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兒, 你要不要坐下和我一起吃頓飯？”

王桂花看著程芷芷越加瘦弱的小身板, 心疼的眉毛都擰一起了。

“吃啥吃, 嬸子吃過飯才過來的。你看你, 幾天沒見咋又瘦了, 這臉起碼小了一圈吧？”

程芷芷摸了摸臉蛋，一揪一手肉。

她昨天還覺得自己又胖了呢！

“你呀, 就是不會照顧自己。做飯了沒？正好嬸子帶了點大米，給你熬粥喝。”

王桂花一邊說著，就把程芷芷推到了一邊，自顧自進了廚房。

廚房是程芷芷自己搭建的，看起來很簡陋，只能擋個雨。

上面是自己撿的枯枝堆到了一塊，後來又鋪了幾層幹草，比古代的茅草屋還差了點，勉勉強強能進去做飯。

王桂花一進去就看見竈臺邊的鍋裏冒著白色的熱氣, “水燒開了呀, 正好放米——”

她拿起鍋蓋, 就見裏面是翻滾的小米, 黃燦燦的，一股香味飄進鼻子裏。

見王桂花楞在那，程芷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嬸兒, 我有吃的, 外面這些東西你就再拿回去吧, 小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讓他多吃——”

程芷芷驀地住了口。

只見王桂花扭過了身子，眼睛裏還夾雜著淚水，滿臉心疼的看著她。

“丫頭，你是不是為了這頓米飯，已經餓了好幾天了？怪不得我一見你就覺得你瘦了很多。”

“因為吃了你餵出的豬，這幾天村民都吃的嘴裏流油，每個人都胖了不少，只有你瘦了。”

“你說，你是不是為了換小米，把隊長發給你的肉給賣了？”

王桂花覺得自己的心都擰成了一團。

她應該早就猜到芷丫頭沒糧食的。

她一個從城裏來的知青，人生地不熟。之前還能和其他知青合夥吃頓飯，現在自己一個院子哪還有多餘的糧食？

可能她親媽會時不時給芷丫頭寄一點錢，但那一兩塊頂啥用？

眼看要餓死了，芷丫頭迫不得已就把全部的肉換成了糧食。

王桂花現在一閉眼就是芷丫頭可憐兮兮蹲在地上蜷成一團的身影。

程芷芷覺得自己跟不上桂花嬸的腦子，聽見這話她手足無措的同時還疑問的“啊”了一聲。

“桂花嬸你說什麽？我沒有把肉賣了呀，我自己吃了。”

你看看，這孩子為了讓自己放心還撒起謊來了？她就那麽一點錢，哪還有錢買小米？

那小米看著就不便宜。

王桂花直接抱住她，眼淚都沾在了程芷芷衣服上，“我可憐的芷芷……”

程芷芷手足無措，她想安慰又不知從哪裏說起。可能覺得丟人，王桂花沒多久止住了哭泣，她站在程芷芷面前，眼睛還因為剛哭過有些紅。

“芷芷，你餓了好幾天了吧？你先去一邊坐著，剩下的飯菜讓嬸子給你做。”

說著，王桂花就要把程芷芷往外推，“聽嬸子的話。”

把她推外面後，王桂花把自己帶來的袋子撈了過去。

程芷芷站在原地一臉懵圈，扭頭，她就看見院子裏的兔子睜著紅紅的眼睛對著她。

一人一兔大眼瞪大眼。

過了十幾分鐘，王桂花才再次出現，她手裏端著幾個碗，裏面是炒雞蛋，炒茄子，還有一個碗裏放了幾個大白饅頭。

把這些都放在桌子上，王桂花才開了口，“丫頭快點吃吧，一會兒就涼了。”

眼見丫頭可以好好吃一頓飯了，王桂花也不多呆，跟程芷芷說了一聲就要走。

程芷芷還想勸人留下，就聽見王桂花呀了一聲，“這兔子……”

眼前趴著的可不就是她找了一早上的灰兔子。

灰色的毛皮抖著，豎著倆長耳朵，嘴巴一動一動。

合著是芷丫頭把兔子偷來了呀？

不對不對，芷丫頭才不會偷兔子。也不對，這本來就是芷芷的兔子。

最終她搖了搖頭，看著詫異盯著她的少女，“芷芷，這兔子是自己跑來找你的？”

那真成精了。

卻見程芷芷糊塗的看了她一眼，“我早上起床它就在了。不過它的一條腿被綁著，看著是被人故意放這裏的。”

難道桂花嬸不知道周燃把兔子送來了？

王桂花呼吸都變急促了。

不用想她就知道，肯定是那個安分了沒幾天的兔崽子幹的，虧她還每天起個大早給他做飯。

最近他每天裝深沈，自己還以為他被芷丫頭弄傷心了還沒緩和過來，看來這小子肚子裏的壞水就沒停過。

她又不是不讓把兔子給芷芷，可兔崽子就不知道給他娘說一聲嗎？害自己白著急了一早上。

帶著滿肚子怒氣，王桂花走回了家。

看著王桂花氣勢沖沖離開的身影，不知道為什麽，程芷芷總有種周燃要完蛋的感覺。

**

下午，村民拿著工具都準備上工時，身後發出一陣鈴鈴鈴的響聲。

他們一扭頭，好家夥，丁醫生居然騎了輛自行車！

半人高的自行車泛著漂亮的光澤，車前面的把手好像剛被洗過，太陽一照直接冒出銀光。

丁醫生翹著大長腿坐在自行車座上，咧著嘴沖大家笑笑，“準備上工啊？”

誰註意到他說的啥，大家的視線全都被金光閃閃的自行車給弄暈了。

有人羨慕的看著他，“丁醫生，這是你從哪借的自行車啊？”

聽見這話，丁醫生佯裝不高興的皺眉，“啥叫借的？這是我自己買的好不好？怎麽樣，漂亮不？”

他得意洋洋的炫耀著自己的自行車，果然看見有村民豎起大拇指，“漂亮！丁醫生真厲害，居然有能耐買得起自行車！”

要知道全村就一輛自行車，還是隊長陸建華的。

丁醫生受到了恭維，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行了，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以後誰要用自行車就找我，我不會介意的。”

反正就算借給你們，你們也不會騎。

大家可沒猜到他心裏想的啥，紛紛為他鼓掌，“還是丁醫生大方！”

見大家都走了，丁醫生才推著自行車進了院子。

他像看著寶貝一樣小心翼翼地把它推進了睡覺的屋子，還拿著一塊平日舍不得用的毛巾給它擦擦灰塵。

這才剛擦了幾下，外面就有人叫他。

“丁醫生！”

丁醫生慢吞吞走到門口，斜了一眼院子裏的男人，“咋了？”

劉大哥著急的看著他，“大妞發燒一天了，丁醫生你快去看看咋回事吧？”

“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

**

程芷芷懶懶的坐在凳子上，嘴裏還嚼著一個牛奶糖，饒有興趣的看著丁醫生。

“然後呢？劉大妞病得嚴重嗎？”

丁醫生惱怒的看著一臉事不關己的人，“還不是因為你！”

程芷芷翻了個白眼，“別誣賴人啊，這和我有什麽關系？”

她天天守著幾個豬，連大門都沒出過。

“劉大妞患的是心病，就算發燒了，嘴裏還嘟囔著神草……聽說她前段日子找到了一株很像你說的那種草，結果你說不是。”

“如果是大不一樣還好說，關鍵是就那一丟丟不同。這不，她想不開了。”

程芷芷明白了。

這就像你高考考了五百八，結果分數線出來是五百八十一。

後來你發現丟的那一分是因為省略了一個自己會做的步驟？

劉大妞也一樣，她一心認為是自己沒好好找，如果自己再仔細一點，肯定就能發現程芷芷說的神草。

神邏輯。

程芷芷頓時被劉大妞弄的也沒了吃奶糖的心情，“那現在咋樣了？還繼續發燒呢？”

丁醫生哼哼，“打了一針，燒退了一點。”

“哦。”

眼見小丫頭垂下了頭，丁醫生笑了起來，“小丫頭，想不想看看我新買的自行車？”

“不想！”

自行車有啥看的，上輩子她什麽豪車沒見過？

自從他買自行車後誰不羨慕？沒想到卻在這裏碰了個壁，大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強烈的打擊，“難道你不喜歡？”

“喜歡你就能送給我？”

丁醫生撇撇嘴，當然不會！

他像孫子一樣求爺爺告奶奶才買到自行車票換了一輛車，咋會拱手讓人？

**

傍晚周燃回了家，他像往常一樣喊了一聲娘。

王桂花斜了他一眼，“回家了？正好吃飯。”

周燃嗯了一聲，一屁股坐在飯桌前的凳子上。

王桂花也把正在寫作業的周小黑叫出來吃飯。

一家三口安安靜靜的吃著飯，忽然王桂花開口。

“剛我發現，雞圈旁邊的兔子沒了，誰知道跑哪去了嗎？”

周小黑詫異的看了一眼自己娘，你不是早上就知道了嗎？

但後來想著估計娘是隨口一提，他就沒多說啥，只搖了搖頭。

周燃默默的夾了一筷子菜，不發一言，就好像沒聽見一樣。

王桂花睨了他一眼，“林生，你看見了嗎？”

周燃眉心跳了跳，昏黃油燈的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成了最好的保護，“沒有。”

他的聲音平淡無波，只是大腿上的手已經不知不覺握成了拳頭。

王桂花哦了一聲，“既然這樣，丟就丟了吧，反正芷芷又送過來一只！”

她就像在說明天該吃什麽飯一樣，聲音輕飄飄的。但落在周燃耳中就仿佛一道驚雷，“你說啥，芷芷又把兔子送回來了？”

周小黑捧著飯碗的手抖了抖，果然，扭頭一看她娘臉已經全黑了。

“果然是你，我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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