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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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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縣的人只知道孫家有個女兒,所以他應該一直以來都對外小心的掩藏身份。

聯想到那本被燒毀的手劄上各種讓姑娘們自愧不如的心得,估計孫家人也認為有個美貌的女兒,總比有個拈花塗粉的兒子名聲好聽,於是不作辯解。

錢亦塵默默地想,就寧朝風氣來說,孫家爹娘沒有直接抽死兒子以絕家醜而是幫忙掩飾,真可謂一對相當開明的父母啊。

以前孫文君的愛好是作女人打扮,現在沒了身體穿不了襦裙,只能通過別的方式打發時間了。

“孫文君,餵,餵!”被吊起來的某人只有嘴巴能動,一連喊了三聲。

那個清冷艷麗的腦袋懸在黑色蛛網中央,正對著鏡子描眉畫眼,無數根頭發舉起胭脂眉筆,細細修飾臉上的落梅妝,對他的話充耳不聞。

錢亦塵毫不介意被無視,自言自語:“你長得真好看。”

孫文君立刻從上方出現在面前,略顯得意的瞥來一眼。

見對方終於不裝沒聽見,錢亦塵趁熱打鐵的出賣隊友:“咱們先來講道理,你想要賀蘭玖的臉,綁架我幹什麽?說真的,如果你去對付他,我絕對會在旁邊看熱鬧!”

酒窖的四壁都畫著阻隔鬼氣的古怪花紋,只要孫文君不離開就不會被找到,他光照鏡子就心滿意足不用吃飯,可錢亦塵再拖下去就餓死了!

嚴格劃分的話,賀蘭玖還不算隊友,賣就賣了,而且他也知道對方不會輸給一個腦袋。

“——你這麽說可真讓我傷心,若是封梵在,是不是就會有另一種待遇了?”

酒窖的門被猛地踹開,許久沒聞過的新鮮空氣頓時湧進來。

賀蘭玖輕笑著望向那張用頭發在空中織成的網,動作一停:“非人非鬼,你到底是什麽東西?”

“只是個美人而已。”孫文君修飾好妝容,並不意外地轉過去,狹長雙眼一瞇,“你這張臉真不錯,當男人太可惜了,不如拿來給我?”

賀蘭玖反手關門,將氣息阻斷在酒窖內,燭光下的側臉開始生長藤蔓般的花紋:“我一向很小氣,連個銅板都不會往外借。”

“那我就來搶了!”孫文君靜靜垂在腦後的千萬根青絲驟然活了起來,暴射向賀蘭玖站立的門口,“從進店的那一刻我就如此計劃,可惜你太難對付,乖乖站在那裏別動,千萬別傷了面皮。”

賀蘭玖輕巧迅速地跳開,落在旁邊堆到窖頂的酒壇上,笑瞇瞇嘲諷:“你長得真難看,怪不得這麽想要我。”

“你竟敢侮辱我?!”孫文君瞬間憤怒,青絲調轉方向襲來,每一根都不輸帶著千鈞之力的箭矢!

賀蘭玖踩著酒壇上躥下跳,無奈的攤開手:“實話實說而已。”

青絲紛紛擊碎酒壇,幽香的梨花釀灑洩一地,在這種狹小的空間裏,孫文君似乎用幾根頭發都能把他逼的無路可走。

但那個眼角生著淚痣的男人速度也不慢,不一會兒追逐他的發絲紛紛糾纏成結,更難操縱。

孫文君的三千青絲一部分纏在酒壇瓷片上,不得不調動織網的那些也去攻擊。

錢亦塵覺得手部的束縛開始松動,拼命從蛛網上掙脫出右臂,但細微的顫動還是傳到了發網的主人那裏。

“你太礙事了。”孫文君察覺到他在逃跑,狹長的瞳孔閃過冷光,網上分出一根頭發向他脖子纏來。

一旁看熱鬧的錢亦塵很無奈:“……濫殺無辜是不對的。”

立刻用右手護住脖頸,那根細不可見的發絲卻勒進肉裏,疼痛綿綿的從被捆到氣血不暢的手上傳來。

“抓住我!”賀蘭玖一踩酒壇借力躍起,抓住他衣服貼上去固定身體,居然沒有碰到身後蛛網一般的陷阱!

“啊,你扯我腰帶做什麽!”錢亦塵聽見布料斷裂的聲音,急的把左手也掙脫出來,卻像在抱住他一樣。

“你說呢?”賀蘭玖熱情的舔了舔嘴角,尖銳如獸類的指甲挑斷那根幾乎割穿手掌的兇器,然後處理他身上越來越緊的頭發。

與此同時冷風襲來,孫文君和鋪天蓋地的黑發一起迫近,唇角帶笑:“就在那裏別動,我一定會小心剝下面皮的,雖然失了手腳,但女人的發絲總是十分柔軟,而且能做更精細的事……呵呵呵……”

“別讓我掉下去或者碰到那張網。”賀蘭玖突然嚴肅地告誡,背對敵人,用野獸般鋒銳的利爪向孫文君揮過去。

錢亦塵明白現在事態緊急,雙手從他肩下穿過在胸前死死交握,哪怕身上的發絲承載兩個人重量,穿透衣服不斷破開血肉,也沒有讓他松開!

一滴滴血順著腳尖滑落地面,掛在致命的青絲網上,讓賀蘭玖停在空中。

“你居然……毀了我的臉?我的臉!”孫文君向後狂退一丈後頓住,突然發瘋的咆哮起來!

那張姣好的左臉上出現三道淺淺血痕,一滴暗紅鮮血緩緩淌過側臉,被他珍重的掛在一根頭發上送進嘴裏。

賀蘭玖沒那個閑情雅致去看他容貌毀得怎麽樣,眼底映出錢亦塵蒼白顫抖的唇,拼命撕扯破壞著青絲編織的蛛網。

錚錚的崩斷聲不絕於耳,像首殺氣騰騰的曲子,那張網終於被扯出一個人形缺口,帶著錢亦塵落在地上。

“疼疼疼!你知不知道自己多沈啊?”錢亦塵抱怨的拍掉肩頭短發,衣袍上血跡斑斑,“再重個三五斤,我就被頭發直接分屍了!”

“其實我腰上沒多少肉,不如你來摸摸?”賀蘭玖握住他擱在胸前的手移到腰間,表情卻輕松不起來,利爪傷了孫文君,卻留著撕裂青銅一樣堅硬的觸感。

錢亦塵難得沒有罵他,怔怔的擡頭望向半空,全身的僵硬痛苦程度再次加劇!

孫文君來自破相的憤怒無以覆加,那張臉猙獰扭曲,張嘴發出沙啞的咆哮,瞬間有了厲鬼的感覺!

男人的身體……太討厭了……

直到那把刀割斷脖子,意外幫他擺脫了討厭的部分,狂喜和怨憤讓呼吸永遠停止在年二十九的夜裏。

從此,只憑借那張臉,他……不,她也可以活下去,而且活得更好!

但那個男人竟敢把它毀了?還留下三道不可能愈合的傷痕!

“我要殺了你,殺了你……換上新的皮!”孫文君雙眼泛起幽綠邪光,逐一收回纏在酒窖各處的發絲,聚合起來直沖天際。

地面在隱隱顫抖,緊接著酒窖頂端出現裂痕,連上面的廚房屋頂都被整個掀翻!

殘月的微光從夜幕垂下,無數絲線般的長發有生命一樣扭動飛舞,纏在附近的建築上重新編織,幾乎遮住整個天空。

“怎麽發絲和剛才比好像更多了?”錢亦塵倉促躲開墜落的木頭橫梁。

“我伏在梁上用銅鏡照人時,發現幾根頭發就覺得古怪,你消失後順著它們找過來的,她的頭發有很大一部分從這裏延伸出去,控制了整個客棧。”賀蘭玖解釋的直接從酒窖底部躍了上去,順便拉他一把,“不過,我也沒盡全力就是了。”

話音未落,打算盡力一戰的賀蘭玖突然神色凝重,右臉的紅色妖紋迅速退去,恢覆凡人的樣子。

錢亦塵不需要詢問,已經知道了原因,笑得一本滿足。

月光下,封梵提著重劍緩緩走來。

這可不是他在臨危關頭還要妨礙反派行動去搶回時髦值,而是主角自動登場了啊!賀蘭玖自己不想暴露妖怪的身份,別人有什麽辦法?

錢亦塵心頭頓時被“這把穩贏”的念頭覆蓋,臉色比剛才還鎮定,才發現全身都疼得厲害。

傷口倒不大,只是頗深且多,全身疼痛混合捆久了的麻癢,感覺像被人用柳條抽了一頓之後拼命撓癢癢。

掛在發網中央的孫文君,睜開半闔的眼掃過面色冷峻的提劍者,勾起一抹微笑聲音嘶啞:“喲,來了位送死的小哥,妾身還未梳洗,可不要見怪呀。”

封梵迷茫的解開重劍的青色油布:“嗯……你不是男的嗎?”

“哈哈哈哈!”躲在磨盤後觀戰的錢亦塵頓時笑出聲來,封梵這種直覺還真是準到可怕!

孫文君額心的紅色梅花背光時如墨般漆黑,被戳中死穴後數千青絲暴起襲來:“你他媽閉上嘴痛快去死吧——”

堅韌發絲單根就能吊起一個活人,與精金重劍激烈交鋒,在夜色裏碰撞出一串火花。

孫文君如果和刑天一樣只有身體,那麽會在三招左右落敗。然而現在只剩腦袋,說明智商頗高,在莽撞攻擊劍鋒後摸索出敲門,發絲纏綿的捆住了厲純劍!

封梵無法和他的怪力抗衡,任由青絲捆著重劍離開地面,向蛛網中央的頭顱送去,卻在接近時把那把頗寬的劍當成板磚,不偏不倚拍在他臉上!

“啊!!!”

甚至能看到幾顆牙齒飛出來……

這下估計孫文君他娘從地府回來,都不一定能認出兒子了。

封梵在頭顱的慘叫中抽劍,順勢踩上他額頭,一個後空翻落在錢亦塵身邊。

“封梵你最帥啦!!”錢亦塵握拳歡呼,頓時忘了時間地點。

封梵提劍側頭看他一眼,表情剛溫和了些,眼底卻映出什麽東西襲來的殘影,不由自主跪在地上。

錢亦塵肩上還殘留著一根孫文君的斷發,本以為沒有任何殺傷力,此刻卻像壁虎斷裂的尾巴一樣彈動起來,直直穿進他的身體。

雖然沒有流血,但絕對是重傷!

錢亦塵興奮的表情還凝固在臉上,楞楞的伸手去扶。

他終於做到了任何一個狂熱主角控都沒做過的事——在開始時狂搶主角戲份,中間當著主角的面公然耍流氓,最後還把主角間接弄死了?

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經抵達巔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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