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娜沒有選擇和史蒂夫開誠布公地談。一方面, 她本能地覺得自己說服不了史蒂夫。另一方面, 她也不想讓史蒂夫因為自己的原因站出來和其他覆仇者擰著幹。

是的, 喬安娜很明白，她看好的那個解決方案, 沒有一個覆仇者會輕易同意，包括她準備去試探一下態度的托尼·斯塔克。

喬安娜在上班時間，捧著杯咖啡，跑到托尼·斯塔克的工作室門口倚著門框的時候, 還是忍不住在心裏罵自己是個人渣。

但她面上沒什麽表現, 只是靜靜地看著工作室裏熱情研發的托尼，臉上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喬安娜在門口窺視自己，不，應該說是在打量自己。

這一點，從喬安娜出現的時候, 托尼就已經察覺了。對方沒說話, 他也就裝作不知道。他今天倒想看看，這個家夥上班時間不在辦公室, 也不去找她男友, 跑到他工作室門口準備賣個什麽藥。

兩人就像是暗自比拼著耐心一樣，誰都不肯先開口。

到了最後, 還是雷厲風行的托尼先敗下陣來。

“你是準備當只看門狗？”

“你這個老板, 嘴巴很刻薄啊！”喬安娜應了一句, 懶洋洋地站直了身子, 一腳邁入工作室。

“我讓你進來了？”

“我不就是在門口瞅了你一會兒嘛！幹嘛這樣針對我？”

托尼哼了一聲, 端起自己的馬克杯去續咖啡去了。

“上班時間，沒工作做可以去騷擾你男朋友，跑我這兒來做什麽。”托尼給自己倒了杯咖啡，隨後回身，微微擡了擡手裏的咖啡壺，詢問地看著喬安娜。

喬安娜搖了搖頭：“還有大半杯呢！謝了！”

托尼回到座位上，松松垮垮地攤在工作椅上：“說罷，想漲多少工資？”

喬安娜嘆了口氣，隨意地坐在工作臺上：“我是想來和你……聊聊？”

托尼狐疑地看著喬安娜：“聊什麽？”

喬安娜靜靜地看了托尼許久，最後有點艱難地開口：“那個協議。”

托尼像是被人用尖尖的鉛筆頭戳了一下，瞬間就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協議？！”

喬安娜一臉無奈：“你可以不用那麽大的反應，你聽見我說的話了，就是那個協議沒有錯。羅斯帶來的協議。”

托尼嘆了口氣，重新坐回椅子裏，擡手蒙住了自己的眼：“隊長拜托你來的？”

喬安娜用平靜的語氣道：“不，我沒和他討論過這個問題。是我決定來找你的。”

托尼挪開了手，一臉驚訝地看著喬安娜。

喬安娜看上去仍舊穩如老狗，她用幾乎沒什麽起伏的聲音道：“我覺得我們可以考慮接受那個協議。”

托尼盯著喬安娜看了很久，像是在打量一個他不曾認識的人：“你認真的？”

喬安娜點頭。點完了頭後，她又想了想，從兜裏摸出轉化器：“需要我把這個戴上麽？你知道的，以防……”

轉換器都被摸了出來。

看樣子喬安娜是認真了，而且真得不得了。大有“今天不靠自己的本事說服你，我就跟你姓”的架勢。

托尼沈默了半晌，最後輕輕搖了搖頭：“別說得我像是那種對下屬連基本的信任都沒有的家夥。”

喬安娜將手裏的轉換器翻來覆去地看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架在了自己的耳廓上：“還是戴著吧，我最近不是太……自信。”

托尼瞥了喬安娜一眼，沒有阻止她。

轉換器工作效率很高，喬安娜來前也做了充分的準備。她沒多“說”不必要的廢話，簡單粗暴地羅列了覆仇者聯盟現在的困境和劣勢，以及……協議能帶來的好處。

字數不多，加起來不到一千字。

但托尼盯著那不到一千字的理由，陷入了長久的沈默中。

過了好久，他才擡頭輕聲道：“你忘了羅列接受協議的劣勢。”

喬安娜的頭低了下去：“那個，大家心裏都很清楚不是麽？”

托尼覺得腦袋有點疼，他不曉得是因為這件事讓他頭疼，還是單純的睡眠不足引起頭疼。他長嘆了一口氣：“隊長他們不會接受這個協議的。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

“我現在只是想聽聽你的意見。”

托尼又嘆了一口氣：“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我們這樣背著大家單獨討論協議的做法是否合適。”

“正式把議題提出來之前，大家私下先醞釀一下，難道不對麽？如果你們都不同意接受協議，我又何必一個人站出來找難堪？”喬安娜說完這話，趕緊住了嘴，隨後小聲地補充了一句，“抱歉，我剛才該用轉換器的。”

托尼抹了一把臉：“沒事，那不是最重要的部分。你的意思是，從公關角度考慮，你覺得覆仇者聯盟應該和政府合作。對麽？”

喬安娜點了點頭。

托尼很坦率地說道：“老實說，一開始羅斯提出這個議案的時候，我動心過。這兩天我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我覺得……我們不該接受。”

喬安娜很是意外地看向托尼。她以為，如果覆仇者聯盟中有人會站在她這邊的話，那個人一定是托尼·斯塔克。

“我和你的觀點正好相反。我不認為政府會是一塊好的盾牌。你別以為你男友的盾牌是神盾局還給他的，所以神盾局代表的政府就真是個樂於提供掩護的老好人。要知道，這事較起真來，那盾牌是我們斯塔克家送給隊長的。喬安娜，政府才不會以身犯險保護其他組織。尤其是面對民眾的指責時。我敢百分之百確定，如果我們接受了協議，然後出了紕漏，政府會像對待神盾局那樣對待覆仇者聯盟。前車之鑒，你可得看仔細了。”

喬安娜看著托尼，沒說話。

“當然，接受協議，在某種程度上確實可以讓覆仇者聯盟避開輿論漩渦。至少遇到一般事故，我們可以說是監管部門授權的時候出了差錯。”托尼說到這裏，嘆了口氣，“喬安娜，我們沒法信任他們。”

喬安娜：【我們可以對協議的條款提出意見。我們不用全盤接受現在的協議。】

托尼看了看那行字，許久後才道了一句：“讓我再想想。”

喬安娜點點頭，端著自己的咖啡杯，打算離開。

“嘿！”托尼叫住了沒有遠的喬安娜，“我在想……如果你真想促成這件事的話，你應該先和隊長談談。”

喬安娜用手指輕輕地敲打著咖啡杯的杯壁，沒有接話。

“你知道的，你應該和他談。”

喬安娜胡亂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她知道托尼說得沒錯，她也明白由她直接和史蒂夫溝通這件事有多麽重要。但喬安娜在大廈裏晃蕩了兩天都沒提起勇氣向史蒂夫開口。

她覺得自己站在史蒂夫面前時，像是一個已經確信自己身患絕癥的病人，面對著自己的主治醫生那樣害怕。

史蒂夫拒絕她提議的場景像是一種恐怖的癔癥，久久地糾纏著她。

這種擔憂和恐懼跟隨著喬安娜的時間越久，她越覺得自己應該說服大家接受協議。

只有接受了協議，她才能順順當當地將政府拉在身前來扛傷。只有這樣，她才能發揮自己的作用。她才能真正地為覆仇者聯盟做點什麽，為史蒂夫做點什麽。

每天早上起來，喬安娜看著鏡子裏憂心忡忡的自己，總是忍不住開口對自己道：“我們得接受協議，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羅斯上一次的造訪為覆仇者聯盟帶來了一段時間的緊張和不愉快。但這份緊張和不愉快並沒有持續太久，因為，大家很快就發現，自己的小夥伴們和自己一樣對協議持否定態度。除了還和軍方有聯系的羅德斯，其餘的人，包括曾和軍方合作密切的山姆都坦言自己信不過羅斯以及他代表的政府。

小夥伴們一旦發現彼此都是一條心，那種無往不利的自信心就蹭蹭蹭地往上漲。

除了喬安娜和史蒂夫。

喬安娜是因為……大家的想法和她想的不一樣。

史蒂夫是因為……喬安娜和大家想的不一樣。

但兩人誰也沒把自己的擔憂放在臺面上來。

距離那天羅斯私下聯系喬安娜過去了一周多的時間，喬安娜的電話再次被撥通了。

電話響起來的時候，喬安娜正滿腹心事地在頂層一邊吃蛋糕，一邊思考自己應該什麽時候和史蒂夫談談協議的事。

覆仇者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閑聊。

電話鈴聲響起的那一瞬，誰都沒有為這普通的電話鈴聲所分心。除了一直偷偷關註著喬安娜的史蒂夫。

他看見喬安娜在看清來電顯示的那一瞬間，就變了臉色。那張憂慮的臉，猛地變成如臨大敵的緊張。

史蒂夫完全忽略一旁和他搭話的吧唧，徑直站起身往喬安娜的身邊走去：“喬安娜？怎麽了？”

喬安娜盯著那串電話號碼沒回話。

史蒂夫一臉狐疑地瞥向喬安娜的手機。

意識到史蒂夫就在自己身邊的喬安娜猛地回過神，拿起電話走到角落裏，摁下了接聽鍵。

“裏克曼小姐，我希望能在你那裏聽到一些好消息。今天國會給了我太多壞消息了，我衷心地希望事情能有所轉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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