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他已經走了。”景軒站定在君祁煊面前,輕輕吐露著君祁煊早已知道的事實.

“我知道,你不用重覆,給我出去。”猩紅了雙眼望著窗外低聲說道

“這是事實啊，為什麽你不能接受，他愛的不是你啊，從頭到尾就不是你。你又是何苦。”

君祁煊聽了，咆哮起來“我讓你走你聽到沒有，快給我滾。”

淚滲出君祁煊的眼角。

“你不明白，從頭到尾你只是一個旁觀者你明白什麽，從沒愛過誰的你又怎麽知道愛人的感受。你怎麽會明白”

“旁觀者..沒愛過誰..嗎,是吧,原來這麽久我只是一個旁觀者嗎..可是我明明會愛啊..我明明有那麽深愛的人...只是..他從來沒有看過我..我想他永遠不會知道我居然愛他..”喃喃說罷迷茫的望了一眼君祁煊。

攥緊衣擺踉蹌的退了出去。輕輕掩上門。卻沒有看到君祁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不在說話而是緊盯著他。若有所思。

景軒走入還在下著細雪的外面。揚起淡淡的笑，眼神卻是無盡的悲傷

今天是臘月初八吧。

那年相遇，也是這天

下的也是小雪...吧..

十年前——

那年，安明五十三年

下著細細的小雪。雖美,卻還是有刺骨的冷。

“王爺，王爺..”李總管慌張的跑入花園涼亭。

“什麽事？急成這樣？”溫和的聲音傳來

“王爺，外面有個孩子，他說..”

“他說什麽？”溫和地催促著

李總管咽了口口水“他說,他是景逸公子的兒子，手中還拿著當年王爺給他的那塊令牌。

“什麽？”聲音再不柔和，而是深深的激動，懷念，和，眷戀.

不顧下著雪，顧不得等李總管為他撐傘，拔腿沖向門口。卻只見到一個孩子孤零零地站在門外。纖瘦的身上堆著細細的薄雪。

“請問，您是靜王爺，君傾嗎？”稚嫩的聲音開口，凍得蒼白的小臉帶著暖笑。聲音很清澈卻帶著一絲稚嫩。

“我是...”哽咽開口。拍去景軒身上的積雪，輕輕脫下狐裘，為景軒披上。

“您好，我爹爹讓我來找您，希望您能收留我。”溫順接受狐裘，語調卻還是一樣，恭敬且疏遠。

“你...爹爹呢？”君傾艱難開口..為什麽他不在...他.還是不願見我嗎..

“爹爹去找父親了。”安靜開口,像是聽懂了君傾的悲傷,帶著淡淡的安慰“爹爹說,他從未怪過您。但他愛的只有父親。爹爹說，他的心有兩個人，父親占了他的一生，您則占了他一生摯友這個位置。”

淚,如決堤。

小逸，你不怪我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只願你早日找到莫離，軒兒我會好好照看他的。直到你回來。你和莫離一起回來，我們再把酒言歡。

“軒兒，以後，我來照看你，知道你爹爹和父親回來。你可以喊我義父”溫柔撫上景軒鬢發，默嘆，真的和小逸好像，性格也是，如水，如此這般溫柔而疏遠。

“好”景軒輕輕點頭,聰明如他，就像明白了很多一般輕輕拭去君傾的淚

輕喊“義父。”

君傾揚笑

牽起景軒的小手走入靜王府。

那天，正是臘月初八。

“四皇叔.”一道清冽的聲音傳來。

正在喝著臘八粥的景軒擡頭看到一位年齡因該和他差不多，卻已有著霸主的威嚴的男孩走進。

景軒並沒有太過在意，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安靜喝著臘八粥。

年幼的君祁煊卻一直盯著景軒，細細觀察著。

「這男孩....是誰....」

“煊兒，你怎麽來了？今天不是臘八嗎，你怎麽不陪陪你父皇母後，卻來四皇叔這？”君傾淡笑著，說著又舀了幾個蓮子，桂圓給景軒。

“想四皇叔了。”君祁煊揚起笑，卻走到了景軒邊坐下。“四皇叔，他是誰？”

簡單明了

“他叫景軒，四皇叔今天剛找到的摯友的兒子，從今天起就是我的義子了。”說話間是滿眼柔和。

“是嗎，景軒？我叫君祁煊，當今太子，你要記住我的名字，一輩子都不可以忘記。知道嗎。”堅定的語言

景軒怔怔擡頭，看向君祁煊，細細觀察。

君祁煊雖然幼小，卻天生是個美人胚子，皮膚白皙，鳳眼，薄唇，全身淡淡的有著冷冽氣息和霸主之氣。

景軒望向君祁煊的眼中。是堅定的目光，和對他深深的保護欲？

為什麽,對初次見面的我要有保護欲？

景軒疑惑。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君祁煊揚聲笑道說

“因為我就是想保護你，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嗎...

景軒仰頭，因為這個初次見面就莫名許下的誓言而莫名高興。

第一次揚起如此爽朗的笑，輕輕點頭說道

“我會記住你的，我也會，一直陪著你。直到死。死了後。下輩子，我會再找到你，再纏著你。”

君祁煊笑著，看著景軒那雙清澈的雙眸，輕輕撫上景軒鬢發

“咳咳，你們兩個是打算一直當我不存在嗎？”君傾笑道，滿臉帶著濃濃的欣慰

「看來,軒兒會幸福的啊,小逸,莫離,你們別擔心,即使我們都不在了,他也會有人疼愛的」

“誰叫四皇叔不出聲？出聲的時候還這般不是時機。”淡笑，君祁煊端過君傾遞過來的臘八粥緩慢的喝著。

景軒回覆一直帶著的疏遠的暖笑，也靜靜喝起了臘八粥。

君傾朗聲笑著。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

“四皇叔，明天起，景軒可以入宮陪我嗎？”突然，君祁煊問道。

“當然不行，要是軒兒隨你入宮我多寂寞。我還沒和軒兒呆夠呢。”君傾幼稚的說道。

“你不能一起住進來麽...”景軒突然開口。

“噗。”

“咳咳.....”

君傾咳嗽起來

君祁煊拿過手巾擦了擦嘴

“軒兒，你這幾年和小逸是怎麽過的.......”冷靜開口。

“我和爹爹一直在離山。。怎麽了？”

“那你爹沒教你一些關於民間的事情嗎？”君祁煊放好手巾問道。

“我爹爹，每次都會和我講民間的事情，但只要有一點涉及皇室，他就不會再講了。”景軒終於喝完臘八粥溫和說道。

君傾手中一怔，略略苦澀，小逸，你還是有點芥蒂的，雖然經過那種事，你要是沒有芥蒂，才真的是不和常理。

君祁煊只是覆雜看了一眼他的四皇叔，再看看景軒，了解大概。輕笑

揉了揉景軒的前額

“皇叔是不可以入住皇宮的，只能住在自己的府邸，除非是有什麽慶典，父皇發話才可以的。知道嗎？”

“是啊，太麻煩了，軒兒，你還是陪我呆在王府吧。”君傾狡詐笑道。

“四皇叔，不可以叫景軒，軒兒，我都沒這麽叫過他。”君祁煊撇嘴和君傾拗道。

“那我叫他什麽？”君傾好笑的看著君祁煊露出的難得符合他這個年齡的稚氣。

“隨你，軒兒只能我叫。”君祁煊繼續說道“還有就是我今天回去就和父皇說，讓你搬去宮內，你明天等著接旨吧。”

“我不是沒抗過旨。”君傾冷靜說道，抱起一直在一旁努力不讓自己笑的太大聲的景軒好笑問道“軒兒，你想入宮嗎？”

雖然知道答案，卻還是幫某人問了一句。

看了看君祁煊，又看了看君傾，輕聲說道

“那以後能出來看義父嗎？”景軒輕聲問道

“當然可以。”君祁煊鳳眼微瞇起回到

“是嗎..........”

還未說完就被君祁煊打斷“這麽說你是答應了？”

輕輕點頭“恩呢，義父，我隨祁煊入宮了，會回來看你的。”

臉上還是萬年不變的暖笑，卻有絲絲點點透進眼中。

君祁煊笑著，有如頑童得到獎賞，從君傾懷裏拉下了景軒，抱入懷中。

因為他能答應隨他入宮高興，因為他喚了他祁煊而高興，因為遇見了他而高興。

那年，君祁煊十五。

那年，景軒十七。

三年前——

安明六十年

君祁煊二十二。

景軒二十四。

“祁煊，今天便是你登基了。”溫和的聲音傳來。

趴在他身上是萬分懶惰的君祁煊。

“我知道，再趴一會，是我登基又不是他們。”慵懶的嗓音，帶著絲□惑。

“你真是，都不知道該如何說你是好。再不起來我就回去義父那了。”輕輕的笑出聲來。景軒清秀的臉早已脫了稚氣，不是絕美的臉龐卻是分外幹凈，白皙。是那種越看越喜歡的臉蛋。

“啊...軒兒啊，你每次都拿著個來威脅我，就像是媳婦要回娘家似的。”撇撇嘴，君祁煊邪笑著環上景軒的脖子。

“你呀，好了別鬧了，快起來，要是給別人看了成何體統啊。”輕拍君祁煊的臉頰。想要抽回的手被君祁煊捉住輕輕蹭了蹭。

景軒無奈搖頭，突然的站了起來。君祁煊就像知道會這樣般也很快的站了起來

“軒兒，你從小都只會這一手，真是的，你那麽多武功練來是幹嘛的。”君祁煊無奈說著。其實他也知道，景軒是舍不得。

景軒無奈搖搖頭輕笑

“真是，我去義父那了。你繼續磨蹭吧。”

“軒兒！你不因該是負責把我打理好才走的嘛！”君祁煊挑眉。

“祁煊，我只是來提醒你時間的，你下次能不能好好聽我說話？”無奈揉了揉眉心，不再搭理，走出寢宮。

君祁煊站在門內，一臉笑意的看著景軒。等人影消失，換上冷冽的神情

“來人。”

宮人們又是一陣匆忙。

景軒走遠了，無奈揉了眉心，明明都這麽多年了，為什麽接觸還是會令我心悸。嘆了口氣。這份情，還是埋在心底罷，他是皇上，不可能做到那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而我只是想要成為弱水三千的那一瓢，所以，這份情還是埋在心底的好，景軒自我催眠著。心裏是喃喃的苦澀。

新皇登基。

全朝叩拜。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那龍座上的人的眼卻一直望著底下隨他們一起叩拜的那個溫和的他。

他,被稱為神睿皇帝

那年，改年號為安軒一年。

二年前——

安軒二年

那年，君祁煊二十三。

那年，景軒二十五。

“祁煊，你找我？”剛下朝就被叫來到禦花園來的景軒疑惑望著君祁煊。即使君祁煊繼位，景軒依然叫著君祁煊名。

“恩呢，我....給你見個人。”君祁煊揚起笑，似平常的笑，卻又哪裏有點不一樣了。

景軒的心間是濃濃的不安感。

“末兒，他就是我和你一直提起的景軒，我從小到大的玩伴。”連眼角都是含笑的。

當他換出那人的名字，景軒的心就被刺痛了。

末兒便是江南才子淩末，雖說才二十一，卻已是聞名天下的才子。

苦笑

“是那個淩末嗎？”

雖知道答案，卻還是問道。

“在下正是淩末。”一道聲音傳來。

輕靈的聲音，很好聽，相比也是個美人吧。景軒還是苦笑。

輕輕望向傳來聲音的那個地方。

果真，是個美人。

眼角的淡笑，深邃的黑色眼珠，白皙的皮膚，給人很溫暖的感覺呢。

“你就是景軒吧，久仰大名。”含笑看向景軒。

“在下正是，在下也是久仰淩公子的大名。”

接著便是一場靜默。

“哎呀呀，末兒啊。軒兒一直很悶的，一般都沒什麽話，你別介意”輕輕笑道。

景軒尷尬的點了點頭，總不能說，我心裏不舒服鬧變扭吧。

“哎？我挺喜歡景軒的呀，脾氣好。好欺負。”淩末正兒八經的說道。

“噗嗤——”君祁煊朗聲笑道。“你是第一個敢這麽說軒兒的人呢。”

“是嗎？那真是我的榮幸呢。”淩末輕笑

“這就是你性格坦率的好處。”

“我只知道我性格坦率是件危險的事呀，從不知道還有好處。”

溫柔捏了捏淩末的臉“就是你的坦率我才這麽喜歡你。”

“那還真是有好處呢，有個皇帝老兒給我做後山。”推開君祁煊的手皺皺鼻子笑言。

沿著禦花園，兩人一路說笑。忘了那個安靜的他。

景軒摸摸跟在他們後面，卻因為性格，一直不願插話，而且，景軒覺得，他們這般愉快，插了一個他反而會尷尬吧。

他只覺，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

漸漸地，他腳步緩緩慢了下來。是有私心的。

曾經，只要他腳步減緩，他便會回過頭，現在卻根本沒有發現。

心灰意冷。明明，本來，就不該抱有這種念頭的。

鼻頭酸酸的，令人心疼的輕輕吸了吸鼻子，轉身，悄悄退開。

心中卻萬分舍不得，離不開。

但卻沒有辦法。

他的心意，很容易看懂。

還是就這樣保持著距離會好點，這樣也許就可以忘掉點痛。

“祁煊？你喚我來有何事？”景軒柔聲問道。

“軒兒，我想和你商量個事。”揉揉眉心說道

“恩呢。”

“你........昨天你怎麽不見了？害我和末兒好找。”還是揉著眉心問道。

“啊，昨天突然胃心痛①所以就先走了？”強壓下心頭的不安感，景軒還是淡淡回答著。

“胃心痛？沒有讓太醫看看？”君祁煊急急問道。

“沒事，你，想和說什麽？”楞楞的拂了拂衣邊，即使根本沒有灰塵。

“軒兒，我想，你要不要回去我給你的府邸住吧。畢竟，我不想末兒誤會。”像是終於下定決心般，躊躇問道，“你不願意也沒關系，畢竟還是皇宮這邊比較大。外面的府邸.......”

“不用了，我去收拾一下，我打算去義父那邊住。可以嗎？”攥緊衣袖還是柔和的問道。

“好.......”喃喃答道。

雖然景軒還是像以前一樣，君祁煊總覺得，哪裏不對了。說不上哪裏，就是有不對的地方。

“那皇上，臣先告退。”作了一揖，輕輕退出門外。

伸手掩上雙眼喃喃“太陽好刺眼。”

手下，淚如雨下。

胸口，心如絞痛。

放下手，一切恢覆如初，外表，他還是他。

但內心，他還是他嗎？

房內，君祁煊突然醒悟，景軒對他就像對待外人，雖柔和卻有著疏離。

君祁煊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但他卻不明白。

以後他就會為現在的不明白後悔。

坐上馬車，緩緩駛出皇宮，第一次自己出皇宮呢，不過以後都沒機會進去了吧。

馬車內，景軒緩緩閉眼，全身被落寞包圍。

“景大人，還下著雪呢，怎麽都不叫人撐把傘。”劉公公尖尖的嗓音打斷了景軒的思緒。

抖抖身上的雪揚笑“劉公公勞煩你操心了，把傘給我吧。我這就回王府了。你也早點回去照顧皇上吧，天涼，皇上從小怕冷，記得給他多燒柴火，燉魚湯。”

“是，奴才這就去吩咐掌廚的燉魚湯去。”李公公作揖退下。

景軒撐著傘，靜靜回望了一眼禦書房。眼中是濃濃眷戀。

呢喃細語

“從那時起，我和你就在漸行漸遠吧。我不再強求了，我，會做好我旁觀者的身份，不再逾越了。”

「可是，我真的做得到嗎。」

撐起傘漸漸離開。

身後，君祁煊拉開門，怔怔的望著漸遠的消瘦身影。

若有所思。

只是，他還是沒有聽到那段話。

不知，他聽到後會做出何舉動。

註釋：①胃心痛就是胃痛，古代因為胃在心下面點所以把胃痛就稱為胃心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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