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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滔滔不絕的秦落衣激動地閃亮著,仿佛再看一座金山銀山。

“可以可以!這些點子太棒了!”

司徒俊雖然經營了家業幾十年,算是商場老手了。這次茶樓受到沖擊,他沒有出面,其實是想看看自家兒子會如何解決,順帶磨練磨練他。但結果令他很失望,兒子竟然動了賣掉店鋪的心思。不過考慮到秦落衣需要的幾道藥材的確稀缺並且昂貴,於是一狠心,同意了。

今日,聽到秦落衣所言,司徒俊當屬最驚訝的。雖說秦落衣往日和他們比較親密,可因為口疾,從來沒有說那麽長時間的話,總是很安靜地在旁聽著,是個文靜的小姑娘。今日的她非但口齒伶俐、思維敏捷,口中所言,令任何一個商人都要震驚。這一套經營模式一推出,京城的商道整個就亂了。

逸兒沖動任性,有時思考膚淺,容易著對方的道。落衣剛知道這件事就能頭頭是道的分析出,實在是個鬼才。

可惜的是,落衣是個女娃,不懂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一門心思鉆研這個,實在是嫁不出去啊。哪有女子拋頭露面搞這些的。

若是男孩……就好了。

“這店只要還在我們手上,就有翻身的機會,所以表哥千萬別灰心喪氣,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表妹說得有理。”司徒逸點頭,“趁此我想關閉茶樓幾天,待重新裝修後,推出新的茶水和果汁,采取全新的會員制度。另外會招幾個手腳麻利的制作果汁……”

“茶樓裏的點心我也能提供一些。”秦落衣素來是吃貨。古代的茶樓只有一些普通的糕點,例如鳳梨酥、碧粳粥、糖蒸酥酪、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合歡湯等等。但現代點心可多了呢!!!

蟹黃蒸燒賣、蝦仁滑腸粉、豆豉排骨、鮮蝦餃、叉燒包,應有盡有,每一個想想就令她狂流口水。

還有的是,這個朝代只有包子和饅頭,沒有燒麥、鍋貼、和小籠!對於小籠忠實粉絲的秦落衣來說,加豬肉、加蟹肉、加蝦仁都是極其美味的,她就不信古代人不喜歡吃!她一定要掀起一道點心的熱潮!

司徒逸狐疑道:“這些點心的名字,我從未聽過。表妹怎麽知道的?就算表妹知道,沒有方子,還是無法做的。”

“表哥,我會做。”秦落衣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胸脯,打著保票,“你別不信,等有空,我給你做些吃吃,包你愛不釋口。”

眾人聽了,齊齊笑了起來,顯然是不信。秦落衣是相府嫡女,嬌生慣養的大小姐,怎麽可能會下廚呢。

喝著茶水閑談了半個時辰,秦落衣提出了告辭,並婉拒了司徒俊留飯的好意,跟著司徒逸出了院門。

柳氏挽了夫君的胳膊,笑道:“落衣這孩子,似乎變得不一樣了。今日笑得次數比往日多了不少。”

司徒俊點頭讚道,“沒了以前的唯唯諾諾,變得端莊大方,聰明伶俐,不少點子連我聽了都佩服不已,真不知道她怎麽想出來的。”

柳氏一聽,微微笑了起來:“我挺喜歡落衣的,逸兒對她也很上心。既然燕王退了婚,不如讓逸兒娶了落衣……?”

幸好秦落衣不在,若是聽到了這個,絕對嚇得再也不敢靠近司徒逸了。

司徒俊皺了皺眉:“別亂點鴛鴦譜了。逸兒對落兒只是哥哥對妹妹的感情,你也知道他沒啥兄弟姐妹,比較孤獨……”他說著靠近柳氏,有些痞痞地一笑,“柳兒,啥時再給司徒家添個後啊……”

柳氏推開靠近的俊臉,扭過頭羞得紅了臉道:“別鬧,大白天呢。”

這廂,司徒逸依依不舍地送別了秦落衣,感慨道:“表妹性子比以前開朗了很多,話也多了。這麽聰明,若是身為男子就好了。”

秦落衣搖著頭,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笑容:“表哥這麽說就不對了。女子和男子沒有什麽區別。我只做我自己。”

“怎麽會不一樣,你總歸要……嫁人的……可現在……”說著,司徒逸感傷地嘆了一口氣。

秦落衣知道司徒逸是在感慨她的容貌。她臭名遠揚,還被燕王退婚,之後選娶夫君簡直是高不成低不就,真心有點尷尬。若她為男人,就是相府嫡子,官場和商場都能憑他的實力混開。就算有點胖有點醜,照樣能享齊人之福。

但秦落衣並不覺得女人比男人有哪裏差。男人能做的,女人也能做,甚至她覺得自己能做的比那些臭男人更好。

雖然此刻,她在男女極度不平等的古代,但她相信,只要她一個腳步一個腳步慢慢來,她能創造曾經她在現代的輝煌,在這個陌生的古代,創出屬於自己的一片天。

如今,她只是踏出了第一步。她的未來,還很長!

時間尚早,秦落衣並沒有回秦府,而是前往了秦曉君所在的嵩陽書院。京城有四大書院,其中嵩陽書院是最有名的,招收七品以上官員子弟為學生。所以裏面的學生全是達官貴族。而這個學院的學生,大多的目標都想考進國子監。

國子監代表最高學府。國子監學生,等於秀才,分文武兩種,文稱文生,武稱武生。國子監並非有錢就能進的,而是真正有能力有才華的人。

秦芷萱因品學兼優、才貌雙全、又在京城有著極高的名望,所以是國子監唯一招收的女學生,在國子監可謂吃香至極。她也經常因這個洋洋得意。秦芷萱的弟弟秦逸封是國子監的武生,如今跟著慕容將軍在外歷練。秦家一子一女在國子監學習,給秦雲鶴漲了不少面子,慕容氏更是笑得合不融嘴。

除了九皇子楚玉珩,所有皇子公主都是曾在國子監學習的。秦芷萱雖然和楚淩寒是表哥表妹的關系,但真正暧昧起來的是兩年前,秦芷萱主動在國子監討好楚淩寒。兩人眉來眼去,暗生情愫。

而秦落衣曾經是在嵩陽書院學習的,但因為三年前的事被人譏笑,再也沒有去上課。

今日,她去嵩陽書院,當然不是去上課,她早過了讀書的年紀,是去接秦曉君的。

正巧,此刻嵩陽書院剛放了學,學生們零零散散地走出,被各家的馬夫接走。

秦落衣在外面等了很久,仍沒有等到秦曉君出來,正有些不耐煩時,聽到裏面斷斷續續傳來嚷嚷聲:“你姐姐是醜女,大醜女!被燕王退婚,丟死人了!”

“丁浩,你別太過分!”

聽出秦曉君氣怒的聲音,秦落衣眼睛一寒,擡眼望了過去。

門內,幾個少男少女嬉笑地圍著秦曉君走了出來。帶頭的少年做了一個鬼臉,怪叫道:“怎麽,還不服氣?全京城都知道你大姐的糗事!本少爺說的可是事實。你姐姐難道不醜?全京城最醜的就是你姐姐了!”

京城無聊人士曾經做過排名——京城三貌、京城三醜、京城三才。

這三貌分別是第一的相府二小姐秦芷萱,第二的禮部尚書之女柳如煙,第三的太尉之女陳曉昕。這不單單看外貌,還看綜合排名,受追捧程度。秦芷萱是進了國子監後,排名瞬間從第二變成了第一。

相對的,醜女也是三人,原本,富家千金杜媛媛、相府大小姐秦落衣、兵部尚書之女陳千尋三人不分彼此,但前天的醜聞讓秦落衣名列第一,一躍成為京城第一醜女。

京城才子亦是三人,分別是慕容楠、離昕和百裏辰,三人不分排名。

☆、19京城三才

慕容楠是慕容家的嫡系一脈的三少爺。慕容世家是盤踞京城的大世家。慕容將軍,皇後都出自慕容家族。皇後曾是京城三貌,這位嫡三少爺自然長得風度翩翩、器宇軒昂。更何況,他去年中了狀元,如今,是兵部侍郎。以慕容家的背景,他未來說不準是兵部尚書呢。而慕容將軍又手握南楚國大部分軍權,這慕容家可謂在軍權方面一手遮天。

第二位是繼承了秋荀子醫術,自稱自己是邪醫的俏公子離昕,據說長著一張連女人都嫉妒的容貌。秋荀子五年前外出采藥,就派了自家徒兒離昕給九皇子看病。很多千金小姐,都假裝生病請離昕去看病。離昕被煩得頭疼,除了每個月跑去皇宮給九皇子送藥、診脈,其餘時間神龍見首不見尾,特別的神秘。

第三位是京城富豪之一的百裏辰。百裏辰是五年前轉戰到京,寫著一首好詩,做著一手好畫,他的墨寶在京城價值千金,不少千金小姐喜愛收藏。他更是在三年前一舉高中,成為京城第一公子。然而令人大跌眼鏡的是,中了狀元他卻沒有為官,而是轉戰商場。

當年不少人對他這種行為嗤之以鼻,然而令人驚嘆的是,百裏辰能力很強,小小年紀白手起家,短短三年就令百裏家的事業遍布全城,甚至經營範圍甚廣,酒家,客棧,錢莊,當鋪,布坊等等都有涉獵。京城大半的產業都是百裏家的,特別是百裏綢庒,款式新穎繁多,簡直是美呆了!當然價值也連城。但深受貴婦小姐,甚至是宮裏嬪妃公主的喜愛。

其驚人之才讓他一舉成為官商,宮裏的衣服首飾等都由百裏綢庒提供。雖然士農工商,商人墊底,但官商卻大大的不同,百裏辰幾乎以一人之力壟斷了幾項產業。如今,百裏家的地位僅次於幾大世家,甚至宮宴都會請上這位百裏公子出席。

唯一缺憾的是百裏辰的身子不好,是有名的藥罐子。他極少出門,出門必乘坐軟轎或者馬車,身邊必有一男一女兩位護衛守著以防他病發。見過百裏辰的人都讚嘆他不僅才華橫溢,人長得也極其俊美。他一定是太過優秀出眾才會招來老天的妒意,讓他有著這幅病弱之軀。

陛下曾因喜愛百裏辰想給他賜婚,但被百裏辰以身體不好不想拖累他人為由婉拒了。可即便嫁過去可能守寡,有錢人家的少奶奶仍是很多女子的一大夢想!更何況還是如此天人之姿、才華橫溢的公子。

這三才互相間相熟。百裏世家和慕容世家一直和和樂樂的。離昕是名醫,自然跟幾大世家都比較熟悉。誰敢跟大夫叫板呢!不想活命了唄……

皇子公主皆不在排名之列,因為誰敢拿捏皇子公主呢,若是將他們排在第一,太虛假了,排在後面,可是吃不好兜著走。不過有人曾說,如果單看外貌,不看其他的話,其實九皇子楚玉珩還是長得非常俊美的,雖然傻兮兮的……畢竟前皇後白筱月曾經京城第一美女呢,這基因自然是不差的。

在旁,某個打扮艷麗的少女撇撇嘴,插話道:“燕王府豈是阿貓阿狗能進的,秦落衣這要才沒才,要貌沒貌的,除非燕王眼睛瞎了,才娶她。”

書院門口,站在轎旁的玲兒聽著這些話,火冒三丈,一個箭步就要沖過去。誰知被秦落衣輕輕拉住了手,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玲兒氣憤地跺腳:“小姐,他們這麽說你,還欺負五少爺,你怎麽完全無動於衷呢!”

秦落衣看了玲兒一眼,淡淡道:“在嵩陽書院讀書的,非富即貴。沖動做事,只會連累丞相府的名聲,甚至可能被趕出書院。”

這話秦落衣說的沒錯,書院裏鬧事,下場是很重的,輕則打手,重則退學。馬上就要國子監考試了,名額只有五位。

秦曉君在嵩陽書院成績很好,某幾家少爺早就看他不慣了,特別是寧太傅府的小少爺寧浩。寧太傅和秦雲鶴是政敵,朝堂上意見總是不符。而二十幾年前,寧太傅喜歡過慕容氏,誰知慕容氏一門心思在秦雲鶴身上,更可惡的是秦雲鶴竟然不是一心一意對待慕容氏,還有了平妻司徒氏,更是讓他恨得牙癢癢。

而寧浩因為父親的關系,對秦曉君本就有偏見,更重要的是,書院的老師總表揚秦曉君,連他喜歡的姑娘望著秦曉君會癡癡的發呆,讓他又氣又恨又羨慕,在書院裏總是擠兌秦曉君,在秦落衣被退婚的時候狠狠地嘲諷他。

上次秦曉君一生氣揍了他們。他們三對一,而且秦曉君還是個病秧子,輕輕松松地將秦曉君制伏了,專挑身子打。隨後在老師趕來後,裝作被他打倒在地。秦曉君揍得是他們的臉,臉都腫了。他們在臉上塗抹點血跡,一看就是他重傷了他們。秦曉君有苦說不出,老師狠狠地責罰了他,並怒斥事不過三,如果秦曉君再鬧事,就會被退學。

此刻,寧浩心裏想著毒計,想辦法激怒秦曉君。若是他再次沖動地打了他們,到時候他們一串供,逼他退學。被學院退學,這一輩子幾乎被毀了。

而秦曉君最在意的是就是他姐姐秦落衣。

“你!”秦曉君的胸口不斷起伏著,周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雙拳更是緊緊地握著,顯然是被氣得不輕。但他告誡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不可沖動。

“秦落衣是個一無是處,膽小懦弱的醜女,扔在大街上都沒人想娶……”

青筋外露,秦曉君狠狠地一握拳,拳頭微微擡起。誰知,拳頭剛揚起就被人輕輕地握入了手中。他詫異地擡起頭,瞧見的是面戴白紗的秦落衣,局促地想把拳頭縮回來,卻被秦落衣握得緊緊的,他的臉漲得通紅,結巴道:“姐、姐姐,你怎麽來了?”

“姐姐是來接你放學的。”秦落衣若無其事地蹲下身,將他的小爪子貼在臉上蹭了蹭道,“曉君,怎麽了?臉紅得那麽厲害?”

姐姐什麽時候來的?來了多久?有沒有聽到寧浩他們的胡言亂語?

秦曉君心裏又急又擔心,若是姐姐聽了那些話又想不開怎麽辦。他只有姐姐一個親人,姐姐絕對不能出事!

秦落衣瞥了一眼早就呆住的寧浩,溫柔地詢問道:“曉君,這是你朋友?是哪家的公子啊?”

寧浩並未見過秦落衣,只是聽到外面亂傳的閑言碎語,覺得秦落衣一定十分的不堪、醜陋、臃腫、見不得陽光。如今瞧著語態溫柔、聲音動聽的秦落衣,左看右看,似乎沒覺得她特別胖,只是稍微有些胖吧。這一身素衣穿得倒是挺合身的,白色帷帽若隱若現著她的容貌,竟隱隱透著清雅之質。

在南楚國未出嫁的女子戴面紗或者戴帷帽出門是很常見的,但此刻寧浩瞧見了,撇了撇嘴,心中暗想:果然還是因為長太醜了,才帶起了帽子。

什麽朋友……秦曉君撇了撇嘴,沒好氣道:“太傅府的少爺寧浩。”

“原來是太傅家的寧公子。”秦落衣站起身,好脾氣地笑道,“寧公子既然是太傅家的少爺,家教自然是極好的。”

在寧浩困惑的神情下,秦落衣繼續笑道:“要知道,欺負弱小本身就證明著自己沒能力,不敢正面過招,只敢背後偷偷放陰招。寧公子是做大事的人,小小年紀長得英俊瀟灑,長大了一定才貌非凡,和寧太傅一樣為國效力,做正義之士,應該最不屑那種欺負弱小以及搬弄是非、背後亂議論的人吧。說來,我也最不屑和鄙視那種人。”

寧浩被秦落衣大帽子一扣,支支吾吾了起來。秦落衣才不會這麽容易就放棄教訓他的機會。她勾一勾唇角,冷言道:“寧公子在書院讀書,應該知道三人成虎、眾口鑠金。謠言和訛傳經多人重覆述說,就能使聽者信以為真。眾人都說我口吃懦弱,我就真的口吃懦弱?眾人說我貌醜不配嫁給燕王,死掉算了,我真的要為此了結我的性命?”

清冷的聲音微微一頓,秦落衣淡淡道:“流言止於智者。寧公子,你是有智慧的人嗎?還是只是和那些傳著謠言的長舌婦一樣?”

她說完,牽著震驚張大嘴巴的秦曉君向著秦家馬車走去,徒留下,呆怔的寧浩,和他一群不明所以的小跟班們。

秦曉君被秦落衣抱上了馬車,才怔怔反應過來。他怯怯道:“剛才寧浩說的話,姐姐都聽到了?”

秦落衣瞧了一眼忐忑不安的秦曉君,輕輕點頭。“嗯。”

秦曉君急急道:“姐姐別氣,不要在意他說的話!”

秦落衣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促黠道:“我看上去很生氣嗎?”

秦曉君不跟她說,是有自己的自尊,也有著他想保護姐姐不受流言蜚語傷害的決心。這是令她感動的。

見秦曉君局促著回答不出,秦落衣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弱小的人,才喜歡去跟人爭辯是非對錯。強大的人,根本不在乎人家說什麽。曉君,你不用在意那些話會對我造成什麽影響。我不是以前的秦落衣了,這些傷害不了我什麽,我不會再做蠢事了。”

“真的?”秦曉君狐疑地嘀咕了一句,不信地瞥了秦落衣兩眼。

“是真的。”秦落衣捏了捏他生氣的包子臉,認真道,“外面的瘋言瘋語,就當他們嘴臭,在放屁!我們是幹凈的人,別跟他們一般見識。讓那些話,隨風飄散吧。”

一旁的玲兒有點淚流滿面,以前的小姐雖然不是才貌雙全,但也是大家閨秀啊,哪像現在這麽不文雅,放屁怎麽是女孩子家說出的話呢……

秦曉君激動地點頭:“恩恩,就當他們在放屁!”

玲兒再度淚流滿面:五少爺,你不要被大小姐帶歪啊……

書院旁的天香樓上,某位白衣公子瞅了瞅秦家馬車遠去的身影,感慨地扇了扇子,誇張地搖頭晃腦道:“原以為有場好戲,結果竟然什麽都沒發生……真令人失望……”

離昕是醫者,在他眼裏,生命是珍貴的。他見慣了很多生生死死,有些人想活卻活不了,有些人卻想死。他最看不起的是自盡的人,秦落衣就是他最鄙夷的那類人。

他感慨完畢後,收回了目光,卻發現身側的男子竟然仍望著窗外,若有所思著。他促黠地湊近腦袋,用扇子點了點他的肩,好笑地問道:“怎麽,不會喜歡上秦落衣了吧。沒想到你口味這麽重!”

今日,男子穿著一如上次的絳紫錦緞,整張臉蒼白而又俊美,帶著一股子病態。他擡了擡眉眼,目光不善地瞅了瞅肩部的扇子,抿了抿唇。

離昕一個激靈將扇子縮了回來,嘀咕道:“要不要那麽潔癖啊……你難道忘了你是誰了嗎……百裏辰!”

男子身子一頓,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了撫眉,眉眼間滿是悲戚。

“你如果不行……不如……”

“我行。”白皙的手指敲擊了下桌面,他望著離昕的目光滿是深邃,並帶著點點危險的痕跡,“你註意你自己就好,不用擔心我。”

離昕蹙著眉,對他的說辭十分不滿,心中更是擔憂起來。

一時間,雅間寂靜沈重了起來。兩人各自沈默地喝著茶,暗懷心事。

房內的氣氛還未沈重多久,突然被一串腳步聲打破。

腳步聲由遠而近,房內的兩人聽聞,立刻放下了手中緊握的茶杯,彼此互看了一眼,又默默撇開了視線。忽的,雅間的門被來人推開,步入一個藍衫的年輕公子。

年輕公子約二十來歲,一身藏藍色華服,腰間綁著一根黑色卷雲紋角帶。墨發高束,面容俊朗儒雅,一雙墨眸炯炯有神,當真是颯爽英姿、氣宇軒昂。此人正是三才中的慕容大少爺慕容楠。

慕容楠和離昕打了個招呼後,忽然親熱地拍了拍紫衣男子的肩,好笑道:“好小子,一直請不動你出門,今日終於出來一聚了。”

☆、20親自下廚

百裏辰強忍著將他的手甩開的沖動。他低聲咳嗽了幾聲,面容瞬間白如紙。“身子一直不好,不便出門,讓慕容兄見笑了。今日,在下自罰三杯,以表歉意。”

慕容楠十分爽朗道:“你身子不好,自罰什麽。”他指了指門口一名羞答答站著的少女,悄聲在百裏辰耳邊道,“今日相約,其實是存著私心的。再過幾日,就是百花宴了。你家鋪子綢緞好,給我家妹做一套漂亮的衣服可好?”

“這自然沒有問題。”百裏辰溫和地笑了笑,目光柔柔地望向俏生生站著的紫衣少女。今日兩人都穿著紫衣,望上去如一對登對的情侶。

慕容秋瞧見俊美的百裏辰望向自己,臉頰忍不住緋紅了起來,低著頭福了福身,嬌滴滴道:“秋兒見過百裏公子,離公子。”

離昕在旁吹著口哨:“喲,秋妹妹你好。”

慕容家的基因不錯,男俊女美。此刻慕容秋穿著一件印花小襖,柔黃色鏤花華裙逶迤拖地,堆雲砌黑的長發被一根蝴蝶金釵插著。膚如凝脂的手上戴著一串珠翠,整個人月貌花容,美不可言。只是比起秦芷萱的瓜子臉,慕容秋有著一張可愛的娃娃臉,長得更小鳥依人。

百花宴顧名思義是賞花,本質卻是賞美人,更是京城各大千金小姐爭奇鬥艷的一刻!前些年都是秦芷萱一人獨領風騷,今年,不少女娃都長大了,百花宴有得可看了!

百裏辰道:“用完膳後,請慕容姑娘去百裏綢庒量下尺寸吧。制作覆雜的裙裝大概需要十天左右。”

“多謝百裏公子。”慕容秋曾聽到外面傳言百裏辰有著不輸於自家哥哥的容貌,她以為這是在吹噓,哥哥自然是最好的。可今日一瞧見百裏辰,胸口小鹿亂撞。怎麽能長得那麽俊美,比哥哥好看不知道多少倍。而且他白手起家,一人之力成為京城富豪之一,實在是太厲害了。就是……似乎生著重病……她擔憂地望了一眼百裏辰蒼白的側臉,隱在發間的耳朵羞紅了起來。

飯後,望著百裏辰和慕容秋相邀而去,離昕眼裏隱過擔憂。慕容楠促黠道:“怎麽,怕我妹妹吃了百裏辰?”

睫毛微微閃了閃,離昕擡起頭,揚起了一個妖孽的笑容:“慕容,你難道真不擔心你妹妹被百裏給拐走嗎?他可活不久了,小心你妹妹守活寡啊。”

慕容楠動作一頓,看了看離昕,試探地問:“身子這麽差?不是只是身子骨弱麽,怎麽就活不久了?”

離昕淡淡道:“原以為是以前風寒未治好,才落得病弱之軀。但半年前,診斷出他患的是血癥,這病不太好治。如今越發嚴重,能活多久,難說。”

慕容楠感慨地嘆了一口氣,沈聲道:“原來是這樣。在下一定竭盡全力,願百裏兄能早日康覆。”

回了秦府,秦曉君一直睜著他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秦落衣,像只迷途的小鹿一般,閃著崇拜的目光,特別的可愛。秦落衣看了不禁有些好笑,故意板著臉,嚴厲道:“瞞了我那麽久,今日可以給我好好看下傷勢了吧。別想趁機蒙混過關!”

秦曉君局促地拉扯著衣服,低著腦袋:“也沒受什麽傷。”

秦落衣才不理秦曉君的扭扭捏捏,抓著他的右手,撩起袖子看了一眼。右手臂上青青腫腫一大片,她眼睛一沈,又撩起了另一個袖子,左手臂上皮擦破了幾塊,如今結了蓋。

古代的衣服比較繁瑣,秦落衣扯下了腰帶,秦曉君就開始不安地扭來扭去,她立刻打了他的屁股,他才乖乖地不動了。上衣順勢被秦落衣扒了下來,秦曉君委屈地顫了顫身子,不敢亂動。

秦落衣望著秦曉君滿是傷痕的身子,眼裏都快要冒火了,渾身散發著逼人的冷氣。玲兒在旁心驚膽戰地站著,心裏嘀咕著小姐好強的氣場,只是……這麽盯著光光的五少爺,總覺得好奇怪啊……

秦曉君全身是傷不說,左腰側更有嚴重的淤青,可以推測昨日那場架,秦曉君應該是左側在地,所以左手臂被石子磕破的。右手則擋著對方的攻擊,所以青青紫紫比較多。

秦落衣快氣炸了,她以為小孩子小打小鬧,沒想到對方下手這麽重,早知如此,剛剛就不應該這麽輕易得放過了那寧浩!

“上床!”

聽著秦落衣咬牙切齒的聲音,秦曉君瑟了瑟坐在了秦落衣的床上。秦落衣從床頭櫃拿出了她最近幾日研制出的藥丸,一邊給秦曉君上藥,一邊低聲囑咐道:“幸好只是皮外傷,沒傷到骨頭。”他體內帶毒,原本身子就比常人弱。再挨幾拳能不能承受得住都是個問題。

冰涼的手指一碰到傷口,刺激得秦曉君一顫,不由痛苦地輕呼:“疼!”

秦落衣故意加重了力道,哼哼道:“知道疼就好,下次再跟人打架,不管因為什麽原因,我都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秦曉君反駁:“他們先挑釁的,他們堵著我……”

秦落衣重重拍了一下他的淤青,聽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幽幽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你弱成這樣,還學人家打架!果真是個小孩子。”

秦曉君氣呼呼地撇頭,肚子卻在這時不爭氣地叫了一聲。

秦落衣嘆了一口氣,摸了摸他腦袋,道:“曉君,做事不要沖動,要三思而後行。姐姐不需要你為我打抱不平,因為我根本不在意那些。別忘記我在車上說的話。”她看了沈默站的凝香一眼,道,“凝香,幫五少爺上藥,我給他煮些東西吃。”

一旁,玲兒怔怔的:“小姐要親自下廚?”

秦落衣點頭。

秦落衣的院落裏有個小竈頭,平時是杜媽管理的。今日得知大小姐要親自下廚,都驚訝極了。

大小姐心血來潮想玩玩廚藝,他們這些下人當然不能反駁,於是立刻將竈頭打掃得幹幹凈凈並低頭哈腰地恭請秦落衣進去,心裏則默念著希望這位大小姐千萬別把他們的廚房弄得一團亂,千萬別燒著之類的,最好覺得沒趣,玩三兩下就回去了。

他們原本以為秦落衣只是體驗一把過把癮,誰知一進竈房,在得知一切如何使用後,立刻將這些下人趕了出去。

一炷香後,在眾人的心驚膽戰下,秦落衣打開了門,端著一個餐盤幽幽走了出來,並對杜媽囑咐道:“麻煩杜媽你去一趟司徒府,將屋裏的食盒交給表哥,並幫我給表哥帶一句話:這是妹妹做的點心,不知表哥是否還懷疑妹妹今日所言。”

杜媽一個激靈,連忙跑去竈房一看,屋裏幹幹凈凈。她心裏狐疑:大小姐真的做菜了?但桌上確確實實放著一個食盒。她心癢難耐,心想著嬌生慣養的小姐會做個屁菜,萬一送去司徒府,讓司徒公子吃出毛病了可不好。

這麽一想,她立刻掀開了食盒,撲面而來的是一股熱騰騰的香氣。杜媽身為廚娘,對美食很有造詣,更何況秦雲鶴寶貝女兒,給秦落衣請來的自然是頂級的廚娘,最擅長的就是些女兒家喜歡吃的糕點小吃。可這樣擅長點心的杜媽在看清食盒裏成列的一個小盤子時,硬是呆怔了片刻。

秦落衣所做的是小籠。南楚國並沒有這些點心。

杜媽看著這雪白晶瑩,如玉兔一般的小籠,搓了搓手掌,忍不住拿起了一個。粉嫩的肉餡,誘人到極致。

得幫司徒公子試試味道,吃壞肚子可不好,心裏雖這麽想,可這香氣誘得她口水都差點流了出來。她輕輕一咬,透亮的汁液忽然飛濺而出,連忙狼吞虎咽地吞下。半響,她忍不住發出一聲感嘆:“皮薄肉嫩,真心好吃……”

收拾了狼藉,她忍著再吃一個的沖動,端著食盒匆匆去了司徒府。

秦落衣回屋的時候,秦曉君已經擦好藥正在穿衣了。見秦落衣回來,秦曉君問:“姐姐,你可有看見娘親送我的香囊?剛才不知道掉到哪裏去了……”

香囊是秦曉君的命根子,因為這是司徒氏唯一留給他的遺物。他一直十分寶貝,貼身帶著,連睡覺都不離身。剛才秦落衣這麽粗魯地脫他衣服,恐怕是爭執的時候弄掉了。

秦落衣幫忙找了半天,瞧見床腳出有個紅色的香囊靜靜地躺著,笑著撿了起來。香囊裏傳著一股舒適清香的氣味。她輕輕一嗅,是茯苓、知母、烏頭、甘草的味道。這些藥材有著養血安神、散寒止冷的功效,對身體是極好的。

然而下一刻,她的神情凝重了起來。

中藥裏常有十九畏十八反。其中十八反裏,甘草反甘遂、大戟、海藻、芫花;烏頭反貝母、瓜萎、半夏、白蘞、白芨;藜蘆反人參、沙參、丹參、玄參、細辛、芍藥。

藥湯裏有芫花、貝母、白芨和人參。香囊裏有茯苓、知母、烏頭、甘草。原本對秦曉君的身體都是極好的。但甘草和芫花,烏頭和貝母及白芨混合在一起就是大毒。

香囊是貼身帶著,並不是服用,所以毒性不高,服用這麽久也不會立刻斃命。但香囊久久帶著,香氣入體與喝下的藥湯相沖,轉為慢性毒,所以秦曉君小小年紀才會體弱氣虛。時間一長,毒入心肺,他便因心脈耗損,一命嗚呼。

這種方式中毒,無人察覺,只會以為是秦曉君的身子不好,才久病不愈。若非秦落衣撿起香囊近距離地聞一下,又非因為她熟知草藥習性,恐怕她怎麽都不會想到對方竟然繞著這麽大一個圈子以這種方式下毒!

她默默地將香囊收進了袖子裏,裝作沒發現一般,對秦曉君說:“曉君,香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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