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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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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菀賭贏了。

雖然她此時心中尤自有兩分思疑,但很快,楊於淳就用實際行動打消了她的疑慮。

楊於淳當天就回了侯府。

不知尤自可,針對著去查,很快就查出了蛛絲馬跡。

“主子。”

近衛首領馮勇將查證結果呈於案上。

楊於淳一頁頁翻看,許久,他閉上眼睛,仰靠在憑幾上。

他已兩宿沒合眼了。

馮勇擔心,輕聲勸:“主子?”

楊於淳擡手制住,他睜開眼睛,既已查實,該馬上解決。

楊於淳霍站起身:“去後院。”

……

楊於淳直接去了正院。

此時已是中午,仆婦們正提著食盒進明堂。楊夫人信佛,日常飲食清淡又喜茹素,楊於淳平時見了,因疼惜母親總不免勸說幾句,今日他面無表情一掃而過。

楊夫人對於他的到來,十分驚訝並歡喜,楊於淳越來越忙,家都少回,這次回來有兩天了,已是十分難得。

楊於淳除了回來當天給她問了一次安後,這還是第二次到後面來,不過楊夫人也不奇怪,男人正事忙,這個她知道的。

所以突然見他,就很驚喜,一疊聲吩咐添菜添肉,連點了七八道,把自己那些清淡素菜挪到一邊去,騰出地方等會放兒子喜歡吃的。

楊夫人徑自歡喜忙碌,楊於淳靜靜看著她,良久,楊夫人也發現不對了,詫異回頭:“大郎,你這是怎麽了?”

兒子正用一種陌生的目光打量她。

此時的楊於淳,少了素日在母親膝下的溫和親近,姿態和眼眸中多了一種審視,他身形頎長挺拔,居高臨下這麽審視她,這姿態就如同在外面時一般。

楊夫人十分不自然,楞了楞,忍不住伸手摸摸臉,蹙眉問他。

怎麽了?

這句話,他想問她。

楊於淳簡直難以置信,他打量著眼前他這常年敲經念佛又憐貧惜弱,一貫端正又莊重的母親,他還記得幼時她也曾教他,持身修正,君子慎獨。

楊於淳將手中查證帛箋擲在案上,“為什麽?”

楊夫人楞了片刻,去翻案上那疊帛箋,驟一入目,天旋地轉。

她慌了。

每一個母親,都不會希望自己醜陋的一面在孩子面前撕開,哪怕她壞事做絕。楊於淳此刻難以置信的審視神色,陌生的目光,猶如千支尖針,狠狠紮在她的心上。

讓她瞬間就崩潰了,她只有兒子了,楊夫人失聲痛哭:“你聽我說!!”

“不是我!我沒有!大郎你聽我說!!”

楊夫人慌亂至極,連聲否認,連連擺手,手上帛箋嘩啦啦撒了一地,她低頭一瞥,其上字跡觸目驚心,她瞬間驚亂失措。

兒子的能耐她是知道的,不查得確鑿,他現在又怎麽站在她面前?楊夫人又驚又亂,迎面兒子緊繃的下頜冷靜的面龐,否認的話說不出來。

“……是,是你爹讓我做的!”

慌亂之中,驟想起楊膺,楊夫人忽眼前一亮,也不管事實上一開始其實是她慫恿並提議此事的,更顧不上平時她甚懼怕楊膺,只一疊聲不管不顧全部往楊膺頭上推。

“是他,是你父親,阿娘只能聽他的,是真的,大郎你聽阿娘說!……”

楊夫人並沒後悔過,但此刻也絲毫不妨礙她驚慌失措,撲上去拉住兒子的手,仰面焦急解釋著。

室內有些混亂,乳母大驚失色,立即指揮不明所以的侍女仆婢們退下,驚慌走避的聲音有些亂,加上楊夫人焦哭辯解,屋裏幾分零亂吵雜,一瞬卻驟然停下了。

楊夫人哭著哭著,餘光驟瞥見大門,她瞪大眼,聲音戛然而止。

楊於淳緩緩轉身。

門檻外,藏藍廣袖寬袍,皮弁冠束發,面相威嚴,兩鬢斑白,襄平侯楊膺正無聲佇立在大門外。

他並沒看楊夫人一眼。

楊膺的目光,與楊於淳對上。

……

父子久久對視,兩人都沒說話,片刻,楊膺率先轉身。

這處,並不是父子說話的地方。

外書房。

這個陽光炙熱的午後,屏退了所有的仆役護衛,楊氏父子之間,進行了一場男人的對話。

沒有繁瑣,沒有廢話,兩人都是成熟的政客,到了眼下,可以直接棄掉一切前情和枝節末梢,直奔主題。

楊膺回頭,眼前這個是讓他驕傲萬分的長子。

即便楊夫人百般的不討他歡心,單單就生了這個兒子,就可抵一切,她就是楊氏功臣,哪怕有機會再重來一次,楊膺還是會毫不猶豫聘娶她。

只亦然,楊於淳目光敏銳胸有丘壑,楊夫人看不明白的事情,他甚至不需思忖,一眼就明了,父親這是把他的母親推出來充作這打頭的靶子。

他靜靜看著他的父親,楊膺有點不自在,移開視線,踱步至窗畔。

但很快,他就略過了。

“此事,你休要理會。”

楊膺聲音一如既往的威穩嚴肅,不疾不徐吩咐。

只是,楊於淳卻不能從命。

“請恕孩兒不能從命。”

楊於淳看著他的父親,“韓家是我的姨表血親,母親糊塗,孩兒卻不能。”

時至今日,楊於淳權位已不遜其父,往日尊從,今日卻不再適用了,他亦展露出他的鋒芒,楊於淳道:“父親,此事就此作罷如何?”

這父子二人,一人一句,直接了當表明自己的立場。

氣氛瞬間肅凝。

楊膺霍地回頭,父子對視。

楊膺拂袖不悅:“你是如何與你父親說話的?!”

楊於淳不退不避,“孩兒請父親收回成命。”

聲音不高,卻異常堅決,似有千鈞。

楊於淳也是一個政客,他知道父親不是什麽純善好人,但楊膺為父,且政治場中打滾,這個無可厚非。

理念不同,他不附和也不幹涉,他早已開府,各自行事就是。

楊於淳久經政事,他不是一個楞頭青熱血青年,純理想是辦不成事的,他堅持自己即可,不必幹涉旁人,涉及理念,也包括他的父親。

父子存異求同,並無不可。

直到今日。

這樁事情,是真真侵犯了他的底線。

請恕他絕無法茍同。

“父親如此作為,若宣揚出去,必會讓王後與公子虔蒙羞。”

面對父親攝人目光,楊於淳毫不退讓,拱手,須臾擡頭,鏗鏘一句:“楊家今日,來之不易,請父親三思!”

楊於淳最了解他父親顧忌什麽,在意什麽,什麽才能一著就挾制他收手。

吵鬧爭執,早非他所用,楊於淳一著直指楊膺七寸。

他是必會護住韓家的。

今時今日,楊於淳位居左徒,深得郇王倚重,位高權重早不亞於父親楊膺,要動韓家,就先過他一關。

父子相鬥,楊家分裂。

再多的財資,也是彌補不過的。

厲害關系如何,只憑楊膺去分析選擇。

“你!!”

楊膺勃然大怒,他霍地轉身,力道之大,直接撞翻身側高幾,“嘭”一聲巨響香爐粉身碎骨。

氣氛瞬間繃緊至極點,外書房內沈沈壓抑。

父子對視,楊於淳毫不退讓。

不得不說,他掐中了楊膺的命脈。

父子不能相鬥,楊家也不能分裂。

僵持許久,楊膺拂袖坐下,“孽子,滾出去!!”

他知道,父親這是妥協了。

楊於淳拱手,一揖到地,退了出去。

……

正午陽光如熾。

楊於淳快步出了主外書房,廊外烈日炎炎刺目生疼,他閉了閉眼睛。

馮勇有些擔心,“主子?”

方才外書房內響動大得連他都聽見了,那氣氛沈得仿要凝固,連退到三丈外的近衛們都大氣不敢喘一下。

楊於淳並未說話,快步離開。

一下午加晚上的時間,他都在處理府中人事,堅決而雷厲風行,既是清理,也以此作行動向父親表明自己毫無轉圜的決心。

主外書房未有動靜,楊膺不發一言。

父親處已擺平,至於母親。

楊於淳有些疲憊,揉了揉眉心:“人都來了嗎?”

“稟主子,來了。”

方才馮勇並楊福匆匆往左徒府去了一趟,奉主子之名挑了仆婦女婢共數十人。

楊於淳起身,府中處理過,最後,他去了母親的正院。

楊夫人自知得府中動靜,只也不敢遣人詢問,她連著午膳晚膳都沒用,坐立不安,突然聽稟大郎君來了。

她忙忙迎出去,“大郎,你來啦!阿娘……”

她訕訕,想說話又有些不敢,瞄了兒子一眼,垂下眼瞼。

此時宵禁已過。

夜色頗深,四周陷入一片朦朧的昏暗,廡廊下的大絹燈早已挑起,楊於淳低頭看著他的母親,他熟悉又陌生的母親。

他沒有再說其他。

人性之惡,無法規勸,棄惡從善者自來極其少有,口頭的承諾並不能取信於他,他也深知母親性子深藏的固執,因而楊於淳並不打算廢話。

他側了側頭,“都拿下。”

一隊配刀的精壯近衛隨他而入,得令後院門一關,迅速拿下院內所有仆婦女婢。上到楊夫人乳母陳媼,下到才剛留頭的小幺兒,按名冊一一點人,確保一個不漏。

瞬間驚呼四起,奔跑尖叫院內一片混亂,近衛們眉頭也不帶皺一下,老鷹抓小雞般全部拿下扔在院子中央,凡有反抗掙紮的,直接抽出繩索捆住。

楊夫人大驚失色:“大郎,你這是作甚?”

楊於淳靜靜看著她:“母親,這些家下人,既不能規勸主子,也不能及時發現,致使主子誤入歧途犯下大錯,要來何用?”

誤入歧途,犯下大錯。

楊夫人噎住了。

只也不待她多說,近衛們三下五除二,非常利索地就將人都拿了個七八,按名冊一一辨認勾對,而後開門統統都押了出去。

進來的,是另外數十仆婦。

有近身老嬤嬤,有貼身侍女,有粗使下人,反正應該有的,都全部配置上了。

楊於淳雷厲風行,直接把正院所有人手都汰換了,統統換上他的人。在來前,他發過話,務必伺候好夫人,若夫人再有犯糊塗,即唯問她們。

楊於淳道:“夜深了,母親早些歇息罷,孩子過些日子再來給母親問安。”

話罷,旋即轉身,直接離去。

楊夫人張口結舌,片刻才反應過來,“大郎,大郎!!!”

院外乳母陳媼的哭聲,她不大老實,被馮勇怒罵一句老虔婆,直接一腳踹過去。

楊夫人焦急又氣,趕緊欲去扶,“大郎,你回來!!!”

只沒等她跨出院門,新來的婆子侍女利索跪下,其中兩個一左一右抱住她的腿,另十幾個擋在她前面,七嘴八舌:“夫人千金貴體,且莫近前!!”

“這等逆奴,夫人萬莫憐憫!”

“趕緊關門吧。”

生生動不了一步,院門“轟”一聲直接在眼前關上。

楊夫人又急又氣,眼前一黑,直接暈厥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楊於淳沒讓人失望啊!

二更發射完畢!明天見啦寶寶們~愛你們麽麽啾!!(づ ̄3 ̄)づ

最後還要感謝投雷的寶寶噠,筆芯筆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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