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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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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去萬餘裏】

天命國奉天元年冬,天命接受中容和親。

此次和親備受九州矚目,只因兩大國聯合,且和親雙方是姣梨公主與中容王子。中容雖一直保密是哪一位王子,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是高辛澹便是高辛灝,看中容兩部與天命的關系看來,前者可能性較大。

而姣梨公主再次晉封,號奉天長公主,如此尊貴身份,在天命國史上,從無先例!可見武舜帝對公主的重視極大。不僅僅是武舜帝的態度使得這場兩國聯姻倍加尊貴,白羽帝下旨命中容兩部皆出兵迎接奉天長公主。

兩位帝王如此重視,這場婚事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同時,渾夕國宣布正式與中容國開戰。

因渾夕王百裏蒼突然駕崩,平內亂時百裏曌不幸遇害,故而渾夕無主可繼承皇位,朝廷不久便瓦解。

但同時,一支以前鋒將軍佐伊為首的起義軍活動於招搖城附近。渾夕突逢此大難,百姓揭竿而起,有能者皆加入義軍,短短幾日便匯聚了二十萬人。

冬日初至的時候,渾夕義軍一連打下了中容邊塞三城,義軍勇猛無阻,接連大捷,直逼玉門關。中容國卻不作回應,白羽帝更是一連幾月不上朝。竟使得兩國形成一剛一柔局面,一個勢若破竹,一個上善若水。難分勝負。

就在邊疆戰事吃緊的時候,中容迎來了與天命強強聯合的這場盛世婚禮。

“公主,吉時到了。”

話音落,姣梨殿內無人回應。直到外頭候著的隊伍等了又一炷香後,門終於打開。

站在門邊的奉天長公主梨相思頭上頂著一塊火紅色的帕子,這帕子將她的面容遮去,卻見她一頭如黑綢一般的長發子紅帕下傾瀉及腰。穿著的是新制的曲水錦喜服,月牙色的衣裙沒有一點繡紋,只是在邊角上加了一圈胭脂色的溜邊。

這一身打扮,並不奢華,卻極盡貴氣;並不華麗,卻極盡高雅;並不特別,卻處處都顯出公主的不俗。

浴夕上前攙扶,輕輕托住了相思的手肘,低聲道:“公主今日真是美極了。”攬月也上前來,“公主,皇上事務纏身,就由幾位娘娘前來相送。”

他竟不來?

還未來得及多想,相思的手便被高辛檀輕輕握住,“相思……”只是兩字,她的聲音裏便帶了哭腔,叫人聽的心碎。

“檀姐姐。”相思輕輕福身。

“他還在看奏章,就不來送你了,你別往心裏去。此一去,萬望珍重!”高辛檀含著淚說完,眼眶已經紅了。

相思擡手掀開紅帕子,“檀姐姐也保重。”

高辛檀幾人皆是一震,這張臉的美麗難以用詞語形容,除了梨相思,也配上這張臉,也是不配的。

高辛檀點了點頭,後退開了。

高辛嬙緩步上前,行了一禮道:“長公主頗得聖寵,原來好好打扮一番竟是這樣貌美的女子。也不知我的幾位兄弟中哪一位有這樣的福氣能娶到你。”

“嬙姐姐謬讚。”

高辛嬙笑吟吟問道:“這不過……往後你該叫我姐姐,還是我該喊你弟妹、嫂嫂?真是糊塗了!”

相思笑而不語。

杜蘅挺著大肚子上前來,看樣子快要生了,一見相思便躬身下跪。相思駭得一跳,慌忙去扶,“使不得!”

“杜蘅能有今日,全仗小姐照拂。杜蘅不敢忘!”杜蘅淚珠連連。

相思微笑道:“待你生下孩子,我便回來看你們。你們都要好好的,不要叫頊彧和我擔心。”

杜蘅點了一下頭,突然塞給相思一塊手帕,神情卻悲傷極了,“收好。”說罷決絕地轉頭便走。

相思還來不及去看帕子,已被姬雙牢牢抱在懷裏,“相思,我舍不得你走!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傻丫頭。”相思嗔道,“你住在宮裏,雖未嫁給頊彧,大家卻都已經默認。你如意嫁給了他,卻不許我去嫁人嗎?”

“相思……”姬雙聽了又是歡喜又是難過,臉上表情十分怪異。

“雙兒,我走了。”相思一笑,她走到喜車旁,彎腰要上去,卻聽姬雙道,“你不等頊彧哥哥來送你嗎?”

相思淺淺一笑,沒說什麽卻徑直進了喜車,坐穩後道:“不可誤了吉時,走。”

“起——”

喜車往宮門行去,由索昌隆帶隊徑直出城,趕赴風陵渡與中容國迎親隊會合。

相思輕輕掀開簾子,回頭去看姣梨殿。腦海裏只來來回回有一句話:很快又到春天了,映山紅又要開了吧……

北風呼呼,已是初冬,進入中容地界後天上便飄起毛毛小雪。

“砰!”

相思正在假寐,只聽一聲巨響,有什麽東西撞進了喜車,睜眼一看,竟是許久不見的哼唧!

“公主可有事?”浴夕在喜車外問。

“沒什麽。”說罷見躺在身後的嗚嚕懶洋洋地擡爪子去撓哼唧,一鳥一獸久別重逢,竟也有幾分纏綿之情,登時心軟,伸手去摸哼唧,“你也從渾夕趕來送我?”

“風陵渡,風陵渡,風陵渡……”哼唧叫起來。

相思嗤笑,“你也知道風陵渡?你在……渾夕過得如何?跟在……他身邊,有什麽有趣的事嗎?”短短一句問話,相思卻百般措辭才說出口。

“我好,我好,他不好,他不好,他好,他好,我不好,我不好……”哼唧像是在念咒語一般念叨起來。

相思聽不明白,只得慘淡一笑,“你再見他時,替我告訴他,我永不會違背誓言。”說罷伸手去摸了摸插在腰帶上的金刀。

兩日後,行至風陵渡附近,突降大雪。

隊伍還能勉強行進,黑堯衛都是精兵,冒雪前行於他們不是問題,只不過喜車的馬匹卻是嬌生慣養、長相好看的矮種馬,雪堆積起來,馬匹行進十分困難,馬車搖來晃去不止,幾次都被大雪阻礙。

索昌隆在喜車外說:“雪太大,我們在前面的小店裏避一避。”

相思嗯了一聲。她自是不急的,能晚一點到中容,再好不過。

相思一下馬車就被浴夕用白狐貍大氅從頭裹住,攬月撐了傘遮擋風雪,“公主快些進屋去。”兩人護著相思往小店行去。

行至門邊,相思一看牌匾,竟是上一次來過的那家店。

索昌隆見她不動,便道,“黑堯衛已經查過了,店內都是被大雪困住的老百姓,咱們進去吧。”

相思推門而入,說道:“我來過這裏。”

索昌隆掃了一圈店內的人,除去老板和一個小二,店內右邊坐著五六個漢子,看樣子像是做買賣的。他們隔桌是一個年過半百的婦人,懷裏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嬰孩。婦人對面一桌正對門,作了一個醉漢,一身邋遢模樣,趴在桌上,想是醉的不省人事了。左邊無人,便引著相思過去坐下。

“一壺清茶,兩份面湯。”攬月朝小二說。

小二掃了一眼坐在暗處最裏面的一男一女,再看他們四周都是人,“就兩份面湯?”

攬月眼神一冷,“怎麽?”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啊……”那個醉漢突然朗聲說道,說罷便又擡起酒缸搖了搖,哼道,“沒了!小二!上酒!”

小二聞言,便知這群人不簡單,賠笑說: “是是是,一壺清酒,兩份面湯,這就來!”又跑到醉漢身側,“這位爺,你都喝了八缸烈雲燒了,這……”

“再來!烈雲燒這樣的好東西,不夠!“醉漢道。

相思看他雖然醉了,腦子卻是清醒的,再看他行為舉止有幾分不羈,便道:“小二,給我來十缸烈雲燒。五缸送給這位爺,五缸取來這裏。”

“好嘞!”小二跑走。

索昌隆一怔,“你要喝酒?”

“天寒地凍,暖暖身。”相思淡淡說。

“用五缸烈雲燒暖身?”索昌隆又瞥了一眼醉漢,低聲道:“還請他喝?你可千萬不要惹事。”

相思做個鬼臉,“反正有你在,我惹事你也能擺平,這次由我吧。”

“酒來了!兩位可知道烈雲燒的故事?咱們中容還流傳著一首詩呢……“小二正要說,門呼啦打開了,一陣冷風直灌進來,吹的眾人都嘶地一聲。

“這位爺裏面請,快進來!“小二迎上去。那人卻不理他,依舊站在門邊。

“一見如故,多謝小姑娘請老頭我喝的好酒。”醉漢朝相思這邊搖了搖酒缸,卻始終不回頭看。

“前輩盡興。”相思遙遙舉杯,擡頭要喝酒,卻瞥見門邊的人,那人雖戴著鬥笠,但看身形卻很熟悉,不禁心一緊,急急說:“昌隆,我們還是加緊趕路吧。”

索昌隆頗感詫異,道,“啊?外面雪太大,只怕不安全。況且人和馬也要休息。”

相思卻站起來,“走吧。”

她聲音堅決,索昌隆也不知為何,卻起身,吩咐黑堯衛出去安排。隨後走在相思身側,往門邊去。

經過醉漢身邊,只聽他說:“這就走了?你這小姑娘很會交朋友,可惜急著走。”說著吧唧吧唧嘴,“沒人陪老頭子我喝酒了。”

戴鬥笠的人徑直走到桌邊,“我陪。”

“你小子又是誰?”醉漢擡頭不經意地看他一眼,“喲?這不是鼎鼎大名的烈王嗎?”

烈王百裏曌?他不是死了?

聞言,索昌隆駭得一跳,橫手一欄將相思推到了身後,低聲朝兩個侍女道:“你們護好公主。”

男子坐在醉漢對面,一只腳踏在椅子上,抓起一個酒缸喝了一口,“好酒啊!我說,我戴鬥笠不就是想不被人認出來,你這老頭半點也不給我面子!”說著便扯掉了頭上的鬥笠。

正是百裏曌!

相思被眾人護在身後,人群裏只看得見叱野的一個側身,卻見他長眉入鬢,頭發並未束起,只是隨意用發帶綁了,松松散散散在腦後。乍見之下,又比上一次多了幾分霸氣和不羈。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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