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會在何時】

當日傍晚，青城皇宮內處處張燈結彩、華麗輝煌，以款待四國貴客。

殿宇改頭換面，全不是往日素雅的模樣，處處金碧輝煌，極盡奢華，以彰顯天命大國之風貌，整個青城都燈火通明，分明是傍晚，燈光卻比天邊晚霞還要紅。

不只是殿宇，接待貴客設宴的淩月殿煥然一新，殿外是小橋流水、亭臺樓閣，不止如此，淩月殿長廊外圍種滿了珍異花草，有的花草一株值千金、萬金，有的花草不要說未見過，甚至有的侍從連聽都不曾聽過。

最奢華的是，四國貴客的桌案皆用純銀打造，配置一張虎皮軟墊，殿內清一色的銀桌、虎皮，極盡奢華！

軒轅頊彧正坐中央禦座之上，一身黑色皇服，頭戴皇冠，墜掛在臉前的珠簾將那張俊秀清雅的臉襯得若隱若現，多了幾分神秘。

相思見他目不斜視，一派肅穆之貌，便覺得好笑，卻抿著嘴不敢笑出來。

他禦座下首右側依次坐著西陵荃和杜蘅，西陵荃嬌艷，杜蘅清雅，兩女齊聚，堪比貂蟬西施。而左側卻特意空出來一個位置，左為尊，雖然武舜帝尚未立後，但眾人都猜是為後宮之首的皇後所留。

鎮國大將軍索昌隆、姣梨郡主梨相思則在左側落座，兩人與軒轅頊彧僅隔那一個空置的後位，遠遠高出其他權臣一席，可見果真如外界傳言，赤水世家和塗山世家頗受武舜帝重用。

下一席左側就是中容三王姬高辛嬙、五王子高辛澹、六王姬高辛檀、八王子高辛灝、九王子高辛瀚。

相思深知中容尚白，他們皆著白衣華服，白衣上也沒有太多裝飾，男子僅在袖口繡了暗紋，腰間佩劍、佩璜；女子白衣在領口、腰間、袖口、裙擺處皆繡了花卉暗紋，腰間掛著月牙色香包，也頗為淡雅。

高辛檀見相思側頭看去，便朝相思莞爾一笑以作示意。相思也回一笑，正要收回目光，卻見高辛瀚看著自己，便朝他也是一笑，他卻好似被嚇著了，匆匆移開視線，模樣十分狼狽。相思搖頭輕笑。

倒是索昌隆，和高辛澹遙遙舉杯示意，高辛澹不敢先於軒轅頊彧飲酒，便不喝，昌隆卻是飲盡。

另一側就是渾夕國。

當首的是一個空位，也不知是為誰留下。

旁邊是一個寶藍色衣裙的女子，頭戴碩大銀飾不止，頸、胸口、手腕、腰間、腳踝，甚至鞋子上皆配銀飾，稍稍一動便叮當作響。最惹眼的是那女子皮膚不像其他在場女子一般白，偏向棕黑色，相思料想此女正是小柔。

那女子身旁是佐伊。

相思當即了然，看來那空著的位置是烈王百裏曌的。

還來不及想叱野去了哪裏，軒轅頊彧起身，眾人都站了起來，他不緊不慢，語氣莊重嚴肅，道：“朕以天命最尊貴的身份代表敝國上下歡迎四國貴客的到來，以這卑宮菲食聊表天命上下之情義，朕以此清酒為諸位接風洗塵！”說罷舉杯。

眾人皆舉杯。

“只願四國長安，九州昌盛！”軒轅頊彧說完，一仰脖將杯中酒飲盡。

“四國長安，九州昌盛！”眾人附和，不論男女皆飲盡第一杯酒。

“朕與諸位皆是少年人，若論長幼，只怕朕還該叫諸位大哥、姐姐，今日朕既然只請來了諸位，便盼著只論長幼，不論君臣，與諸位盡情玩樂！“軒轅頊彧此時的語氣相較方才明顯親切了許多，且情真意切，並非是客套，叫人忍不住對他心生好感。

索昌隆立即附和，“今日本就是為慶賀皇上納妃，喜事一樁，自是怎麽痛快怎麽來！”

“說的好！”軒轅頊彧笑讚。

眾人聞言，心中都稍稍放松了些，全沒有方才的緊張。相思不得不佩服，軒轅頊彧和索昌隆的這一張一弛真是掌握的太好了，他是真的學會了怎麽做一個帝王了。

待眾人皆入座，高辛嬙率先起身行禮，緩緩道：“小女僅代表中容常曦部上下，為武舜帝皇上獻上黃金一萬兩、白銀五萬兩、玉石三百石，以賀武舜帝大喜！”

真是重禮！

且高辛嬙玉立亭亭，雖然臉有風塵之色，略顯疲憊，但明眸皓齒，容顏娟好，長相頗為英氣，透著幾分颯爽英姿。

相思總算明白為何高辛檀總是謹言慎行，處處小心，面對常曦部這樣厲害的對手，還有高辛嬙這樣不俗的姐姐，的確該小心。

可軒轅頊彧卻不急著說話，高辛澹方知軒轅頊彧是在給羲和部留面子，立即起身，行禮道：“小王僅代表中容國羲和部上下，獻上黃金一萬兩、白銀五萬兩，以及文房四寶一對、古琴一架。還請武舜帝笑納。”

“多謝中容兩部的厚禮！”軒轅頊彧這才開口，卻忍不住問道，“想來既然是羲和部的心意，文房四寶與古琴定不是俗物。”

眾人皆有些疑惑，這羲和部的禮未免小氣，本就不該送什麽文房四寶、古琴為國禮，要送便也該多送些，可偏偏都只是一對！與常曦部相比，實在寒酸小氣。奇的是，武舜帝竟然還有興趣！

相思卻抿嘴偷笑：頊彧啊頊彧，一聽見與書畫撫琴有關的東西，你就忘了你是皇帝了吧？

高辛澹笑道：“皇上果真是獨具慧眼。這文房四寶乃是毛穎（筆）、絳人（墨）、稽褚（紙）、陶泓（硯），那古琴是從青州海上的礁石中取出的帝王綠玉石所造，世間只此一件。”

果然是上品！

軒轅頊彧一聽，心中已經迫不及待要看東西，卻礙於身份，緩緩道：“果真不俗！羲和部的心意，朕心領了。”

軒轅頊彧言語雖平淡，但兩部賀禮他獨獨只問了羲和部，常曦部的人都心知羲和部占了頭彩，略顯不快。

高辛灝卻又起身，朗聲道：“武舜帝有所不知，三王姬還說少了一件寶貝。”語氣十分瀟灑自信。

“噢？”軒轅頊彧看去。

相思也跟著看去，那男子身材健碩，皮膚是棕色，雖穿著一身儒雅的白衣，但白衣卻壓不住他的英氣，反倒被他穿的多了幾分陽剛之美，加之腰間佩戴的一把彎刀，更添男子氣概！

最叫相思驚訝的，高辛灝竟和高辛瀚這樣相像！他們兩個都像白羽帝：山之陡峭、水之柔和匯集在臉上，只不過高辛瀚更偏向水，而高辛灝更偏向山。

“他是誰？”相思明知故問。

索昌隆低聲道：“高辛灝，八王子。他就是高辛瀚的同胞哥哥，常曦部出身，母親是貴妃玥，白羽帝最寵愛的妃子。不用我說你也該看得出來，他的武功非常好，最難得的是，心智也不差。你上次要我查高辛瀚，我順帶把他也查清楚了。”

相思點點頭，“他和瀚倒真是不像一母同胞的兄弟。”

“說對了，瀚性子軟弱，十分孤僻，不會武功不說，身子也不大好。可他哥哥高辛灝卻是有名的風流男人，性子很好相處，我與他才聊過幾句，都覺得他非常不錯，而且他也很得女人喜歡。”

同胞兄弟，他們竟然相差這麽多？

相思不再說話，只是瞟了一眼高辛瀚，見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儼然已經變成一塊木頭，只覺得這同胞兩兄弟真是奇特。

“此番我常曦部特地帶來兩罐青梅酒，獻給武舜帝及諸位貴客。”高辛灝拍手，隨從小心翼翼地抱著兩個青銅器皿上前。

“青梅酒？朕雖不喜飲酒，但對此酒也十分好奇。”軒轅頊彧倒也給足了常曦部面子，還算左右顧全。

高辛灝提起一罐酒，一只手拎著就朝軒轅頊彧而去，侍衛當即要上前阻止，索昌隆也不禁用手握住腰間的軟鞭，雙目緊緊盯著高辛灝。

“這酒還有一個名字，叫香如故。十幾年前，也就是皇上你和小王我都還未出世時，香如故是我小王父帝所釀，千金難買。”高辛灝行至軒轅頊彧身前，打開酒罐，送到軒轅頊彧面前。

他行事雖然看似唐突，但卻是粗中有細；他的話聽著無禮，但卻少了隔閡；此舉看似無禮，其實正好配合了軒轅頊彧所說的“只論長幼，不談君臣”的話。相思開始對高辛灝有幾分佩服了。

軒轅頊彧神色平靜，並未對高辛灝的失禮之舉有任何不悅，笑著湊近嗅了嗅，只覺心曠神怡，讚道：“果真是好酒！今日能嘗到白羽帝親釀的香如故，實在難得！”

高辛灝倒了一杯遞給軒轅頊彧，“只怕要叫皇上失望了。此香如故並非出自父帝之手，父帝已經二十幾年並未釀酒了，此酒出自小王。小王不敢與父帝比肩，雖然照著香如故酒方釀造，卻不敢叫香如故。”

軒轅頊彧好似想起了什麽，點點頭，“無妨，好酒並不在乎出自誰手，正如‘英雄不問出處’。此酒單是聞起來就十分醇香，像是存了幾十年的佳釀，可八王子方才說出自你手，想必就並非幾十年的陳釀，可見八王子釀酒技術之高。”說罷朝燭光、宵明道，“將香如故分給諸位貴客，一同品嘗。”

“慢。”高辛灝卻阻止，“香如故乃是中容國寶，第一杯自該由武舜帝一人品嘗。”

相思一震，高辛灝為何再三失禮，只為要軒轅頊彧先喝下酒？莫非酒有問題？可若是叫人試酒，難免顯得軒轅頊彧不夠信任中容，傷了兩國感情。

正在此時，突然一陣疾風突至，吹的殿中珠簾簌簌作響。

“護駕。”索昌隆低聲道，隨即起身，一橫身便擋在了軒轅頊彧和高辛灝之間，一只手壓住腰間的軟鞭，一只手展開。

“怎麽不等我就開席了呢？”

已經站起來的相思一聽這聲音，心中一松，又坐了回去，朝索昌隆微微搖頭。

索昌隆卻聽不出來是誰，雖見相思朝自己使眼色，但依舊不敢怠慢，護著軒轅頊彧，朗聲問：“閣下是誰？”

“我是誰？我誰也不是。”叱野的聲音十分自然，全不把這裏當做皇宮。

軒轅頊彧半猜半聽，也未猜出是誰，便淡淡道：“閣下好功夫！閣下能入我皇宮無人阻攔，想必也不是尋常人，今日本就是少年煮酒論英雄才相聚，閣下若是不棄，大可現身前來與朕和諸位貴客一起品酒！此酒乃是香如故，中容國寶，十分罕有。”

“香如故？”叱野嗖的一聲竄到了軒轅頊彧身側空置的那個位置，一轉身便穩穩坐在了虎皮軟墊上，一只腳卻徑直踩在虎皮上，十分粗魯地坐著，掃了一圈下首眾人，朝身側軒轅頊彧一笑，“美酒佳人都齊全，那我不客氣了。”

作者有話要說： 野妮註：

（1）璜：專指作為配飾的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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