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了十五分鐘左右，才在東城別墅區最南邊的獨幢別墅莊園門口停下。

顧暖透過銅銹色門條縫隙看進去，花園草木茂盛，一眼看不見盡頭。

大戶人家！

心底讚了一聲，顧暖面不改色的隨著寇諶向前走，越過大門，一股陰冷的寒風隨之撲面而來。

別墅內視野開闊，花園團簇，草地蔥蘢翠綠，天空蔚藍，太陽炙熱。

顧暖卻感到寒風在她的心口搔刮，身上毫毛直豎。

男人似有所覺，忽然回頭。

他將卷起的袖口放下，瞇著眼看向她。

“冷不冷？”

顧暖點頭，擡眼，入目的是一張神色覆雜的眼睛。

他狹長的鷹眸內，隱著若隱若現的厭惡與冰寒，不是針對她，而是這座別墅。

自跨入門口後，他整個人突然變得冷冽鋒銳，如一只出鞘的劍，鋒芒畢露。

顧暖識人無數，確定自己沒有漏過他眼底深處的情緒。

她不動神色的搓了搓手上頓生的雞皮疙瘩，斜斜的看了他一眼。

一路拉扯他說的所有廢話，都為此刻做鋪墊。

神色坦然：“你是不是中了同陰煞符類似的詛咒？”

寇諶沒有回話，墨色的眼睛沈甸甸的掃過來，周身氣勢攝人。

顧暖不怕他，伸出手，指著他兩片薄的近乎透明的唇。

有條不紊分析：“剛才在別墅外，你的唇色雖然慘白，卻還是正常人的範疇。但是從進入這座別墅後，……”

顧暖頓了頓，眉心處現出兩道細細的皺痕，不客氣道：“像死人！”

他的事瞞不住她，寇諶其實心中有數，從她身體冒黑氣起，眼前這個敏銳的女人定看出端倪。

她卻聰明的沒有立刻追問，而是等一個時機。

寇諶幽邃的眸中蔓著絲笑意，兩片近乎透明的唇翹出一抹極細微的弧度。誇道：“不錯，觀察細致。你適合捕獵，獵人通常循序漸進，伺機而問。”

前世養了無數魚塘的顧暖，內心覆雜。這是兩輩子以來第一位透過她綠茶外表認清她優良特長的男人。

只可惜，她沒有時間養魚了。

心中遺憾，老司機臉上卻沒有絲毫變化。

她聳肩，凝視著他的眼睛，勾唇：“我當是誇獎。”

她的眼睛很清透，凝視人的時候，認真、坦然。

“這座別墅有問題，而你……似乎也有隱瞞，方便說說嗎？當然全憑你願意。”

寇諶緊繃的下頜線微松，他饒有興趣的看向她：“想要救贖我？”

“不存在。”顧暖神色未變，越過他，很快走到了他的身前。

“你應該知道，這個世界上能救贖你的人只有你自己，我好奇……成年女人對單身男人的好奇。”

她背著他，頭也不回踩著草地。馬尾辮在身後一蕩一蕩，風風火火。

寇諶噗嗤笑出聲，目光灼灼：“哦。”

陽光斜射入他幽邃眸子內，流光四溢。

他掀開眼皮，跟在她身後，聲線不再是剛才的冷硬，沈郁如手指敲擊琴鍵，直入心底。

“這座別墅是寇石海的家，風水曾經被人動過，所以陰氣很重。而我在這個地方呆了很多年……”

天空蔚藍一片，別墅莊園區敞亮空曠，寇諶的眼底卻幽邃無光。

顧暖回身，凝了他一眼，一腳踹在噴泉池旁。

成年人的故事，各有各的悲慘。

顧暖看過系統給出關於寇諶的所有資料，這個男人心理素質極為強大，他不會輕生，可是也無法抗爭被人提前預定好的命運。

寇諶的不幸會讓她想起自己，同樣的出身，同樣支離破碎看似和諧的家庭。

對面的男人聲音很好聽，他用講故事的語氣，平鋪直敘，故事的主角仿佛不是他自己。

顧暖越聽，眉心越蹙越緊。

寇諶講述的故事裏，他似乎早已經知道真相，他甚至預知了他的死亡。

“如果明天僥幸活下來，單身男人對單身女人一樣很好奇……”

顧暖：……

不遠處的男人白襯黑褲，紐扣被他刻板的系至最上一顆，他一本正經的回望她。

是調情？

顧暖作為萬人迷綠茶的一生，面對寇諶，遭遇過太多次滑鐵盧。

現在對上他一本真經的俊臉，幹脆將敏銳的感觀扔了出去，避重就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長：“你放心，只要你不想死，活下來的方式千萬種。”

耳朵邊忽傳來又一聲低低沈沈的笑，從胸腔深處溢出，將陰郁一掃而過。

別墅內平日有高價請來的小時工打理維護。

這幾天，寇諶從海市回來，並沒有叫小時工上門，整座莊園安靜，幽冷、死寂。

日盛集團破產後，這座莊園本來是充公的。

後來寇諶以謝清風的名義將他重新買了回來。

他有強迫癥，這裏是他出生的地方，落葉歸根，他也應該死在這裏，有始有終。

顧暖踢踢踏踏往前走，繞過溫泉池，漂亮的歐式建築暴露在她眼底。

她頓在原地，歪頭對寇諶示意，讓他上前帶路。

寇諶繞過她，體貼的與她保持一米的距離。

門口人臉識別，大門自動打開。

顧暖卻沒有立刻跟上，她擡眸環顧了一眼死寂的別墅莊園，忍了忍，低聲說：“寇諶，你如果不喜歡這片別墅，就賣了它吧。”

白襯黑褲的男人並沒有回頭，他挺直的背脊微僵。

她的聲音清脆婉轉，並不是原主平日細聲細氣：“這裏不是你的根。你的根在未來……。”

話落，顧暖覺得自己有點矯情，別扭的擾了擾下巴，別開頭。

她沒看見背著他的男人骨節分明的手隱隱顫抖，幽邃的眸子波光浮動，盡管外放的情緒很快收斂，但是這一刻的動容卻無法磨滅。

“唉？你楞在門口做什麽，開門。”

等了半分鐘，背著身的男人沈聲應了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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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諶徑直帶顧暖去了二樓。

墜在他身後，顧暖能夠明顯感受到撲面陰森之氣更重了，就仿佛整個屋子內的煞氣全部湧入他的周身一樣。

盡管保持一米距離，她身上又開始黑氣沖天，顧暖喘了口粗氣，只能距離他更遠一些。

前方的男人很快發現異樣，他不著痕跡的將兩人距離越拉越遠。指著二樓走廊盡頭的房間。

回頭交代：“我身上陰煞氣太重，謝叔就在那間房內，你自己過去找他，告訴他我帶你進來的。”

看出他的體貼，顧暖沖著眼前看似冷漠的男人點頭彎唇：“好。”

寇諶註視著她的背影消失，心底忽然酸澀、覆雜，悵然若失。

他不知道，這是她在他生命中留下的最後一抹背影，往後面對相同面容、馬尾辮的女人，卻再不能令他生出此刻的悸動。

作者有話要說：  應該是18點準時更，顧暖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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