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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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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就該被優待,尤其這樣高貴美麗的女子。

旁觀這一幕的戚姬最了解季安的心思,心道:不能就這麽坐以待斃,來了一個又一個的美人,以後還會有她的容身之處嗎?

她細長的眉眼微斜,落在了雲姬的身上,見到她嫉妒得盯著海棠,恨不得生吞了海棠,她道:“大王,剛剛雲姬還說自己雖是蒲柳之姿,也是尋常人難以企及的。但是依我看,今日海棠姑娘的容色才是真正的絕世無雙。”

被戚姬這麽一刺激,雲姬自認為受了奚落,腦子裏閃過薄玉梅給她的各種介紹,想到王後姚氏曾經流落到敵營楚營,而海棠又是姚氏的恩人,她不禁嘲諷道:“容色過人又如何,說不準這身子和心都骯臟不堪。聽聞當年王後娘娘和季悅公主流落敵營,被楚王昭鈺虐待,而姑娘一介女流,無權無勢,卻能護住王後娘娘和季悅公主,莫不是投了楚王帳下?還是以美色換取的?”

這話夠毒,誰不知道漢王季安惜命如金,當初被追著跑,差點丟了魂,最是懼怕與楚王有關的人和事。

而雲姬年紀小小的,出口就是致命,要麽海棠是楚王的奸細,要麽海棠是楚王的女人。

果然,季安的神色變了,不覆之前的熱情,但是又舍不得海棠,癡迷流連之色在其臉龐之上。

季安的態度變了,雲姬得意,戚姬也滿意了,眾人交頭接耳,看海棠的眼神變得猶猶豫豫,似乎她是什麽忌諱之物。

姚氏想為她說話,卻被一個稚嫩的聲音搶了先,薄元真怒道:“不許你說我小姨的壞話!”

雲姬見有人跳出來,越發得意,高聲嚷嚷道:“她薄海棠就是楚王不要的女人,玩膩的……”

清脆嬌俏的少女聲音戛然而止。

☆、公主不遠嫁(11)

剛剛嬌蠻任性的少女在眾人面前蹦跶,出言嘲諷海棠,下一刻就倒在了血泊裏,水汪汪的眼睛直楞楞地看著天空,目光無神。唯有脖子上留下一道細長的血痕,殷殷流著鮮血。

這是一劍封喉!

眾人楞楞地盯著少女身旁的三尺青銅劍,插在圓柱之上,沒入了一半的劍身,這是??

養尊處優的姬妾們驚聲叫了起來,聲音又尖又細,卻沒有人安慰她們。

海棠見到三尺青鋒,就覺得眼熟,她一轉眸,就見到站在門口的戎裝男人。冷硬的鐵甲,泛著寒光,襯得俊美的男人殺氣騰騰。

她心裏一喜,想打招呼,又忍住了。

還記得自己被雲姬嘲諷是楚營的奸細,此時與韓子儀相認,反而連累他。

漢王季安也察覺到韓子儀的存在,起身相迎,道:“是子儀回來了,快快入座。”

此番,季安能出漢中,韓子儀為他立了大功,平定三秦,削弱楚軍的力量,緊接著拿下了臨近的魏國,每一件都值得稱讚。而他對待功臣向來優厚,在壽宴上見到韓子儀,也是笑臉相迎。

韓子儀面對這位漢王,依舊冷著俊臉,隨手拔下長劍,一言不發地入座,恰好就在海棠的對面。

他很生氣,海棠不在漢中等他,竟然在季安的壽宴上,難道他韓子儀年少俊俏,還不如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子嗎?

那一剎那,見到海棠被人言語折辱,韓子儀心裏壓抑的暴怒一下噴發了,急需要找個機會發洩,而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雲姬,便被遷怒了。

等到雲姬的屍體被下人拖了下去,地面上的鮮血也被清理幹凈了,在場的眾人才漸漸緩了過來,他們都是亂世中走出來的人,死人見過不少,不缺這麽一個貌美如花的姬妾。

戚姬沒有了好用的刀,決定自己上,道:“大王,今日是您的壽宴,卻見了血,這雲姬真是該死!”

嘴裏說著雲姬該死,眼神卻若有若無地落在了海棠身上,顯然醉翁之意不在酒。今日韓子儀擾亂了季安的壽宴,有些掃興,季安不會責怪這位新得的大將,那麽自然是其他人替他承受這個懲罰。

雲姬已死,那麽便是海棠被季安遷怒的對象。

戚姬打得一手好算盤。

姚氏眼裏閃過一抹惱怒,她不鹹不淡地道:“若不是戚姬你故意刺激雲姬,想來她也不會香消玉殞。”

她不是為雲姬感到不值,而是為戚姬出手對付海棠惱怒,對付她帶來的人,便是在對付她。

季安什麽人,混跡市井之人,他豈會看不透這些小女人的心思?

忽然他想明白了幾個女人爭風吃醋的全過程,對於剛剛懷疑海棠是楚國的奸細感到略微不自在,不過,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他臉皮厚,不怕丟人,依舊泰然自若地坐在席間,看著眾多女人唇槍舌劍。

這個時候,戚姬接過姚氏的話,略帶暗示意味地說道:“按照王後娘娘這個說法,妾認為罪魁禍首便是海棠姑娘。若不是她的出現刺激了雲姬,雲姬也不會失態亂說話,更不會遭遇此等事情。”

皮球又踢到了海棠的面前,等著她接招。

而季安不知道是不是出於補償心理,還是討好美人的心理,他笑罵間斥責著戚姬得理不饒人,言語間對海棠多有維護。

他道:“海棠不必愧疚,這雲姬嬌蠻無禮,冒犯了韓將軍,合該被教訓一番!”

只是這教訓的代價太大,但是在上位者眼裏,美貌姬妾的消逝,無關痛癢。

季安不愧是季安,維護了海棠,又沒有得罪韓子儀,反而有種雲姬被殺得好的感覺。哪怕這個女人剛剛還是他喜愛的姬妾,轉瞬就棄如敝履。

韓子儀聽到季安稱呼海棠的閨名,神色不悅,又聽著季安略有媚好之意,他暴怒的情緒又蹭蹭上漲,道:“雲姬之死,並非冒犯了我,而是我替薄姬殺的她。”

“這……替薄姬殺的?”

季安也有些看不懂了,他以為是雲姬提到了楚王,恰好被歸來的韓子儀聽見了,讓韓子儀想到了過往,心中憤怒,才出手弒殺雲姬的。

當然,此薄姬非彼薄姬,指的並不是薄玉梅,而是海棠。

真正的薄姬臉色發白,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強忍著恐懼坐在那裏,心道:雲姬之死,竟然是替她這個好妹妹出氣的?

她這個妹妹究竟招惹了什麽人?

季安的眼神在韓子儀和海棠之間流轉,心裏微微不悅,見到這兩個人之間沒有任何互動,又覺得自己多想了。他放心之餘,更加奇怪了,道:“難道子儀和薄姬……海棠姑娘是舊識?”

“認識而已。”韓子儀淡淡地說道,看著海棠和他裝不認識,臉色越發陰沈。他進來這麽久,她都不搭理他,這是想拋棄他了?

海棠看著氣氛越來越古怪,她就是想走姚氏的路子,低調地帶走薄元真而已。怎麽扯出這麽多事情來了?

而且,她不想暴露與韓子儀的關系,也是不想連累他卷入黨爭之中,免得被有心人利用。他怎麽還和她委屈上了?

季安只以為二人之間是尋常認識的關系,韓子儀借海棠的名義誅殺雲姬,掩藏心裏的傷疤。

他望著海棠,想要將這樣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據為己有,不禁微揚著下頜,道:“原來子儀認識海棠姑娘,不知道子儀認為海棠姑娘如何?”隱隱有炫耀之意,似乎海棠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就是一句隨意的詢問,以此活躍氣氛,消除雲姬之死帶來的恐嚇。

韓子儀死死盯著海棠,一本正經地道:“貪慕虛榮、薄情寡義,不堪為良配。”

滿室俱靜,眾人驚訝的目光落在了海棠身上,神色各異。

貪慕虛榮?

薄情寡義?

不堪為良配?

這可不是什麽好話!

別人還在呆楞中,摸不著頭腦,戚姬眼眸閃閃,噗嗤一笑,滿是嘲諷地看了海棠一眼,道:“韓將軍不會是說笑吧?”

韓子儀沈著臉,眉眼疏冷,對著這位寵姬也是沒個好臉色,道:“並非說笑!”

海棠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坐在坐席上悠然自若,好不自在,一點也沒有被羞辱的難堪。心中暗自感嘆道: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頭?子儀如此放肆,如此對待主公,不得落個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下場嗎?

她能預想到他的將來,又舍不得讓他折去這份驕傲,心中猶疑,暗道:該拿你怎麽辦?

她越是這樣從容淡定,韓子儀越是生氣,恨不得壓著她質問,偏生他最愛的也是她的這份雍容沈靜。

眾人再遲鈍,也察覺到他們之間微妙的氣氛,聯想到韓子儀對海棠的評價,就像癡情女對薄情郎的控訴?

海棠無奈道:“前幾天真兒被薄夫人接走了,今日我前來接她回去,恰好遇上了漢王的壽宴。”

這話突然說起,讓在場的眾人莫名其妙,你來接孩子這等瑣碎之事,拿出來在壽宴上說是不是不太合適?

難道韓將軍還真的在意這等家常小事?因為這個和你置氣不成?

然而,事情總是出乎眾人的意料,韓子儀聽到這個理由,知道這是海棠的解釋,臉色神奇地好轉,眼中漸漸有了笑意。

明明看著依舊陰沈的臉色,海棠卻覺得他傲嬌了。

眾人無語,難道韓將軍還真的在意這等小事?等等……他們到底是什麽關系?

不等眾人出口詢問,薄元真見到韓子儀神色和緩,知道雨過天晴了,從海棠身邊跑到了韓子儀身邊,好奇地問道:“小姨父,你是來接小姨和我回家的嗎?”

小姨父?

不僅僅在場的眾人驚訝了,就是海棠也嚇著了,差點一口茶水噴了出來,她擡眸看向韓子儀,卻見眾人眼神詭異,平添了幾分羞窘。

海棠無力地喊道:“真兒,不許胡說。”

這丫頭小小年紀,就喪父,生母又不在身邊,極度缺乏愛。恰好海棠的存在,填補了她的母親這個角色,而韓子儀對她好,充當了父親的角色。

但是,這不是她出賣小姨的理由!

韓子儀嘴角微翹,瞥了海棠無可奈何的神色,心情頗好,道:“對,我來接你們回家的!”

只要今日之事不是海棠的本意,他都可以原諒。

哪怕他剛剛拿下魏國,就一路趕往漢中接她們,卻撲了個空,來回七天七夜沒有好好睡覺了。

韓子儀如願以償地帶走了海棠和薄元真,沒有誰敢不怕死地阻攔,但是韓子儀沖冠一怒為紅顏,斬殺漢王愛姬之事,也跟著傳遍了鹹陽城。

有人羨慕海棠好命,有人說酸話,更有智者搖頭嘆息,認為韓子儀此舉太過猖狂。一旦天下大定,等他這位軍事天才再無用武之地,恐怕就會被漢王季安清算了。

鹹陽,漢王臨時府邸。

漢王季安背著手在室內來回踱步,心裏微微為失去的美人感到失落,更多的是憤憤不平,罵道:“韓子儀這忘恩負義的小兒,竟然在寡人的壽宴上,殺了寡人的愛姬,又搶走了寡人的美人,何曾將寡人放在眼裏?”

罵罵咧咧了一陣,他怒容滿面,又道:“不行,寡人要給他一個下馬威,收走他的兵權!”

季安身邊的幾個謀士連連勸阻,道:“我王三思,切不可魯莽行事。”

“這韓子儀剛剛拿下魏國,正在進攻代國,王上豈能因為一個女人而置大局不顧?”

季安知道自己用兵之能平平,但是善於聽取別人的意見,知道韓子儀至關重用,南邊還有楚王虎視眈眈,只得作罷。他也不怕丟人,哈哈一笑,直言自己只是說說而已。

謀士先生們知道漢王的德行,不會出問題了,方才退了下去。唯有一人眸中閃過狡詐的光芒,落後半步,留了下來。

☆、公主不遠嫁(12)

自從上次出現了薄元真被薄玉梅悄悄帶走之事,海棠就決定離她遠一點,恰好韓子儀不放心將她們留在關中,便帶著她們二人隨軍而行。

一路從鹹陽而出,途徑魏、代二國,很輕易地就收服了這兩塊地方。

沿途有漢王季安的人來接手,韓子儀只需領著漢軍繼續向東前行,去征伐更多的地盤。

下一個勢力就是盤踞在北方的趙國,號稱有二十萬大軍在井陘關以待。

韓子儀帶著的漢軍只有三萬人,且是長途奔襲,遠程作戰,糧草多是從後方運來的,地利上落後了幾分。

雖然接連大勝,氣勢十足,但是雙方兵力相差還是很大。

韓子儀尋了合適的地方,便下令安營紮寨,並不急於進攻。

海棠特意做了幾身箭袖輕衫,便於騎馬奔走。她給薄元真換上,真真變了個模樣,少了女子的怯弱之氣,多了幾分英姿颯爽。

薄元真倒是挺喜歡這樣的英氣女子裝扮,腰間還佩戴著短劍,時時不離身,頗有幾分貴族女公子的氣度。

海棠打量了一番,道:“子儀還真的將你當做男孩子教養了?”

所謂的當做男孩子教養,並非讓她學男子一般粗魯,而是時時教她一些劍術、兵法以作啟蒙,開啟她的眼界和見識,而不是盯著後宅的一畝三分地。

薄元真一笑,瑩瑩如玉的臉龐散發著光芒,道:“韓叔叔這是愛屋及烏,小姨當真不知?”

言語間頗有揶揄之色,一點也不像一個孩子說出來的話。

海棠手指點了點薄元真的眉心,道:“真是個壞丫頭,跟著那些兵痞子學壞了。”

從她們隨軍而行,海棠總不能時時盯著薄元真,而薄元真找不到同齡人,只能在軍營裏晃悠,自己尋找樂趣。這一來二去,就愛聽一些軍士聊天,這暧昧的話張口就來。

“我學壞了,也還是你的外甥女。”薄元真貧嘴道,臉上笑嘻嘻的,頗有幾分無賴。

海棠輕輕斜了她一眼,痛心疾首道:“你還賴上我了?真不知道讓你跟著我是好還是壞?”

薄元真臉上的笑容微僵,轉瞬又是一笑,道:“當然是好事,還是大大的好事。若是沒有小姨,我哪裏能看到這麽廣闊的天空。至於我娘……呵呵,她在漢王的身邊都自身難保,讓我這個親生女兒叫她姨母,不提也罷。”

上次薄玉梅命人擄走了薄元真,以此要挾海棠就範,卻又不認這個女兒,只在人前說這是妹妹的女兒,這做法當真寒了薄元真的心。

她對這個好不容易辨認出來的生母,最後一絲孺慕之情,消失得幹幹凈凈的。

海棠拍了拍她的肩膀,沒有和她同仇敵愾地辱罵薄玉梅,而是留下她一人,單獨站在河邊緩和情緒。

畢竟,那個人是薄元真的親生母親,是特殊的存在。

海棠一身箭袖紅裝,緩步在軍營裏走動,沿路遇到的軍士都一臉和善地打招呼。那日韓子儀一怒為紅顏的壯舉可是廣為流傳,市井小民都知道的事情,軍營裏知道也不奇怪。

也因此奠定了海棠和薄元真在軍中的地位,誰不知道海棠姑娘是韓將軍最心愛的女人,不亞於楚王和楊妙歌的傾世佳話。

行轅門口,海棠見到韓子儀的帳中有人,心下奇怪,兩軍交戰之際,怎麽還有客人?難道是趙軍有異動?

不對,趙國的軍隊人數眾多,是漢軍的六七倍,不可能派人來議和。

她微微靠近主帳,透過半開的帷幕,見到帳中有一陌生男人,約莫三十多歲,正在侃侃而談。

韓子儀坐在上首,神色微凝,不太高興。陪坐的兩位漢軍將領卻是神色各異,一個臉色微喜,卻又隱秘地壓著,另一個臉龐扭曲了一下,眼神中有不舍,有惱怒。

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海棠指了指帳中的陌生男人,詢問著身旁的衛兵,這些都是韓子儀的親兵,她道:“帳中貴客是何人?”

“回稟海棠姑娘,是漢王的使者。”親兵對於海棠的問題知無不答,他知道海棠對於韓子儀的重要,倒也沒有隱瞞。

季安的使者?

他想做什麽?

海棠心下略微感到不安,她總覺得以季安此人的性格,恐怕這個使者帶來的消息不是什麽好消息。

只是,現下局勢不穩,以韓子儀之才,季安應當再用一段時間,待解決了楚王之後,他才會慢慢清算手下的人。

難道季安連這麽點時間都等不及了?

待到漢軍使者和帳中的將軍們退了出來,海棠方才撩簾子入門,見到韓子儀撐著額頭,坐在帳中,頗有些猶豫。

她替他倒了一杯水,細心問道:“可是關中出了何事?需要大軍救援嗎?”

韓子儀揉了揉額頭,俊秀漂亮的面孔略微驚愕,他道:“你怎麽知道的?”

剛剛漢軍使者才到,一入軍營就被人帶到了他的大帳中,根本就沒有人見過他,更不可能單獨告訴海棠此事。

海棠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口小口地喝著,偶爾呷一口,她慢條斯理地道:“領軍布陣,我不如你,但是論對人心的把控,你不如我。”

韓子儀沒有隱瞞,他走到海棠身邊坐了下來,身子平躺在方席上,腦袋枕著海棠的大腿,他幽幽道:“鹹陽內部有變,漢王要撤走一半的兵力回援,撤走的還都是精兵。”

那麽剩下的就是老弱病殘,戰鬥力削弱得不只一半。

海棠暗道:鹹陽有變是真的,但是急需要精兵回援是假,不過是找借口收拾韓子儀,為他當日在壽宴上的肆意付出代價。

只有讓韓子儀打了敗仗,失去連勝的名頭,才能降低他的威望,讓他為季安所用。至於這些軍士的性命,上位者顧忌不了這麽多,他們所求的是大局。

海棠道:“那你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韓子儀孩子氣地撇撇嘴,把玩著海棠纖細如玉的手指,掩下心裏那一絲不安。又道:“這漢軍是漢王的,糧草也是漢王的,漢王現在有難,我還能霸著不還不成?”

韓子儀沒有想那麽多,他不喜季安也是因為海棠之故,在正事上面卻從沒懷疑季安,也不出各種幺蛾子。

只是可惜最關鍵的時刻,漢王在鹹陽有亂,需要漢軍回援。

不然,他就能順利拿下趙國,繼續東征燕國、齊國,再與楚王一決高下。

打敗楚王,證明自己的實力,是他最大的心願。

海棠對於他單純好勝的心思也是略知一二,季安這份給個教訓的心思算是白費了,當事人根本沒有那個上下尊卑的意識。

她道:“你答應漢軍精兵回撤了?井陘關的二十萬趙軍怎麽辦?”

“嗯,明天範將軍和漢王使者領著精兵回援,剩下的由我領著繼續攻打趙國,張將軍從旁輔助。”韓子儀簡單地解釋了一下,想到兵力少了一半,在趙國二十萬大軍面前顯得越發弱小。

他微微垂了垂眼捷,篤定有力地說道:“縱然剩下的將士不是精兵,我也能夠大破趙軍。”

以他對趙軍主帥的了解,此人迂腐又傲慢,必定會仗著人多輕敵,這是個好機會。

海棠若有若無地“嗯”了一聲,回想到帳中兩位將軍的神色各異,想起了一些趣事。範、張二人同為季安帳下大將,名義上是輔佐韓子儀,其實是監視他,不讓他將漢軍弄成了自己的兵。

原本二人同時領一軍,各自有精兵有老弱新兵,現在範將軍帶領精兵回援,剩下的就變成了張將軍的兵,兩者之間出現了極大的不均衡。

也許她可以利用此事回敬季安一把,現在韓子儀是她護著的人,豈能被人隨意拿捏?

第二日漢軍撤走了一半,這麽大的動靜,自然引起了對面趙軍的註意。

雙方斥候來來回回探測消息,送回營帳,大戰一觸即發。

當斥候再一次將情報遞上給韓子儀的時候,他臉上閃過一絲微喜,而後不動聲色地安排部署。

等到所有人都退出了大帳,去部署兵防時,韓子儀突然道:“海棠,今夜我讓人送你和元真離開營地,退守後方。”

“為什麽?”海棠驚愕地擡眸,她知道自古以來,以弱勝強,以少勝多的戰役,拼的就是統帥的智慧與將士的勇氣。現今韓子儀帳下的將士太少了,此時更應該鼓舞將士的士氣,將她和薄元真送走是不智的行為。

“你們在,不利於行軍。”

她見到韓子儀略微堅毅倔強的下頜,一副不想多解釋的表情,心道:難道他在恐懼?害怕她和薄元真跟著他兵敗亡了性命?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海棠反手握著他的手,一笑道:“這是借口。我不管,你在哪裏,我們就在哪裏。在這亂世中,沒有你的庇護,你覺得我和真兒能夠走多遠?”

歷經數百世界,她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所謂的任務成功與失敗,也不過是一個結果而已。在任務的世界裏,她又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怎麽可能輕輕松松就成功了,不過是她膽大心細,敢於賭一把,恰好運氣好,次次都賭對了。

看似驕縱無禮的要求,卻是她思考過後的結果,利於韓子儀,也利於她和薄元真。

韓子儀被她說服了,雙手緊緊地抱著她,承諾道:“好。只要有我在的一日,便護著你和元真一日。”

他心道:海棠不願意離去,他這一戰必定要全勝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有點忙,不能保證日更。請各位見諒!

☆、公主不遠嫁(13)

半夜,空氣悶悶熱的,讓整個大地都變成了蒸籠,海棠帶著薄元真蹲在灌木叢中,又悶又熱,還夾雜著大雨過後的泥土腥味。

她隨手抹掉臉上的汗珠,忍著蚊蟲的叮咬,俯視著山下遠處的營寨,營寨中聚集著點點星火,她道:“花將軍,趙國的軍隊是不是要出發了?”

那一日,韓子儀嘴上答應了不送走她們,還是不放心讓她們陷入險境,便讓她和薄元真跟著另一隊人馬守在高處,一旦兵敗,能夠逃出包圍圈。

這位花將軍,便是這隊人馬的領隊。

虎目盯著遠方,花將軍心裏也忐忑著,舔了舔幹枯的嘴唇,粗著嗓子道:“他娘的,這群趙國人真是磨嘰,還沒動身……不過,應該快了。”

自從漢王調走了精兵,隔日就斷了糧草補給,軍中已有的糧草也只能勉強吃到今日。韓子儀下令將所有的糧食煮了,讓所有的將士好好地吃一頓飽飯,然後和趙軍作戰。

雖然趙國軍隊的人數是漢軍的十多倍,但是時下的軍士多是普通百姓家的壯丁,沒有時間經過正規的訓練,一旦打起仗來,逃亡的人數必定不少。

韓子儀很清楚這一點,將營帳紮在河邊,背面臨河,兩邊是山陵,斷了逃亡的路線。又加上沒有了晚上的口糧,不是落水淹死,就是餓死,或者被趙國軍隊殺死,任何一種情況都逼著軍士拼命殺敵。

硬生生斷了對方圍三闕一的念頭。

這樣的情況下,他領著一部分人佯裝攻擊趙國軍隊,將趙國軍隊的主力引到了河邊,和己方主力匯合,裝作決一死戰的模樣。

而守在山頂上的花將軍,將會領著兩千輕騎兵趁機攻入趙國敵營……

若是勝了,就是記載在史書上的一次榮耀,若是敗了,便是世人口中的蠢貨,違背排兵布陣的原則。

突然,花將軍興奮地喊道:“趙國大軍營帳裏有動靜了,肯定是他們追擊韓將軍和張將軍他們去了。”

果真斥候來報,漢軍叫陣,趙軍追著打過去了。

一道又一道的消息傳來,趙軍已經遠離了大營。

花將軍長臂一揮,二千餘騎沖向了趙國軍隊大營,漫天的火光,喧鬧的廝殺聲。

天微微亮時,東邊泛著魚肚白,海棠微微瞇著眼,看著飄揚的漢軍旗幟插在趙國大軍的營帳中,格外醒目,她忍不住會心一笑。耳畔似乎還能傳來大家歡呼勝利的聲音,這是劫後餘生的喜悅聲。

果真如韓子儀預料的一般,趙軍聽到自己主營方向的火光,連連派人回援,卻誤會是漢軍的救援到了,被兩邊夾擊了。一時之間,趙國將士鬼哭狼嚎,二十萬大軍沒有了希望,潰散而逃。

等到海棠帶著薄元真再一次回到營帳中,漢軍大營又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模樣,漢軍將士搬著趙國大軍丟下的糧食和器械等,有專門的人在清點。

韓子儀的親兵來接的海棠,他笑嘻嘻地說道:“海棠姑娘,這次咱們大勝,打破趙軍,又有糧食了。”

海棠也笑著點點頭,問道:“將軍人呢?”

“韓將軍在帳中,聽說今早擒住了幾個趙軍大將,他正在審問。”親兵知道海棠在韓子儀心中的份量,擔心這位海棠姑娘生氣韓子儀不來接她,特意簡單地解釋了一下,也有炫耀之意。

海棠微微勾唇一笑,道:“竟然還生擒了幾個敵營將軍?”

明明是淡淡的欣喜之色,在她略帶驚訝的口吻中,就給人一種驚喜錯愕的感覺。

薄元真年紀小,更加直接,誇讚道:“韓叔叔好厲害啊!”

親兵與榮有焉,仰著下巴,驕傲地說道:“那是,也不看看韓將軍何許人也,他可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將軍!”

海棠沒有和親兵計較他見過幾位將軍,跟著又說了兩句,才去見韓子儀。

等她到營帳中的時候,韓子儀已經審問完了幾位敵國將領,命令軍士將這些人帶下去。

她掃了幾眼這些灰頭土臉的將士,從容地走了進去,跪坐在一旁,道:“這些人可要如何安排?”

韓子儀輕描淡寫地道:“能收為己用的便收為己用,不能收服的,便殺了去,不能將他們放回趙國。”

每一塊地方都有當地的望族,他們組織當地的百姓,成立了各種勢力,而趙國便是其中之一。也就是說,這些趙國將領回去,再召集一批壯丁,又能卷土重來。

海棠見他說得果決,心下也很是讚同,她又道:“趙地又如何安排?”

韓子儀脫口而出,“自然是交給漢王,讓他安排人來治理……”、

他還未說完,就想到漢王又是收走精兵,又是說關中無糧草供應,心下猶豫了起來。

一擡眸,他就見到海棠一雙笑盈盈的眉眼,意味深長地盯著他,顯然不滿意這個結果。

“海棠難道還有別的主意不成?”

“我有沒有別的主意,取決於子儀將來想要什麽。”海棠雙手交叉,撐著下頜,眉眼生花,說出的話帶著一股蠱惑的味道。

韓子儀一時情動,抓著她的玉手,承諾道:“不論王侯將相,我都與你共富貴榮華,只與你一人。”

他一生只有兩個願望,一個是打敗楚王,證明自己,一個是能夠娶得海棠為妻,夫婦和樂。

海棠反手握著他的手臂,不動聲色地反問道:“封王?”

裂土封王,大概是這個時代的男人的理想,但是以韓子儀的軍事才華和肆意的性子,似乎……有些為難。

韓子儀不知道海棠心中所想,只以為她高興壞了,沒有反應過來,道:“沒錯,就是像漢王和楚王這樣的,成為一方之王。等我繼續東征,打下燕國、齊國,甚至楚國,我就上書給漢王,讓他封我為王,而你就是我的王後。”

這也是韓子儀沒有著急求娶海棠的原因,若是他勝了,海棠就是他的王後,若是他敗了,海棠能夠躲過一劫,不會被他連累。

海棠見他想得如此簡單純粹,心中頗為覆雜,漢王季安暗中坑他,他還想著以漢王季安為主,請對方封他為王。這讓她如何開口說出心中的想法?

韓子儀說起封王,興致勃勃的,道:“你是喜歡趙王後?燕王後?齊王後?還是楚王後的稱呼?”

海棠:……

她忍住翻白眼的沖動,嘀咕道:“我一個都不喜歡,我還是喜歡太後的稱呼怎麽辦?”

韓子儀沒有聽清楚她說的話,追問道:“你喜歡哪個?”

海棠沒有回答,正色道:“燕王後這個稱呼好聽,但是燕國地域小且貧窮,不喜歡;楚王後這個稱呼也好聽,但是等你拿下楚國,估計我都人老珠黃了。”

當然不到雙十年華的海棠說這句話,只是玩笑而已。

韓子儀也不得不考慮時間問題,他道:“那就趙王後?我讓帳下的先生去寫信告知漢王。”

又來了,又來了,你是人家季安的屬下,可不可以不要幹這種目無主上的事情?

海棠對於他肆意的性格也是無解了,這種性子一看就是大功告成之時被清算的對象,她就算心裏著急得想口吐芬芳,也不想說一句話讓韓子儀壓著性子做事,做有違本心之事。

十分矛盾的想法。

她連連攔住了他,道:“等等,不要請封趙王。”

韓子儀道:“為什麽?難道不喜歡趙王後這個稱呼?覺得齊王後更好聽?”

這是趙王後和齊王後哪個稱呼好聽的問題嗎?

海棠已經無力吐槽了,她微笑著道:“嗯,我不喜歡趙王後這個稱呼。”

韓子儀幹脆直接,道:“那就請封齊王,不到三個月,給你拿下齊地。”

海棠:……

見到韓子儀又要往外走,海棠還未站起來,踉踉蹌蹌之間,扯著他的袖袍,道:“子儀且慢,請封齊地之事,暫且擱置。另外一件事情,更加重要。”

韓子儀略微驚奇,問道:“還有什麽事情比你的事情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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