背對著她們。上前低聲與執畫道:“太太在,你先跪著。”

臻璇坐在窗邊把外頭動靜看得一清二楚,鄭氏最後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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