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珂和老烏在沙盜的帶領下趕路，直到傍晚才趕到了月牙泉邊。

項逍戴著銀狼面具，坐在小黑背上。

玉珂一瞬間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恍惚中只聽見賀蘭豐意喊，“玉珂！”

老烏見到賀蘭豐意，立即策馬跑過去。

玉珂看去，只看見賀蘭豐意光著膀子坐在月牙泉裏抓魚。除了手臂上幫著一些白色的紗布，其餘都無事。

“這就來！”玉珂喊。

玉珂看他無事，夾了夾馬肚子跑到項逍眼前站住了。

那些沙盜見到項逍，全都下馬跪在地上。項逍淡淡說，“今日的事我想被其他人知道。你們回阿姆河去。”

“是，狼王。”沙盜們溫順的點頭，一一騎馬離去。

沙盜在大漠裏橫行無阻，仰仗著對地形的熟悉，為非作歹。打劫商旅都是家常便飯，最平常不過了，他們甚至還敢與軍隊對抗。算得上是大漠裏僅次於狼群讓人畏懼的群體。

可沙盜在項逍眼前，只剩服從。

也許他們叫他“狼王”不單單是一種尊稱，也預示著，他如同群狼之首，引領著他的狼群，所向披靡。

“你來了。”項逍道。

玉珂點點頭，“你抓走他們，是想提醒我們有內賊？”

項逍搖頭。

玉珂不明白了。

項逍摸著小黑的馬鬃，說道，“司徒炎不會是賀蘭豐意唯一的敵人。稽粥打下了月氏，我想……沒幾日單於的信就會到居延海了。”

月氏被……打下了？

項逍又說，“你也該提醒一下太子，是時候醒醒了。單於若是一直看見醉醺醺的太子，只怕太子的算盤過了頭。”

項逍的話沒頭沒尾，且互相之間沒有任何聯系，可玉珂偏偏覺得他說的不會錯，所以都記了下來。

“玉珂！”賀蘭豐意跑過來，一把將玉珂拉到懷裏，“老烏可沒少說你的好話，怎麽？用箭指著阿海？還殺了個人？都是為了我做的？”

玉珂在項逍面前如此，一陣臉紅心跳，咳嗽了一聲，推開賀蘭豐意說，“你身上一股魚腥氣！”

賀蘭豐意自己擡起手臂嗅了嗅，“哪裏？”說罷看向項逍說，“餵，你救了我，說罷，想要什麽？”

項逍搖頭，看向玉珂。

賀蘭豐意一橫身擋在玉珂身前，眼神發狠，臉上卻笑著，“這是我媳婦兒，面具人，換一個要求。”

玉珂打了一下賀蘭豐意的背，朝項逍說，“多謝你，你的話我記著了。達魯爾汗在哪裏？”

項逍說，“死了。”

玉珂不敢相信，看向賀蘭豐意。

賀蘭豐意點了點頭。

項逍拍了拍手，馬車裏下來個人，腳一跛一跛，頭發披散，弓腰駝背，臉上也戴著一塊銀狼面具。

“他叫鼎，是我的人。你的那個朋友我沒有救活，就把鼎送給你，當做補償。”項逍說完，拉了拉小黑的韁繩要走，又補了一句，“你也可以拒絕。”

鼎拔出一把匕首，頂著自己的脖子——玉珂拒絕的話，他就必須死，是嗎？

是。

賀蘭豐意打量了一眼鼎，笑說，“面具人，你們帶著面具是因為長得醜？”

項逍不答。

賀蘭豐意聳聳肩，“我不要醜八怪跟著我。”說罷拉著玉珂要走。

玉珂回頭看鼎，他手上用力，脖子已經出血……

項逍最後深深看了一眼玉珂，策馬而去。

“你留下。”玉珂說完，拉住賀蘭豐意，說道，“逍將他留給你定是有用的。”

“有什麽用？他是漢人，我是……半個漢人，我們沒什麽可說的，你一個匈奴人，和他說什麽？”

“他幫過我，幫過軍臣，如今說不定在幫你。”玉珂好心的繼續說。

賀蘭豐意哼道，“誰稀罕他幫？”

玉珂聞言，不高興的甩開賀蘭豐意的手，“不稀罕拉倒！”說著就往前走。

賀蘭豐意是因為項逍看玉珂的眼神不高興，總覺得另一匹狼盯上自己的肉，不舒服。可聽玉珂口口聲聲都是為自己考慮，早就不氣了。

忙追上去，嬉皮笑臉去拉玉珂，“媳婦兒，生氣了？聽你的。”

玉珂不想理他，繼續走。

賀蘭豐意繼續耍賴，“媳婦兒，你走慢些，我身上有傷。”

玉珂速度不減。

賀蘭豐意只能強撐著繼續追，誰知腳下無力，被沙子一帶，人猛地往前跌去。

玉珂餘光一直留意著他，見他要跌倒忙的伸手去扶，誰知自己根本扶不住他，兩人一起跌在了沙堆上。

賀蘭豐意本來在下面，見玉珂水汪汪的眼睛看著自己，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一翻身將兩人挑了個個兒。

玉珂不動，就這麽看著賀蘭豐意。

賀蘭豐意笑著，側著頭看著玉珂。

玉珂臉上泛起紅暈，輕輕閉上了眼。心裏雖緊張，可也盡力不顯露出來。

賀蘭豐意早就盼著這一刻，慢慢湊過去想吻玉珂……

“賀奴！”老烏的喊聲傳來。

賀蘭豐意和玉珂就差這麽一點，兩人都睜開了眼看著對方。玉珂生怕被老烏看見，身子一縮，往賀蘭豐意手臂旁退了出去，拄著地站了起來。

“這裏！”玉珂喊。

賀蘭豐意還趴在地上，側頭看向老烏。看那家夥笑的很開心，提著兩只大魚跑來，跑得黑吃黑吃。

賀蘭豐意捶了一拳沙地，嘴裏罵道，“壞我的好事！”

玉珂憋著笑，踢了一腳賀蘭豐意的背。

賀蘭豐意翻身躺平在地上，又開始吹口哨。

老烏跑過來，“賀奴，公主，我們回去罷。有烤魚吃了！”

玉珂道，“這魚真肥。”

“去你娘的！不吃！”賀蘭豐意罵。

老烏不明所以，側身看了一眼地上躺著的賀蘭豐意，疑惑地看玉珂。

玉珂指了指腦子，“他腦子壞了。”

老烏蹙眉，更糊塗了。

鼎騎著玉珂的馬，玉珂只好和賀蘭豐意共乘一驥。

四個人慢悠悠地往居延海走。

老烏還提著那兩條肥魚，很得意。

玉珂問，“你喜歡吃魚？”

老烏搖頭，“六兒和阿海喜歡！每次都能吃個幹凈還想著！只是不得空來抓魚，居延海的魚不鮮，比不上月牙泉的好。”

玉珂說，“我聽單於說，漢人做的魚湯很鮮，可惜我們都不會做，要不六兒他們一定鼻子都舔幹凈。”

賀蘭豐意說，“我娘做的魚湯就鮮。”

玉珂急急問，“當真？”

賀蘭豐意彈了一下她的鼻子，“饞貓！回頭回去了我就讓她做給你嘗嘗。”

老烏不知道這兩人的關系，見賀蘭豐意竟然這樣子和公主說話，咳嗽了一聲不再說話。

玉珂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害羞卻暗喜，好在老烏他們成天和男人在一起，不懂女子的心思，不然肯定瞞不過去。

賀蘭豐意本就有氣，罵道，“咳什麽咳！往前走！你們都往前走！”說著就擡腳去踹老烏的馬。

老烏也不是善茬，也擡腳來踢。

賀蘭豐意拉著馬躲開了，自己一腳踢在老烏的馬屁股上，馬嘶叫了一聲，拔腿就撒歡的跑。

賀蘭豐意大笑，“老烏！走好！”

“娘皮的！你……還真踢啊——”

賀蘭豐意笑的前俯後仰，玉珂生怕自己的馬也撒歡，拽著賀蘭豐意的手臂說，“小心笑了別人自己也掉下去！”

賀蘭豐意回頭朝玉珂說，“抓穩了，別掉下去了！”

“什麽？”

賀蘭豐意猛地抽馬，馬撒腿就跑。

玉珂雖是馬背上長大的，可韁繩不在自己手裏，難免害怕，嚇得一把抱住賀蘭豐意的腰。

鼎看著他們都跑出去了，也打馬追。

夕陽西下，漠漠黃沙。

火紅色的日，印出三匹駿馬矯健的身姿，還有馬背上肆意、隨性的人。

“阿海！六兒！”老烏一邊揮舞著馬鞭，一邊提著魚加速跑向氈房。

六兒探出頭看，一見老烏回來了，遠遠地看見賀蘭豐意的身影，大喜，回頭朝賀蘭母說，“他們回來了，還抓了魚！”

賀蘭母走了出來，六兒扶著她站在氈房外，好似她能看見兒子似的。

賀蘭豐意咬著狗尾草正在逗玉珂，玉珂被他說得好笑，卻又說不過他，罵道，“你就和狗尾草一樣，惹人煩！”

“我是狗尾草，那你不就是狗了？”

“誰是狗？”玉珂怒問。

賀蘭豐意看看左右，認真的想了想，湊在玉珂耳邊說，“你！”說罷啪親了一下玉珂的臉，扭頭就跑。

玉珂氣極，提著裙擺就追，“賀蘭豐意！你站住！”

老烏回頭看他們。

玉珂忙喊，“抓住他！幫我抓住他！”

老烏還沒來記得反應，賀蘭豐意就嗖的竄開了。老烏來了興致，扔下魚，一邊卷袖口一邊說，“賀奴，公主的命令，我等不能不聽！”

阿海跑了來，見玉珂追著賀蘭豐意打，賀蘭豐意跑的不快，偶爾還回頭拿狗尾草扔玉珂，也覺得好玩，沖過去就要幫玉珂。

賀蘭豐意像魚似的，三個人追他也楞是抓不著！

“攔住左邊！”玉珂喊。

老烏趕快堵著左邊。阿海倒是聰明，立即跑到右邊去堵住了。

玉珂盯著賀蘭豐意說，“膽敢嘲笑本公主，看我收拾你！”

賀蘭豐意看逃不掉了，正想著計策，六兒突然沖出來，撞開老烏，喊：“賀奴，這邊！”

賀蘭豐意大笑，一溜煙就竄出去了。

玉珂氣不過，眼看著要成了，還是給他溜了，指著六兒說，“你小子真討厭！”

六兒做了個鬼臉，躲在了賀蘭母身後。

玉珂見到賀蘭母，猛地想起她還不知道自己是公主，擔憂地看向賀蘭豐意。

賀蘭豐意也正在看玉珂，朝她暖暖一笑，向母親說，“娘，我回來了。”

賀蘭母點點頭。

老烏和阿海還沒玩夠，使了眼色後兩人一起左右夾攻六兒，六兒一聲慘叫，被他們四手四腳擡起來。

“偷襲算什麽好漢！”六兒罵道。

“那不管！”阿海笑。

兩人把六兒擡著就往水邊去。

砰。

六兒被扔進了水裏，砸出個大水花。周圍浣衣的女子都躲開了，一個個指著濕答答的六兒笑著。

其他看熱鬧的人也笑的很歡喜。

賀蘭豐意將玉珂拉過去，對母親說，“娘，玉珂是公主，我一直沒有告訴你。”

玉珂很緊張，屏息看著賀蘭母。

賀蘭母點點頭，“公主也好，漢人也好。你知道她是誰嗎？”

“知道。”賀蘭豐意點頭，看向玉珂說，“我媳婦兒。”

賀蘭母滿意的拍了拍賀蘭豐意的頭，提起地上的魚轉身進屋去了。

玉珂拉住也要跟進去的賀蘭豐意說，“我去找軍臣，這件事我不想瞞他。”

“我無所謂。”賀蘭豐意明白玉珂是指項逍的事。

玉珂點頭。

賀蘭豐意又反手拉住玉珂的手，說道，“快點回來。”

玉珂看了看左右的人都在看六兒他們，猛地湊上去親了一下賀蘭豐意的臉，扭頭跑了。

賀蘭豐意揚起個壞笑，摸了摸臉，進屋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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