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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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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常好又一次明白了,自己身後的人就是一只表面看著無能實則狡詐非常的老狐貍。

多年前,母親的死,雖然是馬氏趁他外出時做的手腳,但如果但凡他有一點點地保護之心,馬氏根本不會那樣的明目張膽。

花常好想到母親,明明是花遲趁著醉酒強暴了她,可卻是她在王爺府裏活得像個罪人。齊王妃的各種折磨,其他有點背影的側妃的隨意差使,明明也是王爺的女人,明明還是生了王子的女人,卻過得比府裏任何一個丫頭也還淒慘。

他的出生不過是給了母親短暫的幸福,母親說過,他是上天給她的禮物,唯一的禮物。可是這個越來越讓齊王妃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的禮物卻成了母親的死亡導索。這是後來花常好才明白過來的,正是他的聰明伶俐,是他偶爾搏得花遲一讚的詩詞字畫最終成了母親必死的理由。

而花遲,無視著這一切。

因為他需要馬氏家族的財力支持,因為一個已經玩過的漂亮丫頭對他來說什麽都不是,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孩子的媽。

孩子?花常好冷笑,花遲有當過他是他的孩子麽。

不哭不鬧的時候他可能會抱過,念詩造句的時候他也可能小驕傲過。

但更多的時候,他只聽到的是,沒點貴氣,難怪是丫頭生的。

因為他缺衣短吃,小的時候長得比他小的兄弟還要矮小。

母親被馬氏害死了,花遲只是輕飄飄的一句晦氣,連責備都是已經是一具屍體的母親來承受。

花常好不再期望這個所謂的父親能給他帶來任何失去母親的慰藉,從此跟著師父遠離了京城。在牛角山,那是他此生過得最無憂無慮的一段日子,有待他如親兄弟的太子皇兄,有教他育他的師父。

回京以後,花遲對他改變了,像稱呼他的其他兄弟一樣親切地叫他“常好,我兒。”

他曾一度忘記了母親的死,或者說故意不去想母親的死。

他曾憧憬著,花遲畢竟是自己血濃於水的親爹,也許年歲大了,醒悟了,念起骨肉親情了。

直到今天早上,他收到了來自花遲的密信。信上居然要挾他,如果他今天敢膽不站在他那邊,與他為敵,那明年的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這就是一封父親寫給兒子的招降信的措詞。

花常好深深地為自己當初的天真感到可笑,居然以為他年歲大了,開始念起骨肉親情了,可笑,太可笑了。

“你笑什麽?”

花常好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覺已經笑出了聲,身後的花遲略帶著些疑惑問。

“笑?大約是笑你不自量力,以卵擊石,人心不足蛇吞象吧。”花常好用力一拉馬韁,韁繩一緊,馬兒高擡著前蹄停了下來。

“你不要命了,本王沒讓你停車你居然敢停車!”花遲怒喝。

不過他手裏的刀還抵著莫笑的脖子,那個才是他最有效的保護傘。他不敢肯定四周有沒有跟蹤上來的高手,所以,不管什麽情況,在沒有到達自己的勢力範圍之前,他是不會輕易地放開莫笑的。

“你才不命了,你以為就憑你養的那一萬死士就能救你麽?太子的十萬勇士此時就要在郊外,只要一聲令下,你和你的那一萬死士隨時就會被包了餃子。”

“你怎麽知道我有一萬死士?你不是唐太醫,你到底是誰?”花遲突然意識到,自己很可能被騙了。

“你到現在還沒想到麽,我的父王。”花常好一擡手撕下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你?常好?我兒?”

花遲臉上的表情換了又換,最後裂著嘴角露出慈愛的笑容,看著花常好欣喜地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最後會選擇站在父王這邊的,你放心,父王只要這次逃出了京,就一定會東山再起的,等到父王坐上龍椅的那天,你就是北玄的太子,未來的君王。”

花遲對著花常好拋出了一大捆的橄欖枝,在他看來,這橄欖枝是沒有會拒絕的。

“你還有勝算麽?”花常好淡淡地問。

“當然有。”花遲把花常好的這句話當成了一種計較,他認為花常好在計較著誰的贏面更大一點,所以,花遲決定拿自己的實力招安。

“父王當然不止那一萬死士而已,但與死士匯合可以讓我們暫時擺脫被動挨打的局面,要知道,花景開雖然有十萬士兵,但那些人上陣殺敵可以,狹路相逢,短兵相接的時候可就沒有我的死士好用了。而且,我的四個莊都修有暗道,一旦我們躲入暗道,他們就算挖地三尺也找不到。就算是花景開追了過來又怎麽樣,他心愛的女人在我的手裏,投鼠忌器,他一樣奈何不了我。”

“父王剛才說不止那一萬死士是什麽意思?”花常好又問。

“這個嘛,你別問了。總之,到了目的地你就知道了。”花遲還沒有笨到真的完全對花常好和盤托出,這個兒子,始終不親。

“你的目的地是木枝山?”花常好試探性地一問。

“你……如何知道的?”花遲很驚訝,連他最信任的郭在吉都不知道東西兩莊的具體位置,花常好這個一直被他隔離在他的動作之外的兒子又是如何知道木枝山的。

“我不但知道木枝山,還知道火蓮寺,谷水城和金香村,父王,我這幾個地方沒說錯吧。”花常好又道。

“你……居然知道我的四莊的所有位置!”花遲徹底震驚了,這等於他的老底早就已經敞開在了花常好的眼皮子底下,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但他卻一直半點都不知道,這就更危險了。

“當然,而且早就知道了,但我並沒有告訴花景開,我想父王應該會明白我的意思吧。”花常好朝花遲微微一笑。

意思……花遲覺得自己有點沒轉過彎來,這是什麽意思?但花常好示好的眼神讓他突然明白了。

對,他明白了。

花常好早就知道了四莊的位置,卻沒有告密於他的好兄弟花景開,這個意思就是說兩相比起來,他更傾向於他這個父王。

“但你是如何發現的?”花遲還要做最後的試探和分析,這已經是他最後的機會了,容不得半點閃失。

花常好聳了聳肩,“很簡單,只要查一下你的田產還有你的錢銀流動去向就知道了。”

花遲臉上霎地一白,查田產還有錢銀的流動去向,這句話說得簡單,做起來可是難如登天。要知道,這麽隱秘的事情,他怎麽可能放在明面上來做,上莊的田產既不是皇上所賜,也不是由他的名義去買的,連家裏那個枕邊的母老虎都不知道他這四個莊的事情,這才回來半年的花常好居然能知道……

然後,他臉一沈,“你敢查本王。”

但旋即,他哈哈大笑起來,笑完望著花常好表情莫名。“沒想到,好吃好喝養著的兒子一個個都是笨桶,你這個丫頭生的倒是像我,就這分心思和手段,真有我年輕時的樣子。好好!”

花遲連道了兩聲好,心情似乎真的激動了,抵在莫笑脖子上的刀微微歪開了。

說那時遲那時快,花常好倏地動了,一個手刀朝花遲揮了去,花遲本能地用握有匕首那只手回擋,這一擋就被花常好反手一擒然後再一甩,花遲一百多斤的肉體就飛出了馬車。

“莫笑,你沒事吧。”花常好看了一眼莫笑脖子,還是剛才的舊傷,並沒有新的滲血。

莫笑還沒有說話,一個三百六十度旋身穩穩落地的花遲卻厲喝了起來。

“逆子!我給了你機會,你不要,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莫笑直覺不妙,“我沒事,快,調轉馬頭,咱們回去。”

花常好本來還想去捉那花遲,聽到莫笑這樣說,也突然明白了,剛才花遲由得他停下了馬車拖延時間和給破綻給他偷襲,怕是只有一個原因。

這裏已經離他的據點不遠了,甚至可以說已經在他的據點視野內了。

“莫笑,坐好。”花常好吩咐了莫笑一聲,然後坐往車頭,手裏馬韁一扯,馬兒擡高了前蹄,就要起跑。

可與此同時,花遲已經吹響了手裏的哨子。哨聲未落,四周已經出現了密密麻麻地黑衣人。

花常好馭使馬兒轉了一周,然後停了下來。

“莫笑,你躲在車裏不要出來,我盡量拖延時間,皇兄一定已經在路上了。”

花常好剛才望了一圈,弓箭手,長矛手這些遠攻的殺手占了一半,手持長劍大刀長鞭都又占了一半,他深知憑他單槍獨馬地駕車沖出重圍已經不太可能了,那些弓箭怕是能把整輛馬車都給填了。而下車尋隙突圍也不現實,那些黑衣人一看就知道是久經訓練,並凡泛泛之輩。他只恨自己平時不努力練功,只愛鉆研易容之術,臨到這種場合只能被動挨打了。

馬車車頭仍對準的是花遲。

“小子,再給你一次機會,你若殺了太子妃出來,從此聽本王的,本王就還認你這個兒子。若是敢反抗,嘿嘿,你應該知道,本王一向不缺少兒子,尤其是丫頭生的兒子。”

花遲站在車頭前方,卻以居高臨下的姿勢望著花常好。他覺得他給兒子的這個選擇好,既然富貴權勢不能逼他做個選擇,那生死呢?

他不相信,身上流著他一樣血液的花常好會像個聖人一樣假惺惺地做什麽舍身取義。

說什麽人不為(wei二聲)己,天誅地滅,要他說就是人不為(四聲)己,天誅地滅!

修得一身德行又如何,雙眼一閉,多好的天地萬物都再與你無關。

他就要在有生之年,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

“常好,有機會你就沖出去,不用管我。我看那花遲也不一定會殺我,他忌憚景開,一定會留我做人質。”莫笑道。

花常好知道這是莫笑要讓他獨自去逃生,可是,如果真只是為了逃生,他怎麽會易容成唐仲春的樣子來相救。他的一生,糊裏糊塗地過了二十年了,如果能夠用他一命換得師兄最心愛的女子一命,他也覺得值了。

“你心裏一定在小瞧我了,是不是?你也覺得我不學無術,整天只知道搗鼓那些沒用的,明明和師兄都是拜同一個師父的,但師兄樣樣皆強,我卻都只學了個半桶水。”

花常好站了起來,吐了口氣,又道:“但我花常好也不是真的什麽都沒學會的,今天,就讓嫂嫂見識一下小弟的身手。”

花常好說完,手往腰上一拉,只聽沙地一聲,一柄雪白的軟劍從他腰間抽了出來。

“嫂嫂還沒見過我的軟劍吧,我不喜歡硬梆梆,直長長的劍,拿在手裏多嚇人啊,所以求著師父讓人打了把軟劍給我,但軟劍終歸也是劍,出劍就要見血,我很少拿出來的。”

花常好兩指手指往劍上一撫,劍身便閃出一道血光。

“雪龍,今天,咱們終於要並肩作戰了,我先以血餵你,一會兒你就可以大開殺戒,飲血飲個飽了。”

說完,花常好鉆出車外,高高地站在車頭,朝身前的花遲,他的生身父親,輕蔑地道:“花遲,你我雖為父子,實則路人也不如,今天不如就大戰一場,也算是全了這所謂的父子情誼。怎麽樣,今天不管是你死還是我亡,打一場做個了斷吧。”

四周的黑衣人已經漸漸縮小了包圍的圈子,人人眼裏散發著冰冷的殺意,手裏的武器躍躍欲試,渴望著一戰的榮譽。

花遲看了看站在馬車頭的花常好。

他一直嫌棄這個兒子,甚至覺得不該讓他出生,一個丫頭的兒子,醉酒後的產物,對他來說,真的是可有可無。

骨肉親情什麽的,在他眼裏一直就是個笑話。他的母親是北方一個小國求和時送進北玄的美人,不過在生下他不久就被他的父親,北玄國的皇帝以奸細的名義偷偷地處死了,對外則宣稱是病死的。

他一直都知道,卻一直裝做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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