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著一輛價值不菲的商務車跑uber。這種事就算夏洛克不提, 華生也在其中覺察出一絲可疑的味道。上車的時候, 華生特意瞄了瞄夏洛克的表情，但後者神情自然, 似乎對眼前的事兒司空見慣。

這麽多年來的經歷教會了華生一個道理。不要提醒夏洛克去註意任何異常的細節, 因為這份好意的提醒最終都會招來一陣毫不留情的吐槽。

可不是麽？大名鼎鼎的夏洛克·福爾摩斯會有忽略了的細節？

不存在的！

他不說，不代表他沒註意到，百分之一百的可能是……他註意到了，只是不想說或者不屑說。

華生上了車就一直盯著車門鎖瞧。

夏洛克不發話, 不代表華生就不會多留個心眼。畢竟華生是一個經常被自己搭檔出賣，時不時就要經歷一番跳車或者跳水操作的可憐退伍軍人。

華生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這輛網約車有問題。和跳車摔倒比起來, 他一點都不想被鎖在車內拉去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因為這個緣故, 當史蒂夫出於對安全守則的尊重，摁下車門鎖的控制鍵時, 那聲輕微的落鎖聲讓華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常年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的史蒂夫比平常人有著更靈敏的感知, 當然，也比大多數人顯得更加謹慎。華生那下意識的哆嗦被他瞧了瞧了個清清楚楚。

史蒂夫透過後視鏡，關切地看向華生：“你還好麽？”

華生沒料到自己那麽細微的反應也被對方看在了眼裏，不由得更加緊張。但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夏洛克，發現對方仍舊是開始那副悠閑自得的模樣，仿佛華生所察覺到的一切異常都並不存在。

“怎麽了？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的麽？”史蒂夫問得很客氣。

華生一直觀察著夏洛克的表情, 他有點摸不準這位壯漢司機的問題該怎麽回答比較好。華生沒能立刻答上話, 夏洛克卻趕緊接過話茬道：“沒什麽。就是挺驚訝有人會開這麽好的商務車來跑Uber。美國人民都是這樣的麽？”

喬安娜聞言, 回過頭, 笑瞇瞇地又把先前對上一位客人說過的說辭重覆了一遍。

夏洛克聽得認真, 末了還贈與喬安娜一個瞇瞇眼的微笑。而一旁的華生則明顯表現得很拘謹，就連笑容都透著一股沈重。

喬安娜對此絲毫沒有註意到，她回身坐好，開心地給史蒂夫導航。

一路上夏洛克纏著喬安娜問了不少關於洛杉磯的問題，有些喬安娜能答上來，有些就猜測夾雜著一點胡謅。夏洛克表現得對洛杉磯很感興趣，一邊說著“哦原來如此”，一邊試圖套出更多和喬安娜本人有關的信息。

夏洛克問得隱秘又自然，喬安娜壓根沒察覺到對方在套她的話。但看似專心開車，實際一直在觀察後排乘客的史蒂夫卻明顯覺察到了不對勁。好幾次喬安娜在談到她自己的時候，史蒂夫就會開口打斷喬安娜話，讓喬安娜幫他確認路線。

夏洛克好幾次“進攻”都被史蒂夫這麽攪和了之後，他不得不開始和史蒂夫攀談，以免顯得自己太過刻意。但史蒂夫對夏洛克問題表現的並不熱衷，反而不時地試圖和華生搭話。

就這樣，夏洛克一路嘗試套話未果，史蒂夫一路嘗試攀談未果。而車上另外的兩個人，一個傻乎乎地把夏洛克當成一個慕名而來的游客，一個緊張兮兮地把史蒂夫當成一個綁架犯之類的可疑人物。四人就保持著這種奇異的狀態，一直到達夏洛克準備入住的酒店門前。

沒等喬安娜說話，史蒂夫在停穩車後，利落地解開安全帶，下車替夏洛克和華生拉開了車門。

“謝謝您，司機先生。”夏洛克笑得人畜無害，隨即又沖著喬安娜擺擺手，“再見，可愛的導航員小姐。”

喬安娜笑著同這對英國來的游客道了再見。

華生沒敢說話。今天的一切都太過詭異，包括那個完全變了個人似的夏洛克。華生摸不準現在是個什麽狀況，他不敢隨意搭話，只能胡亂地點了點頭，算作回應。

史蒂夫不多話，待兩人下了車後，關上車門便重回他的駕駛室。他語氣平靜地囑咐喬安娜“坐好”，然後踩下油門，駛離了酒店。

夏洛克笑著目送車輛遠去。待車輛轉過街角後，他一直噙在嘴角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個幹幹凈凈。

“所以說，那兩人真的有問題？”華生小心翼翼地問道。

“噢，何止有問題，簡直有趣極了。”夏洛克語氣興奮，一雙眼閃閃發亮。

華生認命般地嘆了口氣：“夏洛克，拜托了。我們來洛杉磯是有正經事的。不管你對剛才那對情侶多感興趣，拜托你先辦完正事好麽？”

夏洛克嫌棄地看了華生一眼：“你還沒意識到麽？他們倆就是正事。”

華生：？？？？？

尚沒發覺自己已經暴露了的史蒂夫，還由衷地感嘆這短短的一段路上沒出什麽幺蛾子。他只是條件反射地覺得那個乘車的英國男子不對勁。正如沒人像他們開著價值不菲的商務車跑Uber一樣，史蒂夫也不覺得有人會在路上和素不相識的Uber司機攀談。尤其是……一個剛下飛機的英國人。雖然算不上十分的了解，但在二戰期間，史蒂夫對英國人對那種做派也算是頗有體會了。以他印象中的英國男人為參照對象的話，剛才那名英國男子已經足夠可疑了。

但他並不打算將這個告訴喬安娜。最近情勢對喬安娜並不利，依照喬安娜過去那種膽小又愛多想的性子，如果他開了口，喬安娜肯定會胡思亂想。史蒂夫覺得沒有這個必要，畢竟他現在身處洛杉磯，不管發生什麽事，他都有信心能守護好喬安娜。只要能保證喬安娜等安全，他不覺得有必要增添喬安娜等緊張情緒。

史蒂夫這麽想著，一路上都保持了沈默。他自己未曾發覺，當他心裏有事的時候，就表現得不太愛說話。這一點，他和托尼以及路西法那種人完全是兩個極端。在正常的社交情境下，托尼和路西法那種用喋喋不休掩蓋心事的人，一時半會兒還不太好察覺。但是史蒂夫這種突然沈默的舉動……實在是在向世人叫囂著“快來問我！快來問我怎麽了！我心裏有事！我不高興了！”

喬安娜裝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沒能忍住。她放下手機，有點無奈地問道：“怎麽了？”

“什麽？”

喬安娜靠著椅背，側頭去看史蒂夫認真駕駛的側臉：“從我們送走了那對英國人，你就一直表現得很不高興。”

史蒂夫反射性地否認：“沒有的事。”

喬安娜仍舊保持著註視史蒂夫的姿勢：“你要這麽說就沒意思了？我們今天又不是初次約會的情侶。難道你想說我對你還不夠了解？”

史蒂夫眼神飄忽了一下，但剛好遇上一個轉角，史蒂夫那飄忽但眼神看上去像是在觀察轉角處的交通狀況，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是在回避問題。但他確實想回避，喬安娜的這個問題……有點兒要命。

因為自己是一個上世紀的“老古董”，史蒂夫對於年輕女孩子究竟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一直很謹慎。他甚至在網絡上查閱了不少資料，以便他自己能確信自己可以分辨出喬安娜有沒有在說反話。

拜他努力所賜，當喬安娜問出那句“難道你想說我對你還不夠了解”時，史蒂夫就十分確定喬安娜生氣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史蒂夫放軟了語氣，替自己辯解，“只是我並不覺得我那是不高興。”

喬安娜看著前方，不說話。

“我可從來沒說什麽你對我不夠了解的話。我可找不到像你這樣清楚我過往的女孩子了，這你是知道的。”

喬安娜仍舊保持著沈默。

“你要為了這個生我的氣？”史蒂夫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軟得讓人難以置信。本來一句質問的話，被史蒂夫問出了一股撒嬌的味道。那是一種，史蒂夫特有的語氣，七分正直的認真，三分溫柔的寵溺。

喬安娜終於有了反應，她拿起手機啪啪地打了一通字，然後舉到史蒂夫的跟前。

史蒂夫一邊開車，一邊分神去看喬安娜打出來的字。

——開好你的車，這會兒別理我。

史蒂夫看完這句話，立刻將車停到了路邊：“喬安娜……我沒想和你……”

喬安娜擡手，阻止了史蒂夫的話，她繼續低頭快速地打了一行字。

——我這會兒還是有點生氣，但我不是故意要生氣，或者有對你使用冷暴力的意思。我是怕我一開口會觸發謊言之舌。

喬安娜有點別扭地把手機遞給了史蒂夫。老實說，她這會兒確實還有些生氣，但那都是很細微的情緒波動。她確信如果她這會兒可以開口和史蒂夫正常交流，可能用不了一分鐘史蒂夫就能讓她把那幾乎可以忽略的不愉快給忘幹凈。可惜的是，她不能。

為了這個，喬安娜的心情更沮喪了。

史蒂夫握住喬安娜的手：“沒關系的，我一直在這兒。你需要多久的時間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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