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珂怔怔目送著賀蘭豐意和老烏離去，再也撐不住，身子一軟滑到了地上。

拓跋弘被這些事嚇傻了，等回過神只看見院子裏只剩玉珂一臉血坐在地上。她臉上有賀蘭豐意的血，可拓跋弘是大夫，一眼就看出還有玉珂自己的血。

想來她也吐血了。

想走，可看她失魂落魄、狼狽不堪的樣子又於心不忍，盡管是敵人，可自己懂些醫術，學醫就是為了救死扶傷，怎麽又分敵友？

拓跋弘連忙上前，戰戰兢兢的說：“淳於姑娘，我……我是大夫，我替你看看？”

玉珂癡傻地坐著。

拓跋弘便蹲著身子湊到了她身邊，輕輕拿起她的手替她診脈。

什麽？

拓跋弘一楞，又趕快再診一次。

久久，玉珂回過神來，甩開他的手，“走開。”拄著桌椅要站起來。

拓跋弘卻忙得扶住她，說道：“你已有一個月的身孕，你不知道嗎？”

聞言，玉珂如同五雷轟頂，楞了。

拓跋弘忙說：“看來是不知道了……那賀蘭……”

“你診脈錯了！我沒有！”玉珂急急否認。

拓跋弘說：“我行醫多年，絕不會錯，這孩子確實是一個月，他既然是賀蘭公子的孩子，你快告訴他，興許他能回心轉意呢？”

“住嘴！”玉珂瞪著他，手去拿桌上的弓箭。

拓跋弘見她起了殺心，心知自己肯定逃不掉，忙說：“你若是不希望賀蘭公子知曉，我定當將此事從此忘記。”

玉珂不管這麽多，想著此事絕不能在這時候傳出去，不但會害了賀蘭豐意，也會害了軍臣，一心想著殺了拓跋弘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可玉珂懷有身孕本就虛弱，加上方才吐血，根本使不上力。

拓跋弘又勸：“我不知道你們的過去，我不會胡亂說，此事我可以發誓絕不說出去！若是你信我，我為你開些藥，也好照顧你和孩子。”

玉珂聽了稍稍遲疑。

賀蘭豐意一走，自己留在大漢做什麽呢？何況他已經認為自己與軍臣是一家，不回匈奴又去哪裏？若自己是孤身一人，天大地大倒也有去處。可如今……

玉珂沈思半晌，從耳邊取下那枚軍臣送自己的月牙泉耳環，又拿出項逍給自己的蒼狼印，一起塞到拓跋弘手中，說道：“你將這兩個東西托人送到西域沙盜手中，見到蒼狼印他們就不會為難你。你要他們將耳環送到匈奴去。”

拓跋弘方才聽他們說的話已經猜到玉珂的身份不簡單，如今又聽什麽蒼狼印、沙盜、匈奴，更覺得覆雜，但也點頭答應：“好！你放心。”

玉珂心一松，人也昏睡過去了。

賀蘭豐意策馬到長安城門，忍不住回頭去看，兩人在這裏留下了多少回憶，終究是不能說放下就放下的。

老烏看破他的心思，想著為保將來安穩，不能留後患，問道：“賀奴，我去將屋宅一把火燒了罷？”

六兒忙說：“燒了屋子，她住哪裏？”

老烏瞪他一眼：“多嘴什麽？”

賀蘭豐意轉過頭，盯著雲中的方向，說道：“留著。我們走！”說罷打馬狂奔而去。

六兒生怕老烏偷偷回去，想著等老烏走了自己再走。

老烏看著賀蘭豐意的背影，心知他終究是放不下。她待他如此，他到頭來還是處處為她考慮。

是誰說癡情女子負心漢的？

嘆氣說：“拓跋弘磨蹭些什麽？你在這裏等他，我和賀奴先回去。”說罷策馬就跑了。

六兒求之不得，立即下了馬等著。

夏至，匈奴。

老上單於站在沙盤前端詳著，軍臣走進來，低聲說：“父汗，那邊送來了信。”說罷拿出一個羊肚送到老上單於眼前。

老上單於呼出口氣，接了過去。

等老上單於看完，軍臣問：“父汗，淳於她……”

“她沒事，不過是受些委屈罷了。”

“父汗，我們如此做，實在陰險狡詐，不是大丈夫所為，我們還是……”

老上單於看向軍臣，說道：“賀蘭豐意在雲中布防，效仿楚霸王項羽和高祖皇帝劉邦楚漢之爭，用匈奴歌舞擾的我們匈奴將士心神不寧，此舉又是大丈夫所為？”

“父汗，那只怪我們的將士心不堅，何以能怪……”

“住嘴！”老上單於怒，“軍臣，拿下河西之後便是月氏。烏孫和樓蘭不會坐視不管，要想站穩，就需腳下有力，如此才站得穩！”

軍臣值得點頭說：“是，我明白。”

“賀蘭豐意既然棄了淳於回到了雲中，那便讓他有去無回。”

“那淳於呢？要不要我去接她回來？”

“不必。這丫頭瘋夠了，自然知道回來。何況如今她看透男人，回來才會心甘情願助我們。有她在手，賀蘭豐意臣服於我匈奴，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是！”

玉珂直到夏末身子才轉好，可看著孩子已經快到兩月，心想不能再拖了，於是便收拾好東西。

杏花已謝。

玉珂站在院內，看著那杏花樹和滿地的落花，滿心淒涼。

昔日還想著今年無論如何也能吃上杏花糕了，不曾想……玉珂苦笑：看來我是無福嘗到這美味了。

獨坐黃昏，終不過落花人影兩相對。

玉珂心酸，也不知是不是腹中孩子感應到母親的心緒，還是玉珂幻想出來的，她感覺孩子踢了踢肚子。

玉珂心裏一暖，摸著肚子說：“孩子，我是一定要生你下來的。若是他日你怪我沒有給你阿爹，就怪罷。我會疼你。”

連夜上路，往匈奴趕。

誰知快到敦煌時，一隊沙盜就圍了上來，玉珂伸手去摸懷裏的蒼狼印，這才想起東西送到軍臣那裏了。

那些沙盜本想著打劫，圍起來才看見是個女子，長相清秀，身姿窈窕。

“姑娘，哪裏去？”

玉珂鎮定地說：“我找狼王。”

那些沙盜聽了，都大笑，“狼王？狼王可不是誰都能見的！”

說著他們就伸手把玉珂拉下了馬，一個個手腳不幹凈，對玉珂動手。

玉珂拔出匕首自衛，厲聲說：“我是狼王的朋友，你們敢動我一下，我就要他殺了你們！”

“狼王的朋友？狼王沒有朋友！”

玉珂看他們人多，自己定是寡不敵眾，只能想辦法逃走。正想著，一個人撲過來將玉珂按倒在沙地上。

玉珂一腳踢在他的胯下，猛地拄著地爬出來，也不要行李包袱了，拔腿就跑，一邊跑一邊喊：“救命！救命——”

那幾個沙盜看玉珂如此，更覺得有意思，被踢了的那一個不許別人追，自己追了上來。

玉珂突然彎腰抓起一把沙，猛地灑到他臉上。趁他捂著眼睛鬼叫時繼續跑。

救命！

誰來幫幫我！

玉珂一直不怕生死，什麽也不怕，可有了孩子之後，母親的本能要她小心翼翼起來，她什麽都怕。

那些沙盜上了馬，拿著套馬桿追來。

玉珂心急如焚，想著大不了一死！於是摸著肚子說：“孩子，阿媽對不起你，護不了你，可絕不能落在他們手中！我們一起死，阿媽陪著你！”

說完就拿著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

鏘！

匕首被打落，玉珂看去，只見黑暗之中隱約跑出來一匹馬。馬是黑色，看不真切，馬背上的人卻是一身青衫。

玉珂認出是誰，心中的恐懼煙消雲散，卻也因為受到驚嚇，登時暈倒在地。

項逍下了馬徑直抱起玉珂，餵了她一些藥丸，叫道：“醒醒！醒醒！”

“娘皮的！什麽人敢多管閑事？”那幾個沙盜罵道。

阿棋飛出幾顆棋子打的他們跪在地上，扔了蒼狼印過去，說道：“睜大眼睛看清楚！”

那幾人一見是蒼狼印，想起玉珂說她是狼王的朋友，嚇得磕頭請罪：“狼王饒命！狼王饒命！我們不知道她是你的人，饒命！饒命！”

項逍不理會他們，抱著玉珂翻身上馬，說道：“小黑，跑穩一點。”小黑跑了起來。

阿棋說：“這姑娘是狼王的意中人，你們得罪了狼王，自己看著辦罷。”說罷也上馬走了。

那幾個沙盜面面相覷，最後都自刎死在大漠裏。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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