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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耀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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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珀和章閑的擔憂果真成了真。

就在章閑從西南回來後不到半月,戰爭再度爆發,天諭帝國的衰敗已是定局,但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要真正讓天神從雲端墜落,必然還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而在那之後,最大的獲利者又會是誰呢?十有八.九是三大龍頭的最後一位——長明王國的夜神。

但這位幾乎已經確定的最大贏家並不滿足,他要保留更多的實力,他要獲取最大的勝利。

他將名義上的盟友洶溶國當做誘餌,推給了天神。

對於那日漸瘋狂的天神而言,洶溶國這樣一個明明神祇已敗亡,卻能不依附於其他勢力,靠人力恢覆乃至發展壯大的國家確實是個很好的誘餌。

如今的洶溶國,其存在本身,就是對天神那所謂“神啟盛世”之理想的嘲諷。

盡管已經有所準備,但面對天諭帝國以殲滅為目的的瘋狂戰力傾瀉,洶溶國軍仍是一度敗退。

章閑所率的第三軍團在邊疆頑強地禦敵五日後,被天諭軍的自殺式沖鋒截斷,章閑斬殺敵方大將後,自知只靠自己和幸未失散的二十幾親兵無法撼動敵軍大潮,故藏入了南疆濕地當中。

與大部隊失去聯絡後藏入這片沼澤地區的士兵不止他們這一隊,甚至還有天諭帝國的零散逃兵。

但即便不論這雙方的敵對立場,時值盛夏,濕地中猛獸毒蟲出沒,他們之中的大多數都死在了其中。

而章閑的親兵們雖都是尊級以上的高手,能抵抗大多數的猛獸,也有驅逐毒蟲的方法,但他們本就在戰場上負了不輕的傷,在沼澤之中卻難以找到藥物。

雖然治愈術法仍是可以用的,但這種方式雖然能使傷口愈合,卻難以恢覆內傷帶來的衰弱。

而且,作為隊伍之中唯一的療愈師,章閑自身的情況也不怎麽好——無論修為再怎麽精深,意志再怎麽頑強,在不眠不休守城五日,連戰三名與自己等級相差不遠的對手之後,也不會好到哪裏去的。

藏入濕地的第四日,那個叫做“阿寧”的小姑娘發起了高燒。

小姑娘已經七歲,在戰爭中出生長大的她很早熟,已經大致通曉基本藥理,能給章閑打下手了。

章閑守城的時候,她就在後方協助治療傷病,章閑本想讓她留在首都,小姑娘卻人小鬼大地說:“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章閑最後同意了,一是因為阿寧說的確實有道理,二是因為她覺得這般情勢之下,阿寧跟在自己身邊或許還更安全些。

然而結果,作為頂尖的療愈師她明明知道有不止一種方法,能夠治愈這種傷口感染加上蟲毒瘴氣所導致的病癥,卻是無能為力。

最後那天晚上,小姑娘止不住咳嗽,便以衣袖捂住自己的口鼻,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拉住章閑。

章閑再也忍不住,渾身顫抖地俯下身將她緊緊抱住。

“媽媽不哭,”章寧用微弱的氣音說道:“媽媽比阿寧辛苦多啦……”

“把我留在這裏吧,我不要墓碑,灰撲撲陰森森的……一點都不好看。”

“就讓阿寧和這片林子長在一起好啦……”

為了避免危險,章閑一直小心隱瞞著章寧與自己的血緣關系,對外只說那是自己與結伴的療愈師撿到並共同撫養的孤兒,就連除顧柔以外的療愈師們都是這麽認為的。

然而,她再怎麽傾盡全力去守護,離別之時終究是來臨了。

親手埋葬了親女後,她仿佛脫力一般倒坐在旁邊的矮石上,掩面而泣。

一名親兵略顯匆忙地跑來,見此情形話語噎在喉嚨裏,正想悄悄後退號讓長官安靜整理情緒,卻被章閑叫住。

“沒關系,”章閑擡起頭來用力深吸一口氣:“來給我凝點兒水。”

她匆忙地洗了把臉後,便睜著一雙通紅的眼回到了士兵當中去,冷靜地聽取探查報告,做出下一步的決策。

天諭帝國軍已經占領了洶溶國數個邊境城市,他們這一隊人若要突破這幾個城市返回國內必將付出慘重的代價,而且也成功的幾率也不大。

因而他們作出了另一個選擇:從蜿蜒的山道繞到敵營後方實施突襲。

——同樣是傷亡,在混亂僵持的戰況之下,他們的突襲無論是成功或是失敗,都能使洶溶國得利。

最後的這場戰前,他們所有的人都服下了章閑事先給前鋒軍準備的藥丸。

那藥丸吞入腹中後只要以特定的方式沖擊,就能引發內力自爆,能讓將士在最後關頭多殺一個敵人,也能免去被俘的屈辱與痛苦。

士兵們如願以償地以命為國掙到了一個轉機,他們的英魂伴隨著絢爛的火光照耀天地。

可章閑卻沒有死成。

她在一陣劇痛中醒來,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潮濕的山洞之中,身體本能地蜷縮顫抖。

四肢沒有被束縛,看起來並不像是被俘虜,但她並未因此而感到分毫的慶幸。

她喘息著擡頭,看到一個臉蒙黑布的男人正坐在石凳上,手中掂著一枚染著血色的藥丸——正是章閑服下用於同歸於盡的那一枚。

“能對自己用上這種東西,”男人的嗓音在術法的效果下有些失真,但仍能聽出其中的嘲諷意味:“還真是個了不起的療愈師啊?”

那顆藥丸是被直接自她肚腹中取出的,身下的潮濕地面上,還有她的嘴角邊,都還留有新鮮的血跡。

盡管在對方力量的作用下,傷口短時間內已經愈合了七七八八,但那撕裂的痛感卻反而增幅了數倍,仍在不住撕扯著她的神經。

然而章閑沒有痛呼掙紮,甚至已經迅速適應了這份痛感,身體的顫抖也平靜了下來。

“你是誰?”她問道。

男人:“既然已經猜到,就不要多此一問了。”

章閑咬牙:“……你是疫神。”

方醒來那時,章閑的顫抖不止是因為肉軀上的傷痛,更是因為她所感覺到的,那股來自神祇的壓迫力。

男人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笑聲。

疫神作為神祇存在的年歲應與天神相差不遠,傳聞他出身於青虛大陸東南沿海地區,當時那處還不是夜神的地盤,而是名為“崇族”的民族的聚居地。

崇族的藥學相當發達,是療愈師體系之一藥師的主要發源地,但某一日,族群之中突然爆發了一場致命的瘟疫。

瘟疫之下眾藥師皆是束手無策,加之還有鄰族趁火打劫,崇族人們病亡大半,族土成了一片令人聞之色變的“死地”。

僅有極少數人在染病前逃出北上,他們融入了長明王國,直到再後來的新歷時代,也是大澤王國的重要民族。

而傳說中那場可怕瘟疫的罪魁禍首也在瘟疫之中銷聲匿跡,後來步入神境,人稱“疫神”。

有著這樣一段廣為人知的“黑歷史”,疫神的形象自然也是極為負面的,人們對他有懼無敬。

而疫神本人也未曾真正投身於任何陣營,卻在長明、洶溶和西南之間游走,似乎混得還不錯。

章閑:“疫神冕下辛苦將我一介凡人帶回,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

疫神朝身後勾了勾手指,一個黑色的長頸瓶落入他之手中,他揭開軟塞,似乎是對著瓶口吹了一口氣。

“聽說你是個能可‘自醫’的療愈師,”他說:“那就先活下去給我看吧。”

章閑瞳孔驟然一縮,她的心肺處仿佛猝不及防地燃起一團灼熱的火球,熱氣順著氣管和脊椎向上奔湧,難以名狀的劇烈痛癢瞬間席卷每一寸骨骼!

“唔……”

章閑十指抓地,血液立即就從破裂的指腹和指甲處湧出,但她的眼神依然淩厲,依然直視著那居高臨下的神祇。

沒有絲毫畏懼。

——————

天神歷716年年末,洶溶國西方大片土地淪陷,淪陷地區發生了以“制裁異端”為名的大屠殺。

包括第一軍團團長景濯在內,有十一名軍官和無數士兵殞命在戰場之上。

洶溶國軍奮勇抗爭,終於在次年年中扭轉頹勢。

據說軍隊悍然反攻,奪回失地的那一日,那歷經數場戰役而被鮮血浸染成深赤色的土壤,在耀眼的術力中凝結成十幾個同樣深赤色的人形。

這些血泥人偶每一個都有接近宗級後期的力量,且不懼傷痛不會死亡,配合無間如為一體。

因珀和手持雨神聖物無虹劍的賀華芳加上它們,一番猛攻之下竟連火神也落敗負傷而退。

它們為洶溶國軍開路,歷經半天一夜的戰鬥後,於黎明時分在奪回的邊疆處如碑石落地,成為了全新的、更為堅固的護國大陣的一部分。

朝陽的光輝照耀在那些凝固的人形身上,顯出了一種玉瓷般的質感,令人聯想起那些古老而威嚴的神像。

有人猜測那是雨神遺留的恩惠,有人說那是陣亡將士的英魂所化……還有很多其他亂七八糟的傳言,就不再一一列舉了。

洶溶政府和軍方沒有給出官方答案,只暗中放出些許訊息,引導人們的想法往“英魂所化”那個方向靠攏。

奪回國土向敵人證明了自己是塊硬石頭的同時,因珀還使了些手段,將天神和天諭帝國的矛頭引向塑料同盟長明王國。

——正所謂你不仁我不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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