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其餘的同學也陸續知道家毅養蛇的事，一個勁兒起哄要親眼看看。家毅實在拗不過他們，只好領他們去自己的房間，經昨日一事小蛇又被禁足了。

相比於男生的興奮，女生就顯得淡定許多。王玲對小蛇沒什麽興趣，和顧婧蘭站在團團圍住小蛇的男生群外面。

顧婧蘭淺笑著看男生們鬧騰，見家毅同樣被隔絕在人群外，便朝他走近：“劉同學，我可以去看看昨天那個小女孩嗎？”

“呃？嗯。”看情形男生的興奮勁一時半會兒還消不下去，暫時離開一下應該沒關系吧。

“什麽小女孩？”王玲插嘴道，“我也去！”

“好。”

三人悄悄走出房間，並未引起其他人的註意。

靜謐的小徑，叢生的雜草，陰暗的建築背面，仿佛隨時會有蛇躥出來似的，王玲環顧四周，緊緊拉著顧婧蘭的胳膊。

沒多久，家毅停下腳步，在墻上不知搗騰些什麽。伴隨“咯吱”聲，墻上出現一道縫，後面隱約有個小孩的身影。

“這是……門？”王玲詫異地說。

“不用怕，”家毅語氣輕柔，牽著小女孩出來，“記得這個昨天見過的姐姐嗎？還有王玲姐姐，她們特地來看你的。”

小女孩穿著和昨日一模一樣的衣服，頭發更加蓬亂了些，一聲不吭地看著面前的人。

顧婧蘭微蹙眉，又極快舒展開。

“小妹妹，還記得姐姐嗎？”她輕輕撫上小女孩的頭發，“今天沒梳頭嗎？姐姐給你梳好不好？可是沒有梳子……小妹妹，你知道哪裏有梳子嗎？”

沒有回應，家毅彎下腰平視小女孩：“你屋子裏應該有梳子吧？去拿一下好嗎？”

她緩緩點頭，推開身後的門很快沒了蹤影。

王玲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低聲說：“這孩子的父母是怎麽當的啊？沒看到她的衣服破了多少個洞，積了多少汙漬，得多久沒換洗過！”

“玲，別說了，”註意到家毅的表情略顯尷尬，顧婧蘭出聲阻止，“她的父母也許有難處吧。”

嘆了口氣，王玲問家毅：“話說回來，這後面是哪兒，也是你家麽？”

“嗯。以前是院子，不知何時廢棄了，家裏便讓他們一家三口住在這裏。”

“是嗎，”王玲靠近門縫往裏瞧，“這門環挺有歷史滄桑感的。不過，這種地方有個院子，整個宅子的格局不是很奇怪嗎？差不多是後罩房的位置了吧。”

“誰知道先人建造時的想法呢？這裏一般都是鎖著的，大概可以忽略不計吧。呃，王同學，最好不要進去。”

“為什麽？”王玲追問，完全不理會顧婧蘭在側面偷偷拉她的衣角。

“這個，嗯……”

家毅正愁不知該怎樣答，恰好小女孩拿了梳子出來，算是解了他的圍。

顧婧蘭小心拆掉小女孩頭上橡皮筋，接過梳子：“你的頭發都打結了，梳理起來可能有點痛，蘭姐姐盡量輕點。要是你還覺得痛，就告訴姐姐一聲。”

“小妹——”王玲剛蹲下開口，又轉向家毅，“她叫什麽名字？”

“這個，我不知道。”家毅心虛地道。

王玲臉上寫滿“你怎麽回事”，但尚未來得及說話，門再次發出“咯吱”聲，露出一張包裹在黑色頭巾下的中年婦女的臉。她掃過門外的人，與小女孩對視兩秒後和上門走了，來去如同鬼魅一般。

“噢，嚇死我了！那是誰？”王玲拍拍胸脯，壓低聲音問，然後仿佛想到什麽，“難道……”

家毅看著小女孩輕聲解釋：“這女人是個啞巴，院子裏還住著一個駝背男人，也不怎麽說話。所以就算她有名字，平常大概也沒人會叫吧。”

“怎麽這樣？小妹妹，沒關系，以後玲姐姐和蘭姐姐來陪你，我們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不好？”氣憤過後，王玲笑嘻嘻地對小女孩說，幫著顧婧蘭一起給她梳頭。

轉了一圈回去，男生依舊在逗小蛇。徐明達看見他們進門才意識到原來剛剛他們都不在，便略帶好奇地問了一下。

顧婧蘭與王玲相視一笑：“秘密。”

章銘拿著根斷枝邊戲小蛇邊說：“達，別管他們，還‘秘密’呢。”

“你昨天不是說要和它保持距離的嗎？今天凈見你圍著它轉。”徐明達笑道。

“那是昨天嘛，俗話說‘今時不同往日’，仔細一看這蛇也蠻好玩的。——不過，毅，把它關在室內不好吧？不如放出來？”

“不行！”王玲尖叫，“絕對不行！我不同意！”

“你同不同意有何幹系？蛇又不是你養的。”章銘大力鼓動男生們，一致要求放小蛇。

王玲急了：“你……蘭，你說說，你也不同意對吧？”

手臂被使勁搖著，顧婧蘭有些為難。盡管起初確實非常害怕小蛇，但之後發覺它並不兇猛，反倒挺溫順的。何況它現在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們，好像聽得懂他們在說什麽似的，令人不忍說出拒絕的話。

“來，舉手表決。同意我的人舉手！”說罷，章銘迅速舉起雙手，其餘男生也紛紛舉手。

“好了，結果相當明顯，我贏了。”

“你！”王玲死死瞪著歡呼的男生，尤其是其中得意洋洋的章銘。

家毅不得不出來打圓場：“小蛇放出後只在內院深處活動，我們不是在外院就是靠近內門，沒事的。”

徐明達輕咳一聲：“這下午差不多過去一半了，再過一個小時我們就該回家了，到現在功課還一個字沒寫。”

“大家不像是能靜心學習的樣子，不如今天就這樣吧？”顧婧蘭淺笑。

家毅附和：“畢竟是暑假，就難得休息一天。”

“也是。”徐明達笑笑，朝小蛇走去。無論旁觀多久，他始終為小蛇的靈性驚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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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別進來，出去！”王玲的女高音刺穿了炎炎夏日沈悶的空氣，傳入每個人的耳膜。

“哇，耳朵要聾了！你至於嗎，都多少天了，你怎麽還這樣？瞧，它多聽話。”被王玲用掃帚擋在門外的章銘與另外三名男生使勁扒著門框，章銘還故意亮出纏在他手腕上的小蛇。

“你說什麽都沒用！說好了它只在後面活動的，是不是啊，劉家毅同學？”

“嗯，確實……銘，你把它放回去吧。”

章銘火氣上湧，沖王玲大喊：“你這人怎麽回事，這是你家嗎？憑什麽一切事情，連同人家主人都要聽你的？”

“那是我占理，你就算磨破嘴皮子也沒人搭理！”

兩人又你來我往拌了幾句，但最後還是以王玲的勝利告終。徐明達看見章銘氣鼓鼓的模樣暗覺好笑，拍拍他的肩膀道：“算了，人家女孩子，讓一讓有何妨？”

“就她那蠻橫樣兒？”

“餵，當心被她聽到！”徐明達忙壓低嗓子，“同學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火爆的個性。平時有個磨擦、打鬧之類的你不是很大度的嘛，怎麽一遇上她就變得這麽較真？你……”

“你們在幹什麽？”

兩人被身後突如其來的王玲的聲音嚇了一大跳。

“你們兩個是不是在講我壞話，啊？”

“當然不是！”徐明達踩了章銘一腳，搶先答，“——不過，王玲，你很害怕蛇嗎？”

“誰說我怕？我才不怕，只是不太喜歡罷了。正常情況下，也沒幾個女生會喜歡吧。”

“狡辯！”章銘拋下這麽一句，徑自走到桌旁坐下，然後倒給自己了杯茶，不再理會他們。

屋內正在聊天的一個男生說：“你們有沒有聽說這幾天好多人被蛇咬了，送去衛生院也沒救活？”

“是有這麽一回事，”王玲回想道，“今年好像蛇特別多。”

徐明達道：“因為年初不怎麽冷，春季又雨水豐潤，比較適合蛇類繁殖，我叔父住的村子裏也有人被咬傷了。”

“那，死了嗎？”

“沒有。被蛇咬了千萬要保持冷靜，做好緊急處理，盡快求醫。只要速度足夠快，活下來的幾率還是挺高的，你們可別看不起如今的醫療水平。”

“達，你以後幹脆當醫生得了。”見徐明達神情如此認真，有人調笑道。

“咳咳——”徐明達用手掩口，臉頰微紅。

“不是吧？被我說中了，你真的想當醫生？”

“你太不夠意思了，怎麽從來沒跟兄弟們提過？”

一片起哄中，徐明達被圍在人群中間。

“我還不知道將來我會做什麽呢。”不知是誰嘆氣，引發大家集體的感慨與惆悵。

“劉同學，你畢業後想做什麽？回家幫忙，去考大學？感覺還是上大學比較好吧。”王玲問。

“可能吧，”家毅含糊道，“現在還不太清楚。”

“是嗎。你也是吧，蘭，要上大學？”

“嗯。”

“你們成績那麽好，家裏也不缺錢，肯定能去的！真好啊……”

“嗯？玲，你不考大學嗎？”顧婧蘭訝異地問。從剛才就覺得王玲有些奇怪，她們明明說好要一起上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就算日後各自成婚了也常常往來，讓各自的孩子自小成為好朋友。王玲的成績跟她差不了多少，家境殷實，為什麽說得好像她不會去上大學了似的？

“我？”王玲臉上蒙了淡淡的一層陰影，“到時候再說吧，我還不一定考得上呢。”她咧嘴一笑，而後湊到男生堆裏道：“徐同學，那以後我生病什麽的，就全勞煩您了！”

“還有我！”“我也是！”……

“現在說這話太早了吧？我還沒正經地學過呢。”

“不早不早，我們跟你提前預約了，到時你可不能拒絕！”

“哈哈哈——”

西斜的陽光緩慢從房間裏退去，每個人洋溢的笑容卻明亮地勝過正午的太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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