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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中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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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年來百黎聯邦確實消耗了大量國力,折損了大批戰力。

現在之所以能做到這種程度,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以九麒麟為首的狼壇對盟友選擇了全然的信任,撤掉了東邊國境線的防禦,將力量全部傾註在北方防線上。

大澤王國亦然。

相比之下,當初由於望月帝國軍部的小動作,百黎聯邦抵抗石斷雲之時,還需分心提防望月帝國趁火打劫。

對於這段往事,內閣首相阿爾芒對九麒麟鄭重致以歉意。

九麒麟一擺手,道:“你我都不是愚人,多餘的場面話就不必多說了。”

當初阿爾芒·諾裏芬與納什·登的博弈他心中有數。

當時的望月軍部高層受納什影響,近半已暗中投向石斷雲,但他們到最後亦未真正對百黎帝國出手,九麒麟也清楚那究竟是誰的功勞。

如今與當初截然不同的形勢,以及阿爾芒和孫昱的眼界與為人,共同構成了九麒麟心中信任的基石。

並且說起來,這也已經不是他們的第一次合作了。

——————

肅梟被安排到豹行城內一間被重重術陣和精兵把守的房屋之中,他畢竟是重傷,雖然靠意志力維持了片刻的清醒,但很快便陷入了昏迷。

入夜時分,章閑與她的專屬助手因珀完成了搶救手術,正在流水中清理手上身上的血漬。

九麒麟與他的狼於此時到來,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叛徒,問道:“他情況怎樣?”

章閑:“死不了了,他的內力我們已經封了,還給了他兩劑迷藥。”

要封住境界在自己之上的人的內力,是極需技巧且高風險的行為,即便對方身負重傷也同樣。

九麒麟頗感興趣地打量起眼前這兩個傳聞中賣掉內閣、賣掉家人的的人。

因珀和章閑毫不在意地迎著他的打量,擦幹手排排坐開始喝水啃幹糧——救人是極耗體力的活兒,而索耶和段霞的身體並不算強壯,忙活了這麽久,他們是時候該進食了。

雖然他倆的雙眼依然有神,但九麒麟可以從面上看出那種生理性的疲態,他有心試探和了解這兩人,於是暫時地丟下外頭繁雜的事務,坐在他們對面,並吩咐外面的侍從端來熱食。

向來不怎麽親人的大灰狼竟主動蹭到了章閑身邊,而章閑也全然不怕這巨大的魔獸,伸出手在它毛茸茸的腦袋上撫了幾把,大灰狼抖了抖耳朵瞇起大眼,模樣還挺享受。

九麒麟一邊深感奇異,一邊問道:“兩位辛苦了,可有想要的報酬?”

治傷付診金那是天經地義的,阿爾芒也沒說過要替他們給,於是章閑算了算方才所用的藥物,以及自己二人所耗費的術力,報出了一個價格。

價格很公道,跟生命神殿用的就是同一套標準,雖然現在的百黎聯邦也很窮,但這點錢在九麒麟眼中同樣算不上“酬金”。

但他只是答應下來,並沒有主動給出重禮,畢竟大戰當前,他們真的很窮……他轉而問道:“這個人是百黎聯邦的叛徒,他的所作所為造成了無數傷亡,為什麽要花那麽大力氣救他?”

此時熱食端上來了,是很有地方特色的肉餡酥餅、奶汁蕨菜和炒芝麻米湯。

因珀和章閑不客氣地開始吃——因為現在明顯是“療愈師問答專場”,所以因珀毫無心理負擔地專心吃,而章閑喝了一口米湯繼續說:

“狼長既然說要救了,那肯定是有所打算的不是嗎?”

“我們療愈師一旦要救人,就沒有‘大力氣’和‘小力氣’的區別。”

九麒麟開玩笑一樣試探道:“今後他如果僥幸逃脫,東山再起,指不定會記得你們的救命之恩呢。”

“哦,那我就殺了他,”章閑不假思索地說:“就當今天救了個寂寞。”

此話一出,就連九麒麟也是一楞。

肅梟怎麽說也是聖級中期高手,是站在武力金字塔頂尖的人,而章閑居然膽敢輕易說出“殺了他”這種話來。

但九麒麟隨後又想起了關於周陽敗亡之戰的那些不知真假的情報……還有作為幽魔死而覆生的段霄和姜懷琰,加上自家魔獸對章閑出乎意料的親近。

他的視線掃過這兩人胸前所佩的,顯然是一對的帝王托帕墜子,因為兩千年的歷史文化在戰亂中湮滅了許多,所以現在許多人都只能將那種古老的首飾風格寬泛地稱作“古董風”。

但他卻能分辨出來,那是神戰時代百黎地區的風格,他不僅從家傳的古籍中讀到過對這種金工和切工的描述,還在蜂族族長彌南那裏親眼見過風格類似的首飾。

九麒麟向來對自己的直覺判斷很有自信,章閑走出來表明自己療愈師身份時他就覺得這兩人不簡單,此時一番交談後他又不知聯想到了些什麽。

他停止了試探,說:“既然已經死不了了,那是否已經可以讓我的人接手了呢?”

這並非提防,而是章閑二人畢竟是義軍派來的使者,總不能一直勞煩他們。

章閑:“可以的,明日請狼長讓下屬療愈師前來與我做一下交接。”

九麒麟點頭。

因珀咽下一口蕨菜,狀似隨意地插嘴說:“石斷雲,很快就會回來了。”

他說的是“石斷雲”而不是神帝,石斷雲是人的名字。

那只是一個能力出眾卻扭曲了心性,受人利用的人,並沒有許多人想象中的那般可怕而不可戰勝。

但他之所以能走到今天,亦和人世中的惡意與欲望脫不了關系,戰神的覆蘇給了你們底氣,但不要指望戰神替你們背起所有的責任。

“百黎聯邦會做好準備,”九麒麟招手召回了自己的狼,說:“兩位好好休息。”

因珀和章閑吃完吃食後便穿過重重把守離開了肅梟的病房,百黎給義軍先遣隊安排的住處不遠,他們就在夜色下牽起手來緩步朝那邊走去。

“如果忽略這些來往奔忙的人,倒是一個不錯的悠閑夜晚。”因珀說。

章閑:“不用如果了,你現在就已經很悠閑了。”

因珀:“噢,閑是好事,阿閑名字中所包含的,不也正是這樣一個祝福?”

久遠之前,章閑曾對因珀說起過自己名字的來由,她的父母都是昔日長明王國的醫官,戰爭時期死傷者多,經常來不及清理的屍體又常會造成瘟疫,他們經常要隨軍出征,東西南北地奔波。

章閑出生後,因為恰好有文章的“章”這麽個文雅的姓氏,父母本想給她取名“章賢”。

可是第二日就有兩位素有才名,為民生內務嘔心瀝血的文官因為得罪將軍,被處了刑。

為兩名文官感到惋惜痛心的明白人也是有的,但沒有一個敢站出來說話。

因為在亂世之中武力才是備受推崇的,那些在後方維持生產、調配物資、征集人手的人再怎麽有能力,也只是“強者”的附庸而已,他們所有的付出都被視為可替代的廉價勞力。

所以,賢良又有什麽用呢?

除此以外,父母還考慮過給女兒取名叫“章嫻”,但這個名字比上一個更快的被否決了。

做一個嫻雅的花瓶或許能討人歡心,找到一個依附的對象,但看那軍中莫校尉的美貌妻子也曾享受過被施舍的光鮮,然而在敵軍攻城的危及關頭,不還是被視作累贅輕易丟棄了嗎?

——那倒不如叫“章閑”吧,希望這孩子能等得到一個沒有血戰沒有紛擾的,平和安定的時代,不必為高高在上的神流血,不必時時為性命擔驚受怕,不必每日目睹那麽多活生生的人變成冰冷屍體而無能為力。

希望這孩子能在藍天之下,每日治些小傷小病,找到能共度一生的人,得空還可以悠閑地一起找片空地種些漂亮的花草,或者偶爾結伴到住處附近的集市城鎮走一走。

那樣的生活或許很無聊,但在亂世中人看來,卻是不可及的幸福。

“阿閑名字中所包含的,不也正是這樣一個祝福?”

“那是一個美好的願望,”章閑輕聲嘆道:“但在完整地達成願望之前,總是會有一些糟心的曲折啊。”

因珀放開她的手摟住了她的肩膀:“放心,我們一定可以去雙人游的。”

章閑搭上他的腰,笑道:“這是你的下一個目標嗎?”

因珀:“是下一個和下下個,至少要去兩次吧?”

章閑:“想去哪裏?”

因珀:“首先,把青虛大陸走一遍;”

兩位神祇本該對這片大陸了如指掌,但是“把青虛大陸走一遍”這種旅行選項,誰都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畢竟這個世界每一刻都是不同的,俯瞰與用行走所看到的風景也是不同的。

章閑:“然後呢?”

因珀:“然後就把青虛交給契爾他們,我們去異界游吧,聽說星河那頭有個舉頭三尺有神明,沈沒三丈有海妖的世界,應該會很有趣吧?”

章閑:“契爾他們會打你的哦。”

“那我就大發慈悲讓他們打吧,”因珀微笑道:“反正一起上也打不過我。”

章閑失笑:“不要這樣對我們的‘奇跡’啊。”

落腳的樓房遠遠就傳來了輕快的短笛聲,他倆就這樣光明正大勾肩搭背地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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