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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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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流成河、屍橫遍野的時候,總有人暗中留意相思的安危。不為她是王子妃,只為她是個女人。

但那些為了保護她,或者說保護腳下土地的男人卻不明白,她每揮出的一劍、每殺掉的一個人,對她來說都不容易。

因為她會想起一個人。

她會想:這一劍若是刺在他身上,他還能活嗎?這一劍刺死的,會不會是昨日剛和他喝酒說笑過的兄弟?這一劍刺出去,一條人命便從此沒了。

這就是殺戮。

這就是戰爭。

將士們在泥土和鮮血之中拼殺,為了殺敵,有時不惜挨對手一刀,只為砍下對手的頭顱,為兄弟報仇!

十王亭山上的幾萬人,生生打出了十幾萬人的悲壯氣勢!

“羲和王妃,小心!”身旁一人為相思攔開一劍,急急問。

相思朝他一笑,“趙貴,你速速上山,問羲和王,為何常曦王還不偷襲?”

“誰來保護你?”

相思怒道:“快走!我不需要保護!”說罷一腳踢在趙貴胸口。

趙貴滾倒在地,同時恰好避開了一支箭,剛要站起來,只聽身後一個女子的呼喊,竟然是浴夕!

“你怎麽在這裏?”相思大驚。

浴夕一面殺敵,一面將地上的趙貴扯起來,道:“屬下奉命前來保護公主,公主放心,皇上已下令出兵,就快來了。”

相思大喜,“太好了!”

浴夕的聲音很大,聽到的將士皆是喜上眉梢,一想到天命國的援兵和中容國的援兵都往這裏來,頓覺有了一線生機!

這時,有人退到相思身側,低聲道:“羲和王妃,常曦王反了。”

“什麽?”相思楞住了。

“常曦王領兵逃了,偷襲一事作罷。羲和王問,援兵何時能到?”

相思的腦子一楞,卻沒過多久,“羲和王在何處?”

“正往這裏來。”

相思想了須臾,朝眾人道:“隨我撤!”說罷轉頭就往山上跑,卻不是先前藏身的那個方向。

眾人聽得援兵將至,加之羲和王妃下令,立即互相掩護著往山上竄。

相思一邊跑一邊朝那人說:“我不記得你是誰,眼下那也不重要。我相信你是好男兒,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

“屬下叫許力,祖輩都是打鐵匠,原是渾夕瀘西浦鎮人,後來父親冤死在渾夕伐北王手中,屬下這才反了渾夕。羲和王妃有命,屬下拼死也要做到!”

“難怪身手這樣好,原來是渾夕人。你速速攔住下山的羲和王,要他往後山撤下山去,在山腳與我會和。”相思道。

“什麽?”許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援兵很快就到了,只要再等一等,我們可以反敗為勝。”

“沒有援兵。”

許力又吃了一驚,“什麽?你說……”

相思卻不管他,朝趙貴喊,“趙貴,你跟著許力走。”

“是!”趙貴立即趕上來。

相思將脖頸上掛著的那枚相思豆骰子塞給許力,順手捏住許力的肩,好似托付一般說道:“沒有援兵。根本就沒有援兵。頂不住了,我、我不能讓羲和王也死在這裏,你們保護他,速速撤走。”

“可是,可是中容國的援兵十幾日前就往這裏來了!很快就到了!”許力還是不信。

“平遙逢水澇,他們來不了了。”相思幽幽道,同時停下了腳步。

許力急急又說,“那……天命國的援兵!方才這位姑娘說了,武舜帝已下令出兵相助,這位姑娘不就是先鋒?你是天命國公主,武舜帝不會不出兵的!”說到這裏,許力已經兩眼通紅,像是魔怔了一般。

“看到浴夕趕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根本沒有援兵。天命不肯出兵。”她的語氣那麽平淡,卻透著決然。

“什麽……”趙貴這下子也明白了,嚇得搖搖欲墜,越發站不穩,踉蹌了好幾步才站定了。

“我雖早早料到高辛灝靠不住,但我沒想到,我以為靠得住的人,到頭來卻也叫我失望了。”相思苦笑一下,又道,“可惜,我已下決心,死也要守住十王亭。”她話語裏全沒有將死的淒然,反倒滿是慧黠。

“屬下等願隨羲和王妃死守十王亭!”趙貴立即說。

“你們若想幫我,就護好羲和王撤離此地!快走!”相思突然吼道。

那兩人都嚇了一跳。

浴夕上前來,眼眶發紅,輕喚一聲:“公主……”

“別說了。他是帝王,他有他的謀算,我不怪他,我沒資格怪他。”相思揮手示意,又朝趙貴和許力道,“羲和王若反抗,你們可以打暈他,他沒有武功,總不是你們兩個人的對手。拿著我的令牌,事後若有人追究,可救你們一命。”相思說罷將調兵令塞給他們。

“王妃!”兩人皆猶豫。

“走!”

那兩人咬的牙都出血,終於憤憤跑開。

“公主,屬下領人在此阻攔,公主獨自下山避難,也可無事。”浴夕道。

相思往前幾步走到懸崖邊,默默看著山下的星星點點,那些都是渾夕人,他們就要上山來了。

“公主,快走吧!屬下……屬下是偷偷跑來的,公主若不逃走,屬下的死豈非是不值得?”浴夕跪在相思身後,做了一輩子冷血的護衛,她竟然落淚了。

她肚子裏裝著好多好多事,天命發生的事她很想告訴相思,但她眼下要做的是保住她、讓她活著——只要她活著,日後這一切總會分明。

相思卻淡淡道:“這星星點點,好像小時候我和頊彧一起看的螢蟲。”頓了一下,相思回頭看浴夕,“我爹娘已死、師父也安心去了;頊彧已成了明君,再不需我襄助;只要趙貴他們按我說的去做,高辛瀚也會平安無事;淇奧和靜嫻一定都能安全到達昌隆府裏;只有姽婳那孩子不知所蹤……但我相信幺妹為她安排好了好去處。我唯一還放不下的,就是這裏。”她踩了踩腳下的土地。

“高辛瀚為我做的太多,身為男人,他為我舍棄的東西,我無以為報。所以,我要為他守住十王亭。”

“公主!”浴夕哭喊道。

“了此一願,我此生就才真的了無牽掛、無愧天地。”相思淺淺一笑,“我已想好萬全之策,我們沒有援兵,勢必擋不住渾夕義軍虎狼之師。浴夕,除了同歸於盡,我已無計可施。”

“有法子的!有法子的!只要公主活下去,就有法子!縱然十王亭沒了,白羽帝不會為難公主,況且有皇上在……誰也不能為難公主!公主,你是知道的。公主,你不能這般孤註一擲!”浴夕道。

相思搖頭輕笑,道:“你這丫頭,分明比我年長,卻不懂我的心思。我愛的人此時就在山下,他正往這裏來,若他沒死,我很快就要和他相見了。只要我放火燒山,一把大火過後,這裏的一切便都沒了。沒有渾夕,沒有中容,沒有國仇家恨,更沒有高辛氏、軒轅氏。”

“不可以!公主三思!”浴夕大哭。

一直在聽的將士們此時才明白相思的打算,一個個都楞住了。

相思朝他們道:“你們可以選擇留下,隨我死在這裏。也可以自行離開,無人會阻攔你們。都隨你們。”

“我們……我們與羲和王妃同生共死!”

“同生共死!”

相思心中一暖,“不,你們是與你們的國家、與這一方你們捍衛的土地同生共死。”說罷慘淡一笑,笑容中竟然帶著暖意,朝浴夕緩緩說道:

“浴夕,成全我。我想和他死在一起。”頓了一下,“我知道他也願意。”

半個時辰後,攻至山腰的渾夕義軍突然發現山頂燒起熊熊烈火。佐伊當機立斷,立即下令撤退下山。誰知退下不遠,山腳也燒了起來!

“叱野,這可如何是好?我們中計了。”佐伊道。

叱野看了看山下的火勢,又看山頂,“你帶兄弟們往後山撤,火勢小就用沙土去埋,滅了一處的火,開個口就沖出去。”

“好法子!”佐伊笑讚,“兄弟們,走!”走出幾步卻見叱野不動,“走啊!”

叱野道:“我斷後。”

佐伊叫將士們先走,自己朝叱野道:“你不走了,我知道。”

叱野隨意一笑,“怎麽不走?不走等在這裏被燒死不成?”

“叱野,也許她早就下山了。”

叱野只道:“你先走,帶上哼唧,我想一個人站一會兒。”

“我陪你。”

白羽帝三十二年冬,兩軍交戰於十王亭。

羲和王妃下令放火燒山,大火三日不絕,中容國七萬人、渾夕義軍六萬人共十三萬人,歿於此役。史稱“十王亭之戰”。

羲和王妃屍骨無存,追謚“烈義王”,衣冠冢葬長陵。

作者有話要說: Ending

謝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請大家繼續關註“鴻蒙傳奇”系列終部《姽婳書》!謝謝!

☆、後記

【後記】

又到一年《後記》時。

距離上一次寫後記,已經是好久之前了,所以動手寫這一篇的時候,我心裏面又是激動又是忐忑。

忐忑源於這個故事太長。

起初“鴻蒙傳奇”的定位我已經不記得了,但在構思《相思傳》的時候,我才真正確定要寫三部,並且每一部都上40萬字,這是我給自己的一個挑戰,也算是一次嘗試、一次突破。

《相思傳》的基調和第一部《弱水記》就差別很大。《弱水記》因為以穿越開頭,總是帶著詼諧搞笑等因素,加之女主的性格張揚外露、男主屬於悶騷型(偶爾也明騷一下),所以整個故事都充滿了激情。不管是柔情戲碼、催淚戲碼、打殺戲碼,都是轟轟烈烈的發生。

而《相思傳》就要內斂許多。

其一,是女主性子雖然活潑,但她在不知不覺中已攪入紛爭,而她的選擇和關弱水(《弱水記》女主)不同,關弱水直面困難,對什麽都迎頭直上,采取主動。而相思相較略顯被動。直到她嫁給高辛瀚,她才開始真正明白,她的命運已經無法改變,她除了面對並且掌控它,別無他法。且男主雖然很活潑(你們也可以說他是個無賴,他確實是),但他的戲份不多。這一點我必須承認,叱野的戲份遠沒有軒轅頊彧多,但並不影響他是男主、他的性格塑造。

其二,也是我覺得與內容有關的。故事發生的開始在九州洪荒之時,那時候正值亂世,亂世出英雄,所以第一部的人物大多都武藝高強、行子灑脫,很符合在亂世中摸爬滾打的人的設定。而《相思傳》發生時九州大地已只有四國,且北狄依附於天命,而因為關弱水的原因,中容、渾夕也不會動兵,算是一個相對太平的局勢。

生長在這樣時局之下的人物,首先他們的武功註定是比不上父輩。正如打江山的第一代永遠強於跟在父輩身後的第二代。所以文中各人的武功都只能說還好,叱野後期經由九州高手指點,算得上是這一群人裏面武功最甚者。

但正如我所說,第一代打下江山,從第二代開始就是一個“守”字。在文中我多次想將現在所說的話通過人物說出來,考慮再三還是沒有。

軒轅頊彧、叱野、相思、高辛瀚、高辛澹、索昌隆、龍幺妹、高辛檀等人,他們出生在輝煌的天家或是尋常的平民百姓,但都生來就負有“繼承”的使命。如同軒轅少淵所說,武力並不能永久統治人心,掌一國天下,依靠的不僅僅是拳腳功夫。

所以他們這一代人,我給了他們除去武功外更重要的一些能力。軒轅頊彧的權謀(或是你可以叫它不得不妥協的責任)、相思的醫術、叱野的不羈、索昌隆的忠誠……

這些東西才是他們身為繼承者、作為繼續前往統一之路上必備的素質。

《相思傳》相比第一部就沒有那麽多直面生死的打殺場面,更多的是大家坐在金碧輝煌的宮殿裏聊天。但他們說的每句話都左右著天下的動蕩,更影響著他們一群人的生死榮辱。

這就是繼承。

說完了內容我就想說說人物。

每個故事裏面我都會有自己很中意的人物,但最喜歡的總是剛剛寫完的那一個。

《相思傳》裏面我最喜歡軒轅頊彧。

很多作者避諱說這個,但我無所謂,我也是一個普通人,會喜歡會怨恨,所以我也有權利喜歡一個人物。但我想也許正因為這樣,我也才能寫故事。

他讓我很心疼。

我一直在想,世上所有19歲的孩子都不喜歡按照父母安排好的路去走,總以為憑借自己可以闖出一番新天地。事實上是可以的,但要知道,讓一個人任性地去做他喜歡的事情,他身邊必然有人為他承擔下來其他一切,本該他承擔的。

盡管有自己想做的事,他還是選擇繼承,選擇挑起重擔,如他所說“這條路我不但要走下去,還要走的漂亮”。軒轅頊彧就是一個懂事、值得父母信賴的兒子,也是一個可托天下的君主。

懂得犧牲和責任,才是真正的男人。

叱野這個人如果要評價,他就是一個玩心很大的大男孩。其實他都懂,但他會拒絕,他清楚自己想要的、不想要的,所以本能一樣地篩選。

我想借他表達的是“就算不在一起,心依然可以跨越千山萬水,陪在你身邊”。愛情從來都是充滿考驗的,距離只是其中之一,勝不了全部考驗,就不是愛情。

更多的我不想再說了,總要留給讀者來自己思考,這才有了閱讀的意義。

借這個故事我只希望天下間深受“距離”、“身份”、“地位”等等外界因素考驗的情侶們,請一定遵照你的本心,縱然社會物欲橫流,但“愛”才是一切的開始和終結。

最後為了感謝一直以來支持我的朋友們,我真的非常感謝你們,不管是花時間閱讀還是花心思留言,都感謝!心中的感謝用嘴說出來總覺得略顯矯情,我就來一點實際的吧,給大家劇透一下下一個故事。

我寫完《相思傳》後休整了近一個月,因為我當時很忙,最重要的是心也累了,覺得該靜下來休息一下。

其間我寫了三個故事的開頭,但都沒有確定下來究竟寫哪一個故事,這真是非常糾結的事情,為此我惱火了很長時間。

當我看到不管我寫什麽故事都有人看的時候,我就想,不如就一鼓作氣把“鴻蒙傳奇”系列寫完好了。故而,《姽婳書》成為了首選。

顧名思義,女主叫姽婳。(看完《相思傳》的朋友一定知道她是誰)

《姽婳書》是這個系列的終結了,所以很多之前沒有交代的我都會交代清楚,如果還有朋友們覺得沒交代清楚的,那是留白,留給聰明可愛的你們自行遐想。

姽婳的性格很冷漠,這一點源於她從小被拋棄以及後來生長於煙柳之地。被父母拋棄、見慣了人性的醜惡,所以冷漠。而男主(名字暫且不透露)的性子……關於他的性格設定,著實為難了我自己一把,幾度我都想不寫,就是因為男主的性格簡直是……這麽說吧,他話少到我寫著寫著經常忘記他的存在(因為他不說話)。

就是這樣冷+更冷的組合,挑起了《姽婳書》的大梁。

寫下這篇後記的時候,他們已經在一起,雖然話少,但那一句“我要跟著你”反而成了最動聽的情話。男主拉起姽婳便走,這一走就是一輩子,日後他統一九州,站在萬人之上,能與他並肩的只有她。

很巧,今天也是情人節,祝大家和自己的愛人走下去,白頭偕老、恩愛如初。

野妮留

2014年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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