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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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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梅雨時節,天空連日陰沈,連綿不斷地下著陰雨。這些天,太子打著反貪汙反腐敗除奸臣的旗幟,名正言順地打壓著燕王黨的人,整個京城因此籠罩在一層壓抑的氣氛之中。

慕容世家是南楚第一大世家,不會輕易被沒有強大外戚支撐的太子所撼動,但是若能除去慕容家鋒利的四爪,奪去慕容家的軍權,慕容家再囂張,也難以翻身。如今,太子就進行到了第一步,以懲奸除惡為名,將燕王的爪牙一一打入大牢。隨後抽絲剝繭,咄咄直逼。

太子和燕王黨的競爭日益激烈,中立黨的態度越發偏向了太子。楚瑞帝並沒有表什麽態,對於暗中兩黨的交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百 姓們並不知朝堂上的暗潮洶湧,見太子一個個揪出搜刮民脂民膏的奸臣,個個拍手稱快。原先,太子由於過於平庸,在民間的人氣並不高。百姓們簇擁地是武功高強 的燕王。但最近燕王的表現實在令眾人大失所望,先是當眾休棄了心善玲瓏的秦落衣,之後竟不調查清楚就冤枉眾人心目中大才子大善人的百裏辰,將其打入大牢。 此等不明辨是非之人,如何做真正的明君?

燕王原想以此獲得民心,卻沒想到適得其反,不但激怒了百姓,遭到不少人的詬病,名聲更是一落千丈,還被太子撈得一個大便宜。

由於娶正側妃連續休息兩周,楚淩寒根本無權幹涉太子雷厲風行的動作,對於眼下一落千丈的處境,他心中一口氣憋著,整日整夜如梅雨時節一片陰沈,連帶著整個燕王府也絲毫無大喜的氣氛。

秦芷萱望著窗外,外面的雨不知何時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空氣濕悶,壓著她心頭一陣心煩意亂。

前日,楚淩寒迎娶了兩位側妃進府。一位是工部侍郎之女孟菲菲,另一位是戶部尚書之女戚雪瑩。工部是負責工程建設,戶部是負責財政和國庫。兩個都是十足有油水的部門。

側室進門,並非和夫君拜天地,而是要給正室敬茶。當日秦芷萱怔怔地望著滿屋的紅綢,望著幾日不見的夫君,整個人呈現著一陣呆滯的狀態。

跪在秦芷萱身前的女子怯怯地望著她,她手裏端著茶,眼裏流露著害怕。

秦芷萱恍然回神,斜眼倪著跪在地上的戚雪瑩,十六歲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雙眸盈盈似水,清澈得如清晨荷葉上的露水,單純無瑕。人如其名,讓人看了忍不住想去憐愛。

另一位側妃孟菲菲則端著茶水,等候在旁。同樣長得玲瓏可人,乖巧溫順。

——聽說,燕王的側妃可美了,小心男人的心被她勾了去呢……畢竟妹妹如今整張臉,嗤嗤嗤,比我當初那張臉還醜呢……

秦芷萱見兩女長得貌若天仙,想到秦落衣當時所說的話,立即決定給兩人一個下馬威,以正自己正妃之威。

待戚雪瑩跪了一會,她才嘴角一勾,淡淡一笑:“妹妹,進了燕王府,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以後請多多關照。”

秦芷萱擡手,想接過茶杯,沒料到戚雪瑩的手一抖,滾燙的茶水傾倒了下來。她眉一皺,迅速後退了一步,只被灑了幾滴,大多數的都灑在了戚雪瑩的手上。

眼中籠著霧氣,戚雪瑩忍著眼淚,對秦芷萱笑了笑:“王妃娘娘,是妾身沒拿穩,妾身再倒一杯。”

她受傷的手縮在衣袖裏,整個人看上去楚楚可憐,楚淩寒的臉色有些暗沈。他冷著臉道:“你受傷了,下去休息吧,不必敬茶了。”

秦芷萱猛然意識到,這戚雪瑩並不簡單!看上去清純如小白兔,其實心裏機關算盡,竟先行一步在燕王面前汙蔑她!

而自戚雪瑩嫁進燕王府後,楚淩寒幾乎天天去她的院子寵幸她這個狐貍精,她這個燕王妃卻被冷落在旁。

在這個悶濕的日子,秦芷萱越想越不甘心,她目光赤紅,含恨地咬著唇,心中一個個毒計湧上心頭。

楚淩寒會日日夜夜去戚雪瑩的院子,並非是因為寵幸她。而是被戚雪瑩服侍的時候,發現了自己的不舉。他立即用戚雪瑩打起了掩護,以免外人亂嚼舌根說他無法開枝散葉,那麽唾手可得的皇位就會變得遙不可及,在百姓間的威望也會一跌再跌。

為 何不找秦芷萱,首先是秦芷萱那張斑駁的臉不利於他穩固病情,其次秦芷萱近些天太過歇斯底裏,動不動就對他發脾氣,或向母後告狀,和他心目中溫柔體貼的形象 相差太多,而戚雪瑩卻十分溫柔懂事。在太醫暗中的治療,和戚雪瑩貼心的服侍下,楚淩寒覺得自己的身子日益有了些起色。

不出幾日,他必能再起雄風!

盛夏的雨夜,窗外電閃雷鳴,華氏忽然被雷驚醒,只見漆黑的屋子陡然乍現一道白光,一個白乎乎的影子飄然地從她窗外飄過,不留一絲聲響。

華氏原以為自己沒睡醒看花眼了,並沒有在意。但忽然狂風大作,樹影在紙窗上隨風擺動,發出詭異的簌簌聲,原本半合的窗戶忽然“哐當”一聲打開!

那白影再一次地從她窗前飄過,寬大的白袍在風中飄蕩,長長的黑色發絲淩亂地撲灑在臉前,看不清樣貌。

她低低地喚著:“月兒……”

“誰!”華氏一激靈,立即系好有些松散的袍子,徐徐下塌準備關窗。誰知,她來到窗前,卻發現窗外並沒有人!

一陣陰氣從腳底竄起,華氏慌張地關起窗,誰知一回頭,卻發現梳妝鏡前端坐著一個穿著白衣的女子。

漆黑的房間裏,那抹白衣甚是醒目,華氏臉色一白,驚慌地大喊道:“誰在哪裏?!”

女子聞聲轉過腦袋,長長的青絲鋪滿面容,臉似塗了白粉一般蒼白無血色。在華氏望來的一瞬間,她的嘴角忽然流淌出鮮血來。

她瞪大著鮮紅的雙目,嘶啞著聲音喊道:“月兒,我一直待你如親姐妹,你為何要這麽對我……我好難受……渾身好疼……”

滿臉的鮮血,長長突出的鮮紅舌頭,紅色瞪大的雙眸,令華氏驚嚇地癱軟在地上。她想著最近幾晚做的噩夢和早晨莫名碎掉的玉佩,顫著聲喊了一句:“夫、夫人——!”

“是,是我。”女子詭異地笑了起來,聲音淒楚森然,在屋裏詭異地回響了三遍。忽然,她站起身,朝著華氏走了過來。

“這些年來我一個人在下面太寂寞了,月兒,你來陪我吧……”

華氏驚慌地想站起身,卻發現自己的雙腿打著顫,身子似被定在了地上,完全無法動彈。眼看女子步步逼近,她嚇得對著白影不停地磕著頭:“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奴婢會給您燒很多很多紙錢,求您饒了奴婢——”

“饒,我只要你一命賠一命!”

華氏慘白著臉,立刻驚慌地叫了起來:“夫人,求您饒了奴婢一命!要找找慕容蘭,是她下的毒!你要索命,去找慕容蘭——!是她害死的你!”

原本,華月就因為害死司徒清十分心虛,而連日的噩夢更讓她覺得自己在中元節上被惡鬼纏身,心慌之下,求饒和推脫之詞脫口而出,只希望化為厲鬼的司徒清能放過自己。

“呵,世人皆知我是難產而死,你卻說我是被下毒。”女子陰森森地笑一下,滿是鮮血的冰冷手指摸向了華月的臉頰,一路順著滑至脖頸,“我是中毒而死的,能給我下毒之人必定是我親近之人。華月,你還想騙我?!真當我死過一回,還和以前一樣傻嗎?”

脖勁處冰冷的碰觸讓她汗毛林立,華月只覺得腦袋騰地一聲炸了開來,呼吸頃刻間淩亂了起來:“夫人,奴婢錯了!奴婢當時鬼迷心竅,完全不知慕容蘭竟然是如今陰險奸詐的人!奴婢很後悔!求您饒了奴婢!奴婢一定會好好照顧老爺和小姐,求您……”

“照顧,說得可真好聽!”夜空中突然閃過一道亮白,雷聲轟鳴,白光下,女子將劉海順至耳後,用衣袖抹去了臉上的血跡,露出一張酷似司徒清的面容,正是秦落衣。

她冷喝道:“我娘和你幾年的主仆情誼,你竟然幫著外人給我娘下毒!華月,你好毒的心腸!”

華月一怔,雙眸瞪著秦落衣,迷迷糊糊的神志終於完全清醒了過來。她恍然意識到自己剛才說漏了嘴,驚慌的雙眸布滿了懼色,只覺得渾身的力氣一瞬間被抽空了,顫抖得說不出一句話。

她沒想到,這些天來,在她面前溫順可人、對她信任依賴的大小姐竟然搖身一變,在中元節的深夜裏化為厲鬼向她索命。

不行!她下毒害死司徒清的事情絕不能讓人知道!

華月目光一淩,忽然朝秦落衣撲去,欲將她掐死滅口。但身子未靠近秦落衣,已被秦落衣一腳踢中了肚子。她痛呼一聲,捂著肚子摔倒在地。

一腳踩在華月的胸口,秦落衣俯下身冷哼道:“憑你還想殺我滅口?”

華月痛苦得吐出一口血,哆嗦地說不出一句話。

半響,她恨恨道:“你沒證據!”

“呵, 你覺得我需要證據嗎?我只要告訴爹爹,是你害死了我娘。我爹信我,一定休了你這個毒婦!”秦落衣陰森森地笑道,“至於證據,華月,你是真愚蠢還是假愚蠢 呢?慕容蘭見有人給她背黑鍋,怎麽會拿不出證據呢?必定將所有的事栽贓給你!你就等著官差捉你入獄,用命給我娘抵命!”

似乎想到 慕容蘭的心狠手辣和翻臉不認人,華月慌了神,哪顧得上心口的疼痛,立刻抱緊秦落衣的大腿,不斷得求饒:“小姐!奴婢錯了!求您饒了奴婢!奴婢當時是鬼迷心 竅才受了慕容蘭的指示,給夫人下了毒。奴婢說,什麽都說,求您大發慈悲,饒了奴婢一命!千萬不要告訴老爺!”

看著華月六神無主,驚慌害怕得跪地求饒,秦落衣嘴角一勾,冷冷道:“我且聽你一回,若有半句謊言,別怪我手下無情!”

華月身子一顫,乖乖地將當年自己如何下毒和司徒清難產的真相一一道明。

二十年前,司徒清因為郁郁寡歡,身子一直不好,終日喝補品和藥湯度日。華月見司徒清在相府裏毫不爭寵,反而次次與相爺鬧僵,害她在府中同樣無任何地位,更無法接近秦雲鶴,心中郁悶不已。

華月跟司徒清一樣,早在秦雲鶴和楚瑞帝落難之時,便偷偷愛上了秦雲鶴。而楚瑞帝稱帝後,秦雲鶴一步登天,小小年紀就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官場得意,意氣風發,華月的愛慕之心越發強烈。

得知秦雲鶴哪怕和母親鬧翻,都要娶自家小姐為正妻,華月心裏懷著一絲夢想,希望自己這個陪嫁丫頭,能成為相爺的小妾,從此翻身做主人,過起錦衣玉食的好生活。

但隨著司徒清嫁入相府後,華月發現現實和理想差距太大。司徒清次次拒絕相爺,讓她沒有了服侍相爺的機會。勸說司徒清幾次服軟無果後,她心裏憋了一肚子的氣,知自己再依靠這樣的主子,等到了出嫁的年齡,她會因為身份低微,嫁給一個普通的窮人。

而她暗中思慕著秦雲鶴的事,被慕容蘭趁機利用。慕容蘭許諾不會在她適齡後,將她嫁出相府,反而以相爺妾室之位相誘。她心動不已,便暗中投順了慕容蘭,在她的指示下,開始慢慢地在司徒清的藥湯裏下起了藥。

慕容蘭並沒有告訴她這是致命的毒藥,只說這藥會讓司徒清的身子越來越差,虛弱到無法服侍相爺,這樣,她可以趁機勸說相爺納妾。

司徒清便被這無色無味的慢性毒消耗的心肺,最終難產時血氣不足而咽氣。這慢性毒更是隨著母體傳給了秦落衣和秦曉君,造成秦落衣的口疾和秦曉君的孱弱之軀。

原本慕容蘭的計劃中,司徒清不出三年就會心臟衰竭而亡。但那時,她正巧誕下了秦落衣,把一部分的毒過度了過去,所以又渾渾噩噩地多活了幾年。

秦落衣蹙眉問:“我娘是因為爹爹要娶慕容蘭,所以才郁郁寡歡?可當年爹爹曾願意放棄一切,帶著娘親私奔。娘親既然喜歡爹爹,為何不答應,反而一直拒絕將爹爹?”

“私 奔?”華月驚訝地張大著嘴,“當年,相爺派人送來信說欲娶慕容蘭為妻,改娶夫人為妾,希望夫人諒解。夫人看到這封信後,一直以淚洗面。她知道老夫人一直不 喜歡自己,覺得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相爺。而相爺為了夫人和家族鬧翻,這讓夫人一直心懷愧疚。如今相爺另有新歡,夫人決定退了和相爺的婚約,成全相爺和慕容 蘭。所以,之後相爺去找她,她一直閉門不見。”

秦落衣聽聞一驚,立刻知道當年秦雲鶴所寫真正的信件並未送到司徒清的手上,所以他沒有等到司徒清和他一起私奔,被老夫人逮了回去,而司徒清以為他變了心,所以將他拱手讓給了慕容蘭。

“既然娘親決定退了和爹爹的婚約,怎麽後來又和慕容蘭一同成為了平妻?”秦落衣不解地問,“爹爹既然不喜歡慕容蘭,為何又要娶她?”

“是 一個半月後,慕容蘭親自找到了夫人,說自己懷有了身孕,但未婚先孕名聲太差,希望夫人成全自己,勸說相爺娶了自己。之後的事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夫人為了 這件事,第一次在冷戰後見了相爺,並親自勸說讓相爺娶慕容蘭,當時相爺大怒,堅決不願娶慕容蘭。再後來,夫人進過一次宮……緊接著聖旨就來了……”由於時 間太過久遠,華月的回憶斷斷續續,根本說不清具體的原因。

“慕容蘭懷孕?”秦落衣眼睛一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若她懷孕,為何我是長女?”

“慕 容蘭懷孕六個月時,曾經失足小產。丫鬟一口咬定是夫人嫉妒所推,老夫人便趁著相爺不在,對夫人動了杖行。誰知——將夫人打得小產了……”華月想起當時司徒 清滿身是血的樣子,嚇得面色一白,“那時大夫來了才知,夫人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因為這件事,夫人身子變得極弱,一直喝著補藥和藥湯,變得郁郁寡歡起 來。”

“慕容蘭是我娘推倒的?”

華月搖了搖頭:“奴婢當時站得遠,並不清楚。”

“娘親因為小產的事情,所以不理爹爹?”

“不是,有段時間,夫人和相爺的關系忽然變得緩和了起來。但白皇後被禁閉後,兩人的關系再度疏遠了起來。夫人曾與白皇後是莫逆之交,白家被抄家後,夫人一直神情恍惚,甚至在懷孕的時候去映月宮看過白皇後。”

見秦落衣蹙眉愁思,華月拉著她的裙擺,不停地求饒著:“小姐,奴婢已經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您了,求您饒了奴婢吧!奴婢是被慕容蘭這個毒婦所騙,根本不知道這藥是劇毒!”

秦落衣看了一眼華月,眼中滑過厭惡:“你若當堂指證慕容蘭謀害我母親,我就饒你一命。”

華月立即搖起了頭:“僅憑我一面之詞,根本成不了證據。小姐,您還是放過奴婢吧!奴婢願意為奴為婢伺候小姐!”

“你 要知道,你的妾室之位可是我為你求的,慕容蘭又給了你什麽!若她容的下你,你又怎會小產?”秦落衣望著她幹癟的肚子,一陣見血地說:“慕容蘭在熏香裏都下 了一種毒,女子聞之久久會不孕及小產。我不知你為何懷上了爹爹的骨肉,但這次小產對你傷害極大,你恐怕終生不孕了。被剝奪了作為母親的權利,你難道不恨, 不想覆仇嗎?”

華月眼孔一縮,雙手忍不住摸向了肚子。司徒清死後,她並沒有得到慕容蘭的許諾。她立刻翻臉不認人,說人是她毒死的,與她無關。她只好向秦落衣示好,才成為秦雲鶴的妾室,安然得活到了現在。

後來,她無意間察覺到熏香有問題,知道了慕容蘭的狠毒,所以懷孕後處處小心。沒想到腹中不足五個月的胎兒,還是沒有逃過慕容蘭的算計。

“你可以不出堂作證,但是我需要證據。”司徒清的死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人證物證早已被慕容蘭摧毀,唯一留下的華月又與秦落衣交好,很容易被反咬一口,說她栽贓。唯有鐵證如山,才能徹底擊毀慕容蘭。

“慕 容蘭不會輕易放過我和曉君,這些年一直暗中給我們下著毒。我需要你暗中幫她,找出她的罪證!”秦落衣望著華月,嘴角勾出一抹嗜血的笑容,“華月,你沒有拒 絕我的機會。現在秦府是我當家,我能悄然無息地殺你滅口。但你若幫我,我會讓你平安無事地做我的姨娘,甚至於治好你的不育之癥。識時務者為俊傑,華姨娘, 你可要好好地選擇下。”

華月癱軟在地上,知道自己只有一條路可選,聲音幹澀地諾了一聲。

秦落衣緩緩地走出華氏的房間,她神色淡淡,似乎早就預知了一切結果。在樹蔭裏的墨竹快步走近,她一身白衣,披頭散發,正是剛才華月在窗外看到的漂浮著白影。

秦落衣早在見到華月的時候,就對她起了疑心。這次,她送華月的內衣,是用特殊的藥水染制。此藥水無色無味,但長久接觸皮膚,會讓人產生幻覺並且勾起心底裏最深處的回憶。

華月為了勾=引秦雲鶴,整天穿著這件內衣,致幻藥便漸漸滲入她的肌膚,而秦落衣不斷地說著母親的往事和中元節,使她下意識地因為愧疚產生了幻覺。夜深之時,秦落衣再假扮已故的司徒清試探,華月在神志不清之下,便什麽都招了。

一切幾乎和秦落衣猜的七七八八。慕容蘭授意,華月下的毒,司徒清便是慘死在她們聯手之下。只是秦落衣沒想到司徒清和慕容蘭都曾小產過。百花宴上,秦雲鶴真的對慕容蘭動了手?若真的是秦雲鶴酒醉失禮,不可能一直抵觸著慕容蘭,不願娶她。說不通啊……

“知道母親病逝的真相,你打算怎麽做,要告訴秦丞相嗎?”

秦落衣回過神來,發現百裏辰正趴在墻頭看著她,見她望來,他帥氣地跳了下來,穩穩地站在她的身前,掀起一陣清風,蕩起他腰間醜醜的大紅香囊。

秦落衣撫了撫額邊的碎發,勾唇笑道:“不,我會送慕容蘭一個難忘的禮物,來報答她這些年來對我們姐弟的照顧。”

百裏辰蹙了蹙眉:“慕容蘭心機狡猾,若要找到她的證據難於上青天。你萬事小心為上,千萬別以身犯險。”

秦落衣聽聞,心立即一暖:“放心吧,我雖然欲將慕容蘭除之而後快,但不會做出傻事。沒有十足把握,我不會輕舉妄動,讓她有了警戒之心。”

忽然,百裏辰一把勾住秦落衣的腰,將她帶入懷裏。他見秦落衣白瓷光滑的臉上浮現一抹紅霞,湊近她的腦袋,輕輕道:“落衣,等你處理好你的事,我們就成親吧。”

被求婚了這麽多次,秦落衣仍是忍不住臉紅心跳了一番。但她想起最近的風波,咬了咬唇道:“百裏辰,你是太子那邊的人?”

若是背後沒有勢力,不可能輕易地從牢中逃出,更不可能知道皇後想把她嫁給九皇子的事。結合最近朝中的變故,秦落衣已經猜到,百裏辰高調的求婚是故意挑起燕王的怒意。那時,他已經部署好了一切,在暗地裏給燕王挖了一個很大的坑。而她在不知不覺中就被他們利用了。

此刻,百裏辰千方百計地求娶她,是不是為了拉攏中立的秦雲鶴,分裂燕王的勢力?

若百裏辰是為了秦雲鶴而求娶她……

秦落衣心中一澀,面上平靜地說:“若是為了我爹……”

百裏辰耳邊一炸,不可思議地看向秦落衣。

“你認為我是因為這個理由?”見秦落衣的表情極其認真,百裏辰的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認真地宣誓,“落衣,當日的求娶雖是給燕王布局,但那日我是真心實意想要娶你,想要給你帶來幸福。那天送上的聘禮,每件都是我親自挑選。若有說謊,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嘩啦”一聲,一道驚雷落下。

秦落衣瞅了瞅百裏辰,百裏辰尷尬地笑笑:“沒劈死,說明我是真心的。”

“你 不是中蠱無藥可救了麽……”秦落衣見百裏辰臉皮特別的厚,一陣見血地說道,“我不會嫁給一個重病快死的人,讓自己守寡的。所以,你想要娶我,必須要保證自 己身體健康。而且娶我之人不得三妻四妾,四處留情。否則我吃醋起來會見一個砍一個,見兩個砍一對……到時候你可別後悔娶我——”

秦落衣話音未落,已經被百裏辰雙臂禁錮在懷裏。他低頭瞧著她,嘴角帶著一絲憨笑:“落衣,你這是同意了嗎?”

“誰說我同意了?”秦落衣不敢對上他特別明亮的眸子,有些支吾道,“還要看你的表現。哪有認識一個月就成親的……閃婚太快分的快,最起碼要戀愛一兩年……甚至要多方面考驗才行……”

“一兩年,這似乎有些久啊……”百裏辰蹭著她的脖頸酸酸地說。

“哪裏久……”秦落衣正要擡頭反駁,誰知身前的陰影下壓,那張俊臉在她面前不斷不斷地放大著,直到唇角輕輕一碰。

“落衣,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我便放下所有,來娶你……”

一直到秦落衣回到房間,腦子裏還在“嗡嗡”作響,耳邊依舊回想著百裏辰溫柔細致的話語,和蜻蜓點水般的輕吻。

前世,秦落衣根本沒有時間享受戀愛,甚至連幻想愛情的事情都沒有。但她知道,古代不比現代,三妻四妾的男人比比皆是,根本不是值得托福之人。所以,她才想自己奮鬥,哪怕孤獨終老,也比禁閉牢籠、獨守空房活得逍遙自在。

但現在,秦落衣發現自己仿徨了起來,甚至於面對百裏辰的求婚,有一點小小的心動。

秦落衣捂著發燙的心口,呆呆地想著:

她可能真的喜歡上百裏辰了。

每天晚上會等著他翻墻而來,會因為他的喜而喜,會因為他的憂而憂,會因為他的每一次告白慌亂不知所措,卻又隱隱期待著。

——我們成親吧!

秦落衣悄悄地掀起被子,裏面躺著一條純白的圍巾,她抱著圍巾,嘴角忽然笑了起來。

拒絕了他那麽多次,若是下次答應他的求親還送他禮物的話,不知道他會是什麽表情呢~一定樂得合不攏嘴吧!

楚玉珩一身玄衣靠在窗前,青絲滑落肩頭,臉色略顯蒼白,卻隱隱有著一絲犯傻的笑容。

身前遞來一個藥碗,楚玉珩擡了擡眼,默默地接了過去。

半響,他低聲道:“從小到大,我從沒有想要什麽。遇到了秦落衣,感覺自己像活了過來。我會在迎娶她之前,想辦法把身體治好,然後把所有的一切處理好,交給逸辰。從此,不再有楚玉珩,只有百裏辰。”

離昕聽聞,怔了一下,隨後比劃著楚玉珩被拒絕的次數,低垂著眼瞼道:“若是秦落衣不肯嫁呢?你都已經被拒絕四五次了。難不成真想一輩子賴著秦落衣嗎?”

楚玉珩捧著藥碗,笑著道:“落衣已經心動了……”

日子一天天地過著,表面上風平浪靜,誰也不知背地裏的暗潮洶湧。

直到一日,宮中舉辦盛宴,秦落衣再次進了宮。

這一次,她萬萬沒想到,她的婚姻會再度與皇室牽扯。

所謂的婚姻自由,終究是一句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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