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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拿來給她,她也仔細看了,卻沒有立刻將月列撥過去。

蓉卿看著暮春的背影,微微一笑。

第二日,蘇茂源醒了,剛剛醒來就要搬去偏遠住,太夫人喝著道:“馬上要過年了,你這會兒回去作甚,就留在我這裏,把身體仔細養好了再說。”不等蘇茂源說話,太夫人又道,“衙門裏我已經打好招呼了,索性也沒有幾日就要封印了,你安心在我這裏待著吧。”

蘇茂源欲言又止,可又怕太夫人舊事重提說起跳水的事情,便闔上了眼睛不再說話。

蘇茂源醒了,蓉卿就不用再每日守著,太夫人道:“辛苦你們,也守了幾日,都回去歇著吧。”又看著蓉卿,“尤其是八丫頭,又要忙著過年的事情,又要照顧你父親,真是好孩子。”

蓉卿笑著道不辛苦。

暮春又來取第三次的年貨,端媽媽很爽快的提給了她,暮春委婉的問起蓉卿:“八小姐在不在?”端媽媽就笑著問道,“八小姐不在,這兩日伺候二老爺有些疲累,這會兒只怕是回去歇著了,小哥可是有什麽事?”

“沒什麽。”暮春左右看了看,笑著道,“那我先告辭了。”端媽媽就喊住他,道,“小哥要是有事,就去竹園尋八小姐吧。”

暮春一楞,看著端媽媽,端媽媽就朝暮春頗有深意的笑笑,暮春目光微微轉了轉,就道:“謝謝媽媽提點。”說完依舊是回了外院。

“可打聽到了,那邊怎麽樣了?”蓉卿看著明期,明期回道,“沒什麽動靜,奴婢悄悄到院門口轉了一圈,裏頭靜悄悄,連大門口的燈籠都沒有掛出來。”

蘇茂源不在,暮春似乎很怕去慈安堂,這會兒那邊沒錢沒糧的,只怕不好過啊。

“小姐。”明蘭自外面回來,在門口脫了身上的蓑衣,急匆匆的撩開簾子走了進來,身上滴滴答答的還落水,她也顧不得擦,笑著道,“找到那位婦人了。”

蓉卿就騰的一下站起來,問道:“真的?”

明蘭點著頭:“她不肯跟著來府裏,只將自己現在的住址告訴了奴婢,說明天在家中靜候小姐。”

蓉卿就笑了起來:“好!”話音剛落,外頭春紅喊了一聲,“小姐,偏院的暮春求見。”

暮春來了?蓉卿眉梢微挑回道:“請他進來。”

------題外話------

催男主……我挺住!哈哈哈哈哈

064 蕉娘

暮春進了門,眼角微挑的雙眸飛快的在屋子裏一轉,就笑著朝蓉卿行禮:“八小姐。”

“請坐。”蓉卿並未讓明蘭和明期出去,兩人各站了一邊守著,蓉卿又道,“你找過來,可是有什麽事?”

暮春僵硬的在杌子上坐了下來,稚嫩的臉上露出不符合年紀的老練和沈穩:“是這樣的。唐總管走前告訴我,說是八小姐答應他,將那邊的月例銀子預支給我們。”他微微笑著,笑容裏透著一股迷惑人的純凈,“這眼見也要過年了,用錢的地方實在多,外面挪不開手實在是過的艱難,八小姐……您看。”唐總管說的是預支,可到今天已經不算是預支,而是拖欠了。

“是為了這件事。”蓉卿恍然大悟的樣子,“我剛接手府中的中饋,許多事都不是很清楚,所以唐總管拿了賬薄來,我與趙總管也仔細商量過,原是打算十八就送去給你們的,可是你也知道……”她頓了頓,“這些日子大大小小的事也不消停,太夫人又剛過了壽宴,銀子並不寬裕,莫說你們,便是內院裏也沒有發幾處的月例。”

暮春聽著就是一楞,他自小在人堆裏長大,又生的俊俏,若是想保護好自己看人識人是首先要練就的本事,他第一眼見到八小姐時,只覺得她不過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姐,可是連著見了三次,當初第一次見面時的那種不屑,卻漸漸被另一種感覺所替代。

猶如此刻他心裏想的,府裏再不濟再有事也從未有過拖欠月例的事情,八小姐說的話他一句也不信,可是,明明知道她說的是假話,他卻不能找出一句來反駁她,再去看她的表情,笑盈盈的眼眸明亮透徹,仿佛和你是掏心窩子在說話,讓人覺得窩心……可是說的話卻是……

他頓時有種感覺,若論起偽裝敷衍,八小姐論第一府裏只怕沒有人敢說第二。

“這怎麽辦!”暮春滿臉的為難,“我年紀小,也是因為唐總管臨時出門,我才匆匆管了這事兒,若是那邊鬧僵起來,我只怕是壓不住啊。”他睜著大眼睛,仿佛在和蓉卿比著誰的眼睛更無辜,“二老爺又病著,若真出了事,對他的病情亦是不利,八小姐您說呢。”

拿蘇茂源壓她?!

蓉卿心頭輕笑,故作理解的樣子點著頭:“你說的也對。”頓了頓又道,“不如這樣,你先回去,等這兩日我挪些銀子出來,給你先應急,你看可好。”

既是應急那就是沒有多少了。

“八小姐。”暮春屁股黏在杌子上,一副打算繼續探討下去的意思,“您就勞累勞累,讓小的過了這關,若不然唐總管回來,非剝了我的皮不可。”楚楚可憐的樣子。

唐總管走之前,能將偌大的院子交給你管理,他又怎麽會剝了你的皮!

“你怎麽和我們小姐的說話的。”不等蓉卿說話,明蘭卻是一喝,根本對他的樣子不買賬,“我們小姐既是說了沒有銀子,又豈會誆你,讓你等著就等著。便是說理說到二老爺那邊,也是我們小姐有理。”

蓉卿低頭喝茶,餘光觀察著暮春。

暮春似乎沒料到明蘭突然發難,臉色飛快的一變,又轉瞬恢覆了平靜,笑著點頭:“姐姐教訓的是,是小人說錯話了。”一副受訓受罰的樣子,“只是小人也有小人的難處,實在是……”

“這樣吧。”蓉卿放了茶盅,“你回去就將我的話告訴他們,若是誰有不服氣的就讓他來找我便是。”

暮春眼角就跳了跳,立刻擺著手:“那倒不用。”蓉卿當即接了話,“那你就先回去吧,後天再來尋我。”

暮春就磨磨蹭蹭的站了起來,行了禮:“那,那打擾八小姐了。”沒有想到最後還是碰了個軟釘子,後天再來,後天可是已是年二十八了!

等暮春一走,明蘭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蓉卿問道:“小姐,這樣成嗎?”蓉卿就道,“這樣的孩子,必定是在外頭摸爬滾打長大的,人精一樣,你若是順著他,他不會記著你的好,可你給了他苦頭吃,他反而牢牢記住你的壞,只有長期壓著他,他才能彈的高!”

“那他會不會去找二老爺?”明蘭有些不確定,若是暮春真的去求救二老爺,這事兒可就不好辦了,蓉卿聽著搖了搖頭,回道,“他若是敢去慈安堂告訴蘇茂源,早就去了,何必拖到今天!”她第一次給他三分之一的年貨,就是為了試探他,既然他什麽都不說忍了下去,就證明他根本不敢去找蘇茂源。

本以為以暮春的忍耐力,應該會是後天再來尋她,可不過到了下午,他又來了。

看來,他沒有說假話,那邊必定是因為月例的事鬧僵起來了。

“小的原本是打算去慈安堂的。”暮春為難的道,“又怕打擾了二老爺養病,所以又轉道來您這裏。”說著嘆了口氣,“月例的事,小的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又壓又哄又示弱。

蓉卿依舊請他坐在上午坐過的杌子上,端茶看著他,這一次卻沒有順著他的話說,而是問道:“你在偏院幾年了?”

暮春一楞,沒有料到蓉卿會問他這句話,脫口回道:“四年了。”

四年,他今年不過八九歲的樣子,也就是說進偏遠做事時不過四五歲。

“這麽早就進府當差了,不想家?”蓉卿一副話家常的樣子,暮春一心想要拿到月例銀子,只覺得這位八小姐很難纏,勉強的回道,“不想家,家裏早就沒人了。”他家又沒有人他不知道,至少他記事時,身邊沒有人是他的親人。

沒有親人,那就是賣身進的偏院?蓉卿點了點頭,又問道:“那你識字嗎?”暮春點了點頭,蓉卿心中微訝,“竟是識字那真是不容易,是誰教你讀書認字的?”

暮春唇角動了動,就想打斷蓉卿如長輩似的刨根問底,若非身份上有差別,大家彼此年紀也是一般大,現在這樣讓他覺得好像差了輩分一樣:“唐總管教的,說二老爺不喜歡目不識丁的,所以自小就教我們認字。”

蓉卿又點了點頭,就見蓉卿轉頭看著明蘭,就道:“那你和明蘭差不多,她也是自小沒了父母,輾轉到了我身邊,吃了許多的苦!”暮春就看了眼明蘭,就瞧見她紅了眼睛,低下頭他撇了撇嘴,誰不吃苦,可是有的人吃苦卻有個頭,而有的人吃苦,卻是遙無盡頭。

比如他!

“奴婢不苦。”明蘭感激的看著蓉卿,“奴婢現在有了戶籍和身份,即便沒有父母,奴婢也是有家的人,往後小姐在哪裏,哪裏就是奴婢的家!”說的非常動情。

暮春聽到戶籍和身份時,臉上的表情就是一緊。

“好了,好了,你既是替我辦事,我又怎麽會虧了你,快擦了眼淚,別讓人笑話才是。”蓉卿淡淡說著,又看向暮春,就道,“你這麽小的年紀在外面討口飯吃也是不易。”一頓又道,“例錢的事我已經和趙總管打過招呼了,你待會兒去外院取吧,安置好他們好好過個年!”

上午還說再想想辦法,下午就打了招呼辦妥了?

暮春依舊感激不盡,連連點頭稱是。

“謝謝八小姐,您的大恩大德小的定會銘記在心。”又鄭重行了禮,“那小的就告退了!”

蓉卿微微頷首笑道:“你雖年紀小,可唐總管臨走前能讓你掌事,就說明你是個機靈的,旁的也不用多說,往後你有什麽就只管來尋我,我若是能幫定是會幫你一把。”她微微一笑,又道,“若是內院你不方便進來,也可托了人尋明蘭也成。”很喜歡欣賞他的樣子。

暮春弓著的腰就是一頓,八小姐這是什麽意思?

這話不像是無緣無故說出來的,而且若是沒有什麽事,他們也不會再有交集……

是在暗示他什麽?

暮春恍惚的行了禮,告退!

蓉卿看著他的背影,微微一笑!

歇了一夜,蓉卿第二日一早就讓崔大駕車,送她們去了百家巷,崔大有些不放心將車停在巷子外頭,對蓉卿道:“八小姐若是有事,就讓小人跑一趟吧,這裏住的人員雜亂,您去實在是……”

“沒事。”蓉卿淡淡的道,“你隨著我們一起便是,這青天白日的也不會有事,盡管去吧。”

崔大就沒有再說話,駕著車一路揮著鞭子朝前慢行。

這裏是貧民群居的巷子,本來就不寬的路,兩邊不斷有孩子點著炮仗進進出出,崔大駕車越發的謹慎小心,好不容易挪騰進去,才瞧見明蘭所說的院子。

“應該就是這裏了。”崔大指了指一間院子,“要不然,小的先去敲門看看?”

“讓明蘭去吧。”蓉卿下意識的覺得,崔大可能會認識那個婦人,“你在這邊守著。”崔大就沒有說什麽,扶著明蘭下了車。

明蘭站在門口敲了五六次的門,終於聽到裏面有咳嗽的聲音傳了出來,隨即吱吱嘎嘎門開了一條縫隙,露出一雙小女孩的臉,問道:“你們找誰?”

“我們找周婆婆。”明蘭說完,小女孩的目光機靈的在聽著的馬車上一轉,砰的一聲關了門,隨即聽到踢踢踏踏的跑步聲,明蘭尷尬的朝後退了退,幸好只是幾息的功夫,門又再次打開,這一次的門比方才開的寬敞了些,看著幾個人道,“進來吧。”

明蘭回頭扶著蓉卿下車,那小姑娘伸著腦袋艷羨的看著蓉卿,一雙眼睛一會兒落在她的衣服上,一會兒落在她的鞋子上,等蓉卿進去她就指著崔大道:“你不準進來。”

蓉卿回頭對崔大點了點頭,道:“你將車調個頭吧。”崔大應是。

“姑姑在裏面。”小女孩盯著蓉卿打量,可惜看不清長相,就猜著是不是因為長的太醜所以戴著幃冒,“你們進去就是了。”

明蘭笑著點頭,在荷包拿了一把花生糖出來給她,小女孩就戒備朝後退了一步,看著花生糖吞了口水,轉身咚咚咚的跑走了。

蓉卿打量著院子,是個很小的四合院,院子裏光禿禿沒有多餘的東西,只有兩間正屋加右邊的兩間耳房統共四間,小女孩剛剛指著的就是中間那間,蓉卿幾個人就進了正屋裏頭。

裏面光線昏暗,透著一股木炭燒出來的濃煙,有些嗆人,她摘了幃冒才看清屋子裏的擺設,很簡單的一張八仙桌,上面擺著藍白花紋的茶壺以及兩個茶盅,桌子左右放著兩把扶手椅,一只椅子的腳用竹枝綁著晃晃悠悠的有些不穩,除此之外沒有多餘的東西,但收拾的很幹凈。

“周婆婆。”明蘭喊了一聲,忽然,就從她們後面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不等蓉卿看清來人,人影忽然朝她撲了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哽咽著喊道,“八小姐!”

她用力很大,攥的有點疼,蓉卿微微皺了皺眉,終於看清眼前的人長相。

約莫四十歲左右的樣子,或者更年輕一些,只是眼角皺紋很深,顯得很憔悴蒼老,五官很清秀,依稀能辨出年輕時應該是個清秀的美人兒,一身洗的半舊的麻色窄袖短卦,平平整整穿在身上,透著花白的頭發也是一絲不茍的梳著。

雖精神不濟,但卻給人清爽幹凈的感覺。

“八小姐!”對面的人握著她的手臂,眼淚簌簌的落了下來,眼睛裏滿是思念和心疼,“您還記得我嗎?我是蕉娘啊!”

“蕉娘?您不是已經……”蓉卿滿臉驚訝,她聽明期說過,當初她來九蓮庵時,蕉娘已生了病,被送去莊子裏養病了,可是不過兩個月,蕉娘就挺不住去了。

“奴婢沒有死。”蕉娘依舊拉著她,“奴婢心裏念著八小姐,便是死也不能安生啊。”低聲哭了起來。

蕉娘是周氏的陪嫁,陪著周氏從娘家到京城的榮恩伯府,又和周氏一起搬到永平府來,後來又做了她的貼身嬤嬤,周氏去世她記得是蕉娘一手將她撫養長大,這些她都有記憶,但是蕉娘的樣子,卻停留在年輕的時候,與眼前蒼老憔悴大不相同。

“您別哭了。”蓉卿拿帕子給蕉娘擦眼淚,“您快和我說說,您怎麽會在這裏,後來發生了什麽事?您為什麽不去府裏找我?”

蕉娘用帕子胡亂的擦了眼淚,看著蓉卿破涕而笑的道:“對!不哭,不哭了!”她拉著蓉卿在椅子上坐下來,提了缺了半個壺嘴的茶壺給她倒茶,道,“這些事說來話長,奴婢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蓉卿接了茶謝過,又扶著蕉娘坐著,蕉娘推脫了在她對面坐了下來,視線始終黏在蓉卿的臉上,感嘆道:“半年不見,我們八小姐長大了!”

蓉卿汗顏,想到死去的蘇蓉卿,她竟一時不知道要如何回她的話,索性蕉娘不過一提,就說起了她這半年的經歷。

原來她被送到莊子裏,確實是迷迷糊糊病了一個多月,茶飯不進,自然也沒有什麽可吃的,不過幾個餿了的饅頭,如此挨了幾日她就暈死了過去,等她再醒過來時,人已經躺在亂葬崗了。

她強撐著爬出來,幸好在山腳遇到了一位好心的阿婆,她就在阿婆家住下,這一住就是一個多月,等她康覆回永平時,才知道蘇蓉卿已經被送到九蓮庵養病去了,還聽說她病的神智不清,醒來後呆呆傻傻的,忘了許多的事情,有人說她犯了沖,有人說她得了失憶癥,總之蘇蓉卿渾渾噩噩過了十來日,最後就被送去九蓮庵了。

而當初跟著服侍蘇蓉卿的,包括府中一些婆子丫頭,一起清除發賣了出去。

蕉娘能打聽的也不過是聽外人說的,府裏的新進的婆子她一個不認識,而那些認識的,她卻是一個也不敢見。

她知道,但凡她出現在蘇府周圍被人發現,便只有一個死的下場。

“沒想到您吃了這麽多的苦!”蓉卿聽著嘆氣,問道,“後來您去了九蓮庵?怎麽沒有去找我?”

蕉娘也嘆了口氣:“……雖是知道你在裏面,可先頭幾個月你不出來,我也沒有機會進去,後來能遠遠瞧見你出來走動,我高興的不得了,想過來尋你可又怕被人發現反而連累了你,又怕你失憶不記得奴婢……奴婢出現刺激了你,加重你的病情。”

沒有想到,她考慮了這麽多。

蓉卿淚睫於盈,就問起最關心的問題:“蕉娘,姐姐……到底是因為什麽事沒的?”她說頓了頓又道,“我雖什麽都不記得了,可是每天夜裏都做同一個夢。”將她的夢說了一遍,“您送去的鑰匙,我也開了門進了梅園,仔細辨認過那就是我夢裏的地方,可是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當初到底發生過什麽事。”

蕉娘又哭了起來:“我可憐的五小姐!”她垂頭哭了許久,才抹了眼淚看著蓉卿,確認道,“八小姐……真的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蓉卿搖了搖頭,看著蕉娘,“您告訴我,我是怎麽病的,姐姐又是怎麽沒的!”

蕉娘斷斷續續收了哭,擦著眼淚道:“……那天……”她提起來,便就是心痛如絞,若非知道蓉卿還在世上,若非還沒有四少爺的下落,她早就隨著夫人去了,如今想起那天的事情,她心裏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等奴婢趕回去時,您暈在地上神智不清,而五小姐……就吊在了她房裏的那根橫梁上……”蕉娘說著,又是低聲的哭了起來,仿佛是壓抑了許多的痛苦,這一刻尋到了發洩口,難阻苦澀決堤。

蓉卿靜靜的聽著,越聽心裏越的冷的厲害,原來她夢裏的情景都是真的,蘇蓉卿不記得和五小姐有關的一切,卻獨獨留下了這樣一段支離破碎的夢,那個夢對於蘇蓉卿來說,是人生中最不願想起的惡夢。

周氏去世,蘇瑉離家出走三年,對於蘇蓉卿來說,五小姐應該就是她最親近最依賴的人了,可是就是這樣的親人,活生生的吊死在她面前,便是她在夢裏撞在那雙腳上,看著在眼前晃蕩的繡花鞋,她都無法抑制的恐懼和害怕,更何況是當時的蘇蓉卿。

她摸著撞痛的額頭,視線順著那雙繡著粉白梨花的繡花鞋,一路往上落在垂著頭瞪著眼睛,面色青紫毫無生氣的臉上,她並不年幼當然明白意味著什麽,驚訝,恐懼,絕望,所有的想法隨著五小姐一起,結束在那根繩子上,她暈了過去,等再醒過來時她開始逃避這件事,不願意去想當時的情景,甚至連五小姐這個人,以及與她的一切,與梅園有關的一切快樂,都丟棄了。

這些她都能理解。

只是,到底是因為什麽,讓五小姐會不顧自己的妹妹,而選擇了死。

“您是說是父親讓人請了姐姐去了偏院,待了整整一天,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但是姐姐出來時您就覺察出不對,當天下午姐姐就懸梁自縊了?”蓉卿臉色沈冷,不期然就想起蘇茂源那雙陰郁的眼睛,以及他暴躁不安的脾性。

他對五小姐做了什麽?!

“是!”蕉娘點著頭,“我後來回永平,就想托人打聽,可是府裏認識的知情的都被攆了出去,剩下的幾個知道的,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告訴我的。”她說著臉色灰敗的捂住臉,滿腹的內疚和自責,“都是我太大意了,我不該讓五小姐過去的。”

蘇茂源來請又怎麽能拒絕,蓉卿擰了眉頭安慰蕉娘:“您別自責了,這件事是誰也沒有想到的!”她走過去從蕉娘的臉拉下她的手,蹲身拿帕子給她擦眼淚,蕉娘淚眼朦朧的看著她,又一把將她抱在懷裏,跪在地上,“八小姐,我辜負了夫人所托,我對不起夫人啊!”

蓉卿也心酸的紅了眼睛,她沒有想到五小姐的死因是這樣的,那天在偏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以至於讓她回來後什麽都不說,就尋了死,她死的時候是什麽心情,沒有人知道,卻留下她和蕉娘兩個人無限的傷心絕望,甚至是蘇蓉卿年輕的生命。

“別哭了。”蓉卿輕輕拍著蕉娘的背,安撫的道,“您身體不好,不要哭壞了身子!”蕉娘擡頭看著蓉卿,伸出幹裂粗糙的雙手,顫抖著想要去摸蓉卿的臉,卻又怕傷了她,停在她的肩頭既傷心又覺得欣慰,“我的八小姐,真的懂事了!”她想起她們姐妹在院子玩,八小姐坐在院中的秋千上,被五小姐推著蕩的高高的,滿院子都是她們的歡笑聲。

她常常想到那時的畫面,那時候怎麽也想不到,五小姐會去的這麽早,還這樣的不明不白。

蓉卿淚睫於盈,不知道說什麽是好,蕉娘卻是突然加重了些力道,急迫的看著她,問道:“小姐,我怎麽聽說你的婚事怎麽換成六小姐了,這到底怎麽回事。”

蓉卿拉著她起來,將孔家退婚前前後後的事情和她說了一遍:“……退就退了吧,這樣的人家便是將來我嫁過去,也不過是受罪罷了。”

蕉娘又紅了眼睛:“沒想到孔夫人是那樣的人,為了一個空的名頭,就做出這樣不入流的事情來,枉費他們以書香世家自稱!”說完,恨的不得了,“柳姨娘我早就看出她不安分,沒有想到一出了這種事情,她就落井下石盯上你的婚事,也好,現在事情變成這樣,我們就等著六小姐嫁過去,就看著她如何在孔家站住腳。”

蓉卿點了點頭,給蕉娘續了茶,蕉娘忽是道:“那鎮南王呢,若是二老爺和太夫人真的讓您嫁去遼王府怎麽辦?”

“您別急。”蓉卿輕聲道,“遼王府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嫁的。”她不敢將她出府的想法告訴蕉娘,“再說,如今遼王和鎮南王焦頭爛額,一時半刻也不會想到這件事,我們還有時間籌謀!”

蕉娘看著蓉卿堅定的道:“對!遼王府是絕對不能去的,莫說不過是個側妃,就是鎮南王後院那麽多女人,也可見她不是個疼人的,您若是過去,這輩子可就算到頭了!”她又愧疚又憐惜,“若是夫人還在,您們兄妹三人又怎麽會吃這麽多的苦啊!”

“現在說這些,也不過給自己添上自哀自憐罷了。”蓉卿嘆了口氣,問蕉娘,“您以後有什麽打算。”蕉娘年輕的時候就梳了頭,一輩子沒有成親,所以就沒有孩子養老的事情,若是可以她當然希望能將蕉娘留在身邊,便是替蘇蓉卿她也該這麽做。

蕉娘搖著頭:“我沒什麽打算。”她看著蓉卿無限的疼愛,“蕉娘就想看著八小姐成親,看著您生兒育女有人疼愛,那我也就能放心的去追夫人而去了。”

“您別胡思亂想。”蓉卿握著她的手,“我們既是見到了,您就仔細養著身體,將來不管怎麽樣,您的老我來養。”

蕉娘又低了頭輕聲哭了起來,忽然想起什麽來,突然握緊了蓉卿的手,叮囑道:“你既是知道了,這件事就不要再提,雖然我心中恨不得沖進偏院一查究竟,恨不得去質問二老爺,問問他到底做了什麽,害了五小姐的命,事後滿府裏一句暴斃就匆匆將五小姐葬了,恨不得讓那些狼心狗肺的人給五小姐償命!可是我們勢單力薄,便是有能力他也是你的父親,就是將來你出嫁,他也是你相公的岳丈,是你的娘家,你不能去查不能去問二老爺,什麽都不要做。”

蓉卿沒有說話,蕉娘就以為她沒有聽進去,又道:“你還小,如今婚事一波三折,若是再背上不孝的名聲,將來婚事就更難尋,四少爺也不在沒有人替你做主,你就要好好為自己打算,仔細忍著哄著太夫人,別的事等將來你有能力一論黑白了,你再提也不遲!”她說著一頓,又道,“我知道你心裏委屈,你和五小姐相依為命姐妹情深,心裏肯定不好受,可就是這樣你才要更加好好的,把五小姐那一份也一起過了啊!”

蕉娘是真的為她擔憂,她害怕自己牽涉進去,不管怎麽樣蘇茂源都是她的父親,父親棍棒打死兒女,還能得一句嚴父,可若是子女有半句不敬,那世人的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你。

“蕉娘。”蓉卿看著她,目光真切,“我現在掌了府中的中饋,家裏所有的鑰匙都在我的手裏。”

蕉娘先是一喜,繼而楞住仿佛想到了蓉卿要說什麽,她不安的問了句:“八小姐……你……”蓉卿就在她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蕉娘先是臉色一變,隨即沈默了下來,靜靜的坐在那裏不說話。

過了一刻,她忽然擡頭看著蓉卿,臉色堅毅:“八小姐若真是這樣的打算,奴婢不會阻止!”

蕉娘果然是支持她的,因為她知道只有這樣,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出路。

若是蕉娘也同意,那她接下來的事情就又多了一分助力,畢竟蕉娘住在外面,又是在暗沒有人知道她已經回來了對她防備,做起事來比她要方便許多。

“不管你怎麽做都行,但有一件你要答應我。”蕉娘擰了眉頭,眼底依舊難掩擔憂,“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全為重。”

蓉卿就點了點頭,道:“您就住在這裏?”蕉娘點著頭,“雖有些簡陋,可總瓦片擋雨,比流落街頭要好。”

“那您以什麽為生?”蕉娘這麽大年紀了,想要尋門活計糊口並不容易,蕉娘就回道,“奴婢在外頭接了繡活,又替人家漿洗衣裳賺些小錢,這些足以養活我和青青了。”一頓又道,“再說我在泰豐銀莊裏還有存票,是夫人生前為我存著養老的,我出來雖不曾將票號帶在身上,可那家掌櫃我是認識的,出了面重新補辦一分即可!”

蓉卿總算松了一口氣,蕉娘卻又是道:“那把鑰匙你沒有丟吧?”蓉卿搖搖頭,蕉娘就低聲說,“那你回去後找機會再進去一趟,在你房間的床底下,有一個破瓦罐,我在裏面放了半缸的香火,你把那瓦罐拿出來,裏面有個藍布包袱,包袱裏我包著三千兩的銀票,你記得千萬收好。”又不放心,加了一句,“趁著夜裏,縫在中衣的夾層裏,誰都不可以說。”

那是夫人留給她們姐妹的嫁妝,除了她誰也不知道!

三千兩?蓉卿眼睛一亮,她沒有想到周氏竟然留了這麽一大筆錢給她們,點著頭道:“我記住了。”

蕉娘這才放了心,看看天色已經近中午,她推著蓉卿:“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免得被太夫人疑心!”又道,“我就住在這裏等八小姐,哪裏也不去,你若是想要找我,就讓人去想容閣的後巷子!”

蕉娘在想容閣接了繡活,所以那天蓉卿在想容閣裏見到了她。

“那我回去了。”蓉卿站了起來,看著蕉娘道,“還有兩天要過年了,等過了年我再來看您。”

能見到蓉卿,她已經很高興了,蕉娘紅著眼睛道:“八小姐不用管我,你帶著青青怎麽樣都行,只要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蓉卿點了點頭,回頭瞧見明蘭和明期紅著眼睛依舊是呆怔的樣子,她喊她們過來,對蕉娘道,“這兩個丫頭,是後來陪我去九蓮庵的,很是貼心。”將明蘭和明期介紹給蕉娘認識。

“媽媽好。”明蘭和明期鄭重的行了禮,蕉娘就一手一個拉她們起來,叮囑道,“你們近身伺候八小姐,做事一定要謹慎仔細,有的事情八小姐沒留心,你們就要替她巴著關,若是八小姐在府裏有什麽,就記得去想容閣或者來這裏找我,便是拼了這條命,我也要護著八小姐周全。”

明蘭和明期點頭不疊,回道:“我們記住了。”蕉娘這才放了心,拉著蓉卿送她們出門,“天氣冷,下次出來記得披件鬥篷,你身體弱千萬不能受了風寒,晚上睡覺再不能踢被子了,睡前在床頭放杯茶,夜裏渴了就不用爬起來,但那茶第二天早上絕對不能再喝……”

一路說著到門口,蕉娘依依不舍的看著蓉卿,嘆道:“別怪蕉娘啰嗦,我實在是不放心你啊。”她說不出口,若是蘇茂源讓她去偏院千萬不要去,只能這樣不停的說著讓她謹慎,不管對誰都要防備之心。

“我記住了。”蓉卿點著頭,由明蘭和明期扶著站在門口,方才開門的小女孩也在耳房裏探了個頭,怯怯的看著這邊,蓉卿轉身出了門,焦大守在車邊見她出來,在車邊放了腳凳。

崔大回頭朝虛掩的門口看了一眼,眼中有些不解。

主仆三人上了車,明蘭唏噓不已,嘆道:“沒有想到蕉娘還活著!”又想到五小姐的死,“五小姐真是太可惜了!”

蓉卿的心卻是沈了下來,她一直覺得五小姐的死必定有蹊蹺,可是卻沒有想到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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