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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難圓之夢(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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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疏府。

其實願意給它一個“府”的稱呼是擡舉它了。

自從疏府的老爺貪汙受賄被查,一家人帶著罵名來到這個不起眼的小鎮,這個“府”就已經不是幾十年前人們削減了腦袋想進來的大府了。

對一人的罵名能流傳幾世。

爛透了的閑言閑語,翻出來還是能引得一群人的圍觀。

“那疏老爺子啊,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每年俸祿獎賞不計其數,可是那老爺子還是不滿足,表面上和眉善目,暗地裏伸出手一點點銀子還打發不了,什麽世間難得的寶貝才會擡一下子眼皮,若是要請動辦什麽事兒,還得更加豐厚的禮品才行,那疏老爺子做了幾十年的官兒,聽說抄家的時候家庫裏搜出的財寶幾十車子都運不走的……”

被圍在中央的人說得眉飛色舞,身旁的人也跟著附和:“是啊,那錢要是給老百姓,今年城東的瘟疫就不會死那麽多人了……”

這一聲引得人們的憤慨,大罵起疏家人。

“這種人家,斷子絕孫才好!”

……

他們在墻角念著別人的壞話,卻不知道,這人就在不遠處靜靜地聽著。

疏家剛來這小鎮子的時候,窮困潦倒,人見人躲,家中唯一的男丁還染上了瘟疫慘死在黑夜,怕被感染上,沒有人敢給他收屍,只能丟棄在冷風中,任其腐爛。

原本疏老爺子只有一個獨子,來到這不知名的小鎮後還染上了瘟疫,不久便去世了,唯一的媳婦那時懷著身孕,可憐這肚中的孩兒,還未出生就成了遺腹子。

而那個在墻角聽見人們說著疏家壞話的人就是這個孩子。

疏若錦。

若錦前程。

疏母是大家之秀,當年嫁進疏家的時候萬分驕傲,被多少未得嫁進疏家的少女艷羨,最後竟落得這麽個下場。

還好身邊跟了幾十年的丫鬟忠心,倆人攙扶著,才沒有落得奈何橋上無名的兩縷孤魂。

疏若錦出生後疏母就將全部的心思放在了他身上。

疏若錦還是兩歲的時候就向他灌輸“要好好念書,將來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他那時對娘親的話不甚了解,直到他常在街頭巷尾聽到這種議論疏家的談論,才明白母親的用意。

他不去追究這些人,而是默默加緊了學習,晦澀難懂的古文其他孩子念著還舌頭打繞,他卻能一字不錯的背誦下來,連教書先生都驚訝,直讚嘆這孩子是神童。

另一邊,寒未古卻滿腹懷疑。

他為那孤魂擋下了孟婆湯,留著上輩子的記憶投胎,可看這人卻不像是那縷孤魂。

那孤魂眼神堅毅,不願分他一分。

可這人卻會因為教書先生的一句讚揚而高興半天,因為母親買的桂花糕而喜上眉梢……

這根本不是那晚他遇著的那個孤魂,他望著那個人,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索性站起來朝門外走去。

“寒同學,你這是要去哪兒,課還沒上完。”

身後,教書先生喚道。

“無聊,出去走走。”

他頭也不回一下,就離開了。

走到外面,他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模樣,誰能想到一只妖會屈身變成一個小孩,坐在書堂裏聽教書先生一句又一句的嘮叨七八年?

好了,他累了。

當初不過是想知道那孤魂想找到究竟是誰,現如今竟為他花費了這麽長時間,真是浪費啊。

他想著,搖身一變,恢覆了原樣。

還是走吧,多留也無意。

他擡步,正準備走,忽然聽到身後一聲:“你就要走了麽?”

回身一看,真是那個還是十歲模樣的疏若錦。

他突然玩心大起,彎下腰問道:“我是要走,你還有什麽事嗎?”

疏若錦倒是沒有慌亂,鎮定地問道:“你不想知道答案了麽?”

寒未古一驚,本以為他沒有了上輩子的記憶,才會表現得像個普通孩子,難道是假的麽?

他問道:“都這麽長時間了,你都沒有告訴我,我也沒有了興趣,再見了。”

說完,轉身跨步離去。

身後的人終於急了,大喊道:“你站住,別走!”

他不理,直直往前走,在這麽個小鎮子困了這麽久也煩了,他想出去走走,散散心。

那是疏若錦第一次覺得失落,是他死後的第一次。

自他轉世後他就陪在身邊。撿來的孩子?他還真會搞,就這麽進入了他的生活,若不是娘親硬是要給他找一個書童,他怎麽會待在他的身邊十年之久。

他本是強堅持了一口氣想找著那個人,只不過孤魂難敵日光強烈,又有新鬼欺負,眼看尋人無望,好在遇上只妖願意幫自己,助自己轉了世,只是投胎轉世換來的身體根本不夠他去尋那人,只好待這身子長大了,沒想到那只幫助自己的妖竟先放棄了。

沒事,他安慰自己道,他自己也能找到他。

他這麽想著,卻止不住眼淚流了下來。

他還是十歲孩子的模樣,哭的模樣很是惹人憐,疏母被孩子的這一舉動嚇著了,給他買了多少塊桂花糕都沒有用。

來到這個鎮子的第十七年,疏若錦此時已經長成了一位玉樹臨風的少年,偏頭轉目都能引來少女的尖叫,那關於疏家的談論也漸漸淡了下去。

可是在疏母的心裏根本就沒淡下去。

她還是會和疏若錦說著十幾年前的事兒,他的父親屍首被野獸分食,屍骨無存;他們初到小鎮,受盡鄙視與排擠……

他靜靜聽著母親說著,心裏卻想著另外一個人。

那個人的名字在他的心裏來回反覆千萬次,早就滾燙不能觸碰;那個人的面容在腦海裏細細描摹千萬次,早就爛熟於心。

再過幾天,他就要進京趕考,行李收拾停當,母親的囑咐重覆一遍又一遍。只是這路途遙遠,難保會有什麽不測,疏母本想給他找個書童什麽的,路上作伴,若是有危險還能互相扶持著。原本有一個撿來的孩子,給他做了書童,竟在一天不知消息,至今音信全無。

疏母這幾天就在到處拜托人,不過一直沒有消息。

這晚是臨行的前一晚,疏母因兒子路途上無人相伴而苦惱,忽然聽到門外一陣聲響,出去一看,竟是個俊秀少年,一問,原來是受人之托來給疏家公字作伴的。

疏母不甚高興,趕忙拉了人進屋,疏若錦聽到聲響出來一看,立馬驚住了:這人不是那只桃花妖麽?

幾句寒暄,事情就這麽敲定下來,疏母高興不已,留人吃了飯,還特地留人下來住一晚。

“反正明天就走了,留一晚,明日也好一起上路。”

疏母是這樣說的。

很快屋子裏就剩了寒未古和疏若錦兩人。

寒未古神態自若,倒是疏若錦顯得有些局促。

沈默許久,他才結結巴巴地問道:“你……不是走了麽……為什麽還要回來?”

這一問更加引起了寒未古的玩心,他湊近,望著他憋紅的臉笑著說:“要是我不回來,那個哭到半夜的小孩要怎麽獨身進京啊?”

這一晚,寒未古在外吹了一夜涼風,他蜷縮在屋子裏,許久才問道:“為什麽不進屋子?”

庭院裏的人回身看了他一眼,又轉過頭去,說道:“你不覺得夏日的風很涼爽麽?”

屋子裏的人不在意他說的,只靜靜看了一會兒月亮,然後說道:“回屋吧,夜風涼,別凍著了。”

說完轉身回房。

他不知道,他回身後,他緊盯著他的目光,明明的夜風遍體,為何會覺得這般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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