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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三更合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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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荒馬亂, 這一出鬧得, 將在外做客的謝國公都給嚇回府來。此時在福壽園等著,半步不敢離開。謝老封君更是拄著拐杖親自趕來汀蘭苑坐鎮, 謝大太太親自領著大夫趕過來。連謝二太太也慌了,嘴上說著不是她孫子, 心裏哪裏能對謝霖的親身骨肉視而不見。

一群人守在產房外, 且不說尚書府那邊,葉家主母得了消息急得不得了, 謝霖更是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一聲便匆匆從府衙離開。

好在汀蘭苑早就預備著穩婆醫女,一切生產用的早就預備好靜待丸子發動。雖說事發突然,但人匆匆送回汀蘭苑就直接擡入產房。

楊嬤嬤跟進了產房, 實在不放心這些不知根知底的人, 她非得親自跟著。

丸子的貼身丫鬟沒進去, 就在外頭聲淚俱下地給謝家幾個主子告狀:“二少奶奶當真是好毒辣的心腸。如何就做得出來?我們大少奶奶那麽大的肚子, 平日裏多走幾步,下人們都要心驚膽戰。那麽高的臺階, 不說她拉一把大少奶奶吧, 居然下得去手去推!”

謝老封君的臉色鐵青, 瞪著沈蘭若恨不得將她給活刮了。

謝大太太最直接,大步沖上來就要給沈蘭若一巴掌。

她動作快,當真扇到了。不過沈蘭若偏了頭, 下人也攔得及時, 否則這一巴掌, 當真能將沈蘭若半邊臉扇腫。

謝二太太看到謝大太太教訓她兒媳婦, 這回是一聲不吭。

匆匆趕回的謝霖倒是有些異樣,但想到躺在產房裏叫的撕心裂肺的丸子,撇開頭不去看。今日謝霖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事實上,他早在半路就聽家裏下人說過原委。此時再看到沈蘭若,有一種不可置信的感覺,仿佛從未認清過她這個人一般。

沈蘭若心口一陣一陣緊縮,受不了他這樣陌生的眼神,心中委屈得不得了。

她端坐在謝二太太的右下手邊,想哭又哭不出來。這滿滿一屋子仇視看她的人,沒有一個站她這邊幫她說句話。倍感伶仃的她知曉,今兒推葉秋月這樁事兒若不給出一個合理的交代,她這輩子就摘不下惡毒的名聲了。

擡頭看了一眼臉發白的謝霖,她心口狠狠一痛,也別想再與表兄恢覆往日的融洽!

葉!秋!月!

葉秋月這個賤人!

葉秋月這個狠毒不要命的瘋婆子!

沈蘭若心裏恨得要命,只覺得天底下再沒有比她更委屈的人。

“不是我的錯!”她躲在下人身後,忍不住崩潰地哭起聲來:根本就不是我的錯!是葉秋月這個女人先對我圖謀不軌!我只是在花園裏賞花,是她的貓突然沖上來撞我的肚子!我懷孕了啊!她就是怕我的孩子會奪走她孩子的風頭,是她蓄意謀害我!”

這一次再沒有了梨花帶雨,沈蘭若那歇斯底裏的模樣叫整間屋子的人都看傻了眼。

屋裏鴉雀無聲,一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一旁一直沒發聲的謝二太太驚疑不定地瞄向沈蘭若的腹部,漸漸坐直了身子。

謝霖沒出聲,謝大太太表情微變,當下一拍桌子厲喝:“胡說八道!”

嘭地一聲響震醒了呆楞的謝霖母子,沈蘭若也嚇一大跳。

謝老封君抿著嘴,臉色冷厲:“你說你懷孕了?若是沒懷孕,你可知你……”

“我懷孕了!”沈蘭若尖叫著打斷她的話,“我懷孕了!快一個月了!老祖宗!你這麽說話未免太失公允了,對我不公平!”

謝老封君被她吼得喉嚨一噎,臉癟得青白。

沈蘭若卻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今兒不發出來她就會憋屈死。她憤怒之中又藏不住有恃無恐地道,“我自認這半個月已色色避開長房,事事避其鋒芒,她葉秋月還有什麽不滿意?非得這樣子害我?”

“你們什麽都知不知道!你們都被她騙了,根本就是葉秋月她不放過我!”

她高昂著下巴,通紅的眼珠怒視屋裏的謝家長輩:“老祖宗,大伯母,我不求您們能一碗水端平,但起碼對我公平一些!難道只有她葉秋月的孩子是個寶貝,我的孩子就命如草芥?如若不是她故意唆使貓撞我肚子,我何至於憤怒之下做出糊塗事?”

丸子的那只貓撞了她之後就逃逸了,沈蘭若的人至今沒抓到。

這些姑且不談,謝老封君被沈蘭若噎了半晌,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將胸口這塊給順舒坦。她擡擡手,一個字不想多說,直接示意請大夫過來替沈蘭若號脈。

正好謝大太太帶了大夫過來,如今產房那邊還沒到用大夫的程度,這大夫就在偏廳裏候著呢。

謝大太太心口有幾分不舒服,但這時候也不能不允。

手不情不願一揮,下人去偏廳引大夫過來。

老大夫過來一看這凝重的氛圍,心裏就暗道不好。這是又鬧出什麽事兒?不過他慣來往來大家族,對豪門大院的陰司能全程當個睜眼瞎。就當著謝家眾人的面兒,給沈蘭若號脈。

號脈的時辰不長,但對於某些人來說,格外的漫長。

謝二太太看著老大夫摸著胡須眼不動眉不動的,心裏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攥著手,心裏祈禱著,甭管怎麽樣,沈蘭若還是懷孕對二房更有利。

她才這麽一祈禱,老大夫方便老神在在地收了手:“確實懷孕了,快一個月了。”

一句話說出口,有的人眉頭舒展,有的人心裏一咯噔。

沈蘭若仿佛握住了尚方寶劍:“我說過了,是葉秋月她嫉妒我,先要害我的!”

“根本就胡說八道!”

謝大太太才不管什麽謝家子孫,她就在乎她長房孩子的命,“你說秋月嫉妒你?她嫉妒你什麽!她自己就懷了孕,快要生了,用得著嫉妒你一個還不知將來什麽情況的孩子?況且,她又不是大夫,才一個月,她是有那通天的眼力才看得出你懷孕!”

沈蘭若被她這麽一搶白也有些回不上話。

她嘴動了動,臉憋得通紅。

雖說解釋不通,但她就是覺得長房這女人知曉!

沈蘭若知今日若不咬死了丸子是咎由自取,她當真要徹底失了人心:“大伯母!你這話說的根本就是偏袒!今日花園的情形,到底是誰蓄意,難道還有的辯駁麽?我在長廊上站著,她自己抱著貓從廊下上來,是她來招惹我!”

謝大太太當然知曉,今兒一出事,老太太就將花園裏的下人全叫過去問話了。事情始末,大家夥兒都一清二楚。但那又如何?事實就是沈蘭若推了丸子。今日丸子腹中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她非叫沈蘭若這肚子裏的肉陪葬不可!

謝二太太瞥著老太太的臉色,猶豫了半晌不敢給沈蘭若開脫,只急忙沖謝霖說了一句:“快叫你媳婦莫吵了,當心動了胎氣!”

謝老太太心口一哽,冷冽地目光掃向謝二太太。

謝二太太裝聾作啞地扶住沈蘭若,沒擡頭,只將人按回位子上坐下。

謝霖表情也有些微妙,雖生氣沈蘭若推了丸子,鬧出這麽大一樁事。但這個也懷孕了,他能怎麽辦?便是再生氣如何能對一個懷孕的婦人出手?

母子倆這表情,顯然就是偏向了沈蘭若。

也是,這是二房明媒正娶的妻,生的子嗣也是二房的嫡出。長房這個名分上就不是二房的人,當兩個人一樣,取舍當下就分出高低。謝大太太心口哽得慌,膝下沒有子嗣立足,她如今就是再憋屈也硬氣不起來。

謝老太太一直沒發話,就是在等謝霖的態度。

看樣子,謝霖的中更看重的還是二房這個蠢貨。當真是個情種!

不可否認,老太太這一刻是十分失望的,失望得叫她連審問沈蘭若的興致都沒了。她們再是給沈蘭若苦頭吃,反而叫謝霖心中對長房這邊生了隔閡,又有何用呢?摻和得再多,鬧得再兇,謝家未來的當家人不站在這一邊,都是白費勁兒。

思來想去,老封君只一錘定音:“不管老二家的再如何巧舌如簧,動手推人就是錯。念在你已有身孕的身上,姑且罰你半年月例,禁足蒹葭院半年,誰都不準探望。”

說完這些,老太太特地問了一下謝霖:“霖哥兒,你覺得如何?”

謝霖被老太太這一眼看得十分難堪。

他是個聰明人,如何感覺不到老太太的失望。但從他的立場來說,長房這邊親骨肉,二房這邊也是親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不願看到任何一方出事兒。丸丸雖然出了事兒,但如今在生產,尚未釀成大錯。蘭若這邊月份還淺受不得刺激,有什麽罰等孩子出生了再罰也是一樣。如今的局面,自然是盡力保全兩邊最穩妥。

他才這麽想,產房那邊就傳出了尖叫聲。

偏廳等著的謝家人聽到動靜都嚇一跳,連老太太拄著拐杖站起身,就看到一個丫鬟臉色煞白地疾步沖進來:“老祖宗!不好了!大少奶奶難產了!!”

謝大太太嚇得杯子啪一聲掉到地上,看都不看其他人,連忙叫人穿大夫來。

“快!快叫大夫進去!”謝大太太匆匆往外走,“大夫呢?都是死人啊!我早叫你們將大夫領過去,怎麽還不快點兒!”

謝霖霍地一下起身,其他人只感覺眼前一陣風刮過,他人就不見影兒了。

沈蘭若看這架勢嚇得不輕,惶惶不安地揪住準備去瞧瞧的謝二太太。謝二太太心裏道了一句‘作孽’,扯開她的手,對她身邊的下人道:“你們將二少奶奶送回去!路上仔細些,千萬別慌裏慌張傷著她!”

丟下這一句,她追著老太太的步子去到產房外。

也是湊巧,門房又進來傳話說葉家的人到了。

謝老封君只覺得頭疼不已。葉家來人了,這可如何是好?今兒這事是一樁接著一樁的,都料理不完了。老太太當真是受不了,這哪裏是娶了個媳婦?姓沈的是專門給家裏招惹麻煩來著!若非沈蘭若懷了孕,老太太當真想把她推出去給葉家交代!

她也沒時間去產房,只命人前方帶路,她親自去見一見葉家的人。

“這裏就交給你了,”謝二太太在老太太眼中如今已算是透明人,謝老太太多看她一眼都嫌煩,“你叫人拿了我的腰牌,趕緊將太醫請來。一會兒實在不好,還有太醫救人。”

謝大太太鄭重地應下,轉頭就命人趕緊去福壽園拿腰牌請太醫。

謝霖此時已經站在產房門外,看著裏頭的下人一盆接著一盆血水端出來。丸子那嬌軟的嗓音再沒了甜蜜的味道,歇斯底裏地慘叫著。一聲又一聲,謝霖是不曾親眼見過婦人生產的,只知生產艱難,哪裏見過如此嚇人的場景?心裏一陣一陣的發冷。

“丸丸,丸丸,”謝霖站在產房外,想進去,但下人攔著,只能隔門喊話,“丸丸你堅持住!你千萬堅持住啊!”

產房裏丸子根本不應聲,且叫聲越來越弱。

謝霖慌了,他揮開下人就想沖進去。謝大太太看他如今這幅情態只覺得虛假,方才在偏廳可不是這幅樣子。手一揮,叫幾個粗使攔住:“謝霖!都這個時候了你能不能別添亂!什麽都不懂就去一旁待著!別在這裏擋路!”

謝大太太這一番話斥責的絲毫不留情面。不過場面亂,旁人也沒心思去計較謝大太太這一番呵斥是否夾雜了私憤。只見她的人攔住謝霖後,產房外開了一條小道。都讓開,讓背著藥箱的老大夫進去。

謝霖是真的心慌了,沒計較謝大太太難聽的話,只焦急地問丸子這情況到底是不好還是危險了。謝大太太是親自生養過的,自然比他懂。

謝大太太辠怎麽可能有好話:“你不是聽到了,難產!”

“婦人生產本就是一只腳邁入鬼門關。正常婦人,月份足了生產都很要命,何況秋月被你那好表妹那麽一推!若非這些月份汀蘭苑照顧得精細,怕就不僅僅是難產這麽簡單。”謝大太太素來是個嘴毒的,謝馥去後才好些,如今因著丸子的事情又變本加厲,“虧得你能昧著良心包庇那等惡毒婦人,又何必來此惺惺作態?”

謝霖被刺得臉青青紫紫,一句話說不出:“我如何知曉會是這般,我如何知曉……”

“怎麽就不知曉?不過是秋月不如你那寶貝表妹會哭罷了!”

謝大太太心裏的火氣壓不下去,當眾罵的謝霖狗血噴頭,“做出那最惡毒的事兒,還能擺出最無辜的臉。不論多大的事兒,哭一哭就能糊弄過去。罷了,還好那等婦人不是我長房的,否則我馥哥兒泉下有知怕是都不能安息。讓開!”

謝霖被這一句話給刺到了心坎裏,素來冷硬一個人,眼圈兒都一紅。

他倒是沒出口反駁,只臉色不好看地讓開了道。

謝大太太是實在不放心,這一胎她可是在菩薩跟前發了宏願的。若是一舉得男,就是她這後半輩子的指望。雖說產房不宜人多,但謝大太太還是跟進去了。

丸子的情況非常的兇險。古語有雲,七活八不活,況且丸子從那麽高的臺階上摔下去。楊嬤嬤幫不上忙,都跪在床尾給菩薩磕頭。

滿屋子的血腥味兒在門開的一瞬間,謝霖就嗅到了。

他恍惚地看著門又關上,謝大太太疾步走進去,失了魂似的站到窗邊。不過產房關的嚴嚴實實的,窗戶這裏看不到什麽,就看到裏面來來往往走動的人。這般情景不僅沒消減謝霖心中的慌亂,反而叫他更驚慌起來。

“丸丸,丸丸你說句話啊!”謝霖實在沒辦法了,自己也不知自己在說什麽,“你說句話就好!我在窗邊陪著你,你說句話給我聽!”

丸子疼得要命,昏昏沈沈的,心裏一個勁兒地詛咒害她承受生子之痛的閻王那廝。下個世界要是還然她生孩子,她就弄死閻王那家夥!

不搭理謝霖,丸子努力調動精神生產。

進來的老大夫一進來就趕緊叫人都散開。他醫術還是不錯的,否則這些年不會往來各大世家內院。人散開後,他命人準備烈酒和燭臺。他要給丸子施催產針。

有謝大太太親自主持,產房裏也一絲不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天都黑了。謝霖站到腿麻,緊閉的產房門也沒有打開的跡象。謝霖迷茫之中不由開始反省自己,是否對沈蘭若太寬宥偏袒了。丸子遭受這麽大的罪,命懸一線,害人的人卻因為怕受驚,早早送回院子歇息了。

他捫心自問,自己這般作為,當真對得起屋裏為他的子嗣拼了命的女子麽?

謝霖手腳冰涼地等著,下人在他耳邊說了什麽,他也沒聽進去。

直到夜幕深沈,謝二太太等不及過來瞧一眼,緊閉的產房門才從裏頭緩慢打開。謝大太太懷抱著紅通通像老鼠一樣的小東西,小心翼翼地走出來。

“是個漂亮的小子!”謝大太太熱淚盈眶,這是她的孫子:“是個漂亮的小子!”

謝霖掙紮著走動了兩下,但因為站立太久,腳下仿佛千萬根在紮。他才邁開一只腿,差點沒站穩跪下去。謝大太太站在高臺之上冷眼看著他,而後轉身又輕手輕腳地把孩子交到乳娘的手中:“仔細照看!都仔細點!”

謝二太太攢著手,眼巴巴地想親手抱一下。

那乳娘看了一眼謝大太太,謝大太太點了點頭。一句話沒對謝霖說就轉身又進了產房:“都仔細點照看大少奶奶!你們辛苦了,今兒統統有重賞!”

謝大太太財大氣粗,打賞起來絲毫不手軟。

且不提產房裏忙了一天半宿沒歇息的下人們拿到豐厚的賞錢喜笑顏開,就說謝霖緩了好一會兒終於能走動,想親自進去產房看看丸子。

“不必了,”謝大太太攔住他,在謝霖不明所以之下淡聲道,“她太累了,你先讓她歇息吧。”

謝霖心裏有些異樣,但猶豫片刻,還是退而求其次跟謝二太太去看孩子。

他們才走,下人們還在替丸子擦拭梳洗,剛轉危為喜,這喜氣還沒散。就聽到沒安靜下來多久的汀蘭苑又爆發了一聲尖利的叫聲:“來人啊!快來人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大少奶奶大出血了!快傳大夫過來!!”

謝大太太和謝霖母子都沒走,這一聲嚇得謝霖差點沒一手指頭戳到小奶娃的眼睛。

謝大太太在一旁嚇得魂飛魄散,這還是能健康出生都是命大。於是趕緊沖上來將小家夥搶過去,小心翼翼地遞到身後奶娘的懷裏。丟下一句:“仔細看顧著,傷著磕著,小心你的皮!”轉頭,匆匆往外趕去。

多虧了謝老太太思慮得周到,太醫和老大夫人還在偏廳飲茶。

人一叫,立即就隨下人進主屋便迅速給丸子止血。不得不說,太醫能真是請的太及時,今日若非太醫在場,丸子當真要血流不止,甚至一命嗚呼。

“雖是救了回來,但到底傷了根本。”太醫收針時搖頭嘆息,沈靜的幾句話叫好不容易松口氣的內室陷入一片死寂,“往後,怕是再難有子嗣了。”

謝大太太臉一白,謝二太太微微瞪大了眼睛,連呼吸都放輕了。

“不必這樣,好歹是撿回了一條命。”太醫笑了笑,“大少奶奶還年輕著,底子也養得好。雖說是難有子嗣,卻不一定就是說死了的。或許哪一天遇上醫術好的大夫,能救回來也不一定。不過,老夫是沒這個本事了。”

楊嬤嬤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謝霖看著躺在榻上一動不動的丸子,再也沒法說服自己沈蘭若無辜。

慌亂之下將一個身懷六甲的人推下高臺,這樣的事當真能用一句無意沖動抵消麽?耳邊是太醫下了定論的話,謝霖忽然覺得心裏有些空蕩蕩的,蒹葭院那個一遇事便哭的女子還是他心悅的心思單純的姑娘麽?

當日夜裏謝霖沒有離開,在主屋裏踏腳將就著陪了丸子一夜。

謝大太太臨走前,又去了次臥看了會兒小孫子。這或許是秋月這輩子唯一的孩子,謝大太太珍之又珍地撫摸了孩子的臉,這極有可能是她這後半輩子唯一的孫子。

謝二太太站在門邊看了一會兒,沒進去打攪,心思有些沈重地離開了汀蘭苑。

她雖因爵位之事惱了大房,卻也不忍心看到這般淒慘的結果。

想到蒹葭院那邊還懷著孕,謝二太太忍不住低頭長嘆。她如今也分不清她的這個侄女到底是真蠢還是毒辣。每回惡事都做到明面上來,鬧得不可開交卻偏偏從未真正受過罪。細算下來,次次都如了她的意。

就盼著長房這個醒來能想得開,否則二房這個孩子怕是要出事兒。

次日一早,丸子掙紮著睜開了眼睛,已經日曬三竿。

她腦子裏昏沈沈的,渾身都痛。稍微動了一動,發覺手正被人握著便偏頭瞧了一眼。謝霖還穿著昨日的衣裳,臉色憔悴地趴在她的床頭。謝霖的五官是無可挑剔的俊美,便是眼瞼下青黑,也無損他英挺的氣度。

丸子的喉嚨如火燒,看也沒看他一眼便甩開手,敲了敲床柱。

昨日叫了一天,一天一夜滴水未進,她嗓子不疼才怪。

外間兒汀蘭苑的下人們早就在候著。這會兒聽到丁點兒動靜便小心翼翼地伸頭過來看。雖說謝霖還在,但她們自從昨日見識了謝霖的偏心,打心底裏就無視了她。此時見丸子醒了,趕緊倒了杯蜜水遞過來。

這一番動靜,自然驚醒了本就睡得淺的謝霖。

謝霖捏著脹痛的太陽穴,瞇著一只眼睜著一只眼地看過來。一見丸子睜眼了,趕緊爬起來扶她。然後轉頭從丫鬟手裏接過杯子,親自餵到丸子口中:“丸丸,丸丸你醒了?可有哪裏不適?要不要吃點東西?”

丸子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喉嚨實在疼就低頭喝了。

謝霖心裏隱秘地松了一口氣,見丸子很快喝光,又將杯子遞給下人吩咐再倒一杯。

就這樣,丸子就著他的手喝了四五杯下去,才將焦灼的喉嚨給安撫下去。廚房適時送了易克化的面食過來,謝霖在一旁看著她吃光,轉身隨下人去凈室梳洗。

人一走,楊嬤嬤取了軟枕墊在丸子身後,才細細與丸子說起了昨日的事。

楊嬤嬤實在是氣不過,為這事已經梗得已經一宿沒睡了。此時跟丸子說起來,還止不住地流淚。丸子面無表情地聽完,就問了一句:“我的貓呢?”

楊嬤嬤一楞,著實沒料到自家姑娘都不關心孩子,醒來第一句是問貓。

昨兒那貓沖撞了沈蘭若後逃逸不知所蹤。丸子出了那麽大的事,汀蘭苑上下全心記掛著主子,哪裏還想得起來這只貓。楊嬤嬤語塞了半晌,含糊地道:“聽說蒹葭院的下人正在抓,不知抓到了沒?主子,您這到底是……”

“無事,”丸子冷冷一笑,“記得幫我找到我的貓。若是蒹葭院抓到了,要也給我要回來。”

楊嬤嬤搞不懂她主子在想什麽,但還是應了。

謝霖洗漱完回來,丸子已經在下人的攙扶下躺下去。

原本今日就該休沐的,所以今日一日不出門也不礙事。謝霖在床榻邊坐下,或許是愧疚又或者是一種說不上來的情感,他一眨不眨地看著丸子。屋裏的下人已經退下去,謝霖見她醒來這麽久沒問過孩子,想了想,便提起了孩子。

“孩子沒事兒,”關於這一點,謝霖真心存感激,“雖然早產,但太醫說在母親腹中養得非常好。絲毫不必足月生產的孩子差。”

丸子冷靜地聽著,點點頭:“那就好。”

“你想不想看看他?”提起孩子,謝霖自然是滿心滿眼的喜愛,“紅彤彤的像個小老鼠,不過大伯母說長得非常漂亮,將來定然是個俊雅的公子哥兒。我瞧不出來,那孩子眼睛都沒睜開呢,五官皺成一團,如何就瞧出了俊雅……”

“孩子就交給大伯母去養吧,”丸子突然出聲道,“謝霖,我只想問你一件事。”

謝霖被她打斷眼瞼微微動了一下,呼吸放輕了:“你問。”

丸子平靜道:“我身子出了事,往後不能再有子嗣是千真萬確的麽?”

謝霖呼吸一窒,沒說話。

“回答我。”

謝霖抿起了唇,眉頭漸漸擰起來。

“是不是真的?”

“……”沈默許久之後,謝霖偏過頭去輕輕道,“也不一定,這種話不能一句就說死了。你還年輕,會有轉機的。”

丸子的臉色漸漸發白,聽得出嗓音都開始發抖:“那麽,蒹葭院那個女人你預備怎麽辦?”

謝霖放在膝蓋上的手倏地握緊,整個人崩成一根線。

關於這個問題,他沒有辦法直視丸子的眼睛,更沒有辦法回答。他霍地一下站起身,勃然大怒道:“不是吩咐過這種事情不準說給大少奶奶聽?誰允許你們告訴大少奶奶這件事的!當本世子的話是耳旁風嗎!!”

汀蘭苑的下人一瞬間跪下來,全部低下頭。

謝霖怒極,擡起腿便要踹過去。丸子卻在這一刻坐起身來,尖聲呵斥道:“謝霖!你是懦夫麽?答不出來就拿我院子的人撒氣?!”

謝霖擡起的腳一頓,扭過頭有些難過地看著丸子。

“不是他們告訴我,是我逼問的!”丸子疼到額頭的冷汗如雨下,一雙眼睛幽亮得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我只需要你告訴我,蒹葭院的那個女人,你打算怎麽辦!”

“丸丸,”謝霖痛苦極了,“蘭若她懷孕了。”

“所以呢?懷孕就擁有了免死金牌?”丸子不為所動,“懷孕了就可以推我下臺階,讓我的孩子胎死腹中,最好一屍兩命?”

“丸丸!!不要詛咒自己!”

“難道不是?”

謝霖快步走過來,想要握住丸子的手,卻被她狠狠地甩開。

他不放棄,鍥而不舍地非要握住丸子。

丸子躲不過他,幹脆無視。

謝霖卻將她柔弱無骨的手捏緊手心,有點祈求地說:“我會讓她吃教訓的,你莫要生氣好不好?她如今懷了身孕,腹中胎兒月份還小,受不了刺激。且等她生下孩子,我必定要她來給你磕頭認錯!”

“磕頭認錯?”丸子冷笑,“她會認錯?你莫不是在逗我!”

這話一針見血,謝霖驟然被噎住。

確實,沈蘭若至今為止都沒認為自己有錯。不僅不認為自己有錯,還口口聲聲說是丸子在害她,她不過是反擊而已。

謝霖沈默許久,頹喪地撲到丸子的身上,企圖要將她擁進懷裏來。

丸子身體疼痛難忍躲不開他,只能任由他抱著:“謝霖,既然你不打算幫我解決。那麽,我將用我自己的方式解決。我葉秋月不是那等任人揉捏的面團,先前看在你的份上對她一再忍讓。如今……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解決。”

“你要做什麽?!”謝霖聽著不對,有點慌。

“你管不著!來人!”丸子大聲尖叫,“汀蘭苑不歡迎世子爺,給我送客!”

下人們一楞,立即沖進內室。

謝霖怒極,死死按住掙紮的丸子高聲道:“我看你們誰敢!”

兩人折騰的動靜太大,驚動了次臥。就聽次臥傳出一聲嘹亮的嬰兒啼哭。不久謝大太太放下孩子,親自來到主屋指使了人將死抱著丸子不撒手的謝霖拉開:“她身子剛遭了大罪,你若是想讓她疼死就抱緊了她別放!”

謝霖趕緊放開人,然後就被謝大太太給趕了出去。

人一走,謝大太太看著床榻上丸子血色褪盡的小臉兒,難得生出一絲心疼。昨兒葉家的人叫老太太打發走了,這是娘家人不在,才會如此。想著趕緊打發人請了大夫來,診脈確定沒出事後才松了一口氣:“唉,你也是個命苦的。”

丸子露出一抹淡笑,在謝大太太眼中看著格外的落寞。

謝大太太留下一句‘你好好歇息吧,孩子那邊有我’,得了丸子點頭才轉身離開。

這日之後,丸子又睡了一覺。再睜開眼已經是傍晚,這一覺睡得深沈,醒來身體都松快了不少。楊嬤嬤親手伺候著丸子用了些吃食,便說起了貓的事。

昨兒那貓撞了人後就逃到後院去,蒹葭院的人找半天沒找到。且不說沈蘭若為了這事兒氣得大罵那些下人,就說貓兒還挺有靈性的,半夜沖進蒹葭院抓了沈蘭若的臉。今兒一早自己又回來汀蘭苑,此時正在貓窩那邊優哉游哉地舔爪子。

丸子笑了笑,倒是沒提叫楊嬤嬤將貓抱來:“你替我辦件事。”

楊嬤嬤眨了眨眼睛,有些詫異。而後湊到丸子身邊,附耳過去聽。丸子說得很小聲,楊嬤嬤卻越聽眉頭皺的越緊,直至臉色全白。

“主子,雖說蒹葭院那個女人確實討人厭,但……”楊嬤嬤倒不是怕,而是就謝霖寶貝那女人的程度,若是這事兒一旦事發,那就是自取滅亡!

丸子卻不在意:“我也不想的,都是他們逼我的。”

楊嬤嬤覺得這太冒險了。自家主子從小連個螞蟻都沒捏死過,這一出手就想要二房那邊的命。實在是……揣著手在屋裏急得直打轉。

她想勸說,但看丸子心意已決的臉,知是完全勸不動的。自家姑娘性子倔強,打小便是如此,一旦決定了什麽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琢磨了半天,楊嬤嬤又想到自家姑娘這一天一夜幾經生死。短短一夜,連生育子嗣的能力都沒了。而蒹葭院那女人卻還好吃好喝地被保護著,就覺得心意難平。於是她一咬牙一跺腳轉頭出去了,若是當真東窗事發,她一力承擔!

丸子若是存心算計什麽,那必然不會如沈蘭若那般粗糙。不過事情既然已經走到這一步,孩子生下來了,她也該完美退場了。

丸子有些頭疼的是,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叫沈蘭若發現有點難。

這邊丸子還在琢磨著如何布置,蒹葭院這邊沈蘭若正在被謝二太太耳提面命。不是她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謝二太太從自身考慮。若是自己像長房媳婦那般被人害得生不了孩子,她若不報覆,絕不可能。

謝二太太別的都不怕,就怕沈蘭若也跟長房一樣生不出來。

長房那邊好歹是有一個子嗣了。二房可是孩子還沒長出手腳來。若是當真出了事,二房豈不是要絕後?

謝二太太一想到這個,就膽戰心驚。

沈蘭若也沒想到自己那麽一推,推出這種結果。不可否認她害怕極了,害怕之餘得知丸子從此不能生,又忍不住竊喜:“姑母您且安心,自我懷孕以後。入口的吃食,從來都是叫人試過了才入口的。這可是我與表兄的骨血,哪裏能馬虎?”

“你知道就好!”謝二太太知她心裏有數就放心了,但一想丸子,心裏就有些心虛。她以帕掩面地掖了掖眼角,嘆氣“唉,罷了,就盼著往後你們能和睦吧!”

謝二太太打過招呼,沈蘭若就更加小心了。

原本就防著丸子對她下黑手,如今是連熏香都不敢用了。不僅吃食上事事講究,就是用的穿的,也命人查了又查。

這般緊繃的日子平靜地過了一個月,丸子因為大出血要多坐半個月的月子。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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