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後面的那個人把長劍一抽，唰的一下，帶起一串洋洋灑灑的血珠。

我眼前的視線忽明忽暗，滑到地上的時候，被一個人接住，我不用看也知道是長離。

他抱著我的雙手有些抖，他的側臉貼到我的額頭上，好像對我說了句什麽，但我此時耳朵嗡嗡的響，實在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麽。

我擡起手想摸摸他的臉，但血液裏在蠕動的小蟲子似乎發了狂，拼命的在咬我的肉，是蝕骨的疼。

那種感覺，又黏膩，又惡心，又痛苦，手擡到一半的時候，又無力的垂下去，然後又被長離握住。

我有些無力的靠在他的懷裏，目光有些渙散的看著周圍的戰場，看見了在我後面倒下的那個人，是穆汗。

我楞了一下，原來剛剛說話引長離去殺他的那個竟然不是他本尊麽？人皮面具還是替身？

但此時那個真正的穆汗汗卻倒在地上，眉心上插了一把劍，擲劍的人似乎是下了死手，劍刺的極深，鮮血順著他的額頭蜿蜒而下，流進眼框子裏，轉眼就是一眼眶子的血。

我只看了一眼就移開了眼睛，我現在累得很，無論什麽樣，我都不想管了。

耳朵裏的轟鳴聲仍在繼續，我聽不見外面的聲音，只見長離眼睛裏爆出血絲，嘴裏似乎在說著什麽，可我聽不見。

我頓時有些無奈，但是沒辦法，傷口處的毒竄開，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人在上面潑了一壇子酒，疼得我直哆嗦，眼皮越來越沈，我努力想睜開眼睛，但眼皮似乎有千斤那麽重。

我開口，發現嗓子啞的厲害，我說：“……長離？”

長離握著我的手貼在他的臉頰上，我靠著半渙散的目光辯清楚他的口型，他說：“嗯，我在。”

不知道為什麽，一瞬間我的眼眶有些發酸，我突然有好多話想說，遲一點都不行，我說：

“長離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啊！”

“是真的好喜歡。”

“我想嫁給你啊！”

“我看戲文裏面都是妻子為丈夫洗手作羹湯，但是我想，你做的飯比我做的好吃，以後還是你來做好了。”

“你做的面特別好吃，我還想吃一輩子。”

“你的手在抖，你在怕嗎？你別這樣，我會心疼。”

“萬一以後我不在你身邊，你也別忘了我啊，反正我是一直記著你的。”

……

越說眼淚越止不住，平時老說即使不幸死了也就是再跳一回輪回井的事，反正一回生二回熟，但是只有事到臨頭才知道，我有多舍不得。

我不怕死，但是我舍不得啊，這麽好的長離，我怎麽忍心丟他一個人在這世上，我還想吃他做的面，想吃白面的大饅頭，想他給我梳一輩子的頭……

無意識的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越來越遲鈍的觸感能感到長離更緊的抱著我，越來越緊，似乎是要勒進他的骨血中……

身上似乎是疼到了極致，我蜷起身子想減輕痛苦，但似乎也只是徒勞，長離忽然抱起我，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去，旁邊一個蠻人忽然舉起一柄大刀朝長離砍來。

我急得不行，想提醒他躲開，但身體已經撐到了極限，五感在一點一點的喪失，我說不出話來，模糊的視線只能看見那柄刀猛的一下砍到了長離的背上，我的心猛的一抽。

長離踉蹌了一下，但很快站穩，他甚至沒有看在後面砍他的人一眼，只抱緊我朝城裏走去。

撐不住了，我兩只手垂下來，心裏只餘一聲嘆息：

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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