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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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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清明的嘉意居裏,氣氛很是古怪,一邊兒屋子張燈結彩,另一邊兒卻是人人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素雲從外頭進來,平淡的臉上微帶了一點兒笑意:“奶奶,果然撞上了。”

從一早起來就臉色鐵青的孫氏猛然擡起頭來:“撞上了?怎樣?”

素雲走到她身邊,低聲笑道:“照奶奶的吩咐,婢妾叫人把後門那裏安排了一下,再加上紅絹催著說吉時要到了,二奶奶那裏果然就叫她從側門出去了。結果紅絹出了門口就喊肚子疼,折騰了一會兒,還沒出胡同,孟家那裏的轎子就來了,正好撞上。婢妾偷偷叫丫頭去打聽了,孟家人聽說嘉禧居那邊遣嫁個丫鬟也是從側門出的,氣得臉色都變了呢。”

孫氏的眉頭這才松開些許,眼裏也帶了笑意:“臉色都變了?孟家以為那丫頭算個什麽?也未必就比府裏的大丫鬟有臉!”她痛快地舒了口氣,又冷笑道,“以為擺幾桌酒就算得了臉了?也不看看,來吃酒的都是什麽人,還不是孟家那些窮親戚!”

素雲略一猶豫,沒有說話。侯府今日在小偏廳上擺了四席酒,確實大部分都是孟家的親戚,想著來蹭吃蹭喝的。但侯夫人跟孟家也是親戚,今日來的這些裏頭也有林家的遠房親友,孫氏等於把侯夫人也罵上了。素雲曉得孫氏的脾氣,若是自己去勸必定要挨罵,但也不好讓她這樣地說些落人話柄的言語,便轉開話題道:“婢妾剛剛進來的時候,聽說孟家有人要去嘉禧居拜拜前頭二奶奶的牌位呢。”

孫氏頓時眼前一亮:“好啊!快叫人去盯著,有什麽熱鬧趕緊報回來。”想也知道,孟家說什麽拜孟玉樓,不過是為了給沈宜織難看罷了。嘉禧居一個丫鬟出門竟然跟孟家姑娘進門從同一個側門走,這是明明白白地在打孟家的臉呢。

嘉禧居裏,此時正在打板子。沈宜織捧了個銀嵌琺瑯手爐坐在檐下既能曬到陽光又不吹風的地方,淡淡地看著兩個婆子被打得鬼哭狼嚎。侯府有足足四處側門,紅絹哪裏不好走,偏偏跟孟玉亭撞上了——難怪這麽積極怕誤了吉時,原來是要在這裏生事!從前她是輕易不願意打人的,也是體恤替人打工的不容易,現在看來,越是她好說話

二十板子還沒打完,冷氏搖搖擺擺進來了,見院子裏亂成這樣,眼裏閃過一絲笑意:“這是怎麽了?今兒是三弟的大喜日子,怎麽弟妹倒在這裏打起人來了?”

沈宜織現在沒有心情跟她打太極,淡淡道:“大嫂既這麽替三弟歡喜,怎麽不去三弟院子裏向三弟妹賀喜?”

冷氏臉上頓時一僵。這時候去向孫氏賀喜?是怕不被孫氏罵出來嗎?她心裏暗罵沈宜織嘴毒,臉上卻又堆起笑來:“納寵之喜納寵之喜,不管怎麽說也是個喜事,弟妹這樣打雞罵狗的,叫三弟聽見了怎麽想?再說還有孟家人呢,親戚面上不好看。”

沈宜織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打雞罵狗?大嫂院子裏的下人難道都是雞狗不成?我這裏卻是沒雞沒狗,只有人的。再說,我是商戶人家出身,不曉得兄弟房裏的姨娘,做嫂子的還要過去認親戚。不如大嫂教教我,見了該如何稱呼?大哥大嫂也回來這些日子了,怎麽不見跟周姨娘的親戚走動走動呢?”

冷氏料不到沈宜織這樣的不給她面子。姨娘的親戚那是不算正經親戚的,雖然侯府也擺了酒席,請了孟家人來坐席,但說到底也不過是應付了事,否則也不會放在小偏廳裏,更不會全家沒一個正經主子去做陪了。冷氏倘若說孟玉亭的親戚是正經親戚,那她院子裏的周姨娘,豈不是也可以說娘家跟侯府是親戚了?

“弟妹可別忘了,到底還有前頭的二弟妹呢。”從孟玉亭那裏攀不上,可是從孟玉樓這裏卻還是能拐著彎論上的。

“前頭姐姐的父母都過世了。”沈宜織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看著下頭板子打完了,便揚聲道,“把這幾個辦事不力的東西先關起來,一會兒等前頭散了,統統送到三爺院子裏去,連身契一起交給三爺發落。還有,看看哪一個在那裏幸災樂禍只等著看好戲的,統統罰三個月月例!”

這一句“幸災樂禍看好戲”說出來,冷氏不自覺地眉頭一跳,沈宜織分明是在指桑罵槐,罵她是來看戲的:“弟妹這是怎麽了,好說也是從前用慣的老人了,多少也要給幾分面子,怎麽就直接攆出去了?”把身契也給了,那就是從嘉禧居趕出去了。何況這人要是交給孫氏發落,或者孫氏就把人還回來了,可交給郁清明,他們擾了郁清明的納寵之喜,孟玉亭再吹上幾句枕頭風,還不立刻打板子發賣麽?

“嫂子快別說這話,這些人,就是仗著在府裏多呆了幾年,多長了幾歲年紀,就一個個骨頭輕得不知道自己是誰了。前頭孟家姐姐就是臉軟心軟,倒越發縱得他們偷奸耍滑。若是在我院子裏惹點禍也罷了,如今竟攪擾到三弟那裏,若不交給三弟處置,外頭還當我這個世子夫人仗著有封誥,連小叔都不放在眼裏了。”

冷氏怎麽聽怎麽覺得沈宜織這番話夾槍帶棒,字字句句都在刺著自己,那眉頭是不由自主跳了又跳,沈了臉道:“這幾個人我瞧著都是伯母院子裏出來的,弟妹說攆就攆,未免太掃伯母的面子了罷?”其實其中有一個是她買通了的,若是被沈宜織攆出去,前頭的銀子豈不是白花了?

“三弟是母親的親兒子,我若任由他們冒犯三弟卻不加處置,才是掃母親的面子。”沈宜織實在懶得再跟冷氏說話了,“這院子裏冷,大嫂前些日子風寒才好,可別再吹病了。聽說張姑娘過幾日就要出嫁,大嫂少不得還要去坐席,病了可不好。”

一提起張芊的事兒,冷氏就有些疲軟了,訕訕地笑了一聲:“弟妹真是心細,你有身孕,也別在那風口上吹風了,快回屋歇著罷。”

正說著,門口一個小丫鬟飛快地跑進來:“少夫人,孟家那邊有幾位奶奶過來,說要拜一拜前頭少夫人。”

冷氏已經走到院門口了,聽見還有這熱鬧,頓時停下腳步,閃到一邊等著看好戲。果然片刻後見外頭四五個婦人一起過來,個個身上的衣裳料子都是前些年的舊花樣,頭上手上雖有些首飾,陽光下看去也是金燦燦的,樣式卻不新鮮,更有些還是銀包金的,只是撐撐場面罷了,但一個個臉上的神情卻都趾高氣揚,好似有多大的誥命似的。冷氏忍不住掩嘴偷笑:“真是孟家出來的人,明明沒有那麽大的臉,偏要撐那麽大的架子。”

她身邊的丫鬟湊趣笑道:“便是再窮酸,也是前頭少夫人的親眷,在如今的少夫人眼前自然是有架子的。”繼室在正室的牌位前是執妾禮的,見了正室的親眷自然無形中也就矮了一頭,這些人哪裏是來拜祭的,分明是來給現任少夫人沒臉的。

冷氏笑著往院子裏看去,只見沈宜織已然進屋裏去了,孟家的一眾婦人走到門口,便有丫鬟出來打起錦簾,將她們請了進去,不由得心癢難搔,推了身邊的丫鬟一把道:“快去打聽打聽,裏邊說什麽?”

丫鬟連忙跑了,湊到檐下跟小丫鬟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一邊豎起耳朵聽著裏頭的動靜,只聽裏頭沈宜織緩緩地道:“這幾位是哪家的嫂子們,我嫁進來時日短,瞧著眼生,嫂子們別見怪。”

進來的這幾個婦人當中,穿得最體面的一個是孟玉亭的堂姐,論起來在這些人當中是跟孟玉樓關系最親近的,算是沒出三服的親戚,夫家姓何,今日是特地叫了這幾個人過來生事。本來打算著氣勢洶洶而來,沈宜織還不得出門相迎?卻是並沒有,只叫個大丫鬟打簾子候著,便覺得心胸不暢,聞言便冷笑道:“果然商戶人家不懂規矩,我們是來拜一拜堂妹的,怎的不請牌位出來?”請出來牌位,沈宜織這個繼室就得恭恭敬敬地站起來,哪能像現在這樣還四平八穩地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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