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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母親(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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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一個小時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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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老太太端坐在軟榻上,手邊的小幾子上放了一只紫銅雕花香爐,點的是檀香。也許是點了有些工夫的緣故,香氣不濃郁,煙都是薄薄一層。

馬老太太閉著眼,一動不動,跟一尊菩薩一般,她越是如此,下面的人就越是緊張。

屋裏頭落一根針都能聽出聲兒來,誰都不敢喘大氣,就怕老太太發作起來。

約莫等了一盞茶的時間,馬老太太才慢吞吞開了口:“香太淡了,戴嬤嬤拿去添一些。錦虹,給四丫頭、七丫頭搬兩把繡墩來,十丫頭想跪著就讓她跪著吧。”

說完,馬老太太又不開口了。

戴嬤嬤提著香爐出去了,錦虹搬繡墩,她手腳麻利,聲響卻很小,只做事不說話,等放好了繡墩又站到了馬老太太的身後。

臻璇與臻琳對視一眼,福身作謝,虛坐在繡墩上。

戴嬤嬤沒過一會也回來了,從大夥身邊經過時,臻璇就聞到了濃濃的檀香味,煙也大了許多。

馬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道:“年紀大了,腦子都不清楚了,沒有這些東西清明清明,哪裏還想得轉那麽多事啊。這家裏老老少少的多少人,每個人心裏又都住著人,我老太婆老眼昏花,沒有用嘍。”

段氏一聽這話,臉上一白,作勢就要起身請罪,把沒替老太太分憂的罪過全部攬到身上來。

馬老太太擺了擺手讓段氏坐回去,突然睜開眼睛看著臻璇,目光炯炯有神,哪裏有一點兒不清明的樣子:“七丫頭。六弟妹這麽些年苦是苦的,可到老來過得可比我舒坦多了,哪裏有那麽多烏漆嘛糟的事,一個媳婦兩個孫,多省心。”

這些話是對著臻璇說的,卻不是說與臻璇聽的,臻璇只低低應一聲就算過去了,若真回一番話反倒是沒眼色了。

馬老太太很是滿意,這四丫頭也好七丫頭也好,都是聰明底子。為什麽這家裏旁的人就不能學著一些呢。

她冷眼掃了一眼陳姨娘。緩緩道:“你也真是心急。”

陳姨娘聞言嘴唇都白了。還沒請罪就聽李姨娘不鹹不淡的一句:“老太太什麽都沒說,就知道八爺有錯沒錯?”

李姨娘這話是一副自言自語的模樣,那聲音卻偏偏讓所有人都能聽見。

陳姨娘正好面對著馬老太太,眼尖地在馬老太太面上尋到了一絲不耐。她心裏一下子有了底,道:“老太太,奴是八爺的姨娘,八爺是從奴肚子裏出來的,八爺是個什麽脾性,誰都不會有奴這個做姨娘的清楚。八爺蒙老太太憐愛,這兩年親自帶在身邊撫養,更應該懂事聰慧了。別的小錯大錯奴不敢說,只今日李姨娘告的這一樣。八爺絕對不會做。”

馬老太太睨了陳姨娘一眼,聲音聽不出喜怒:“這麽說,你不管不顧地跑出來,還拖上了兩個丫頭,是怕我老婆子聽信錯了人。汙了臻徽,是不是啊?”

陳姨娘眼神倏地一緊,低下頭覆又擡眼看著馬老太太:“老太太,再親親不過肚子裏出來的,奴做姨娘的掛念八爺的這份心,還望老太太體諒。誰說八爺不好,奴都會焦急,何況是這麽大的事。”

臻璇低垂著眼聽著,聽到這裏不僅擡眼看了陳姨娘一眼,陳姨娘閉門思過了一年多,說出來的話都一套一套的,比從前更有章法了。這些話落在馬老太太耳朵裏,應當是中聽的。

果不其然,馬老太太面上緩和了一些,端起小幾子上的茶盞吹了吹沫子,抿了幾小口。

李姨娘見此就有些著急了,張口喚了一聲“老太太”。

段氏心裏也跟火煎一樣,這會兒她若還看不出馬老太太是個什麽意思,她這些年的媳婦也就白當了。

聽見李姨娘的聲音,她一抿嘴,扭頭瞪了她一眼,聲音不重卻十分嚴厲:“要是別人說大丫頭如何如何,你還不第一個跳腳了?老太太自有定奪,你著急什麽!”

李姨娘被段氏一訓,慌得垂下了腦袋,段氏搖了搖頭,不再多說什麽。

若是在以前,李姨娘吃了虧,陳姨娘面上的譏笑總是少不了的,可這會兒陳姨娘卻跟沒聽見一樣。

門外的簾子又被打了起來,進來的是孫氏。

見是孫氏,馬老太太臉上有了笑容,趕忙讓錦虹看座,慈愛道:“你怎麽也來了?辰哥兒和圓姐兒呢?”

孫氏笑得溫婉,答道:“哥兒和姐兒剛醒來沒一會,母親讓人燉了蛋羹,他們正吃著呢,等晚些再來給老太太磕頭。是大爺聽說了老太太這兒訓八爺,不知道八爺做了什麽惹得老太太不高興,大爺做長兄的心裏愧疚,他咳嗽沒好不敢來老太太這裏,就讓孫媳過來看一看。”

孫氏一席話不僅說得馬老太太高興,連段氏都松了一口氣,老太太寶貝辰哥兒和圓姐兒,聽得自己使人燉了蛋羹,一會兒訓起人來也會給自己留幾分顏面,想到這裏,不由得在心裏誇孫氏會說話。

馬老太太點了點頭,對臻徽道:“你瞧瞧你,讓你兄弟姐妹記掛的。把事情好好說一說,老太婆不會冤枉了你。”

相比起臻環的梨花帶雨,臻徽面無表情地跪著,之前陳姨娘沒進來之前,馬老太太也沒問什麽,光聽李姨娘一人告狀。

李姨娘有多不喜歡他們兄妹,臻徽心裏很清楚,莫名其妙被套上這麽一個罪名,怎麽可能不生氣。等陳姨娘急匆匆來了,他的心裏才好受一些,這個家裏,誰能比陳姨娘和臻環更心疼他了?至於嫡母段氏,不趁機落井下石,他就該知足了。

聽了老太太這麽說,臻徽擡起頭看了看孫氏、臻琳和臻璇,大哥大嫂沒為難過他,有時候在老太太和段氏要發作時還求過情。臻琳和臻璇肯陪著陳姨娘進來,也算幫了他一把。

臻徽又看著馬老太太,祖母對女娃兒親切,對男孫嚴厲,平日裏臻德都沒少挨打挨罵,他這個庶出的孫子也不算受委屈了。

想明白了這些,臻徽的膽子也大了不少,道:“老太太,孫兒知道今天撞柱子的丫鬟叫藍荷,常常在李姨娘身邊伺候。有時來老太太這裏李姨娘也帶著她。所以見過幾次。但是也僅僅是見過幾次而已。說孫兒對她怎麽樣怎麽樣那全是瞎編出來的,孫兒連話都沒跟她說過。”

臻徽說得很堅決,李姨娘見此一跺腳,想說話又不敢說。

馬老太太不置可否。又看著跪在後頭的兩個丫鬟,道:“跪了也有一會了,你們也說說吧。”

那兩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推了半天,才由一個穿青衣的丫鬟回話:“奴婢叫藍梅,和邊上的藍竹還是撞柱子的藍荷都是姨娘身邊伺候的。今日姨娘要尋藍荷,奴婢們四處找都找不見,最後才見藍荷哭著縮成了一團。問她話就說是八爺……”說到這裏,藍梅的聲音輕了下去,縮了縮身子,才又道,“後來奴婢們都跟著去了大太太那兒。八爺來了說沒這麽回事,藍荷羞不過,一時想不開就撞了。”

“就是這樣?還有別的嗎?”馬老太太問道。

藍梅見李姨娘瞪著她,心裏發慌,道:“藍荷是這麽說的。”

“荒謬!”馬老太太一拍桌子,道,“沒有一丁點兒證據,光靠一個丫鬟的兩片嘴,就能說臻徽如何如何了?是不是改明兒再多加幾張嘴,就能說我老婆子如何如何了?”

李姨娘聞言只覺得頭都炸了,若是在自己屋裏,她定要好好教訓教訓藍梅一番,怎麽這麽不會說話,她漲紅了臉,賠笑道:“老太太消消氣……”

下面的話全被段氏打斷了,段氏寒著臉,訓道:“沒點根據的事,你非要鬧起來。你那丫鬟也是個狠的,直接就撞我那兒了。這還不夠,我又叫大夫又擡人的,你卻哭著喊著到老太太跟前來說理,你說你這是說的哪門子理?”

馬老太太哼了一聲:“別覺得硬氣了,一個姨娘誣賴主子,若沒個說法,別說孩子心裏不服氣,我也不高興的。”

這是在說李姨娘因為臻珂給夫家生了兒子就輕飄飄起來了,李姨娘的身子晃了晃,扶著椅背才算站住了,紅著臉,道:“老太太說得是,是奴沒考量清楚。”

馬老太太不願意和李姨娘多糾纏,她還是了解李姨娘的脾性的,如果是無中生有她是沒那個膽子往臻徽身上潑臟水的,那個撞柱子的丫鬟到底是出了什麽事才把罪狀往臻徽那裏推,這個是要好好想一想的。

段氏一看馬老太太那尋思的模樣,心裏就道不好。

這次的事,幾個孩子都來了,一副兄弟姐妹和睦的樣子,這是讓馬老太太滿意的。可偏就是臻德沒露面,平日裏臻徽和臻德同進同出,連闖禍都在一起的,怎麽偏就臻徽被訓誡的時候臻德沒了影子?

臻德不在這裏,馬老太太單單怪他不懂兄弟情分也就算了,萬一把事情算到了臻德頭上,以為又是臻德惹了事要臻徽頂罪,那就麻煩了。

可要說臻德會稀裏糊塗地去打藍荷主意,段氏也不相信,自己兒子自己清楚。

段氏心裏著急,巴不得現在就出去叫人尋了臻德來,可惜馬老太太跟前,她沒有辦法。她只好開口勸道:“老太太,既然是沒憑沒據的事情,就別讓孩子在地上跪著了,這才二月裏,孩子受了委屈又受了寒,夜裏病起來就不好了。”

馬老太太斜斜看了段氏一眼,半響才哼笑一聲:“你且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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