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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新婚(八)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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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適的,要是放出府去是損失了,況且挽琴一心都要留下來伺候……

“奶奶可能不曉得,桃綾姑娘出府的時候,挽琴姑娘是答應了她的,無論如何都要留在奶奶身邊的。”說到這兒,高媽媽又想起了一樁事情,“奴婢的印象裏,那羅興清幾次見到挽琴姑娘,都是有些討好的,說不準是上了心的。”

這個情況臻璇確實不知道,當初陳媽媽來說的時候,臻璇倒是問過可有相中意的,陳媽媽的回答是能從臻璇身邊得一人已經是恩典了,不敢挑三揀四的。

可若真如高媽媽所言,羅興清那兒有些想法的,這鴛鴦譜要是亂點了去,怕不是一樁美事。

“我再想想。”臻璇道。

高媽媽也沒有再多說,只心裏想著得了機會要探一探陳媽媽的口風,便也就退下去了。

入了十一月,園子裏楓葉紅了一片。

夏湖卿撿了不少落葉來,與臻璇道:“紅葉書簽,嫂嫂覺得如何?”

臻璇笑著看她挑選模樣好的葉子,道:“等曬成了,可要分我幾片。”

夏湖卿巧笑著應了。

這幾天夜裏風大,便是關著窗戶都吹得嗚嗚作響。

臻璇記著杜越娘的身子,叫來執棋問了。

“杜姨娘白日裏還是咳的,夜裏睡得倒是穩的,怕屋裏涼,火盆已經添上了。”常嬤嬤每日都會與執棋回稟,杜越娘的身體執棋很是清楚,她垂手回話,“看起來倒是比去年這時候還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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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章 香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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臻璇聽了執棋的回話,指尖輕點桌面,半響沒有說話。

去年這個時候,是杜越娘病得最厲害的一段時間,日咳夜咳,整個人瘦得跟紙片一樣,病中本就柔弱,她又歇息不好,吃下去的東西還是吐出來的多,無論誰看了她那模樣,都要揪心一番。

查大夫看得準,誰都曉得杜越娘熬不過這個冬天,近幾日安穩,莫非……

思及此處,臻璇擡眼看向執棋,吩咐道:“天氣漸漸冷下去了,千萬註意些。”

執棋聞言,規矩應了一聲,就退了出去。

起步往西邊走,還未進小院,穿過那月亮門就見到院子裏坐著兩個小丫鬟在煎藥,空氣裏全是藥味。

穿著粉色比甲的丫鬟眼尖,瞧見了執棋,趕緊拉了拉身邊青色比甲的那個,兩個人站起來垂首聽執棋吩咐。

常嬤嬤聞聲出來,臉上堆了笑容,與執棋道:“姑娘怎麽過來了?”

“姨娘今日還好嗎?”執棋小聲與常嬤嬤道,“這幾日夜裏格外冷,若是炭火不夠,趕緊與我說。”

常嬤嬤千恩萬謝了,連連道:“勞奶奶惦記著,姨娘這身體,哎……”

後頭的話,常嬤嬤也不說了。

杜越娘是時日無多,一心要求個好名聲。不與臻璇添事,而臻璇那兒,安安心心等生產,最後那麽點日子也不用鬧個臉紅。缺什麽就添上,左不過就一兩個月了。

妻妾太平,彼此不為難,雙雙得個好名兒,底下人做事也就輕松,不用夾在中間兩頭受氣。

常嬤嬤心裏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送了執棋出來,轉身回去了屋裏。

杜越娘躺在床上,闔眼聽紫媛絮絮說著事體,常嬤嬤聽了幾句。全是些趣事,剛要彎了唇角,一眼瞅見杜越娘面上不尋常的潮紅,心裏又是長嘆一聲。

越到末路,越是平穩。不就是別人常說的回光返照嗎?

這幅樣子,當真比咳得氣都接不上來的時候還要叫人不放心了。

常嬤嬤沒有猜錯,傍晚時查大夫來請脈的時候那眉頭就擠到了一塊去了。

臻璇此時正準備和夏頤卿一塊去聽風苑,門口步月喚了一聲,執畫打了簾子,見是查大夫便請了進來。

查大夫實話實說:“二爺、二奶奶,杜姨娘那兒。估摸著就這幾日了。”

臻璇一怔,她從執棋的話裏雖然猜到了幾分,可卻是沒有料到竟然會這麽快。

離臘月還有半個月,就已經熬不住了。

夏頤卿亦一臉凝重。

屋裏氣氛一下子沈重了,查大夫回稟完了就趕緊退了出來,他是一個大夫。對東家的家長裏短那是能避就避,他一點也不想知道此刻臻璇和夏頤卿的所思所想。

留在屋裏的執畫有些進退不得,這個時候退出去顯然是不妥當的,可要是留在這兒……

執畫眼觀鼻鼻觀心,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

臻璇擡眸望著夏頤卿。略有些猶豫:“二爺要不要過去看看?”

夏頤卿看了一眼西洋鐘,時間算不得充裕,便搖頭道:“先去聽風苑吧,回來再去看看。”

夫妻兩人出了正屋,從東側抄手游廊過的,臻璇走到半途往西邊望了一眼,小院裏點了燈火,卻依舊沒什麽生氣。

察覺到臻璇的步子一頓,夏頤卿偏過頭掃了她一眼,而後單手攬了臻璇的腰,扶住了她。

臻璇沒想到夏頤卿會這麽做,一時詫異,仰頭看他,一雙漆黑眸子映了燈籠光亮,似是啟明星閃過。

夏頤卿抿唇,放柔了語調:“走吧。”

天一院外頭,青帷小車已經候著了。

夏頤卿扶臻璇上了車,隨後躍身上去。等車子穩穩停在了聽風苑外,兩人下來一路往裏走。

正屋那兒傳來笑聲,離得遠也不清楚在說些什麽,直到進去了,才曉得是夏景卿在說學堂趣事。

臻璇和夏頤卿落了座,還沒有擺桌,夏景卿就繼續說著,正巧是說到與幾個同窗去山上打野味,幾個公子哥兒蹴鞠、鬥詩還過得去,爬山卻不是人人都行,更別說設陷阱抓野味了,鬧出了不少笑話。

鄭老太太喜歡聽這些,年輕人有年輕人的活力,聽上幾段,倒是覺得自家也年輕了不少。

夏湖卿也喜歡,閨閣女子出門少,聽什麽都覺得新鮮。

鄭氏一直帶著笑意,對於庶子她素來寬容,只要別染上紈絝惡習,貪玩一些也沒有關系。

只夏頤卿聽完,端著茶盞慢條斯理淺抿了一口,沒有擡頭,淡淡道:“你們這是念書?”

夏景卿天不怕地不怕,便是他老子在這兒,他也會嘻嘻哈哈打馬虎眼把這話帶過去,偏偏就是怕夏頤卿。

夏頤卿這話聽不出喜怒,夏景卿苦著一張臉,尷尬賠笑,也不知道怎麽給自己推脫幾句。

臻璇擡眸看夏頤卿,她知道他就這麽說一句,倒也不會真的為此就訓夏景卿。可明明是半開玩笑的一句話,卻叫他說得這般硬邦邦的,也難怪夏景卿怕他。

心裏哭笑不得,臻璇面上不好表露,但見屋裏一下子緊張了,她低聲嗔了一句:“四叔這是給祖母解悶呢,若不然二爺來說?”

臻璇聲音壓得極低,除了夏頤卿,誰也沒讓聽見。

夏頤卿挑眉,斜眼看她,他手中的茶盞還未放下,修長手指扣著青花蓋子,骨節分明,而那雙雋黑眼睛似笑非笑。讓人捉摸不透,只看了一眼,他就把目光收了回去。

臻璇的心,就跟被撓了一下似的。被那只扣著蓋子的手,被那只剛剛扶在她腰上掌心溫暖有力的手。

臻璇幹脆也拿起茶盞,喝了一口熱茶,壓住那些情緒,卻聽夏頤卿不疾不徐開口:“我還聽說,有一回烤地瓜,差點兒把書院的柴房給燒了?”

夏景卿眨巴眨巴眼睛,他不知道夏頤卿是從哪兒聽來的消息,可看到鄭老太太盯著他,他趕緊擺手道:“不是我。我沒幹那等蠢事。”

鄭老太太還表態,夏頤卿又接了一句:“確實不是你,烤地瓜這種事你還是會的。”

夏景卿楞在那兒,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

夏湖卿撲哧笑出了聲,瞇著眼道:“哥哥下回替我烤一些?”

鄭老太太和鄭氏也是笑了。夏景卿這才反應過來是叫夏頤卿打趣了,摸了摸鼻子點頭:“好吧好吧,回頭都試試我的手藝。”

臻璇亦忍不住莞爾,見夏頤卿眼底隱隱笑意,她笑容更深。

讓他給鄭老太太解悶,他倒真的說上了。

等夏大老爺回來了,擺了晚飯。一家人高高興興用過了,便也散了。

夏頤卿把臻璇送回了屋裏,便去小院看杜越娘。

執畫擔心臻璇不高興,拉了挽琴進東次間。

挽琴拿出幾件奶娃娃的肚兜,笑著與臻璇道:“奶奶,看看奴婢做得可合適?”

臻璇接過來看。用的是柔軟的蘇錦,針線縝密,邊角收得幹凈,為了貼身穿得不紮人,也沒有繡繁覆的花樣。瞧著雖然一般。但上身之後最是舒服。

“手藝越發好了。”臻璇一件件翻看,“做得這麽多。”

挽琴道:“不過都肚兜,哪兒多了。奶奶是沒瞧見,杏綾打了好幾雙小鞋子。”

這些東西,臻璇是想自個兒做的,可這一屋子的丫鬟,一個都不肯叫她碰針線。臻璇知道她們體貼,也就不堅持了。

“回頭奶奶娘家那兒送了百家衣來,可就都齊全了。”執畫笑著道。

臻璇點頭。

主仆幾人說了會兒,夏頤卿便回來了。

從夏頤卿面上看,一切如常,但臻璇想著查大夫說的話,杜越娘也就是這幾天了,到底是伺候過老祖宗的,要不是懷著孕,臻璇也要去看一眼。

夏頤卿看到了還放在桌子上的肚兜,隨手拿起一件看了看:“都是手巧的。”

挽琴道了一聲“不敢”,見臻璇示意,她也就把東西都收拾了。

等挽琴出去了,臻璇問道:“二爺,越娘如何?”

夏頤卿本是側身對著她,聽見她問,便轉過了身在她邊上坐下,道:“瞧著還有些精神,我也不懂望聞問切那一套,查大夫那麽說了,恐怕就是那樣了。”

臻璇頷首,沒有接話。

夏頤卿一瞬不瞬看著她,半響開了口,道:“明日裏去長生居裏報一聲吧。”

長生居那裏,通常是報喜不報憂的,也就是之前杜越娘吐血了,執棋原原本本去報了一回。

這一次查大夫既然斷言了,就不能不報。

老祖宗掛念杜越娘,有什麽話這會兒不說,恐怕就要錯過了。

臻璇應了一聲。

第二日一早,臻璇便吩咐了執棋,執棋問了臻璇的意思,與常嬤嬤一道去了長生居。

小半個時辰之後,兩人與湘翮一道回來了。

湘翮進來給臻璇請了安,就去了杜越娘的小院。

屋裏藥味重,湘翮略一皺鼻,進去見杜越娘斜躺著,一雙眸子眼神渙散,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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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6章 香消(二)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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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湘翮喚她,杜越娘才緩緩擡眼看過來,淡淡笑了笑:“姑娘來了呀。”

“姨娘,老祖宗讓奴婢……”湘翮剛開了口,就被杜越娘打斷了。

只聽杜越娘有氣無力地道:“昨兒二爺來過了,今日姑娘也來了,我自己知道的,沒幾日了。姑娘,我這是不是回光返照呀,我這幾日還覺得能使上一些勁,起碼比去年下不了床好多了。臨走前我想再見見老祖宗,姑娘與老祖宗說說,把我擡過去吧。”

湘翮垂眸,沒有說話,紫媛雙眼通紅,背過身去咬住了下唇。

杜越娘說完這一段話,閉著眼睛勻氣。

湘翮看著眼前瘦得皮包骨頭的杜越娘,心裏也不好受,她是見過從前的杜越娘的,說不上好看,卻也是清麗的,可這會兒她很難將眼前這個人與從前的杜越娘重疊起來。

明明杜越娘只比她大上一歲,可看起來,卻像是差了好幾年一般。

杜越娘的這個要求,湘翮不敢直接拿了主意,她道:“姨娘先歇一歇,奴婢去稟了老祖宗。”

杜越娘沒有說話,只閉了閉眼皮子,表示她聽見了。

湘翮從屋裏出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只是這院子藥味也是濃郁,這一呼一吸的,並沒有讓她覺得爽快。

常嬤嬤跟了出來,隨著湘翮一道往外走,低聲道:“叫姑娘為難了。”

湘翮搖搖頭:“人之常情。要不是顧著那些規矩和忌諱,老祖宗也要把姨娘擡過去的。”

杜越娘是夏頤卿的妾,又有臻璇這個主母,老祖宗再疼杜越娘,也不能把人接去長生居裏養病;而到了這個關口上,杜越娘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去了。老祖宗上了年紀,要忌諱著沖撞,是不能讓她在長生居裏閉眼的。

尋常情況,這事應當駁回去。但杜越娘又是不同,若讓老祖宗知道湘翮自做主張,一定是會生氣的。

湘翮又回到東次間見了臻璇,說了杜越娘的意思。

臻璇也不方便拿這個主意:“還是聽老祖宗的吧。”

湘翮點頭,退出去回長生居。

挽琴細細想了想,與臻璇道:“夏日裏老祖宗做壽,戲臺搭在了長生居東邊的萃雨園裏,萃雨園有幾間屋子,平日裏都有人打掃,還算幹凈的。”

臻璇思索片刻。頷首道:“你趕緊去和湘翮說一聲。”

挽琴在長生居外頭趕上了湘翮,把萃雨園提了。

湘翮面上閃過一絲驚訝,很快就收了起來,輕聲念了一句:“二奶奶是個心善的。”

“老祖宗心疼姨娘,若錯過這最後一面。以後想起來,總歸是個疙瘩。”挽琴與湘翮挽著手,一面說一面走。

“確實如此。”湘翮道。

上了年紀的人格外念舊,老祖宗也常常和桂嬤嬤說起從前,時不時也會提到杜越娘。要是這最後一面真的成了老祖宗心中的一根刺,她們這幾個身邊伺候的人也免不了遭了拖累,受些埋怨。

臻璇幫著出了主意。同樣是幫她們貼身伺候老祖宗的人解圍。

湘翮道:“是二奶奶體諒我們做下人的。”

挽琴淺笑:“老祖宗高興就好。”

聰明人說話,點到為止。

湘翮知道挽琴的意思,是要她有機會在老祖宗面前替臻璇說幾句好話,對湘翮來說,挑撥老祖宗與臻璇的關系沒有一點兒意思和好處,做個順水人情也是有益無害。她頷首,不再多言,湘翮進到東稍間的時候,怡翮正替老祖宗捶腿,桂嬤嬤坐在一旁繡墩上與老祖宗小聲說著話。

老祖宗見湘翮回來。急忙問道:“越娘還好嗎?”

湘翮認認真真把杜越娘的話說了,見老祖宗又是牽掛又是心急的樣子,道:“不如挪到萃雨園裏如何?”

老祖宗一聽,點頭道:“不錯。這人吶,關心則亂,萃雨園常年不住人,我倒是忘了。”

“是二奶奶提醒的奴婢。”湘翮福了福身,“奴婢這就帶人過去收拾,把地火龍燒起來。”

老祖宗揮揮手,湘翮出去了之後,桂嬤嬤也出去了,等她再回來,老祖宗把怡翮打發了出去。

“二奶奶身邊的挽琴追到了長生居外頭,說了萃雨園的事情。”桂嬤嬤出去問了守門的小丫鬟,就知道挽琴來過了。

杜越娘在長生居裏過了是沖撞,可臻璇大著肚子,在天一院裏沒了也是沖撞的,只是礙著老祖宗,臻璇不能直接開口要把病重的杜越娘挪出去。

杜越娘既然提出來了,臻璇替她想了去處,那就是順水順舟,老祖宗和杜越娘能見最後一面,杜越娘住萃雨園裏哪兒都不沖撞,對大家都好。

老祖宗端坐在羅漢床上,嘆了口氣:“難為她了。”

桂嬤嬤走過去,替老祖宗揉著太陽穴:“二奶奶是個謹慎的。”

萃雨園裏的屋子是幹凈的,湘翮帶人重新鋪了床,點了地火龍,等屋裏有些熱度了,打發了小丫鬟回長生居回話,自個兒領了兩個粗壯婆子去天一院。

臻璇見湘翮來了,笑著囑咐了幾句。

杜越娘身子虛,轎子不如馬車平穩,紫媛給杜越娘穿上厚厚冬衣,兩個粗壯婆子搭了把手,將她抱了出來。

臻璇就坐在窗邊,看得清院子裏動靜,但到她們走了,也只看清了抱著杜越娘的那個婆子的身影,看不清她懷裏瘦弱的杜越娘。

紫媛和常嬤嬤跟著過去了,執棋把上一回撥到小院的兩個三等也一塊安排了過去。

等馬車走了,天一院裏又靜了下來。

杜越娘沒有直接被送到萃雨園,而是先到了長生居。

老祖宗許久沒有見過杜越娘,見她病得瞧不出從前模樣,心裏跟刀割一樣痛,老淚縱橫。

屋裏只留了桂嬤嬤,連湘翮都被打發到了外頭,杜越娘強打起精神,把心裏想說的話慢慢說了,說到後頭氣若游絲。

老祖宗握著杜越娘比她一個老人還瘦的手,說了一個下午的話。

傍晚時候,杜越娘挪去了萃雨園,老祖宗沒有多少胃口,桂嬤嬤勸了又勸,這才將將用了半碗飯。

夏頤卿夜裏回來,瞧見小院一片黑暗,心中疑惑,問了臻璇一聲。

臻璇把上午的事情說了一遍:“萃雨園離長生居近,老祖宗想看看她也方便。”

臻璇說得風輕雲淡,夏頤卿卻明白這其中臻璇的為難,擁了她入懷,柔聲道:“是我沒考量周全。”

隔著挺起來的肚子,擁抱都有些不舒服,臻璇把頭靠在夏頤卿胸口,沈默了一會,卻是笑了:“後院的事不是由我做主嗎?”

夏頤卿聽見臻璇笑了,笑聲輕柔,軟糯中帶了些許打趣,他想到昨日聽風苑裏臻璇嗔他的那一眼,不過就是那麽一個眼神,偏又有幾分撩人的嬌媚。

愛不釋手,卻只能放手。

八個多月的身孕,不能隨心了。

杜越娘搬去萃雨園的第三天,落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雨。

臻璇正用午飯,一個丫鬟匆匆進了天一院,她走到正屋外頭,收了傘,見淮香守在門外,道:“哪位姐姐在裏頭?”

淮香不認識她,可見她行得匆忙,鞋子都叫泥水沾濕了,便打了簾子往裏頭喚了一聲。

執畫聞聲出來,見了來人也是一怔:“你是……長生居裏的?”

那丫鬟點頭,福身道:“執畫姐姐,是湘翮姐姐讓我來的,萃雨園裏,杜姨娘剛剛歿了。”

淮香捂嘴才沒有驚呼出聲,執畫楞在原地,待淮香輕輕推了推她才回過神來,也不與報信的小丫鬟多說,轉身就進了屋子。

臻璇正擦嘴,執棋端了漱口清茶與她。

執畫一言不發,伺候臻璇漱了口,這才道:“奶奶,湘翮讓人傳了話來,杜姨娘歿了。”

臻璇端著茶盞的手一僵,靜靜坐了良久。

剛進門的時候,她就知道杜越娘是一只腳踩進了棺材裏的人,而前幾天,也知道了杜越娘不過就這兩三天了,但真的聽到了人歿了的消息,還是會有一些恍惚。

雖是一妻一妾,但臻璇和杜越娘來往很少,也沒有交惡。

她們都太明白自己的身份立場,也知道各自的將來,彼此守著該守的秩序,行著能行的方便。

等著這種關系終結的這一日。

現在,這一天到了,臻璇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腦海中翻來覆去就一個念頭:那個清麗的杜越娘過了,也許對病魔纏身的她來說,也是一種解脫了。

臻璇把茶盞放到了桌上,緩緩道:“我知道了,你們帶人去萃雨園吧。”

執畫看向執棋,執棋略一點頭,與臻璇道:“奶奶,奴婢這就過去。”

執棋出了屋子,看了一眼還站在外頭的小丫鬟,她的衣角都沾了不少雨絲,執棋問道:“其他院裏都傳了話了嗎?”

小丫鬟搖頭:“我出來的時候還沒有。”

執棋又問了些萃雨園裏現在的情況,曉得湘翮一人忙得焦頭爛額,吩咐了步月去聽風苑裏報一聲,讓挽琴替了自己進屋裏伺候,帶了洙香和謝媽媽一道往萃雨園去。

327章 奉帳(一)二更合一

雖然晚了點,但是二更一起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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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院裏,靜悄悄的。

執棋一出院門,裏頭的丫鬟婆子都曉得杜越娘歿了。

挽琴進了正屋,房裏沒什麽聲響,連守在門外的淮香都不曉得情況。

步月探頭看淮香,淮香搖搖頭不說話,餘下的其他人都不做聲了,這會兒笑是肯定不行的,哭也不需要,都回去換了一身素凈衣服,自顧自做事。

傍晚時分,洙香回來了一趟,與臻璇說了萃雨園裏的安排。

杜越娘沒了,只在萃雨園裏掛白綢,靈堂也擺在那兒。

臻璇聽了幾句,緩緩開口問了一聲:“什麽時候出殯?”

“停靈七天。紫媛和常嬤嬤守靈。”洙香垂首回話。

七天麽……

臻璇算了算日子,還有十多天就要入臘月了,停靈七天已經是極限了,總不能家中上下又是祭祖又是過節的時候再來出殯。

臻璇又問:“老祖宗那兒如何?”

洙香實話實說:“老祖宗傷心,讓湘翮姐姐來上了香,鐘姨奶奶也來過了。壽衣換上了,誦經的大師一會就到。”

臻璇揮了揮手,洙香便先退下了。

臻璇支著下巴,看著西洋鐘的指針轉動,道:“挽琴,你一會過去上了香。”

挽琴剛要應了,卻聽臻璇又道:“備車吧,我去一趟長生居。”

執畫聞言,擡起頭看臻璇,見她面上沒有什麽表情,又看向挽琴。

挽琴沖執畫頷首。執畫出去安排,挽琴扶著臻璇到梳妝臺前坐下,整理的衣容。

臻璇入了長生居,見怡翮來迎。便問:“老祖宗在屋裏嗎?”

怡翮扶著臻璇,小聲道:“在佛堂。”

臻璇了然。

在佛堂外頭停下腳步,桂嬤嬤見了她正要行禮問安,臻璇搖了搖頭止住了她,靜心聽著裏頭的誦經聲。

老祖宗的聲音很低,蒼老沙啞,手中佛珠輕輕碰撞,面前的香爐飄起白煙,即便站在外頭也能聞到那股味道。

臻璇看了一會,老祖宗的背彎著。瞧著比往日佝僂,似乎是杜越娘的死給了她不小的打擊。

過了一刻鐘,老祖宗慢慢睜開了眼睛,提高了聲音問道:“桂嬤嬤,是誰來了?”

“是二奶奶來了。”

桂嬤嬤說完。臻璇把話接了過去:“老祖宗,是我。”

老祖宗把佛珠戴回手腕上,桂嬤嬤推開了佛堂的門,怡翮輕手輕腳進去,彎腰扶了老祖宗起來。老祖宗轉過身看向臻璇,見她挺著肚子站在門邊,面上平靜裏帶了些許沈重。梳著簡單的婦人頭只戴了幾根木簪子。

“你這孩子……”老祖宗嘆了一聲,不滿地看向桂嬤嬤,“頤卿媳婦年紀小不知事,你怎麽也糊塗了。”

桂嬤嬤低下頭,沒有找半句辯解之詞,只提醒著老祖宗當心腳下。

一行人回東稍間裏坐下。

屋裏添了茶水。怡翮替老祖宗捶腿。

老祖宗閉著眼,半響才開口:“我聽說了,去的還算安穩。”

臻璇張了張口,正要說幾句勸慰的話,老祖宗先搖了搖頭:“早晚的事情。她病了這麽久,我也知道的。頤卿媳婦不用勸我,生老病死,命中有數,自有因果。”

聽老祖宗這麽說,臻璇也就不多言了。

來之前她有想過一些話,但看老祖宗模樣,那些話她就說不出口了。

老祖宗年紀大了,到了她這個歲數,很多事情都已經看明白了,對於生死並不像年輕人這麽執著。她送走過許多人,長輩、丈夫不去說,還送過英年早逝的嫡長子,白發人送黑發人。

老祖宗疼惜杜越娘,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只是杜越娘真的歿了,還是會有一瞬間的恍惚。

這個當年在她徘徊於鬼門關前伺候她服侍她的杜越娘走了,那麽她自己呢,還能有幾年陽壽?

老祖宗睜開眼看著臻璇,道:“你也是,掛念我就讓丫鬟來一趟,何必自個兒過來,這還下著雨,既然來了就好好坐下,站在外頭算個什麽道理?”

臻璇認真聽著老祖宗說話。

老祖宗埋怨了兩句,看她乖巧,也舍不得再說,招手讓她到身邊坐下,摸了摸臻璇的肚子,道:“與我說會兒高興的事情。”

桂嬤嬤就站在一旁,她看得清臻璇的神情,眉宇之間帶了些將為人母的甜蜜和細膩,語調溫柔說著孩子的胎動,伸手、踢腳、轉身,雖然看不清肚子裏的動靜,但作為母親真的會有一種感應,知道孩子在做什麽。

聽著聽著,見老祖宗面上也有了幾分寵溺,桂嬤嬤不由放下了心。

跟了老祖宗幾十年了,桂嬤嬤最知道老祖宗的脾氣,也知道她到底有多疼愛杜越娘。

午飯前萃雨園裏傳了消息來,老祖宗許久沒有說過話,只叫她扶著去了佛堂,靜靜誦佛。

桂嬤嬤擔心,可她與老祖宗再貼心也只是一個下人,她再勸再安慰,也不過是寥解愁緒,兩個人說到最後,脫不開生老病死。

那樣,與老祖宗的身體並無絲毫益處,桂嬤嬤擔心,又沒有辦法。

但臻璇不一樣,她能和老祖宗說的是能讓老祖宗真正高興起來的事體,能讓老祖宗暫時忘記杜越娘,打起精神來盼著不久之後到來的新生命。

桂嬤嬤躡手躡腳退出來,吩咐了廚房準備好,又不聲不響回到屋裏。

不多時,廚房裏送了一盅湯進來,桂嬤嬤沖臻璇使眼色。

臻璇會意,接了過來。親自伺候老祖宗用了。

剛要撤了,外頭傳來腳步聲,臻璇扭頭看去,簾子剛打起了一半就有個小小的身子快步進來。

來人是泉響。手上還拿著幾顆栗子,他走到羅漢床邊上,把一顆撥好的栗子舉到老祖宗嘴邊,笑著道:“老祖宗。快嘗嘗,很甜的。”

老祖宗笑了,湊過去含在嘴裏:“甜的甜的,響哥兒趕緊上來,讓老祖宗抱抱。”

泉響憨笑著爬上了羅漢床,鉆進老祖宗懷裏,又擡眼看著臻璇,甜甜道:“二叔母也吃。”

臻璇忍俊不禁,接了一顆吃了,跟著誇道:“響哥兒的栗子真好吃。”

楊氏這時候也進來了。泉響沖她揮手:“母親,老祖宗和二叔母都說好吃。”

楊氏淺淺笑著應了。

屋裏熱鬧了,泉響嬉笑著說著童言趣語,老祖宗笑瞇瞇聽著,楊氏與臻璇又不住引泉響說話。

不僅是桂嬤嬤放心了。怡翮都跟著松了一口氣,在這屋子裏總算能透過氣來了。

楊氏只坐了小半個時辰就要回屏翠園,泉響吵著要和老祖宗一道,便把他留了下來。

臻璇送楊氏出來,楊氏悄聲與臻璇道:“難為你大著肚子來伺候。”

臻璇搖頭:“嫂嫂不也是擔心老祖宗,才把響哥兒送來的嗎?”

楊氏聽了這話,抿唇笑了笑。不再多說旁的:“你進去吧,我回去了。”

臻璇頷首,看了一眼楊氏慢慢走遠的身影,轉身回屋。

做媳婦不易,做曾孫媳婦一樣是不容易。

臻璇和楊氏做的都是本分事。

夜幕降臨,夏頤卿過來接了臻璇回去。長生居裏擺了飯菜。

老祖宗胃口一般,不過泉響在身邊吃得高興,她也舒心多用了幾筷。

泉響吃飽了,老祖宗讓奶娘帶著他在院子裏走走消食。

屋子裏又安靜了下來,老祖宗摸著手腕上的佛珠。淡淡與桂嬤嬤道:“萃雨園裏如何了?”

“在誦往生經了,伺候過杜姨娘的人都守著。”桂嬤嬤說完,見老祖宗慢吞吞點頭,又道,“大奶奶和二奶奶待您是真孝順。”

聽桂嬤嬤提及楊氏和臻璇,老祖宗稍稍緩了面色,道:“我心裏知道。你也是,要叫我心疼也不該讓她一直站著。”

“瞞不過老祖宗。”桂嬤嬤面有愧色。

老祖宗斜斜掃了桂嬤嬤一眼,哼了一聲:“精!”

老祖宗年紀大,久跪不得,之前已經念了許久,臻璇來的時候也是差不多該起來了。桂嬤嬤算得明白,知道臻璇不用久站,這才沒有出聲。

停足了七日靈,在入臘月前,杜越娘的棺木被擡了出去。

萃雨園裏的白綢都撤了,紫媛站在那兒好久,最後蹲下了身,抱膝哭了。

常嬤嬤擡手扶了扶耳鬢的白花,走到紫媛邊上,道:“姑娘,等哭完了洗把臉,該回去了。”

紫媛咽嗚著沒動。

常嬤嬤嘆了一口氣,回了屋子裏梳洗更衣,這一身孝服不能穿回天一院,她換了身素凈青灰,去了白花,坐在椅子上楞神。

她是替杜越娘守了孝的,即便是回去了天一院,在臻璇出月子之前,她都只能留在杜越娘從前住的小院裏,不能在院子裏做事伺候。

等到那之後呢?

紫媛一個丫鬟還好說些,天一院裏本來就缺了一個一等、一個二等,即使一等的位子夠不著,做個二等還是可以的。

可她一個年紀半大不小的婆子呢?

這一年來,雖然進屋裏見臻璇的機會不多,常嬤嬤每一次也努力做好事情,為的就是有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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