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娜足足哭了兩三個小時。被她壓抑了大半天的恐懼和委屈, 在史蒂夫的面前得到了盡情的釋放。當天晚上, 喬安娜沒吃晚飯，下午六點過就窩在沙發說睡著了。史蒂夫本想做點吃的叫她起來吃了再睡, 但一瞅她臉頰上剛幹沒多久的淚痕, 想到她剛才嘶啞得沒法入耳的聲音，史蒂夫著實有些不忍心把她叫起來。想著家裏麥片、牛奶、面包之類的食物一應俱全，史蒂夫幹脆也就由著喬安娜睡。打算等她睡醒了再做點好消化的食物給她吃。

喬安娜上半身蜷成一團，一張臉半埋在沙發靠墊裏。下半身則歪歪扭扭地支在沙發邊沿, 膝蓋以上的大腿部分側靠在沙發靠墊上，小腿則以一種勉強的姿勢伸向沙發外, 輕輕地點在地面上。

史蒂夫輕手輕腳地走到沙發邊, 試探性地碰了碰喬安娜的小腿，在確定喬安娜沒有反應後, 輕輕地擡起她的小腿, 替她脫去了穿了一天的高跟鞋。這是史蒂夫第一次這樣近距離觀察喬安娜的腳。喬安娜的腳生的很可愛，五根腳趾圓潤小巧，和她那張略有些嬰兒肥的臉一樣，透著種健康富態的美感。當那雙尖頭高跟鞋離開喬安娜的雙腳時，五根腳趾像是被揭開了封印一般，自然地舒展開來, 它們甚至不自覺地蜷了蜷, 像是在試探自由度一般。

不知為何, 史蒂夫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燙。

喬安娜睡得沈極了, 即使這會兒史蒂夫脫了她的鞋, 她也毫無知覺。只是輕輕扭了扭，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蜷著。

但那畢竟只是一張沙發而已，喬安娜再怎麽找舒服的位子，也沒辦法完全舒展開身體來。

史蒂夫站在沙發邊，打量了喬安娜好久，最後嘆了口氣，俯身打算將喬安娜抱臥室裏去。

史蒂夫的手臂剛輕輕地撐起喬安娜的脖子，喬安娜就不舒服地哼哼了兩聲。史蒂夫頓了一下，以為喬安娜要醒來。但喬安娜只是往史蒂夫懷裏靠了靠，把腦袋舒舒服服地枕在他結實的大臂上，又沒了動靜。

史蒂夫松了口氣，然後一鼓作氣地將喬安娜抱了起來。喬安娜睡得沈得像是一頭豬。史蒂夫這麽大的動作，她竟然毫無反應。這無疑幫了史蒂夫一個大忙。他穩穩當當地將喬安娜抱回臥室，安置在他那張單人床上。

很顯然，單人床可比他客廳的沙發舒適多了。喬安娜一躺上去，幾乎是下意識地就翻了個身，以一個極其舒展且自在的姿勢享受著她甜美的睡眠。

既然喬安娜躺了史蒂夫的床。史蒂夫自然是沒法再躺上去了。

這倒不全然是史蒂夫老派的紳士品格在作怪，畢竟他經濟能力有限，沒幹出托尼那種買個king size大床放家裏的土豪事跡來。小情侶擠一張床的事，史蒂夫能理解，但喬安娜幾個小時前哭成那德行了，這個時候不讓她一個人舒舒服服地睡覺，反而去和她擠在一起，這也太不體貼人了。

史蒂夫坐在床沿邊靜靜地看著喬安娜的睡顏，過了好一會，他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一個人去客廳的沙發上睡覺去了。

不知道是因為累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喬安娜這一覺睡得沈穩極了，一直到第二天早上8點過，喬安娜才幽幽轉醒。

喬安娜醒來幹的第一件事就是檢查自己的衣物。因為她敏銳地發現身下的床不是她自己的床，她所處的房間也不是她的房間。有了上次波士頓的經歷，喬安娜對於類似的情況總是表現得格外警覺。

在發現自己衣物完好後，喬安娜這才空出精神打量這間陌生的臥室。

事實上，在此之前，喬安娜甚至都沒去過史蒂夫的住處，她對史蒂夫的生活習慣和家裏的陳設幾乎一無所知。就連待人接物的客廳，對喬安娜而言也是陌生的，更何況是充滿了私密感的臥室。因為沒有拖鞋，喬安娜只能赤腳踩在地板上，環顧臥室裏的陳設。

史蒂夫不是一個自我意識強烈的人，整個房間裏幾乎沒有擺放任何可能暴露他身份的東西。盡管如此，喬安娜還是從那些擺放得整整齊齊的物品，以及一塵不染的窗臺，意識到這可能是史蒂夫的臥室。

好吧……她並不是從這些細枝末節裏推導出臥室的主人。她之所以察覺到這是史蒂夫的臥室，是因為她的腦子還沒有壞，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昨天發生的事。

對於喬安娜而言，這是一個了解史蒂夫的絕好機會。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距離史蒂夫的私人生活這麽近過。

那一瞬間，喬安娜的心底升起了一股窺探欲。那種感覺就好像……你男友去廚房做飯，但把手機忘在了客廳，而眼下，手機裏的信息對你而言，可以算得上是一覽無餘。盡管知道偷看手機不對，但每一個人都會冒出這樣的想法，區別在於，正直的人能抵住誘惑，而懦弱的人就……

向喬安娜這樣，開始對男友的隱私伸出罪惡之手。

史蒂夫家裏沒什麽貴重物品，甚至沒有備槍。畢竟對於這麽一個能打能扛的超級英雄而言，槍擊還沒有拳擊來得過癮和方便。若有需要，從敵人手裏奪就行了，何必自己麻煩地在家弄個帶鎖的櫃子來存放槍支呢。

因此，史蒂夫家的所有櫃子抽屜都處於沒上鎖的狀態。於喬安娜而言，輕輕一拉，就能窺見史蒂夫的真實人生。

喬安娜站在櫃子前很是糾結。

堂堂正正做個人呢？還是堂堂正正地偷看呢？

人生真是充滿了困難的抉擇。

喬安娜將手搭在把手上，手指緊緊地扣著。但最終，她還是沒能拉開。

臥室外傳來了輕輕地關門聲，像是有人出門了。喬安娜驚覺自己警戒心竟然如此低，她怎麽能在沒確定史蒂夫是否在家的情況，就冒出頭看他私人物品的念頭呢？

喬安娜深吸一口氣，迅速地調整好心態，這才走到臥室門邊，打算開門看看外面的狀況再說。

門內的喬安娜存著做賊的心思，而門外的史蒂夫……也正想著偷偷瞄一眼喬安娜，看看她是否起床了。

兩人握住門把手，不約而同地輕輕一扭，然後將門打開一個小縫。

喬安娜往外探頭，史蒂夫往裏探頭。然後就這麽冷不丁地……撞見對方賊頭賊腦的模樣。兩人都是一楞，透過那窄窄的門縫，很是尷尬地望著對方。

史蒂夫剛晨練回來，身上還帶著一股熱氣。喬安娜只覺得美國隊長牌的荷爾蒙直往她臉上撲，她很沒出息地即刻紅了臉頰。

史蒂夫也沒料到會撞見這麽個尷尬的場面，一時之間也頗為不好意思。他迅速地退了兩步，解釋道：“我正想看看你醒沒醒。”

喬安娜不自在地擡手將頭發別到耳後：“我也剛起來。你……出去晨練了？”

史蒂夫“嗯”了一聲：“想吃點什麽？我正準備做。”

“什麽都好。”喬安娜指了指衛生間，“我想先去洗漱一下。”

“當然。”史蒂夫趕緊讓開道，末了又補充了一句，“我買了……毛巾和牙刷，你可以……”

喬安娜瞥見了桌子上的購物袋，她沖著史蒂夫羞澀地笑了笑，然後抓起購物袋躲進了衛生間。

牙刷和毛巾都是最簡單的款式。怎麽形容呢？樸素淡雅地像是它們的主人是個性冷淡。

喬安娜拿著那牙刷和毛巾，皺起了眉頭。

史蒂夫這是在向她發出同居邀請呢？還是在向她發出同居邀請呢？

當年史蒂夫住她家的時候，她可是什麽都沒管。怎麽今天調了個個兒，史蒂夫就表現得……如此殷勤？

喬安娜心裏有一絲笑竊喜，她開開心心地將牙膏擠在牙刷上，然後快樂地刷起牙來。

這份好心情，結束在半分鐘之後。

喬安娜刷完牙，拉開梳妝鏡，打算將牙刷插|進史蒂夫放牙刷的杯子裏，以此來暗示史蒂夫。但當她拉開梳妝鏡，露出鏡後的儲物櫃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掛墜。倒不是說這條掛墜閃閃發光或者華貴得讓人忍不住盯著它瞧。只是因為……這東西，和史蒂夫整個人都太不搭調了。史蒂夫看上去不像是那種會保有裝飾物的的。

它不是裝飾物的話，就只能是個……紀念品。

一個不太清晰的想法閃過喬安娜的腦海，非常快，快得喬安娜來不及捉住它。她只是憑本能地，朝著那個掛墜伸出了手。

掛墜應該頗有些年月了，因為它的表面有了被磨損的痕跡，看上去，像是時常被人隨身佩戴。

喬安娜拿著那個掛墜，一顆心跳得厲害，她像是一個小賊一樣，屏住呼吸，豎著耳朵聽門外的動靜。在確定史蒂夫並沒有註意她這裏的情況後，喬安娜小心翼翼地，將那個掛墜打開了。

那並不是什麽普通的裝飾掛墜。

那是一個小巧的指南針。喬安娜轉動了了一下底座，但指南針依舊未動分毫。看上去，它已經完全失靈了。

一個失靈的指南針，還被史蒂夫這樣妥善保管著。

喬安娜只是瞥了一眼蓋子內側那張美人的肖像，便什麽都明白了。

佩姬·卡特的美，即使是那個年代的渣攝像技術也無法拉低的。

喬安娜認認真真地看了那張肖像許久，最後輕輕合上蓋子，小心翼翼地將掛墜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

史蒂夫在外門朗聲問喬安娜需不需要加熱牛奶。

喬安娜深吸一口氣，笑著回了一句：“不用。”

然後將她那把只用過一次的牙刷，用毛巾裹了起來，隨手帶出了衛生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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