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咱們走。”花景開背好了花常好，將莫笑的手一拉，理也不理花遲，直接撒腿走人。

花遲手提著劍，望著花景開三人遠去的塵埃，站在風裏零亂。

就這麽宣告了與他這個勁敵從此不見？

連場決鬥都沒有給他。

突然，他提了劍撒開了蹄子朝三人追去。

不行，他怎麽可以輸得如此狼狽，連敵人的衣角邊都沒有摸著。

不甘心，不甘心啊，哪怕是拼得砍下花景開的一劍也好。

“花遲，你還不配與太子動手，讓我也會會你吧。”

突然一個人跳進了他的視野。

只是一個背影，看著很是高大魁梧的身體。那人身穿厚重的盔甲，沒有頭盔，現出一頭烏黑而張狂的頭發，手持一把長槍，雙腳落在地面時，大地仿佛都抖了兩抖。

封為民一轉身回頭望著花遲，一臉的絡腮胡子如他的頭發一樣地張揚。

“好久不見啦，齊王殿下！”聲粗如牛。

封為民今年五十有餘，長年的風吹日曬讓他的皮膚像山石一般粗糙。

“是你！”

花遲看著眼前的這個人，恨從心起。

當年就是封為民拿著證據去他父皇面前告發他的母親的，然後母親就被賜了三尺白綾。這個人，該死！花遲突然想感謝上天，畢竟在最後，還賜給了他一個仇人作為對手。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花景開舍棄了馬車，背著花常好拉著莫笑一路狂奔，他的腳力可比一頭快馬更快，不用一炷香的時間就回到了宮裏。

太醫館內，莫笑和唐仲春開啟了合作模式，不一會兒，傷口已經成功縫合，血止住了，花常好還在麻醉之中沒有醒過來。

封為民也回來覆命了，齊王花遲的死士已經全部殲滅，花遲不肯投降自吻而亡。

花常好醒來之後，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了，知道了一切的花常好並沒有太多的感傷。這個結果，他早就已經預料到了，算是最好的結果吧。他知道那人是不可能去守陵的，他這一輩子，心裏除了皇位再沒有別的內容，想想真是悲哀，那樣的一個人居然是他的父親。

莫笑為了更好的照顧花常好，將他暫時安置在了永福宮。

不過，她還得再做一件事。

莫笑和花景開坐方桌的兩邊，桌上擺放著一片殘紙和一個箭頭。

“太子妃，果真從秋霜的房間的床底下搜出了一把弓，還有幾枝箭。”春風手拿著弓和箭走進了花廳。

“嗯，好了，你現在可以去廚房叫秋霜過來了。”莫笑道。

剛才她故意支走了秋霜，就是為了讓春風去搜查她的房間，果然有發現。

秋霜一臉疑惑地走進了花廳，她剛才正在小廚房為花常好熬小米粥，可春風卻突然告訴她太子妃找她有急事。

一腳踏進花廳，秋霜很快就發現了桌上的東西。

“這些你都認識吧，可有什麽要說的？”莫笑淡淡地問。

“太子、太子妃。”秋霜心下一涼，什麽也不說，只是朝著莫笑和花景開跪下。

“你在永福宮裏很多年了吧，我相信你之前並不是花遲的人，可是你卻成了花遲的人，為什麽？”莫笑一直沒猜到秋霜是那個內鬼就是因為實在找不到秋霜會背叛她的理由。

“奴婢一時鬼迷心竊，為了錢財為花遲通風報信，奴婢沒什麽好說的，只求太子妃賜死。”秋霜伏地，倒是大方認罪。

“不，你的罪何止一個通風報信。”莫笑搖頭，“你父親是一個開武館的，所以你從小就學過一些功夫，翻個墻，射只箭甚至殺個人對於你來說並不是難事。讓皇後摔下秋千是你做的，為花遲給貴妃送信是你做的，讓春風送珠寶給靜文又暗中報信給梅妃是你做的，而妙琳……也是你殺的！”

莫笑的眼睛射出寒光，像一把匕首要將秋霜的胸膛剖開一般。

秋霜臉色刷白往後一坐，靠著雙手用力地撐在地上才不至於摔倒。

妙琳……

她的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個靦腆又大膽的女孩子的樣子，妙琳喜歡那個假王葉，也就是張五假扮的那個太醫王葉，那天，妙琳跟蹤了張五進了永福宮，本來，妙琳只是想找個機會向張五表白，可是錯過了偷了書悄悄溜出去的張五，卻撞上了剛見完了齊王花遲而翻墻進院子的秋霜。

妙琳只是開玩笑地說了一句，秋霜，你背著太子妃幹什麽去了，不會是和什麽人密謀著壞事要害太子妃吧。

秋霜事後想起來，那時的妙琳是笑著說這句話的，她根本什麽也沒聽到，什麽也沒看到，只是單純因為她翻墻而入開了個玩笑。

可是，秋霜心裏有鬼，卻以為妙琳什麽都看到了，聽到了，甚至會去太子妃面前告密。

那時的秋霜，滿腦子想的只是怎麽樣才能讓妙琳不會去太子妃面前告密，鬼使神差地，她拾起院裏的一塊石頭，趁著妙琳不備就砸暈了她。砸暈了，她更慌了，然後她想到了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撞見的鬼鬼祟祟從永福宮出去的王葉太醫，再想到了春風跟她說過的，妙琳喜歡王葉的事。

一條毒計就那樣鉆進了她的腦袋。

她背上昏迷中的妙琳，帶上那塊砸破她頭的石頭到了碧波湖的假山邊，然後，制造了一個假的現場，一起無辜的命案。

事後，她也曾後悔過，也曾夜不能眠，可是，她想到了齊王給她的承諾，她就又什麽都不後悔，什麽都不怕了。

太子妃和其他人果然將懷疑的目光放在了盜書的人身上，雖然那時王葉還沒有暴露，但張五盜書殺人的罪算是被太子妃坐實了。

她以為莫笑會永遠都查不出這件事來，她以為齊王會贏，她以為終於會有一天，她會住進自己愛慕的那個人的府裏，每天看著他的臉醒來。

但她也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只是僥幸地想著自己會是那個漏出網來的鳥，因為她是為了成全自己的愛情，上天也一定會幫著她的。可事實是，上天並沒有可憐她，幫她。

“太子妃如何知道妙琳是我殺的？”秋霜知道此時不管她承不承認，死罪已經難逃了，可是妙琳的死她安排得天衣無縫，是如何露出破綻的，她想不通。

“我的確一直都以為妙琳是張五殺的，直到我看到了牛角。我突然明白了，張五再惡，他卻只是貪，他貪圖那幾本醫書，想據為己有，想成為更厲害的醫者，但他並不是那種可以對自己的朋友下得去殺手的人。當年，他利用牛角做掩護盜書並沒有殺人，如今對一個仰慕自己的姑娘家如何就下得去手，再說，如果真是妙琳在碧波湖撞見了張五，張五完全有很多理由可以圓滿地解釋過去，根本用不著殺人。”

“不過，那時我只是想到了張五可能不是殺妙琳的兇手，但還不知道殺手會是誰，直到我發現了你更多的破綻。”

莫笑拿起桌上的東西，一張信紙的一角和一只箭頭。

“這是你按齊王的吩咐射給聞梨院的吧，當信王花景初拿著那張紙找到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原來奸細一直在我的院子裏。你太大意了，難道你忘了，我因為嫌原來宮裏的紙太薄，不適合雙面寫字，特意讓太子去宮外買的黃竹紙麽，而這張就是你從我桌面上直接拿來用的黃竹紙，整個皇宮就只有我的永福宮裏有。”

“再說說這箭頭吧。不但是紙有出處來歷，箭頭更有，不過你註意到了，所以並沒有選那些有標識的。你用的弓是從庫房裏拿的，箭也是從庫房裏拿的，你沒有拿皇上賜的禦弓，也沒有拿那些制作精美的，挑了一把看著最為簡單輕巧的，箭也是選了與這弓一同放在一邊的。花景初的確查了很久沒有查出來這箭頭的出處。可是我一看就知道了，你可知為何？”

秋霜望了望莫笑手裏的箭頭，她當時就覺得那弓箭和箭頭都很普通，看著就像是路邊小攤販賣的，箭頭都箭身都沒有標志，不可能是什麽特別的東西，也許是以前哪個宮女太監隨便買來射鳥玩兒的，不知道怎麽放進了庫房。

莫笑又拿起旁邊的弓，然後笑著看向花景開。

“我說我不可能把你親手做的弓亂放不見的吧，你看，果然是被人拿了。”

花景開看了看那弓，的確是自己親手做給莫笑的。前幾個月，他見莫笑看著庫房裏的那些弓躍躍欲試，又擔心那些鐵弓容易受傷，便自己動手，制作了一把木弓和十來只短箭，連箭頭也是他自己打造的。

不過這弓已經被外人用過了，花景開連再拿起來的興趣都沒有了。

“扔了吧，我再給你重新做一把，這次慢慢做，做得精致點。”

莫笑看著手裏的弓，這是花景開做給她的，說真的，她舍不得扔。

“還放庫房吧，我用你新做的就好了。”

莫笑說完，又轉身看著面前的秋霜。

“你破綻真的很多，可惜我一直沒想過會是你，所以才會視而不見。確定了奸細是來自我的永福宮，我才開始思考，身邊的人到底誰更有可能是那個奸細。我首先從靜文那件事著手，一打探才知道了，靜文想偷出宮，你是知道的，你不但故意告訴了春風讓她送了首飾給靜文帶出宮好作盤纏，還故意洩漏了信息給梅妃，梅妃又告訴給了掖庭令。你此舉是為了達到齊王交給你的任務，讓皇上處罰我，然後使皇上和太子父親關系破裂。我說的沒錯吧？”

秋霜此時已經無力自述，只是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你殺友，背主，我想知道齊王到底給了你什麽好處？”莫笑冷冷地問。

“太子妃可否答應我的最後一個要求？”秋霜面色平靜地乞求。

“你還想要什麽？”莫笑冷哼。

“廚房裏的小米粥已經煮得差不多了，能讓我煮好端給小王爺吃麽？”秋霜卑微地伏地一拜。

誰也沒有想到，秋霜出口的要求居然是這個。

莫笑皺了皺眉，秋霜和花常好認識？

他們當然認識的，花常好不是還扮過秋霜麽，為了扮得像，花常好仔細地觀察過秋霜的樣子。

仔細……

難道是她促成了秋霜的背叛，因為她給了秋霜和花常好見面的機會。

“誰要吃你這種女人煮的小米粥！”花常好推門而入，蒼白的臉上因為生氣而微紅。

“小王爺！我是秋霜吧，我……”秋霜看到花常好推門而入，臉上一陣欣喜。

“你怎麽起來了？”花景開皺了皺眉站了起來，扶了他到一邊坐下。

“莫笑說你的傷至少得養大半年才能恢覆元氣，你要是敢不聽，我可不認你這個弟弟了。”花景開威脅道。

“師兄，我只是沒了條胳膊，哪裏就那麽嬌氣了。”花常好故作輕松地道。

“什麽只是，你不知道一條胳膊……”花景開心裏一急，本來想說一條胳膊對一個男人得多重要，不過眼裏看著花常好空蕩蕩地右袖，他說不出來。

失去胳膊的是他，他能不知道一條胳膊有多重要麽？

“師兄，別難過了，真的，我一點也沒覺得哪裏不好了。反正皇上讓我襲了齊王的封號和俸祿，我是打斷手腳都不用愁下半輩子的衣食了，到時再仗著王爺的名頭娶幾門漂亮的媳婦，搞不好生的娃師兄你的還多。”

地上跪著的秋霜臉上一白，花常好不喜歡她，剛才進來就只是嫌棄地看了她一眼。他也許在門外站了許久了吧，也許早就聽到太子妃數落她的罪狀，也許，他現在心裏就認定了她是一個為了錢財而賣主殺友的壞女人。

可難道不是麽？

是的，她就是一個壞女人，壞女人啊。

太子妃對她親如姐妹，她怎麽可以負她。

妙琳、靜文是她同鄉，一向當她是大姐姐，親她信她，她怎麽可以害她們。

此時，秋霜恍如夢一場醒來。

看她都做了什麽？

誰也沒有註意到，秋霜站了起來，突然又跑了起來。

只聽一聲大力撞擊的聲音傳來，秋霜貼著墻倒了下來，隨著她的身體滑下，墻面劃出一道驚心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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