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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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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好楚玉珩的儀容,秦落衣拿出一把木梳為他梳發。原以為沒人打理的頭發會比較幹枯和雜亂,誰知特別的柔順,烏黑烏黑滑溜溜的,摸起來十分舒服。

順掉幾根雜草後,秦落衣將他整頭的青絲梳高,找出一根月白發帶為他束上。一頭青絲高高束起,襯得他如玉的臉龐清貴雅致、精神奕奕。

楚玉珩整個過程安安靜靜,任由秦落衣擺弄著。秦落衣見他垂著腦袋,憋著嘴,似乎從剛才起一直悶悶不樂,頓時有些一頭霧水。

她板直他的身子,傾著身問:“怎麽突然間不開心了?”

楚玉珩扭著頭,不理她,神情陰郁。竟然說他送的是惹禍的簪子……瞬間,他的一番熱情和心思完全徹底地被秦落衣這個沒良心的給踐踏了。

秦落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靈光一閃?

難道無聊了,想出去玩了?

秦落衣一瞬間犯難了起來。她剛剛的確答應過要陪楚玉珩玩一會,可剛剛洗幹凈的手,怎麽能繼續玩泥巴呢。

外面已經整理幹凈了,秦落衣看了一眼書桌上堆整齊的紙筆,哄著楚玉珩道:“九皇子,我教你寫字好嗎?”

寫字……楚玉珩一頭黑線,但此刻不得不裝出不願學習的壞小孩,傲嬌地搖了搖頭。他和秦落衣的獨處怎麽能在學寫字上浪費呢!不要!堅決不要!

“乖,要聽話,否則姐姐不陪你玩了!”秦落衣佯裝惱怒地說,裝作要離開。

怎麽連生氣都這麽可愛!楚玉珩癡迷地看著時,已經被秦落衣推到了書桌前。他見秦落衣一副非要教他寫字的模樣,只好乖乖地點了點頭,生怕秦落衣認為他不乖一怒之下真離開了。

“九皇子會寫自己的名字嗎?”

楚玉珩認真點頭,故意寫了一個很幼稚很難看的字體。

楚和珩字筆畫都很多,秦落衣見楚玉珩寫得雖然歪歪扭扭,但一筆一劃皆對,眼眉彎了彎,讚了楚玉珩一句:“九皇子寫得很正確。”她不知楚玉珩早已滿頭黑線,頓了頓,補充道,“玉珩是一種弧形片狀的玉器,用作佩於胸前的裝飾品。說明陛下和娘娘都將殿下放在心尖上的。”

臉 上的傻笑忽然僵住了,同時,楚玉珩覺得自己的呼吸快被奪去了。他的名字,曾被不少人暗中嘲諷,說當年楚瑞帝給他賜名的時候,胸口戴著一塊玉器,所以取名玉 珩。他身為一國皇子,那人卻是如此輕易而草率地給他取了名,可見他這名皇子是多麽不受重視。如今在秦落衣嘴裏,卻是另一番意思,給他帶來了一種不知名的暖 意。

仿佛他的出生,是被那個人期待的。

“九皇子還會哪些字?”秦落衣隨意找了一本書,給楚玉珩指了幾個,見他滿滿一頁只能認出五六個漢字,心裏默默嘆了一口氣。

“那今天,我先教殿下你寫我的名字吧。我叫秦落衣——”

秦落衣半彎著身,滴了些墨水慢慢研著。秀發披垂而下,認真的側臉特別的迷人。

淡雅的淺藍色襯著嬌軀纖細修長,突顯著白皙柔滑的肌膚更為光亮透潤。寬柔的衣袖隨著寫字的動作微微擺動,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純然優美的弧度。

楚玉珩坐著,目光不是望向秦落衣寫的字,而是發現秦落衣半彎著身子,胸口有些小小地走光,清香甜軟的氣息更是陣陣飄鼻,俊臉立刻一片粉潤,心都酥了。他暗自想著:秦落衣太瘦了,還是以前圓鼓鼓的好!

楚玉珩記得,初次見秦落衣時,她還是個胖胖醜醜的女人,而且還兇巴巴地砸了他腦袋。但意外的,哪怕她貌醜時被所有人厭棄,所有人不恥,他卻覺得她是最美的。一種從心底透出來的溫柔、自信和智慧,是那樣的閃耀奪目,令他在一步步接觸中甘心沈淪,欲罷不能……

“九皇子?九皇子?”

秦落衣喊了兩下,發現楚玉珩依舊癡癡呆呆,連忙將毛筆塞進他寬大的手裏,自己握在外面,手把手地教他寫了起來。

被秦落衣一握,發傻的楚玉珩一瞬間有了種觸電的感覺。軟軟的掌心就這樣貼在他的手背,他感覺自己猛烈的心跳聲更加劇烈。

“九皇子,我叫秦落衣,秦朝的秦,落花的落,衣服的衣。這秦字筆畫雖多,但……”

秦落衣說話時清軟的氣息自然地呵在了楚玉珩的脖子裏,讓他一陣陣的酥麻。若非現在他是坐著,恐怕早就癱倒在秦落衣懷裏了。

“嗯。”他側頭,看見秦落衣專心致志地將註意力全都放在了白紙,不敢再說話,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怕秦落衣聽出那顫抖的音線,任由秦落衣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劃地教著。

每寫一個字,楚玉珩便輕吐出這個字的讀音來,輕輕的,軟軟的,如春風細雨般灌進秦落衣的耳朵裏:“秦、落、衣——秦、落、衣……”

他故意寫得極醜,讓秦落衣耐著性子握著他的手教他。他喜歡被她握著手一筆一劃地練著字,特別是寫她的名字。因為這樣可以暢所欲言地念著他心裏默默念著許久的字。

落衣——

“嗯,我叫秦落衣。”秦落衣見楚玉珩反反覆覆地練習著這兩字,特別專心致志、刻苦學習,嘴角微微一勾,道,“你以後不要叫我仙女姐姐,叫我落衣就可以了。”

“落衣……”楚玉珩一字一句緩緩地念著這兩次,心裏一片淒苦。和她接觸那麽長時間,一直保持著“秦小姐”“秦姑娘”的狀態。裝個傻子,卻這麽輕而易舉地念到她的閨名。這之間的差距真是令人心酸啊……

“小姐,快酉時了,宮宴不久後就開始了。”玲兒在門外輕輕地喊著,秦落衣動作一頓,幫楚玉珩整理好衣服後,摸了摸他腦袋道:“我要走了,你要在家乖乖的哦。”

她心中一嘆,一國皇子早已十八,非但沒有正妃妾室,連變相的相親會都沒法參加,太可憐了……

和秦落衣相處的時間足足有一個多時辰,楚玉珩卻覺得一眨眼就過去了,特別的戀戀不舍。他淚眼汪汪地緊緊拽著秦落衣的手不放,反反覆覆軟軟糯糯地喊著她的名字,眼淚啪嗒啪嗒地滾落了下來。

百花宴是什麽性質,他怎麽會不知!這不是羊入虎口嗎?!萬一有莫名其妙的人看中秦落衣了怎麽辦!太危險了!

“乖,不哭。”秦落衣連忙拿著錦帕給楚玉珩拭淚,誰知他哭得更委屈了。她立刻手足無措,誘哄地抱抱比她都高大的男人,“不哭不哭,到時候我給你帶好吃的東西。我先走了了……”

由於楚玉珩整張臉給秦落衣的震撼太過強大,秦落衣並沒有發現,那雙微微上揚的鳳眼其實有些眼熟。不過,就算發現了,也很難聯想到同一個人。一個是名動京城的第一才子,清雅溫潤。一個是名動京城的第一傻子,語氣幼稚,眼中清澈幹凈,如孩童一般純潔。

“嗤嗤嗤,第一次見你裝傻都裝得那麽開心!”目睹了整件事情經過的離昕,忍俊不禁地說著,心裏其實早就笑開了花,都快憋出內傷了。

他師弟怎麽那麽逗呢!竟然舍不得秦落衣離開,還哭!

“你倒是挺會演的,還哭得這麽委屈。我看秦落衣臨走的模樣都快心疼死了。看樣子,她真把你當成一個小孩子哄了,還準備給你帶好吃的,哈哈哈哈哈哈!”

楚玉珩臉色一黑,沒想到離昕竟然看到了這麽丟臉的一幕,眉頭蹙得緊緊地:“偷窺,非君子所為!”

離昕第一次見楚玉珩的時候,就覺得他是個不可愛的小孩,而且絕對是個大奇葩!

他癡傻了整整五年,醒來後整個人都呆呆的,什麽都不會,一心沈浸在母後去世的悲傷中。他原以為會是個可愛的小師弟,但跟他說話,他不理你,像個木頭似的。只有不小心碰到他時,才會拿白眼翻你。

他臉上沒什麽面部表情,抵觸所有人的接觸,唯獨裝傻時表情特別豐富,若不是早知道他被師父醫好了。或許,他自己也會被他的純真所騙。

而這個曾經癡傻的小師弟竟然在短短幾年,飽覽全書,才華橫溢,文武雙全。特別是武功,十歲學武已經太晚了,而且他還是個中了蠱的破爛身子。誰知,一年後,他的武藝竟然甩了他一大街,簡直是太令人悲憤了!

“我說,你何時打算讓秦落衣知道真相?”離昕瞇了瞇雙眼,意味深長的說道:“不會打算一直這麽裝傻著吧?”

楚玉珩聽出了離昕的話外音,臉黑後,很快恢覆了平靜。那雙清澈純凈的黑眸變得一片死寂,閃著冰寒的鋒芒。

當年白筱月一死,楚玉珩便是孤立無援。只能裝瘋賣傻,茍且偷安,步步為營著。這些年來,那天的噩夢一直侵擾著他,揮之不去。他知道自己只要走錯一步,其下場極有可能同他的母親一般,悄然無聲地死去。

他在母親墳前發過誓,要讓那些人付出代價,哪怕茍且偷生地活著,都要完成一場覆仇,為白家洗冤。

他怕滿身黑暗的自己給秦落衣帶來致命的危險,他怕秦落衣知道真相,會逃離自己。

上次,他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不再接近她,可一看見她有難,還是忍不住現出身來。他好想有一天,自己能正大光明地告訴她,自己的心意。而不是現在偷偷摸摸送個玉簪,藏藏掖掖著心事,易著其他人的容,或者裝成一個傻子。

楚玉珩刻意回避掉這個令他十足抑郁的話題,淡淡道:“今晚,趁著所有人都參加百花宴,我會將真正的金銀花取回。他就拜托你了。”

快酉時的時候,王孫公子、千金小姐們三三兩兩地朝著禦花園中央的空地緩步行去,一路上歡聲笑語。秦芷萱被眾女簇擁著,神情特別的得意。這時,一名少女笑靨如花地迎上來:“哎喲,這不是秦二小姐嗎?還以為秦二小姐中邪,今年不來百花宴了呢。”

來人正是三貌之一的禮部尚書之女柳如煙。今日柳如煙一身粉紅長裙,打扮得雍容華貴。

聽出柳如煙暗中的嘲諷,秦芷萱微微一笑,道:“芷萱已經康覆,多謝柳小姐掛念。”

“傳 言說秦二小姐在外貶斥長姐,抖露與燕王私會的事情。如煙心想,秦二小姐是多麽溫柔嫻淑的女子,怎麽可能幹勾引姐夫這種道德敗壞的事呢。果真,是因為中邪了 呢。不過後來如煙又聽說,秦府請來的道士是個江湖騙子,秦二小姐,你能和眾姐妹們說說,一切是怎麽回事嗎?”她捂嘴擔憂道:“如煙還聽聞燕王多日不曾理睬 你,明明還有一周就是成親之日,連納征都未完成。莫非是因為聽信了傳音,誤會了妹妹?”

她故意將聲音放大,語氣十足的擔憂,內容卻是諷刺秦芷萱裝瘋賣傻,在眾人面前丟了臉不說,還被燕王嫌棄了。一瞬間,眾人的目光都望向了秦芷萱。

秦芷萱未答柳如煙的話語,反而面露關心道:“芷萱同樣聽聞一件事,外界傳言寧王有斷袖之癖。柳小姐是未來的寧王正妃,是芷萱的二皇嫂。作為一家人,妹妹十足關心姐姐,希望姐姐早日將寧王引回正途。”

寧王是斷袖早已是世人皆知的事情。高官權貴暗中圈養男寵很是正常,但被人擺在明面上諷刺卻是另外一說,可以說是十足的不禮貌。

柳如煙是內定的寧王妃。寧王不喜她,娶她不過是拉攏禮部尚書。秦芷萱是在諷刺她,至少燕王是真心愛她的,但寧王不過是娶她的一個名號罷了。

瞧著一襲玫瑰長裙,艷麗多姿的秦芷萱,柳如煙心裏又氣又恨,怒道:“傳言自然不可信!”

秦芷萱巧妙地化解了尷尬,笑著點了點頭:“傳言自然不可信。燕王是疼惜我最近身子不適,讓我多多靜養,一周後的婚禮才能精神奕奕的出現。”

望著柳如煙怒氣沖沖地離去,秦芷萱心中一瞬間沈了下來。她怎麽會不知,燕王最近十足的反常呢?結合他剛才一直看著秦落衣,未光顧她一眼,秦芷萱心裏更是憂心忡忡,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小 姐,你莫要生氣。”秦芷萱的丫鬟春花諂媚地哄著自己的主子,“小姐是京城第一才女,才高八鬥,絕艷芳華。而那秦落衣,三年前輟了學,鬥大的字根本不認識幾 個。結巴的嗓子就算治愈了又如何,還不是唱不出歌來。至於跳舞,三年前,秦落衣早已經放棄,如今怎麽可能再度自取其辱呢。今晚的才藝表演,她什麽才藝都使 不出來,必定再度丟盡臉面。到時候,大家的讚美之聲還是給小姐你的啊!燕王喜歡你那麽多年,何必為了一個手下敗將自生悶氣呢。”

秦芷萱一聽,瞬間舒心了不少,漂亮的笑臉再度揚上自信和得意。

秦落衣跟著宮女繞著蜿蜒不斷的九曲橋,終於來到了禦花園的正中央。

九曲橋旁,一塊大的不可思議的空地上搭著一座穩固的高臺,高臺的正中央放著一把金黃色的龍椅,四根支撐靠手的圓柱上蟠著金光燦燦的龍,在黃昏下熠熠生輝,顯得富麗堂皇又氣勢威嚴。

龍椅的旁邊是一把鳳椅,鳳椅的做工和品質毫不遜色,由黃花梨木雕刻而成,鑲嵌著大量的寶石和珍珠,十足的華貴。

高臺之下,則是一排排有序的上好檀木桌。上面擺滿了瓊漿玉液,精致美食,以及各種明艷的花束。入目之處,一片姹紫嫣紅,華美非凡。

秦落衣來的比較晚,進入禦花園時,場內早已人潮湧動。晚上的宴會比之白天的賞花更為熱鬧,王孫大臣們皆都參加。畢竟晚上最引人矚目的才藝大會,可是相親最重要的一個部分。古代的婚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可得好好地為自己的兒子挑個好媳婦!

在 宮女的帶領下,秦落衣攜著玲兒和墨竹來到了秦雲鶴的身邊,乖巧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秦雲鶴的另一側是慕容氏,再旁邊是秦芷萱。秦芷萱原就是生得風華絕 代,在外面名聲極高,此時一襲玫瑰長裙,更顯她俏麗多姿,比之原先刻意打扮的天仙清雅,如今更為妖艷惑人,惹得不少人都註目不已。

她為此更是得意非凡,在秦落衣走來時,高傲地揚了揚腦袋,投去一個輕嘲的目光。

“落衣,下午的事情,為父都聽說了。婉兒已經被我送回府,閉門抄女戒了……”秦雲鶴頓了頓,壓低聲音輕輕地嘆氣,“今日,委屈你了。”

秦落衣心中一顫,剛要說什麽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只見一個高大魁梧,身穿軍裝的中年男人大步朝他們的席位行來。

那人臉容剛毅,聲音洪亮氣足,踏步生威,可見武功很強。

“雲鶴,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秦雲鶴一見來人,眉頭下意識蹙了一下,但很快站起身,頗為恭敬地行禮道:“岳父大人,雲鶴一切安好。”

聽著他們的對話,秦落衣很快猜出眼前剛毅的中年男子是慕容月和慕容蘭的父親,慕容將軍。

果然不出所料,慕容極在聽到秦雲鶴說一切安好時,輕哼了一下,一改之前的笑顏和語調,面色威嚴地冷斥:“你是過得不錯,我看蘭兒最近消瘦了不少。堂堂秦府的內院竟讓一個妾室掌管,真是一出笑話!”

秦雲鶴一聽這話,心裏不禁一沈。沒想到慕容極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找他興師問罪,斥責他未照顧好慕容蘭,讓她受委屈了。

秦落衣眉頭一蹙,沒想到這個慕容將軍一來,就給秦雲鶴這麽大的一個下馬威,還給他扣了一個寵妾滅妻的大罪。

高,真是高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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