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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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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郁清梨又去了一趟西閣, 總覺得今晚吃壞了肚子。

擡腳方要轉彎,甫一伸頭卻瞧見隔壁的屋子門口鬼鬼祟祟立著一個蒙面人人,嚇了一跳, 忙後退縮回墻後, 捂住嘴, 悄悄探出兩只黑豆眼。

心想,這也叫她遇上了?莫不是什麽偷雞摸狗的小賊吧。

伸手拿起了墻邊笤帚斷掉的棍把,附在墻邊探視情況。

只見那小賊已經拿出迷煙, 緩緩對進了口中張嘴便要朝著室內去吹氣。

郁清梨忙脫去鞋, 躡手躡腳的貓腰朝著那男人走去。

黑夜中, 江煦之忽然睜開了眼,他嗅出了一絲不對勁的味道,旋即立馬起身, 掩住口鼻。

另一只手默不作聲的系好衣衫,探著步子, 延伸至門邊, 廊檐下的燈籠照出一方黑影。

他瞇起狐目, 緩緩自從腰間拿出一顆藥丸,伸手準備投入那竹管中, 忽然聽見“嘭”的一聲, 那黑影的煙方吹出零星一點, 整個人就搖搖晃晃兩下, 緩緩倒了下去。

他僵在原地,倒是沒想到這戲竟如此有意思。

窗紙映出一手持棍子的模糊人影。

只聽那人得意洋洋道:“年紀輕輕不學好,專學偷雞摸狗,不打你打誰?”

隨即那少女便蹲下身去,江煦之一楞, 這聲音,曾經在夢裏魂牽夢縈,而今遠赴東洲,竟也聽見,他大抵是瘋了。

可是就算瘋了,還是想求證,不等細想,就去開門。

一開門,葡萄紫的窄裉抽絲襖,半身米白色百褶裙,如墨的頭發悉數披散著,這小小的身影不是郁清梨又當是誰?

江煦之的聲音哽在嗓子裏,他似是難以置信的試探著喊了句:“阿梨?”

郁清梨伸手扯下黑衣人面罩,正欲擡頭瞧,聽到這聲音後,那面罩倏然自手中滑落。

倒是江煦之,又驚又喜,蹲下身子,目光格外溫柔的審視著郁清梨,他斂著眸子去看郁清梨,眉眼間落下一片陰影,那雙黑亮的眸子更顯深邃,萬般溫情與繾綣笑意。

他又驚喜道:“當真是你?”

伸手便想揉揉郁清梨的腦袋,忽然想起前幾日,叫她惱的那件事,嗓子有些發幹,心尖微微發澀,笑著收回了手。

幹幹拾起了地上的面罩問她道:“你今早便來東洲了麽?”

郁清梨嗯了一聲,也沒好擡眼去瞧。

兩人便沒再說話。

半晌後,目光忽然對上,兩人先是一楞,而後極有默契的相視一笑。

頭頂燈籠閃爍微弱的光,昏黃柔柔,朦朧似稀薄霧氣。

仿若十三州府中揉碎了的萬家燈火,明明滅滅,晃亂了人的心。

江煦之早上起床又等了一會,見郁清梨門沒動靜,便有下樓吃了早點。

待瞧見趙嬸兒等人起床後才去喊的郁清梨。

郁清梨一開門,江煦之端著早點送給她,囑咐了句:“吃完便啟程了。”

郁清梨接過早飯,神思還在游蕩,只是傻乎乎的回了句:“好。”

江煦之嗯了一聲。

郁清梨又問:“昨晚那人?”

江煦之回的輕松:“處置了。”

郁清梨哆嗦了一下,瞬間清醒。

樓下吃完早點的高仲和阿六先上來拿行李,瞧見郁清梨和世子站在門邊,嚇得急忙就往樓下跑,趙嬸兒恰好也要上樓,便聽高仲和阿六道:“趙嬸兒,我們去一趟西閣,在哪兒在哪兒?”

趙嬸兒不明就裏,被推的雲裏霧裏訓到:“可不就在樓上嘛,哎,哎,你們推我做什麽?”

高仲笑道:“嬸兒,多吃點,走走,再去吃點。”

趙嬸兒只覺得他倆毛病,蹙眉被推下樓道:“你倆不是要去西閣麽?怎得又要吃?到底是拉還是吃?”

這一句話,登時惡心了三名將士,他們互相瞧了一眼,都不說話,齊齊的放下了碗。

眾人到了礦山,發現這次的洪澇的確厲害,有些地面泥濘的如同沼澤,根本沒法下腳。

原本人家聚集的村落,此時也是冷冷清清,趙嬸兒瞧著這景象,指著不遠處一戶塌了屋頂的人家道:“瞧,我家那個死鬼在的時候修的房子。”

話是笑著說的,可是其間的語氣卻無限悲涼。

高仲和阿六皆不言語。

江煦之瞧見有三三兩兩的老人正在咬牙扛著木椽子,倒是有些心酸,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分外吃力。

江煦之示意身邊的將士去幫忙,他走上前去問話。

弄清楚原來他們是才從東洲的親戚家回來修房。

昨晚那人死不招供,只說自己是為了偷一些錢財才來的。

他沒時間同他耗,最後夜半叫了輛馬車,將人下足量的藥命其中一名將士,快馬加鞭送回了京都。

下午找了縣太爺,命衙役和許些工匠便開始施工。

衙役是個四五十歲的圓滑中年人,見江煦之前來,自然知道是什麽事,回話都是囫圇個兒的回,問來問去,什麽話也沒問出,江煦之卻笑著在心內給他記下一筆。

這件事,八成同他逃不了幹系。

郁清梨看著江煦之畫的圖紙,小心翼翼的湊過頭,江煦之註意到,直接送去她面前,郁清梨拿著圖紙,心內讚嘆江煦之的聰明,若是在她的那個時代,大抵是個頂厲害的工程師。

但是瞧見路面時忽然想道:“這排水系統設計的精巧,只是陰雨天,路面的問題你卻沒想到。”

江煦之一頓,饒有興致的看向郁清梨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郁清梨看向腳下踩著的地面,擡手指著掛在鞋面的泥點子道:“這尚且是已經排過水的模樣,若是陰雨天,只怕是誰也別想出門。”

江煦之嗯了一聲,話是這麽說,可是大昭並沒有排水的磚塊,這地面頂多鋪碎石,墊高幾層,可不過也只是應一時之急。

只聽郁清梨道:“若想地面防水,不若用空心磚平鋪成路,日後就算踩上去,積了雨水,那水濺起也會被空心磚的四壁擋了回去。”

江煦之聽著郁清梨的話沒想明白是個什麽構造,郁清梨想當自己沒講明白,於是蹲下身子撿了石塊,在地上畫了個四方形,自中間又摳開四方形道:“你瞧,這是壘高四周,水若濺起水花,泥塵,也只在這中間,人的腳踏在上面,至多鞋底臟了,這不打緊。”

一旁的將士瞧見,忍不住驚嘆道:“妙啊,這法子如此簡單,竟是我們都沒想都,郁姑娘真是蕙質蘭心。”

江煦之也微微一頓,如此簡單的法子,他居然沒想到?

不由得對郁清梨的讚賞又多了幾分。

眾人在礦上旁的一間客棧又住了好幾日,因著時間緊,江煦之便將事情教給了其餘三名將士,其間傳信給古川,命子言和附隱多帶些人來盯著。

因著辭歲禮將近,他只能帶著郁清梨和其餘三名夥計回了大昭。

只是在回程的途中郁清梨總覺得這礦山的人消失的實在是離奇,俗話說得好,死見屍,活見人,可是他們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奈何心下沒有證據,便也就未同江煦之商量,想來他心中自是有把稱砣。

又行一段路,終於是到了長陵街,門口的石獅子旁立著名紅妝女子,手持長鞭,更捋著長鞭玩。

江煦之沒瞧見,轉身下馬去接郁清梨,擡手掀開車簾子,

郁清梨便從馬車內探出身子來。

守門的將士見江煦之回來,喊了聲:“將軍。”

白鈴便扭身轉了過來,瞧見江煦之,走上前大大方方喊了句:“將軍。”

江煦之回身,一楞,疑惑道:“白玲公主?”

白鈴笑:“聽聞將士說將軍去了東洲。”

看到郁清梨略一挑眉,笑道:“原是同郁姑娘一道去的?”

郁清梨張口想要解釋,一語未出,便聽江煦之道:“是。”

白鈴便沒再追問,面上劃過一絲失落,旋即擡頭沖江煦之道:“我有話同將軍說。”

這話便是趕人的意思,郁清梨也不打算久留,轉身準備走,卻聽江煦之又回了句:“公主直接說吧,都是自己人。”

郁清梨倒是沒想到江煦之這麽直接。

白鈴乃回:“恐怕這件事,不好說與第二個人聽。”

郁清梨便回:“無礙,我總歸要回鋪子,已有多日沒見著袖桃他們,也不知道鋪子怎麽樣了,二位聊。”

江煦之便留不得,目光隨著郁清梨走畢才冷眼回神道:“那公主便隨我去書房吧。”

白鈴歡喜跟隨,雙手背在身後,一路走走看看。

進了屋內道:“我倒是沒想到將軍的屋內陳設如此簡單。”

江煦之命人奉了茶水,並不拐彎抹角,只是公事公辦的口吻道:“公主有何時要說?”

白鈴笑著放下杯盞,身後撚了塊小小的糕點,送入口中,末了不忘舔了舔指尖,狡黠一笑:“世子爺向來如此待女孩子麽?”

江煦之懶懶喝了口茶水,面無表情回道:“向來如此。”

“當真?”

“當真。”

白鈴便哈哈大笑,笑的有些喘,許久過後便不笑了,只是瞧著江煦之淺淺道:“我瞧著將軍待遠房表妹卻不一樣,說話細聲細語,竟有幾分不似將軍做派。”

江煦之大抵是厭煩這麽來回的口水話,便回道:“公主方才要說什麽?現下只有我們二人了。”

白鈴收了笑,眼中寂寂,瞧向江煦之,含了春水一般,道:“同你告知一個好消息。”

江煦之客氣的回道:“洗耳恭聽。”

白鈴忽然站起身子,猝不及防趴在江煦之面前的桌案上,倒是惹的江煦之皺眉,他沒有躲避,而是自二人中間放下了杯盞,冷聲道:“若是公主故意尋樂子,恐怕來錯了地方。”

白鈴背過身子笑笑:“將軍莫惱,若我說,在趙錄尚書事家中有一方地牢,您說,這算不算一個好消息?”

江煦之的手動了動,這消息來的倒是好些及時,只是卻是這白鈴與他說的?

江煦之面色忽而冷冽幾分,冷聲道:“公主既是小宛國的公主,還不要插手大昭的事才好。”

白鈴輕笑一聲:“公主的確是小宛國的公主,可我想做大昭的人,怎麽辦呢?”

這話似是打趣,江煦之不予理會,白鈴全身僵了僵,淺淺嘆了口氣,最後拿了塊糕點擲入口中時回道:“將軍不必將我化入對方陣營,我不會害你,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隨後吞了那糕點笑道:“我倒是羨慕郁姑娘起來了。”

不等江煦之再說些什麽,只見她已經出了門,眼中氤氳一片,恍惚中瞧見那年戰亂時,一身戎裝的少年郎,放了她。

她並不是突然愛上的他,早幾年前,他們的第一次相遇是她從父親口中得知大昭有一鐵血少年將軍,起初是好奇,是敬佩。

於是她混入隨行軍隊中,瞧見了風華正茂,盛極一時的江煦之。

年輕少年身穿鎧甲,身後的披風是鮮紅的,頭上的穗子也是鮮紅的,臉上的血是鮮紅的,馬踏過的骨堆也是鮮紅的,他的身後是壯闊長河,巍巍青山。

她便知道,自己對這個年輕又神秘的男子生了好奇。

再次交鋒是他劍指眉眼時,就那麽一寸,一寸便能要了她性命。

她哭紅了眼睛,抽抽噎噎道:“我家中還有一位八十老母需要伺候,我,我,我不想死。”

那是江煦之第一次放了她,第一次手下留情,也是最後一次。

她想,或許這是心軟。

此後的好幾年,英姿颯爽的少年總是入夢,這便成了她的心結,她想,要去看看,看看那個曾經鮮衣怒馬的少年,而今成了什麽模樣。

她打聽過,少年尚未娶妻,仍是孑身一人,或許,是等她?她自作多情的想著,也就主動請命來了大昭,卻是提早了許多日子。

她怕,來遲了一天,少年都會有了心上人。

索性,少年沒辜負她的期待,長成了一位參天挺拔,更俊朗無雙的鎮遠將軍。

可是少年身邊,怎麽就有了心儀的姑娘,姑娘不知道,但是她知道。

少年早已不記得她,她卻因為驚鴻一瞥,惦記了少年許多年。

白鈴走到門邊時,伸手帶上了帽子,整個人裹在鬥篷中,滿身冷氣,只是那滾燙的淚,順著臉頰流進了心裏,真苦,太苦了... ...

她到底來遲了,那些難熬的歲月她都替他記著。

走到門外焦躁踏蹄的白馬旁,她翻身上馬,扭頭不舍得看了看嘉印府,又掃了一眼鋪子,沒關系,來日方長。

她已經放手過一次,這次無論如何,都不會再放手。

作者有話要說:  世子是一個什麽樣的男孩子呢?

大概是一個,當我決定對你好,那我便只對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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