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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園驚夢》yilan99



陳然恍惚地盯著臺上,心頭的傷痛纏纏綿綿,如裹在身上的魚網,細細密密,不得逃脫。漸漸被收緊,細若游絲將呼吸勒緊,低下去,低下去,眼淚一顆一顆滴落在衣裳上,浸透少年人全部的記憶。

姹紫嫣紅花開遍,良辰美景人獨立。這催人老去的韶光,竟不肯為我停半步。戲院裏燈火通明,陳然卻將這雲霞翠軒,煙波畫船看作了黑白色。

臺上,嫋娜的女旦把心事舞做段段煙波。情愛呵,是夢耶,非夢耶?天邊,暮雲朝風依舊。嘆人世終難定,終難定啊!

…………

手機鈴聲很煞風景地響起,周圍人不悅地看了看他。陳然沒有多停頓,邊說抱歉邊往外走。原來是學校的學生半夜翻墻逃自習,找不到人。陳然淡淡說了句:“知道了。就來。”

每天都是這些瑣碎事情,好像永遠沒有止境。華燈初上,人潮洶湧。陳然忽然覺得也許死去的周賢是幸福的。就如同這折子戲,沒有開始沒有頹敗也沒有結局,他把人生中最精彩,最璀璨的部分留在了琥珀中。

生命留給自己的,除了這顆琥珀外,一無所有。它嵌在心間,隱隱作痛,卻永遠不能磨礪成珍珠。

到了學校,第一節自習課已下。陳然一進教室,沸騰的教室立刻安靜下來。高二1班的學生們都很害怕這個不愛笑的班主任,他並不兇卻有中冷淡的威嚴。

女生喜歡他,因為他出色的外表和不俗的才華。但也只敢遠遠看著,再大膽的女生都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他眼角的不屑還有不愛笑的嘴唇,似將所有人拒之千裏之外。男生不敢親近他,因為他與年齡不相符合的成熟叫他們自慚形愧。除了一個人,那個人今天逃夜自習了。

“管小凡呢?”他皺起眉頭,秀麗的眉毛擰在一起。

“不知道。”男生們紛紛搖頭,就算知道也不敢說,第二天會被管小凡扒皮的。

又問值班班長,班長喃喃地說:“好像說去酒吧了。”

“他哥哥開的酒吧?”

“不知道。”

陳然給管小凡的監護人打電話,也就是開酒吧的哥哥:“你好,我是管小凡的班主任,他今晚沒有上自習。請問他是不是在你的酒吧裏?”

管燁扭頭看朝自己連連打手勢的管小凡,嘆了口氣,對電話那頭的男人說:“是。他今天不舒服。我接他來休息!請老師放心,明天就上學。”

“再見。”

“哇,你的老師好酷。”管燁招他過來,問:“為什麼又逃課?”

“哥,我學不進去。坐那裏也是睡覺吃東西,還不如來你這裏幫忙!”管小凡說的是實話,世界上有一類人跟書本是天敵,他就是其中之一。還好,他只是調皮並不去學壞,這是管燁倍感安慰的事。

“對了,夏立今天沒來?”

“他老婆在家,大概出不來吧。”管燁笑笑不在意。

“哥,你有什麼打算。一直跟他這樣?”管小凡趴在吧臺上,玩弄著酒杯。

管燁搖頭:“一開始就是玩兒,何必較真?我也想通了,他不打算當真,我也不會當真。都快三十的人了,又不是毛頭小子。說不定明天就找個人結婚過日子呢!誰知道。”

管小凡直起身子,跟哥哥嘰嘰咕咕講起學校裏面的新聞。不外乎誰喜歡你,誰又不要誰。還有誰打算考清華,其實不自量力;某某天天在家學習,卻告訴同學自己從來不看書;某某老師上課在門口摔跤,結果是被自己鞋帶絆倒了……管燁微笑著聽,仿佛自己也回到了學校一般。

管小凡興高采烈講到一半,半句話在看見陳然之後咽進了肚子裏。

陳然一進門,就吸引不少人的眼球。有人是為了裝酷,才故意冷冰冰,只有小姑娘才會被那樣的人騙到。而,陳然與生俱來的驕傲和冷淡的眉目是任何人故意裝扮不來的,男人的清冽容貌,自然加分不少。

“老師!”管小凡自知理虧,見到他只好傻笑。

陳然不理會他,直接走到管燁面前,朝他點點頭:“可以談談嗎?”

“當然。”管燁在心裏吹了一聲口哨,“極品!”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酒吧二樓的貴客廳。古典的燈光,婉轉的唱腔,陳然沒想到在二樓居然可以聽到今天沒有聽完的《游園驚夢》。坐在明代的椅子上,喝著唐朝的茶,做著哪一朝的夢呢?

陳然的表情柔和起來,聲音也不那麼生硬了:“管先生,我希望家庭教育不要防礙到我們的學校教育。你這樣的縱容,讓我們很難做。”

管燁微微一笑,點頭稱是。

“雖然管小凡很調皮,但本質上是好的。若可以更努力一點,考上一個專科是沒有問題的──”

“為什麼非要考大學?”

“呃?”這倒是個問題,讓陳然楞住。

管燁覺得他其實並不如外表看起來那麼不好親近,只要時機恰當:“我並不想逼他上大學。我想讓他自由地長大,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陳然點點頭,站起來:“那麼好,我知道了。再見!”

“哎!”管燁也站起來,“喝完茶再走吧!”

陳然謝絕他的建議,有點急得想逃離這場“驚夢”。

“小然,我們可以領養一個孩子,然後讓他自由地長大,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你說好不好?”

“小然,你說領男孩還還是女孩?”

“周賢你敢?不要。你只能有我一個,聽見沒有?”

…………

陳然下樓的腳步有些亂,壁燈昏黃,腳步踉蹌,心也踉蹌。下最後兩個樓梯的時候,一腳踏空,整個人往前撲倒。

跌進了一個懷抱,穩穩的,結實的男人的懷抱。

“周!”陳然心裏叫了一聲,是做夢吧。

千分之一秒之後,陳然立刻收起表情,站穩。朝男人道謝,然後匆匆離開。

夏立沒有漏掉陳然精彩絕倫的變臉,楞在當下。相貌好的男人,夏立見多了,他表弟就是個美人。可剛才將那男人抱在懷中,是種微妙到極致的感覺。就像是羽毛撥動琴弦,黃葉飄落於湖面,嫋嫋如女旦的唱詞,繚繞不絕,若非憐惜不能體味到。

“怎麼?抱到了?”管燁似笑非笑地站在二樓上,朝下看他。

夏立朝他眨眼一笑:“身材不錯呢!”說著走上來,把管燁抱在懷裏,“吃醋了?”

“抱歉。沒有!”

夏立哈哈大笑:“真是個沒良心的,我把老婆騙到女友家來找你。你倒是這樣絕情!”

管燁嗤道:“花花公子沒有資格說我。”

……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開車回家。洗好澡,打開電視。看電視是假,互相調戲是真──這是前戲的開始。最近兩人都還比較喜歡故意隱忍著欲望,像純情的少年般試探,努力抑制著洶湧的性欲,直到看到眼睛都分不開了,才正式開始尋歡作樂。

就在這個時候,夏立的老婆突然回來,目瞪口呆地看自己的丈夫和男人糾纏在沙發上。

夏立很頭疼地皺眉,拍了拍管燁的頭:“你先回去,明天再找你。”還好衣服沒有脫光,管燁沒所謂地笑笑扣好衣服,對門口的女人點點頭算是打招呼,側身出門離開。

女人沒哭沒鬧,冷靜地談條件,好像商量明天吃什麼一樣。最後決定,二人互不幹涉,維持現在的婚姻狀況,但夏立要額外付一筆補償費,哈,夏立最不缺的就是錢了。

女人最後眼睛濕濕地問了一句:“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有!”夏立笑著看女人稍稍安慰的表情,女人說:“謝謝你騙我!不過,我其實更喜歡你的錢。它比男人可靠多了!”

“呵呵,我們真是天上一對呢!”

女人笑著伸出手,“合作愉快!”



那天起,夫妻倆正式分居。不久,管燁搬過來跟夏立同住。兩人繞了個彎兒又重新回到了原點,管燁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開心還是不開心。

早知如此,當初何必要結婚?他明白,夏立需要的就是這個“已婚”的事實而已,所有的結果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切只是時間的問題。

當初結婚時,他對他說:“我們反正一開始就是玩兒,不是嗎?結婚與否並不影響我們的關系。而且,結婚也不過是玩玩兒罷了。”

管燁想告訴他,我不是。可,他知道只要他一說出口,夏立會立刻調頭離開。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為什麼對一個從來不說愛的男人死心塌地?這個問題,管燁自問過很多遍,沒有結果。

他也不能像女人一樣追著問他,你到底愛過我沒有?那樣太難看,而且沒有意義。

反正你愛上的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享樂主義者,自我至上的家夥。你要認清楚:男人,尤其是這個成功的三十歲男人,非常不純情。

“想什麼呢,你?”夏立下班通常很晚,作為一個出色的商業咨詢公司的領導者,不可否認,在工作上他是無可挑剔的。獨一無二的清醒頭腦和犀利眼光,是這個行業必備的素質。

“沒有。”管燁站起來,幫他拿過衣服順便遞過一杯果汁。

“謝謝!”永遠都是略帶客氣的生疏,管燁心中泛出絲絲苦澀。

“今天怎麼沒有去店裏?”

“小凡出了點事情,我去學校一趟。完了就順便回來,不想動彈。”管燁聲音懶懶的,頭靠在沙發上,看男人吃晚飯。

夏立吃好飯,走過來摸摸他的頭發,問道:“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看醫生?”

“是啊,生病了。”

“哦?什麼病?”

管燁微微一笑,“相思病!”

聽罷,夏立頓時笑出聲來,彎下腰俯身抱起他,在他耳邊低語:“那我負責治好它!”

“去洗澡!”

“一起洗!”

……

事畢,管燁模模糊糊快睡著的時候,聽見夏立好像在說:“明晚不回來吃飯,叔叔家兒子從英國回來,得去接他。”

“知道了。”兩人的交流到此為止。

管燁的作息時間跟夏立完全顛倒。通常等他醒來時,夏立已經在公司開完幾個會議;等他淩晨回來睡下時,夏立已經做完好幾個美夢。

這樣的同居生活,居然持續了三年,連夏立都感到奇怪。不過也許正是這樣,才讓兩人少了很多摩擦,才可以相安無事那麼久。當然,兩人都不是純情少年,偶爾的一夜情或一月情的,都有發生,但彼此心照不宣。他們知道,已經過了講究貞潔的年齡,尤其是兩個成熟男人。

“早上八點公司高層晨會,九點會議室──富華公司老總,十一點左右ad公司研討會議,下午一點半新進人員的面試,三點半中島餐廳──建行李行長,下午五點您要去機場接人,六點半或者是七點ad公司的總裁晚上約會你。……呃,這是您今天的行程安排。”夏立的秘書不美貌卻很能幹。

“在中島幫我訂好位子,ad公司的約會改到下午五點。”

“是。”

“馬上讓人事部馬經理來我這裏一趟。”

“是!”

……

不多會兒,馬經理步履匆匆地推門進來。

“這次應聘裏頭有一個叫李岳雲的?”

“是。不過,他好像沒有通過培訓考試。這是所有培訓人員情況表,上面的十二份是參見面試的。”

皺了皺眉,思考了一會兒,夏立抿抿嘴道:“通知他參加面試。”

“夏總,這不好吧。”

夏立呵呵一笑,“沒事,羅林實業的李總好像跟他有什麼親戚,剛才特別拜托我。總得賣人家一個面子吧。”

“可是──”

“你放心,我有分寸!”

馬經理走後,夏立若有所思地看著桌上的表格,翻開來。

“李岳雲,男,二十三歲,A大數學系畢業,獎勵情況無,擔任幹部情況無,社會實踐無,愛好特長無,父:自由職業,母:待業,……”

看了一半,夏立嗤笑道:“李雲飛,你當我這兒是慈善機構啊?哪裏弄來的這麼個親戚!若不是A大的學生,連我們公司門兒都進不來吧?”

面試的時候,夏立特別註意了一下這個李岳雲。一兩個問題下來,對他的印象稍稍有所改變。談吐大方得體,神態自然,問題回答得也還不錯,絲毫沒有剛畢業學生的單純和羞澀。

“你培訓考試沒有通過,知道為什麼還讓你來面試嗎?”這個男孩的鎮定自若讓夏立有種偏讓他出醜的陰暗想法。

果然,那個李岳雲微微面紅,繼而嘴邊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大概,大概是我長得比較帥吧!”

在場的考官都忍不住笑起來,夏立跟著笑道:“這倒是實話。”心裏卻暗自揣測:“還算機靈,上得了臺面。莫非是李雲飛那只老狐貍派來的?羅林實業不做商業咨詢這一塊呀!不過,李雲飛一向喜歡搞暗動作,不排除這個可能。……”

他擡頭看正侃侃而談的李岳雲,下意識註意起他的外表來。這是一個介於青年和男人之間的身體,雖然坐著,但身材很高。

青年人通常比較單薄的手臂和肩膀有變得寬厚、有力的趨勢。臉部線條幹幹凈凈,清晰明了,五官是東方人特有的俊朗和美感。但,應該很男人的臉看起來卻有些活潑,那是因為他那生機勃勃的眼神,讓整個人看起來相當魅力。

“果然是年輕!”夏立暗自讚嘆道。“只可惜,你是李雲飛推薦來的──”

面試還在進行,夏立擡腕看看表,囑咐了馬經理幾句,然後離開。走到門口看見李岳雲在樓道裏跟一個女孩子說話,兩人站在一起美地像一副畫。

看見夏立,李岳雲很得體地朝他微笑問候,夏立亦笑笑。身後女孩子問他那個人是誰?李岳雲說是面試的老總。然後女孩子驚呼道:“好年輕哦!……很帥咧!”

“餵,不要在我面前說別人帥。”

“哼,你還嫩著呢!”

……

聲音不大,夏立還是聽見了。“果然還嫩著的!”

下午五點鍾,在辦公室坐了一會兒,等學生們放學差不多走光,陳然才慢慢收拾好東西,離開學校。

這是從學生時代起就養成的習慣,跟周賢戀愛的時候,兩個人就喜歡以補課為借口,賴在辦公室不走。等所有人走光了,這裏就是他們的天堂。這個辦公室就太多甜蜜的回憶,如今,那些做過的夢都還記得,而做夢的人卻少了一個……

寂靜的校園,三三兩兩的住宿生在身邊走過,他們有著陳然羨慕的年少輕狂。回到從前的想法雖然無聊,卻很能安慰人心。當初叫囂著“用十八歲的男人解決問題!”,卻把兩個人逼上了絕路。若能再來一次,自己一定乖一點,柔和一點,這樣就可以跟他細水長流吧!

這種如果的事,陳然在周賢死後的十年裏反覆地假設,假設到心痛,卻終究只能在夢中實現。

“似這等花花草草由人戀,生生死死隨人願,便酸酸楚楚無人怨。待打並香魂一片。陰雨梅天,啊呀人兒啊,守的個梅根相見。”

陰陽兩界,殊途陌路,如柳杜二人般重生團聚是真,亦幻?

也許到垂暮之年,由弱冠少年變成耄耋老翁,在陳然的夢中,微笑著站在摩天輪底下等他的周賢,依舊是二十八歲豐神俊朗的模樣,用他全部的柔情凝視著他那囂張跋扈,自信飛揚的學生戀人。

陳然忽然很嫉妒那個坐摩天輪的少年,因為十八歲的陳然擁有這輩子最愛的男人。

而二十八歲的他,卻永失所愛。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東坡的《江城子》,陳然今日才吟出它的淒苦、它的酸楚,吟到淚水漣漣,吟到痛徹心扉。

當時的月亮,無可挽回地變成了今日的陽光。



女人在一起談得通常是男人,那麼男人聚在一起是不是一定談女人呢?那可不一定。

晚上七點,夏立駕車來到金陵路上的“幸和日本料理”。本市最富盛名的日本料理店,汁燒銀雪魚和松阪牛肉是絕對正宗的和味。

低頭哈腰的和服女人走在他身邊,更顯出他高大的身材。低頭可以看見女人從和服後領露出來的雪白肌膚,夏立心念一動,還真是好久沒有碰過女人了呢!到了房間門口,女人跪在臺階上,低頭替他拉開了紙門。

“謝謝!”

“啊,不用!”女人興奮地小聲答道,聲音有點顫。

來這個高級日本料理店打工,漂亮的女孩子們都希望能吊到金龜婿──這是一條捷徑。在如今的社會,這並不是件羞恥的事情。

“先生,您還需要什麼嗎?”她有點期待地擡頭望著夏立。

“哥,你來了。”

“小翼!”夏立扭頭看房間裏的男人,頓時笑開了。他揮揮手示意女孩子走開,盤腿坐過去。

兩人親密地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開了。

不到半個小時,丁寧也趕了過來。他一進來,就被夏翼給嘲笑了:“餵,你老婆咧!”

丁寧狠狠瞪了夏立一眼,罵道:“長舌婦。”

夏立呵呵一笑:“這種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傳說我可不能不說呀!哎,安希來了沒有?”

“來了。換鞋在!”

丁寧坐在裏面等了一會兒,不見他進來,伸長腦袋一看:安希正憋足了勁兒解鞋帶呢。

“真是的。起開,讓我來笨蛋。”丁寧小聲嘀咕了一句,跑過去跪在地上替他解。安希朝裏看,那兩個人正抿著酒看笑話呢!臉刷地立馬就紅透了。

等兩人進去坐好,夏翼還止不住笑意,盯著安希看。

“餵,幹什麼你?”丁寧不樂意了,瞪了他一眼。

“我看我弟妹,你管?”

說罷跟夏立一起笑起來,又對安希揚揚腦袋:“弟妹,我叫夏翼,你呢?”

“你搭訕啊你?”丁寧不滿瞟夏翼一眼,扭頭跟安希介紹:“這是夏翼,是夏立哥的堂弟,就是他叔叔的兒子。”

安希一向搞不清親疏關系,糊裏糊塗問道:“那你呢?你們怎麼不一個姓?”

“我是夏立哥的表親,他的媽媽跟我媽媽是姐妹,他爸爸跟夏翼爸爸是兄弟,我們三個小時候一起玩兒,初中高中什麼的也在一起過,不過夏立比我大三歲,夏翼比我大一歲,明白了?”

“哦。”安希點點頭,其實他還是不很明白,但也不敢問怕被人笑白癡。“對了,”安希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於是很鄭重地問夏家兩兄弟。“你們三人高中在一起是不是?”

夏翼笑著點頭道:“不完全對。我高一時夏立哥已經高三,丁寧還是初三。不過我們學校是完中,也算是在一起吧。”

“上次丁寧說他以前讀中學很風光,是不是啊?”

夏立挑起眉毛,諷刺道:“是嗎?我怎麼不知道啊?”

安希笑著轉身甩了丁寧一巴掌:“這個家夥還騙我說,以前他跟夏立哥被人稱為是蓮花中學的‘翩翩公子’呢。”

“哈哈!”聽罷,幾個人都笑倒在榻榻米上,夏翼笑得捶地板,指著丁寧說:“你真是長進不少,怎麼會哄人?”

丁寧當時也就這麼隨口胡謅,沒想到安希不但記在心上還虛心求證,臉丟大了。他不好意思道:“我就是胡說八道,呵呵。”

“他才幾歲,毛都沒有長齊呢!跟豆芽菜似的,還翩翩公子。”夏立撇撇嘴巴,“那個時候我們學校的校草是夏翼吧!”

夏翼連連擺手,“我最多是個花花公子,萬眾註目的校草是──。”

名字差點要脫口而出了,夏翼卻哽住沒講,是陳然。

“誰啊?”

夏翼勉強笑著搖搖頭說忘記了。

大家沒在意,說說笑笑誰也不記得這個小插曲。

丁寧被夏立拉著罰喝酒,安希在一邊追問夏立為什麼你不是校草,明明那麼帥那麼厲害?夏立解釋說自己當時在蓮花的確是很普通的,比他強比他厲害的比比皆是。他說,你知道為什麼蓮花那麼厲害但高考的升學率卻倒第一嗎?

“為什麼?”安希問。

夏立哈哈笑著指指夏翼道:“一半以上的人都跟這個小子似的,出國了啊。”

害得安希對蓮花這所學校充滿驚訝的憧憬。

“原來你是最差的家夥啊!”安希狠狠地鄙視了丁寧一把,丁寧倍受打擊拼命灌夏立喝酒。

他們三個人鬧作一團,夏翼懶洋洋地靠在墻壁上,心思飄浮不定。

自從周賢死後,夏翼就再也沒有見過陳然。那天從父親的口中得知這隱秘的事情,夏翼震驚地差點從樓梯上摔下來。

後來又聽說陳然去了療養所,被關在風景如畫的牢籠裏聽一個變態醫生奶奶講同性戀的危害。他急著給陳然打電話,電話卻永遠是關機。沖進他家,保姆告訴他陳然壓根兒就沒活氣兒,瘦地只剩下骨頭,被他父親送到心理治療中心去了。

高考陳然也沒有來參加,高二4班到後來的高三4班,班長的位置一直空著的,陳然的位子也是空的,同學們只知道他生病了卻不知道為什麼生病,他的位子總有熱心的女孩子替他擦拭,所以一直是幹幹凈凈的沒有塵土……再後來,自己就被送到英國念書,從大學到碩士到工作。

目睹陳然的幸福到幻滅,夏翼忽然一夜之間長大。他變得深沈起來,每天乖乖地捧著書本聽課。因為他想努力地過好著中學生涯最後的一年──連帶著陳然的那一份。

“想什麼呢?”夏立推推他:“女朋友?”

夏翼搖搖頭,伸手去摸煙,點燃一根深深吸了一口。

“那是男朋友?”

“去。別瞎猜,一同學。”

“女的?”丁寧追問。

“操!”夏翼笑罵道:“男的。”

“哦!”頓時三人異口同聲叫起來,好像明白什麼驚天的秘密似的。

夏翼不置可否地喝了口清酒,重重地放下酒杯,低頭想了半天道:“現在很想見他。”

“那把他叫來啊!”他們三人越發起勁兒慫恿。

夏翼點點頭,站起來對夏立說:“哥,你開車送我去吧!”

車上,夏立打電話管燁告訴他今晚要晚歸,管燁讓他放心去玩兒,今晚他恐怕也得很晚回來。

“嫂子?”

“不是,跟她已經分居。這個是目前的同居人!”

“三年前那個?”夏翼詫異地問,夏立三年沒換人倒是奇事。

“對,還是那個。”夏立聳聳肩笑了。趁紅燈地當兒問他:“那人是你的什麼人?情人?”

夏翼沈默了一會兒,笑笑:“不,是兄弟。比你還親的兄弟!”

趕到陳然的家,陳然的父母拉著他坐下,很興奮地跟他聊天起來。夏翼跟他們聊國外的生活,聊父母的狀況,聊了很久都不敢提陳然。最後,當夏翼小心翼翼地問起陳然時,他們告訴他,陳然已經搬出去獨住,很少回來!告訴夏翼他的住址後便頹然地搖頭不語。

夏翼不願多呆,對於這兩位老人來說,一生中失敗的事情恐怕就是當初毀掉兒子的戀人,換來兒子一輩子的憎恨。可是,父母不被接受的苦心,夏翼也不願簡單地否定啊!

等得不耐煩地夏立把車鑰匙丟給夏翼,讓他自己去找。夏翼說自己不認識路,央求夏立把他帶過去。兩人正說話間,一個人從旁邊擦身而過,夏翼猛然扯住那人的胳膊,張張嘴,從幹涸的嗓子裏擠出個名字來:“陳然!”

夏立有些玩味地打量著陳然,這是他們的第二次相逢。

他看著被定格的夏翼和陳然,看他們擁抱在一起,看陳然月光下隱忍的淚水……他像一頭獅子發現獵物般興奮起來。



第二天,夏立找來李岳雲讓他去搜集有關陳然的資料。李岳雲猶豫地問他:“我可以知道,這個人跟我的工作有什麼關系嗎?”

夏立狡猾地一笑:“當然。因為從今天開始你是我的特別助理,你的辦公室就在旁邊。這是你的第一個任務,明白嗎?”

“謝謝。這是我的榮幸!”他想克制他的感情,可眼睛洩漏了他的興奮。

走出辦公室,李岳雲握緊拳頭對自己低喊了一聲:“yes!”這個起點對於剛畢業他來說,的確讓人興奮。他抖擻著精神,開始自己職業生涯的第一步。

如果他知道,所做的工作不過是因為老板私人性“狩獵”的需要;如果他知道,其實從面試開始就被懷疑是商業間諜,重用不過是假象;如果他知道這一切……

這是他進入社會很好的一課,貨真價實的一個教訓:任何表面看起來很不錯的事,其實往往並非如此。

洗完澡,李岳雲擦幹頭發歪在床上,邊啃方便面邊翻看兩天下來的調查資料,喃喃自語道:“真是可憐啊!”不過,他猜不透為什麼老板要他調查這個人,不過是前省委書記的兒子,一個中學教員,一個死了情人的同性戀者,一個抑郁癥患者,一個喜歡《牡丹亭》的年輕人,一個性情冷漠的家夥。

“當然,”李岳雲懶懶洋洋地把資料扔到桌上,舒服地喝了口啤酒,“還是個二十八歲帥男人!”

“泉下長眠夢不成。一生餘得許多情。魂隨月下丹青引,人在風前嘆息聲。”

什麼聲音?真是討厭,隔壁老頭子又在看咿咿呀呀的中央11頻道。李岳雲惱怒地塞上耳機,把重金屬搖滾開到最大,用被子捂住腦袋。

“丁咚!”

“天!這麼晚,誰啊!”長嘆一聲,他蹦起來光著腳跑去開門。

門外的男人是自己不認識的,眉目卻分外熟悉,他摸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恍然叫道:“陳然!”

“你調查我?”男人站在門口,冷冰冰問道。

“啊,我──”李岳雲語塞,想說抱歉,卻張不開嘴巴。

“你可憐我?”

“不是,我──啊,是的。不──我覺得你該有新的生活,你的戀人也這樣希望吧!”

“你怎麼知道他這樣想,你認識他?”

李岳雲慌忙擺手,“只是我這樣想來著,真的。一輩子都活在死者的陰影下多痛苦啊!”

陳然慘然一笑,泫然若泣道:“我很想啊,可是不知道怎麼開始。好痛苦!”

李岳雲呆呆地看他,明明比他年長幾歲的男人,現在卻如此軟弱。好看的眼睛蒙上一層水氣,形狀姣好的嘴唇因為忍耐緊緊閉上,彎成漂亮的弧度。

第一滴淚掉落的那一秒,李岳雲的行動比意識快了幾倍,走上前去捧起他的臉,親吻著滴淚的雙眼。

“他驚人豔,絕世佳。閃一笑風流銀蠟。月明如乍,問今夕何年星漢槎?金釵客寒夜來家,玉天仙人間下榻。”

伸手關上門,將他帶進臥室。

“牡丹亭,嬌恰恰;湖山畔,羞答答;讀書窗,淅喇喇。良夜省陪茶,清風明月知無價。”

輕輕褪下他的衣服,伸手撫摸他柔軟而富有彈性的男性胸膛,看紅暈布滿他的臉頰。

“你看鬥兒斜,花兒亞,如此夜深花睡罷。笑咖咖,吟哈哈,風月無加。把他豔軟香嬌做意兒耍,下的虧他?便虧他則半霎。”

俯身親吻他全身,擡起他的雙腿,緩緩從正面進入,開始律動,醉生夢死,直至高潮。

“啊!”

李岳雲猛然從床上彈起來,倉皇地喘著粗氣。猶疑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襠部,冷吸口氣。

“xx的!”李岳雲頹然靠著墻,不想開燈。

隔壁老頭子家燈依然亮著,隱約傳來嫋娜的曲子,如一粒粒水珠滾落在夏日的荷葉上,晶瑩剔透。

“斜陽外,芳草涯,再無人有伶仃的爹媽。奴年二八,沒包彈風藏葉裏花。為春歸惹動嗟呀,瞥見你風神俊雅。無他,待和你翦燭臨風,西窗閑話。……

……”

從不聽戲的李岳雲第一次用心感受這婉轉含蓄的中國傳統藝術,很美。優雅如女人的水袖,典雅細膩,百轉千回地纏繞在心間。

伴著纏綿悱惻的《牡丹亭》,李岳雲輕柔地跌進夢鄉。

在國內呆了一周,夏翼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陪伴陳然。用他的話來說是,我不放心你。陳然冷冷笑道:“我十年都過來了,要死早死了。”

明知道勸慰對於陳然來說毫無用處,還是忍不住要說:“他知道你不開心也不會安心,所以你要活得開心。”

“閉嘴。不要再提這件事情,否則你立刻滾回英國。”

“我關心你啊……”

“不需要這種廉價的同情,毫無用處的安慰。……”陳然臉色鐵青,牙關咬緊。

“Fucking

!什麼叫廉價同情,什麼叫毫無用處的安慰?別他媽的裝模作樣,除了傷害自己的朋友親人,我不知道你這樣他媽的堅強有什麼屁用!十年還不夠嗎?一輩子不死不活的,跟個死人較勁兒有什麼出息?你現在這副蠢樣他就可以活過來嗎?你躲在烏龜殼裏傷春悲秋有屁用啊?你怎麼教學生,你怎麼跟你的學生講大道理,自己都做不到。……死了情人索性自殺好了,還活著幹嘛?……”

“Youfuckingbitch!”陳然大吼一聲,水杯和窗戶玻璃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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