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還在聽嗎？”隋時問。

他剛一股腦把自己知道的關於封成安家當年那件破事兒說給了周羿羿——其實他也沒問過封成安, 就占個當時住封家隔壁的“便宜”，聽家人議論出來的。

周羿羿應了一聲：“在聽。”

“我這一下子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反正老封挺慘的，得點兒心理疾病也正常，你別歧視他哈。”隋時叨叨道。

“我沒。”周羿羿又不說話了。

隋時覺得這事兒也尷尬, 尤其是自己尷尬。不管封成安是不是因為心理因素才癡戀熱情溫暖善良可愛的自己這麽多年, 反正戀是戀過, 雖然不是老封的前任，但也是白月光, 小周估計也不太想搭理自己。

唉，反正要說的也都說了, 甭廢其他話了！

隋時就說：“就這些。還是得你自個兒想，我不打擾你了。”

周羿羿結束這次通話, 正好他爸媽又打來了，問他近況。

最近關於他的黑料滿天飛，他也沒想瞞著爸媽, 第一時間先跟老兩口通了氣。但也沒提封成安，他撒了個謊，只說自己上升期和對家搶資源, 被對家防爆了, 這是每一個有潛力的新人要成為巨星前的例行考驗。

當時撒完謊，周羿羿還趕緊找於特助通了下氣兒，爭取做到滴水不漏。

反正在他爸媽這邊就這麽哄過去了。

老兩口一方面擔心兒子，一方面以為這是兒子成就事業的必經之路，也就只能三不五時關心一下, 再沒別的辦法了。

周羿羿又哄了爸媽一陣，掛了電話，上網刷刷自己的近況, 得，最新黑料是關於自己去哪整的容，整得害挺自然。

那能不自然嗎，娘胎裏整的。

周羿羿一邊刷帖子一邊罵，正好罵累了門鈴就響了，說是外賣。

他過去從貓眼裏看了看，開了門。

不料剛開門，那穿著外賣制服的人就舉手機對他拍起來，自稱是xx娛樂號的記者，想采訪他對於近期流出的高糊中有七分像他臉的激情視頻的說法。

周羿羿火速關門，但那人眼疾手快地擠進門框，周羿羿不敢太使勁，怕把人軋傷了，只能慍怒道：“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

“你是不是心虛？”對方一邊拍一邊問。

周羿羿不說話了，就使勁兒把他往外推，但沒成功，對方力氣還挺大的。

正僵持不下，突然周羿羿推了個空。

他楞了下，看著那人“憑空”往後滑行——周羿羿再一擡眼看那人身後，又楞住了。

封成安一只手揪住這偽裝成外賣員的狗仔，另一只手搶過手機，不顧這人的掙紮和威脅，直接恢覆出廠設置才還給他，冷冷道：“滾。”

這人終於脫身，退後幾步看封成安，本來還想繼續罵的，認出來了，楞了下，猶豫一下，轉身跑了。

走廊恢覆了安靜。

封成安和周羿羿對視了會兒，直到電梯發出點聲響，才都回過神來。

封成安的神色和語氣柔和起來，說：“外面說話不方便，可否給我五分鐘時間？若你不放心我進去，我們就去車裏、或者找家咖啡館。你放心，我絕不會傷害你。”

周羿羿本來想關門了，聽他這麽卑微的態度，心裏也很不好受，猶豫一下：“進來說吧。”

封成安進了屋，四下打量著。

這是周羿羿新租的房子，他真把他新買的那套房掛牌待售了，也沒住公司給他租的高級公寓，也沒回學校宿舍。

現在這小區安保這些還算可以，那狗仔想必也花了些心思才混進來。

屋子是一室一廳，面積很小，簡單裝修，只有幾件很常用的家具家電，能看出現在的住戶很沒心情打理，茶幾上的鮮花都枯了，花瓣葉子就掉在旁邊也沒人收拾。還有很多外賣盒，就隨意地堆在那。還有個啤酒易拉罐被剪開了，裏面放了水，飄著幾根煙頭。

封成安眼中心裏皆是一緊，不敢信地回頭看周羿羿，輕聲問：“你抽煙了？”

周羿羿沒看他，只問：“你來就是想問這個嗎？”

“不是。只是我沒想到你抽煙了。”封成安說。

周羿羿不耐煩道：“我又不是抽大|麻，我抽煙怎麽了？犯法了啊？你不抽啊？”

“不抽。”封成安說。

“……”

行吧，這人是不抽。

其實周羿羿除非拍戲需要，日常也不抽的，他還特討厭抽煙的人，每次被迫在社交場合非抽煙區吸別人的二手煙都要在心裏翻白眼。

這煙他其實總共也就抽了這幾根，全在這兒了。

他當時特別煩，就學人抽抽煙解愁，結果楞是沒發現這玩意兒跟解愁有什麽關系，他都要懷疑這說法是一場為了賣煙做出來的大型洗腦陰謀，白瞎了他一百塊錢，用來買啤酒還能買個醉，買煙他就買了個寂寞。

封成安看出周羿羿不耐煩，沒揪著煙的事兒再說，只說：“我此來是為兩件事情。”

封成安說著，再次向周羿羿鞠躬，“第一，為近日之事，我再次向你道歉。是我一再疏忽了，給你造成極大的困擾和傷害，你為此生氣是應該的，我不奢求你的原諒，只是必須向你再三道歉，並告訴你我會處理，讓你稍加安心。”

周羿羿沒說話，抱著手臂，別過臉去盯著窗簾看。

封成安保持鞠躬的姿勢大約半分鐘才站回去，看著周羿羿的側臉，又說：“第二，我不讚同你解約。關於那些惡意謠言，我已經讓公關部——”

“也不算謠言吧，我確實是被包養的資源咖啊，也確實是因為和金主掰了所以被報覆啊，惡意是挺惡意的，但哪兒是謠言了？”

周羿羿終於看他，仰著下巴這麽問。

封成安知道他是故意說這氣話，也很理解他的氣憤，這說來說去就是自己沒管住身邊的人，都是自己的責任。

“羿——”

“請你叫我全名周羿羿。”周羿羿看著他蒼白的臉色，猶豫一下，又別過頭去，松了點口，“要不你還是叫小周吧。”

封成安直接避開了稱呼，只說：“外界的揣測與事實有很多出入，你不要那麽說。起初是我聘請你假扮我的情人來避開祝玖他們對我和隋時的誤會撮合，那些錢不是包養費，是請你演戲的費用。後來我與你開始真正戀愛，我就讓於特助停止給你打錢了。”

周羿羿自嘲地嗤笑了一聲：“自欺欺人有意思嗎？”

封成安認真道：“這絕非是自欺欺人，是事實。”

“隨便你怎麽說吧。說完了嗎？”周羿羿問。

封成安懇切地說：“希望你不要急於解約。並非為了解約費此類緣故，而是我私自揣測你的想法是退圈，是嗎？”

“你管我啊？”

“此事因我而起，我有責任。”封成安說。

“你怎麽哪兒都有責任啊？你是責任機器嗎？我真發現你不對勁，上次在醫院我就發現了，誰有亂七八糟的事兒都找你，你——算了，不說這些。反正現在都這樣了，我就是要退圈。我玻璃心，我徹底明白了資本有多可怕，要我紅就紅，要我黑就黑，太可怕了，真的。這不適合我。”周羿羿說。

封成安忙說：“以後不會了。以前是我疏忽，從現在起，我會親自過問你的每一項工作，接下來會有兩部電影——”

“所以這和我說的有差別嗎？”周羿羿看著他，表情很覆雜，“他們可以搞得我門都不敢出，你就可以說給我開電影就開電影。幾百幾千萬甚至幾個億的事情，在你們眼裏比我花一百塊錢買包煙就抽了三根就覺得肉疼還不值得放在心上。我們根本就不是一個階層的人。封成安，我覺得這很荒謬，我感到我沒有尊嚴，我好像不是一個獨立的人，我在你們面前好像就——就根本不是個人。”

“我絕無——”

“我知道你不會這麽想，可是其他人就是這麽想的。抱歉，我接受不了，我也沒辦法把你們割裂來看。五分鐘過了，你要說的兩件事也說了，請你離開。”周羿羿說。

封成安沒有動，沈默地註視著他。

周羿羿不敢動，他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對和封成安對視上。

他不能這麽做，因為他知道封成安太有魅力了，尤其是眼睛，無論是含情脈脈還是楚楚可憐，反正他每次一看到就直接化了。

兩人這麽僵持了會兒，周羿羿心煩氣躁地說：“你能別盯著我看了嗎？說好的五分鐘，你別說話不算數。”

封成安這才收回目光，卻還是站在原地沒動，只是低頭看著腳上的拖鞋。

這拖鞋還是周羿羿剛去洗手間拿的，大概是洗澡時穿的。

大概周羿羿這裏再沒有第三雙拖鞋了。

這樣的事實在告訴封成安，周羿羿是認真的，他說分手就是分手，不是開玩笑——雖然封成安早就知道了這一點，但再一次被細節印證，他的心臟還是又一次地裂開了。

周羿羿餘光察覺到封成安此刻的姿勢，猶豫一下，小心翼翼地、緩慢地撇頭看他，見對不上目光，就放心了點，但轉瞬又被煩悶的心情淹沒了。

他咬了咬嘴唇上的死皮，把想要再次催促封成安離開的話吞回去，至於狠話就更說不出來了。

前不久隋時跟他說的那些，他還沒來得及消化呢。他現在心裏就是一個字：亂。四個字：亂成毛線。

對，隋時說得沒錯，封成安是很慘，周羿羿認識的人裏面數他最慘——哦好像瞿孟也說過他很慘，但鑒於瞿孟太變態了，所以他慘是他活該。

——但是，封成安童年慘不慘跟自己和他在不在一起，是兩件事。

而且，封成安真正喜歡的、想要的、希望從那個人身上得到治愈的，又不是自己。

封成安遭遇過那麽奇葩的慘事，很來就很容易對熱情溫暖的人產生好感，甚至搞不好就是產生近乎病態的依賴感。

所以，封成安喜歡上了隋時。

而自己好像確實和隋時是有點像，且不說腦袋上那兩個旋，從性格上來看也是很多相似點的。

剛剛那通電話裏，隋時只說他和封成安沒有在一起過，只強調了半天他是直男，他並沒有否認封成安對他的感情，甚至在周羿羿直接詢問的時候，他很刻意地回避了、逃避了這個問題。

周羿羿就知道了，或許真相是這樣的：封成安和隋時確實沒有在一起過，因為隋時是直男，封成安只是在單戀隋時。

而在這個時候，和隋時很像的自己出現了，還主動追求封成安，封成安大概就拿自己當替身了。

這下子都說得通了。

為什麽封成安現在還在這對著一個替身糾纏不清呢？第一，因為正主白月光還是直的；第二，封成安本來就有點精神上的障礙，在正主和替身的問題上糾結一下挺正常。

周羿羿正望著封成安出神，猝不及防，封成安突然擡起頭，兩雙眼睛就這麽對上了。

周羿羿還在發呆，封成安已經受到這一眼的鼓舞，四分五裂的心臟劇烈地跳動了一下，他握著文明杖的手指緊了緊，情不自禁地朝周羿羿走近兩步。

周羿羿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封成安猛地停了下來，無助地看著周羿羿，半晌，低聲道：“抱歉，嚇到你了。”

周羿羿又別過臉去，暗自捏了捏拳頭，心煩意亂得很，硬著聲音下逐客令：“十五分鐘都有了，你還不走？”

封成安猶豫一下，轉身向門口慢慢地走去——他還沒握到門把手，就像被燙到似的收了回來，忽地轉身往回走，一路走到周羿羿面前。

周羿羿被他嚇了一跳，又往後退。

這次封成安沒再停下，繼續往周羿羿面前逼近，直到周羿羿退無可退，一個踉蹌跌坐在沙發上，封成安沒給他任何一秒的思考機會，立刻彎腰抱住了他，身體有輕微的顫抖，聲音也是一樣。

“羿羿，給我買一雙拖鞋。”封成安說。

“……哈？”

作者有話要說：

封總：我自帶也可以。

小周：你在說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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