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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流歲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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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風拂面,玉珂隱約看到光亮,緩緩睜眼,第一個引入眼簾的是淡綠色的紗帳,紗帳頂掛著一顆金色的香球。

玉珂身上穿著那一日的衣服,蓋著一條毯子,躺在一張寬大的床榻上。周圍的裝飾看著都是漢人家室的裝扮,卻不華麗,一切都簡簡單單。

玉珂坐起來,環視四周,除了墻壁上掛著弓箭一副,其他的一切都十分陌生。

忽的想起在火光中見到賀蘭豐意,玉珂猛地跳下床榻,徑直往屋外走。

出了屋子,玉珂只見院子裏種著幾棵杏花樹。一個男子站在樹下井邊打水。

他赤裸著上身,皮膚偏向褐色,配著他流暢的線條,越發突顯出男子的陽剛之美。他頭頂的杏花正要開,卻被春日的風吹落了。

一片一片,就這麽飄零。

杏花輕輕落下,落在男子的發冠上、肩頭、手臂、身邊、井中……

玉珂只看著他的背影就癡了。

一切都恍如隔世,猶如一場淒美的夢。看著他站在那裏,打水、與落花融為一體,玉珂看的淚眼朦朧。

模糊中,玉珂看見他放下木桶,轉過身來。玉珂急忙抹去眼淚,瞪著眼睛看去。

賀蘭豐意先是稍稍一楞,又笑了。他臉上的笑就如那杏花一般絢爛,好似兩人第一次在敦煌初遇。

玉珂遲疑著,緩緩走過去。

待走近了,玉珂卻反倒情怯,步伐越來越慢,越來越小。

賀蘭豐意耐著性子等她,卻見她越來越慢,明白玉珂情怯,伸手。

玉珂見他伸手看著自己,緩緩伸出手,輕輕放在了賀蘭豐意手中。賀蘭豐意卻猛地緊緊握住,一把將玉珂拉了過去。

“我以為你會迫不及待跑過來。”賀蘭豐意磁性的聲音傳來。

玉珂看著他,連眼睛都不想眨,“我怕我會把你嚇走。”

賀蘭豐意聞言,笑起來,拉起玉珂的手,輕輕放在臉邊,蹭了蹭,“我不是夢,我就在這裏,你摸摸。”

玉珂輕輕用手摩挲著他的額頭,他的眉,那樣英武。他的鼻梁,那樣英挺,有一個好看的高度。他的嘴唇,溫熱。他的下巴上長著青色的胡茬,玉珂用指腹慢慢的觸碰。

兩年。

兩年未見,玉珂想過無數可能,卻沒想到賀蘭豐意會以這樣的模樣出現。

他與兩年前那個玩世不恭、放蕩瀟灑的賀蘭豐意不同了。他身上有一種男人的氣焰,站在那裏,你就覺得他值得信任。握著他的手,哪怕他要帶你跳下懸崖,你也心甘情願。

玉珂覺得,有一些陌生。

她失落的想收回手,覺得眼前這個男人似乎不是那個賀蘭豐意了。

賀蘭豐意卻在她要收手的瞬間握住了她的手,“你怪我食言了。”

玉珂一震,想起兩人之間的約定,搖頭。

賀蘭豐意握住她的手,將鐲子顯露出來,說道:“兩年。我終於,見到你了。”

玉珂道:“為什麽是兩年?我等了很久。等你來見我,等你來兌現諾言。”

賀蘭豐意道:“若是我拿一輩子來換,兩年,是值得的。”

玉珂拉開賀蘭豐意的手,轉身要走。

賀蘭豐意道:“我以為你想見我。”

玉珂聽了,眼淚傾盆而出,扭頭猛地撲進賀蘭豐意懷裏,哭喊:“兩年!我每一日都想見你!可我等啊等啊等,等的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死了,是不是忘了我了,是不是不會來了!我害怕等待,害怕被人拋棄,害怕我等不來!”

賀蘭豐意緊緊抱著她,恨不得用自己將懷裏的人護在懷中替她擋開所有傷害。

玉珂哭的很傷心,不停抽噎,身子發顫,手卻緊緊抓著賀蘭豐意的肩,好似怕自己一松手他就會飛走一般。

賀蘭豐意忽的笑說:“好媳婦兒,回頭我肩上都被你撓破了!”

玉珂聽到這熟悉的說笑,忍俊不禁,破涕為笑,兩手握拳,狠狠捶了一拳賀蘭豐意的胸口。

賀蘭豐意也不躲,白白挨了幾下,說道:“打得好。我害你難受,再打幾拳也不為過。”

玉珂看他,嗔道:“若是真要算,一箭射死你也不為過!”

“你舍得?”賀蘭豐意壞笑問。

“如何不舍得?”

“自然不舍得!”

玉珂看他信心十足,問道:“何以見得?”

賀蘭豐意看著玉珂的眼睛,用手指摸了摸玉珂的眼皮,“從裏面看到的。”

“能看出來?”玉珂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有些驚訝。

賀蘭豐意點頭,說道:“我在裏面住著,時間久了,便能看懂裏面的所有不舍得。”

玉珂眼神一柔。

賀蘭豐意見她如此,自己放在心裏的人就在眼前,長久分別,無數個日子裏的相思被他強壓在心底,此刻,全都爆發。

兩人四目相對,周圍的一切都邊做虛無。

賀蘭豐意緩緩湊近,玉珂也似懂非懂的閉眼,兩人將一切都放慢,連呼吸也變得均勻緩慢,一切都平緩而漫長。

就在兩人雙唇剛觸時,只聽見院外傳來幾個男人的說笑聲。

“賀奴跑到長安來做什麽?”

“那我不曉得。說不準是來瞧瞧長安的女人長得俊不俊!”

“娘皮!賀奴定瞧不上她們!”

“到了到了。”

“進呀,站著做什麽?”

一聽就知道門外的幾人是有意大聲說笑,話音剛落門就吱呀地響了。

玉珂想退開,可賀蘭豐意想起在月牙泉邊老烏壞事那一次,眼下什麽也不顧,扯著玉珂湊過來吻住。

玉珂開始還掙紮,可賀蘭豐意固執地糾纏,她看著他清涼的眼眸,臉上卻寫著滄桑,心裏一軟,順著賀蘭豐意纏綿起來。

兩人對進門的人置若未聞,沈浸在甜蜜中。整個天地都不存在了,只剩下他們。兩年來對彼此的思念全部化入這個吻。

進門的人正是老烏、六兒,還有鼎,當然還有另一個玉珂不認識的男人。

這幾人看杏花樹下這一對纏綿的男女,心裏都歡喜,卻一起起哄地叫起來。

玉珂一聽,這下再也頂不住了,忙的就推開賀蘭豐意,尷尬又害羞的擡手裝作整理碎發遮著臉。

賀蘭豐意卻舔舔嘴唇,一副意猶未盡的怨恨模樣瞪著那幾人,發狠的指了指他們幾個。

玉珂餘光瞥見他的樣子,更加害羞,忙的用腳踩賀蘭豐意。賀蘭豐意猝不及防被踩中,啊的叫了一聲。

老烏一見,哈哈哈的就笑起來。六兒見老烏笑了,自己怎麽忍也沒忍住,也低聲笑起來。鼎帶著銀狼面具,看不出笑了沒有。另一個男子臉上帶著笑意,卻不深不淺。

賀蘭豐意看那幾人笑自己,拱了一下玉珂,要她在兄弟面前給自己留些面子,卻不想玉珂被他一拱,竟然站不穩就要倒進井裏。

賀蘭豐意忙的一把扯住玉珂,將她拉到了懷裏抱住,驚魂未定的說:“好在是拉回來了!要是掉進去了,那可有得忙活了。”

“喲喲,戰場上殺人無數,追的匈奴無處可逃的賀奴,竟然也會怕?”陌生男子冷嘲熱諷的打趣。

賀蘭豐意不理他,拉著玉珂走過去,說道,“這是玉珂,我媳婦兒。”

玉珂聽了,嘟噥道:“誰是你媳婦了?娶了我嗎?”

“賀奴,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沒有嫁娶,今日就辦了!”陌生男子趁熱打鐵說。

老烏和六兒卻互看了一眼,一言不發。

賀蘭豐意看一眼玉珂,不理會他的話,指著陌生男子,笑說:“他是陸信,漢人。”賀蘭豐意又補了一句,“我兄弟。”

玉珂朝陸信一笑。

陸信點點頭回禮,說道:“難怪這兩年賀奴不近女色,原來是心有所屬,非卿不娶。”

“誰說我不近女色?”賀蘭豐意立即說,“沒瞧見出門去轉角的醉仙居?我可是常客。”

這幾人都只是笑。

他們誰不知道,賀蘭豐意這兩年除了軍營還是軍營,連這處宅子都是最近才買下的。想來,若是玉珂不來,只怕是宅子還買不下來呢。

世間的男人都希望別人覺得自己情有獨鐘、癡情、專一,唯獨賀蘭豐意,在心上人面前還有意無中生有,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喜好美色似的。

那幾人都關註著玉珂的反應。畢竟兩年未見,任誰也會疑心。何況賀蘭豐意英武不凡、瀟灑不羈,長相、身份、出身,哪一樣都是百裏挑一的,誰家女子不愛這般俊俏風流男兒?

玉珂聽了,卻也是一笑。

老烏和六兒倒是早猜到了,只是證實一下。鼎一貫無喜無怒,看不出什麽。陸信卻稍稍驚訝,世間女子都多疑,這是女子生來的性子,可玉珂卻……霎時就對玉珂敬佩起來。難怪賀奴如此看重她,單為這份信任就值得了。

賀蘭豐意話題一轉說:“你們回雲中去罷,眼下只怕匈奴不會善罷甘休,回去守著我也放心。”

“那你呢?”六兒問。

老烏已經明白賀蘭豐意的意思,一巴掌拍在六兒後腦勺,罵道:“話這麽多!走!牽馬回雲中去!”

六兒冤枉地揉著腦袋,嘟噥道:“我也是關心賀奴……”

賀蘭豐意道,“我會盡快回去,我只是……”說著看向玉珂。

老烏急忙說:“跟我們還計較這些?我們跟著你,連漢人都幫了,什麽都不在乎了!你想做什麽就去做,我們在雲中等你來。”

鼎也點頭說,“你們……久別重逢,別的事有我們幾人,你無需掛念。”

賀蘭豐意感激地看他們一眼,拍了拍陸信的肩說:“你若是好奇,回去的路上大可以聽老烏給你講講,我和玉珂的過去。”

“那有什麽可講!”玉珂聽了臊得慌,忙的說。

“恭敬不如從命!”老烏笑著作揖。心中卻知道,淳於公主的身份非同一般,只怕讓越多的人知道,於賀蘭豐意和淳於都不利。此事還是瞞著更為妥當。

賀蘭豐意擡腳就踹老烏,老烏倒是躲得快,揪著六兒來擋,六兒被踹了一腳在屁股上,疼得哇哇叫,臉上卻笑著。

幾個人拉拉扯扯,說笑著就出去了。

鼎出門前回頭看玉珂,玉珂忽覺得他的眼神很熟悉,正想叫他,他卻已經走了。

賀蘭豐意看玉珂眼神迷離,湊過來說,“媳婦,想什麽呢?”

“沒什麽。”

賀蘭豐意將玉珂轉過去,說道:“我們之間需要犬馬之誠,我不瞞你,你也不瞞我,可好?”

玉珂想了想,說道,“我在想……鼎的眼神看著熟悉,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玉珂的話就代表她同意,賀蘭豐意滿意地點點頭說,“鼎既然是項逍的人,你也許之前見過呢?”

“沒有見過。除了那三個丫頭和婧兒、胥、隆,其他人我都沒見過。”

賀蘭豐意不在意的聳肩,“管他呢!他和我出生入死兩年,早已經不在乎出生了。”

玉珂想來也是,點頭笑說:“眼下換做你對我犬馬之誠了。”

賀蘭豐意一笑,轉轉眼珠,突然抱起玉珂,喊道:“你再給我親一個,我就依你!”

玉珂一邊打他,一邊笑,“想得美!”

兩人嘻嘻哈哈笑鬧在杏花樹下。

柳暗花明處,便是人生又一好時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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