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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抉擇的迷失道口(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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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峰之上,山路為依,在這個夏曙都十分涼爽的比斯納王朝,國土即為山巒,家園便是神賜予的寶藏。

趕到山脈之下,便見到了龐大而隆重的排場。

“皇兄,你終於回來了!”在比斯納山脈下迎接者略有些激動地跨上一步,那長相與阿路夫是如此相象,仿佛中間隔著一面銅鏡照印,但相對於他們所認識的健壯強魄武劍士阿路夫,眼前的男子就仿佛是終日與文書打交道、擁有滿腹學識的阿路夫了。不過也是,從這位仁兄的稱呼裏便可知曉此人為何和阿路夫如此相像了。

“阿爾……”從頭沈默而來的阿路夫終還是開了口,但僅僅一聲意味深長的呼喚,低沈的嗓音中透露出他此刻覆雜難辯的心境。

不想回而不得不回,阿路夫深感不是滋味的無奈,是感懷?是懷念?還是愧疚?應該是都有的吧……這熟悉的一草一木,一山一土,人群事物,曾經都是屬於自己的——應該由自己統領的責任所在。

然而現在,自己不僅沒有以身作則,甚至放棄了這些應盡的責任,背離了那些對自己無比期許的臣子和無上擁護自己的人民們,想來,自己又怎麽能厚著臉皮踏入此處呢?!

阿路夫緊握著劍鞘,微微提起沈默的步伐欲轉身離開。

阿爾·比撒不愧是他的兄弟,眼尖地發現神色猶豫的大哥不願面對,連忙抓住他的手臂,出聲阻止:“等等,皇兄!你不能離開,至少現在不能再離開,國家現在需要你啊!”

被攔阻的阿路夫沒有甩開阿爾的手臂,同樣一張面孔,沈默的人焦慮的人相互凝視著,以眼神交匯著彼此的心聲。終於,在沈寂了太久後,阿路夫才緩緩開口:“我……已經被放逐了,我是對這個國家的無用之人,無能之輩,有罪的罪人。”

沈痛的心難以言表,阿路夫面無表情,但在那份沈著冷靜的表面下,緊握雙拳的手掌則真實揭露了他的心扉。

阿爾搖頭,兩兄弟間的隔閡遠比過去更深刻了一層,無奈啊……

“磅……”刺耳卻仿若震醒眾人的琴弦聲,這才讓其他人仿佛如夢初醒,發現了阿路夫的身後不遠處還站著三個人,而那沒有品味又燥耳的琴音正是來自那三個人中間手捧豎琴的綠發男子。

佛蘭斯很滿意眾人的眼中終於有了他們的存在,便笑吟吟彈奏起輕松和諧的曲調來,嘴巴也不閑,對著阿路夫就是一陣炮轟:“我們不畏艱辛,不怕疾苦,不辭辛勞地跟隨著你,翻越千山萬水,徒步走完三萬裏礁石懸壁,力盡千辛萬苦,到頭來你卻頭一回便要打道回府,兄弟,不是我說你,耍人也要看對象的呢!就算你懶得理會眼前恐怖仗勢的迎賓主們,也必須帶我們在比斯納遨游一番。”

旅游……一群人都瞪著這個口出狂言想讓他們前皇帝陛下做導游的綠發青年,明明是一副吟游詩人的打扮,卻顯出貌似宮廷貴族般的高雅華麗,錯愕間會讓人想要敬畏地俯首稱臣;不過,想要在兩國開戰得兵荒馬亂之際,在交戰方領土上旅游,八成是頭殼壞去了!

誰不知比斯納王朝與山後頭的平原國瓦爾納正在激烈交火中,稍有不慎便是掉腦袋喪命的結局。

“……抱歉,佛蘭斯。”明明是自己拜托他們一起過來的,自己一時的逃避豈不是辜負了眾人陪伴的好意。

“皇兄?這幾位是……”阿爾代替眾人開口詢問。

“朋友。”簡短而最真誠的概括。

“唉,阿路夫,不是我說你悶,這種介紹實在太偷懶了吧!”佛蘭斯狀似痛苦又無奈地撫了撫額頭,有點誇張地搖頭嘆息,然後調整聲音般咳了幾聲,大步流星跨到兩人面前。

一幹圍觀的家臣們豈能容忍自己的皇帝陛下受到陌生人士接近,立刻警覺地舉起武器,但是阿爾大手一揮,禁止他們前行。

佛蘭斯扶著寬邊禮帽微傾身,帶著一抹戲謔的嘴角淺淺笑道:“不愧是皇帝陛下,風度翩翩並且膽識過人,小小吟游詩人佛蘭斯在此見過比斯納王。”

“哪裏,是這旁先失敬了。請不必拘禮,既然皇兄說是朋友,那便是比斯納的貴客。”阿爾爽朗地輕笑,溫文卻不失王者的霸氣。

佛蘭斯不由看看阿路夫,又看看阿爾,同樣的面孔真是有天壤之別的氣質啊!狡捷的綠瞳一彎,也不知道是對著他們倆誰說,開口便是意圖明顯的煩惱:“唉,我們走了那麽久的路,都風吹雨打好些日子了,吃得不好也睡得不香,雖然我們幾個大男人無所謂,身子骨硬撐得住,不過佩塞洱可不行吶。”

聞言,兩人都略過他身體向站在後頭的一男一女望去。

阿路夫皺眉,的確,剛剛大病初愈的佩塞洱本就應該多休息,而她卻要跟著來幫忙,顛簸的路程定是傷身傷神……“阿爾,入宮再說吧。”

微微一楞阿路夫的轉變,但這亦是好事,何樂而為之:“嗯!請各位隨我來。”

“那就多謝陛下的邀請了。”佛蘭斯拍了下阿路夫的肩膀後便退至了佩塞洱身邊尾隨隊伍前行,畢竟,一個是皇室血親,而他們只是地位卑微的客人。這層道理對在皇族打混摸魚多年的佛蘭斯來說早已爛熟,也樂得輕松。

“怎麽我有一種阿路夫被你賣了的錯覺。”奧羅德瞄了眼嬉皮笑臉的人,邊行進邊嘀咕。

“奧羅德,連你自己都說是錯覺了,所以就是錯覺了麽。”阿路夫那小子有多好解決,搬出家裏弱小者博取同情便可。不過,這大概也是大家共有的弱點吧!

三人尾隨著大部隊緩緩行進著,越來越高的海拔空氣逐見稀薄,擡頭看向建築在山頂上的皇宮,嘻嘻笑笑的佛蘭斯變得沈默下來——掌心中的柔荑逐漸有了距離上的分量。

雖然死皮賴臉地賺到了抓著她手不放的機會,只是實際上,由於佩塞洱逞能頑固的個性,累了也不會和他們說,佛蘭斯才意正嚴辭又明目張膽的“吃豆腐”。

探頭向稍後方的人兒看,因為出門喝變化藥的關系,佩塞洱如今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少女模樣,褐色的頭發遮擋了那張微微鼓出的面孔,麥色的皮膚掩飾,整個人看不出半點異樣來。

忍不住捏緊手指,佩塞洱困惑擡頭,嘴角挪了挪,卻連開口都不願意,或者說是累得沒有力氣說了吧,高山反應是很明顯的。

佛蘭斯皺眉看著她,綠眸中透露出對此的不滿。

佩塞洱被瞧了半天,終也是覺得心虛了,加快了腳步淡然道:“還好……無需多擔心。”

“還好?那真好。”他忽然頗有沖動賞她一頭蓋看看能否敲正常,或者幹脆敲昏打橫抱走了事;不過,他堂堂佛蘭斯還不至於如此霸道不留餘地,於是轉過頭去,對著偷偷看著這邊狀況、然後被他突然回頭驚得發楞的奧羅德大叔道,“有沒有可以騎坐的魔獸?”

既然佩塞洱不願意勞煩比納斯人借匹馬來乘坐,那麽找奧羅德麻煩應該不成問題才是!

“有是有……你要用?”看看前頭一幹上至貴族、下至士兵的普通人士,召喚一頭魔獸似乎很成問題啊……

“我走累了!”佛蘭斯理直氣壯,“雙人座,要起碼能載兩人的。”

面對佛蘭斯幾乎蠻不講理又得寸進尺的要求,奧羅德真想一腳把他踹到山底下去。不過,身為大家長的自己可不能失了理性,看了看健壯如牛的佛蘭斯,又望向低著頭默不作聲行徑著的佩塞洱,奧羅德輕嘆一口氣,口中念念有詞。

只見他舉手在空中快速地滑動幾下,六芒的光輝一閃而逝,面前的空間忽然扭曲了起來,黑色的煙氣從空間縫隙中湧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低鳴,眾人回頭,卻驚見龐然大嘴從撕破時空唐突而出,緊接著雪白的羽毛四散,巨大而滾圓的紫瞳露出,然後便是爪子……那絕非是脫殼而出的雛鳥,似鷹非鷹,似龍但又渾身羽毛的龐大體格直接驚悚到所有人,馬啼聲尖叫聲騷動頓時蔓延到半山腰上。

“不要驚惶,這是我一位召喚師朋友飼養的魔獸!”站在高處的阿路夫及時的放聲喝止,這渾厚有勁的一聲高呼頓時制止了那些拿起武器想要攻擊的士兵,微微出鞘的銀色光芒在灰白世界中竟依舊是最耀眼的聚點。

“皇兄你……”微微楞住,阿爾不可思議地看著身側的人,拔刀相向,難道你真的不再把這裏當成自己國家?不再在乎這裏的人民了麽?

“不要誤會,我只是想用劍風改變那些飛出去的利器軌道,沒有殘害自己同胞的意思。”心有靈犀或許便是雙生子間特殊的能力,阿路夫開口阻斷了阿爾的胡思亂想,犀利的金瞳裏早已不附先前的猶豫和懦弱逃避,“將你的手下士兵召喚起來繼續前進,我的朋友不會危害到這邊的。”

阿爾蹙眉沈默,然後舉起權杖向一幹人下達指令,混亂才慢慢平息下來,但是面對陌生的龐然大物,身為渺小的人類依舊會害怕,長短不一的抽氣聲蔓延,這幾乎是令人窒息的時刻。

魔獸突然低噪咆哮,舞動起翅膀,撲扇了幾下後便邁出尖銳的黃爪刨地而起,黑壓壓的身影遮去了本就微薄的陽光,仿若世界籠罩在這層白色的羽翼下,但這也僅僅是頃刻間的錯覺,讓人莫不驚愕的啞口無言。

不費幾下功夫,龍雕便飛到了阿路夫及其皇弟和家臣的上空盤旋,奧羅德在高空中打了個手勢,那是唯有他們新月十二街的眾人才能看得懂的暗語。阿路夫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頭看到阿爾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沈悶的聲音中竟帶上一點點邪魅的口吻:“何不就坐在此物之上回皇宮呢?”

“這……”成和體統?

來不及說出口,只見阿路夫伸手抓住阿爾的手臂,在眾人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提起鬥氣從懸壁旁跳了下去。

驚呼聲來不及四起,只見原本盤旋在空中的魔獸一個高速俯沖,站在下面的人們頓時混亂地逃竄起來,生怕這怪物撞上來,那便是非死即傷啊!

但龍雕在離地三米的時候突然停止了下降,巨大的羽翼掃過山壁間零星的植被後又一次展翅向高空飛去。

雖然比斯納身處高山氣候顯得一年四季涼爽甚至更多時候是嚴寒的,但經過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刻,多數人還是被嚇出一身冷汗,更不要說那些親眼看到皇帝陛下被直接“綁架”後跳下懸崖的大臣們,那心臟都幾乎被嚇得停止了跳動。

“陛下!”幾個心焦的家臣立刻趕至懸崖邊上,未等穩下身子,只見巨大的鳥頭突然從懸崖下冒出,微微張開的口仿若深邃的黑洞,那般視野,讓人有種要被吃掉的恐怖。

不過龍雕可沒有那個興致,它聽從奧羅德的命令,先接住了從崖上跳下的兩個人類後,又飛起降落在指定的位置。對於本來便生活在高山陡壁間的魔獸,這點小事全然不是問題,就是那些芝麻豆點的人類胡亂跑動,有點礙它的腳。

張揚的豎起,抖了抖,又卷縮地放下來,一幹人這才是看清了魔獸背上自家的皇帝陛下。

坐在魔獸背上的阿爾從那瘋狂舉動中恢覆了鎮定,掃了眼身側摟著那個女子一臉悠然胚笑的佛蘭斯,又看到撫摸著魔獸頭部似在交流的男子,阿路夫則向前跟那人指示著什麽。

整了整有些淩亂了的服飾,阿爾掃了眼下面因失去他而顯得慌亂的軍隊,不由蹙起眉來,要是讓瓦爾納人看到這般失態的模樣,豈不是貽笑大方。

“皇帝陛下,你就不要考慮東考慮西了,看到這樣一只怪獸出現在自己面前,不害怕的就不是正常人了。”佛蘭斯像是看穿了他的憂慮般說著,但一副懶散的模樣又似乎只是隨口說來的閑扯話。只是剛好,說中了他的心事。

阿爾連忙沈住氣,問了自己最該問的事情:“能告訴這是怎麽一回事麽?”

“你不覺得,如果戰鬥當中出現這麽一個得力助手,對你而言是百利而無一害麽?”佛蘭斯不正面回答,而是把問題丟還給阿爾自己去揣測。

這也是為什麽此次之旅要奧羅德跟隨的原因。

阿爾了悟,不由佩服自己皇兄找到如此強悍的幫手。

阿路夫從獸頸上滑下,來到幾人面前,對他道:“我向奧羅德指明了皇宮方位,我們直接先上去再與大部隊會合吧。”

言下之意,是希望阿爾對眾人宣布再行動。

點頭首肯,阿爾便示意在魔獸周圍猶豫不前的幾個士兵過來。

接到皇帝陛下命令的人壯著膽子靠前,結果魔獸忽然張開翅膀,像伸懶腰般聳立起羽翅,又緩緩放下,竟提供了一條通往它背上的銜接來。

幾個人面面相覷,然後被動地踏上那翅道,爬了一半便停了下仰視自己的王。

“通知左臣相,我先與他們乘坐此獸回城,你們帶領好部隊抓緊腳步跟上便是。”

“遵命。”

待幾人離開一定距離後,奧羅德一聲令下,白羽紛飛,羽龍雕破天而去,留下一群驚嘆的虛聲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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