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映也原本以為, 他其實還蠻懂人類的，畢竟尚在神域的時候，他閱讀過無數與人類有關的書籍, 尤其是人類的哲學。但有時候，他又覺得自己是真的不懂人類。

比如越鬥。

越鬥的邏輯思維能力實在是過於深不可測了一點……

聽到對方說出“第二人格”這個詞語, 容映也險些笑場。

他強忍著自己的笑意, 切換到了“天使”的聲線，沈聲道：“沒想到你居然能覺察到我的真實身份……越鬥, 看來你還挺有兩把刷子的。”

一邊說著, 容映也一邊放下了禁錮著越鬥手腕的右手。

越鬥收起激光匕首, 將其別回腰側後，才活動了一下被容映也攥得有些生疼的手腕，冷著臉道：“哼, 我當然得有兩把刷子了，不然的話，又哪來的底氣說要罩著容映也？”

“你是挺照顧他的, ”容映也悶笑，“我能感覺到, 他和你在一起的時候, 情緒會比平常高昂一些。和你在一起，讓他覺得很開心。”

越鬥抿唇, 心中莫名有了股松了口氣的感覺。

容映也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因為旅途過於顛沛流離而感到煩悶真是太好了。

“這話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雖然心裏大喘氣, 但越鬥表面上卻仍舊繃得死緊，“我會照顧好他的，不需要你這個第二人格來做些多餘的事情。總之, 他有我就夠了，你是為了保護他而誕生的吧？現在容映也已經不需要你了，你最好馬上從他的身體裏消失。”

在意識到“天使”其實是容映也的第二人格後，他對天使的敵意便減輕了些許。畢竟就算容映也自戀，也不可能和第二人格在一起吧？更何況，天使對容映也的感情應該也並不是什麽男男之間的情感。

但即便如此，越鬥仍舊戒備著天使。

畢竟人格分裂可是一種精神疾病，誰知道容映也如果一直保持著人格分裂的狀態，主人格是否有朝一日會被天使取代？

就算天使自己沒有將容映也取而代之的意願，對方的存在或許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容映也的精神健康。

“居然要我消失，”容映也無奈地攤開雙手，“越鬥先生，你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吧？我可是從沒做過什麽奇怪的事情呢。”

越鬥冷哼了一聲。

容映也摸了摸下巴，心裏突然產生了點逗弄越鬥的心思。

他不禁有些苦惱。

容映也自覺自己的性格挺溫和無害的，甚至會被越鬥評價為中央空調。就算在神域裏，他是不近人情、只會冷酷無情地審判一切的座天使，他也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麽性格缺陷。

然而在面對越鬥的時候，容映也卻發現對方好像很容易激起自己內心裏隱藏著的壞心思。

讓他會忍不住想要作弄一下外強中幹的對方。

“是嗎？可是要是我消失了，會感覺到麻煩的人應該是越先生你吧，”容映也扶著下巴，擺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你很在意容映也吧？如果我消失了，可就沒有人會告訴你，映也那孩子到底是怎麽看待你了。”

越鬥的心大幅度地跳動了一下：“他是怎麽看待我的？”

容映也把手揣進廚師服身前的圍裙口袋裏：“想知道？”

“給你一分鐘答題時間。”

容映也拖長聲調：“答案是……”

越鬥不禁有些緊張：“是什麽？”

容映也攤手：“以下略。”

越鬥：“……”

越鬥威脅性地掃了容映也一眼，將手按在了自己的腰間，抵在了激光匕首上，似乎妄圖以激光匕首威脅容映也。

容映也指著自己，微笑道：“越鬥先生是打算用激光打傷我麽？可我是容映也的第二人格呢，我受傷的話，不就是容映也受傷了麽？”

越鬥：“……草！”

越鬥憋屈地把放到腰間的手收了回去。

容映也到底不是什麽性格頑劣的天使，見越鬥面上露出了郁悶的神色，倒也沒繼續戲耍越鬥了，反倒是很直球地向越鬥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容映也應該是很喜歡你的。”

越鬥楞住：“他喜歡我？”

容映也點頭。

“開玩笑的吧，”越鬥偏過了視線，告訴自己容映也的第二人格只是在欺騙自己，對方完全不能信任，“他怎麽可能喜歡我？我又沒什麽值得他喜歡的地方，除了能保護他之外就沒別的作用了。這個大宇宙時代裏，比我強的人多了去了，不說別的，之前你不是和我一起見過那位歐帝娜大校麽？她就比我強。反正只要他就算對我有好感，也並不是對‘越鬥’有好感，只是單純地喜歡能保護他的人吧。”

容映也遺憾道：“越鬥先生，其實你不用舉歐帝娜大校當作例子的。不知你還記不記得之前的黑市角鬥？那時候，你可是沒能戰勝我呢。”

越鬥：“……”

容映也頷首：“他會對你有好感，僅只是因為，你是‘越鬥’，你就是你而已。跟你是什麽身份，有什麽地位，有什麽能力沒有任何關系。”

越鬥一時楞怔，內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意他，僅只是因為他是越鬥而已。

在越司令那裏，自己是擁有著對方血脈的繼承者，是越司令引以為傲的“兒子”，但倘使自己的表現令越司令失望，對方便會毫不猶豫地舍棄自己。

在第七軍校，他的身份的軍校裏不近人情的優等生，厭惡他的人有，推崇他的人也有，可一旦他背上莫須有的罪名，成為黑域的罪犯了，就再無人問津他。

就算是自稱曾經想過要幫助他洗脫罪名的翟和暢，究其本想幫助自己的理由，也只不過是因為，自己是對方看得上眼的“對手”。

只有容映也是不同的。

“……別騙我了，你以為你用這麽拙劣的謊言就能把我蒙騙過去？”可惜越鬥自閉慣了，下意識地不敢去相信容映也的話，他轉移話題，“既然你提到了黑市角鬥，那我倒是想問問你了，為什麽你會是Alpha，而且還有著‘領域’？我可沒聽說過，人格分裂還能變性的說法。”

容映也卻道：“你應該很想知道，容映也失憶之前經歷過什麽吧？”

越鬥蹙眉：“你記得？”

容映也點頭，半真半假道：“他是個很特別的存在，是……天生的武器。在流落到荒星之前，他一直被禁錮在某個封閉的地方，日覆一日地執行著工具應有的職能。他曾經很短暫地有過一個朋友，問對方自己是不是孤獨的。他的朋友卻說，‘孤獨是只有人類才會擁有的情緒，你連人都不是，又怎麽可能孤獨’。那時候，他就在想，自己說不定很想成為人類。”

“草！”越鬥忍不住罵了一聲，“這什麽塑料朋友啊，話說的也太過分了吧！”

容映也笑了笑，繼續道：“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成為了人類。”

越鬥的腦回路一向與常人不同，本就習慣性往壞處想的他不禁蹙起了眉：“……和我待在一起，會讓他感覺很孤獨？”

“是啊，”容映也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但是正是因為擁有了孤獨，才會去排遣掉孤獨。如果你沒有和他在一起，那麽他就會感覺到寂寞，但如果你明天會出現在他的面前，那他今天就會開始快樂。”

容映也對越鬥說過很多謊話，但唯獨喜歡他這一點，是真真切切的。

“可是我每天都和他在一起啊。”越鬥感到了迷惑，不太聽得懂容映也的象征性說法。

容映也：“……”

容映也忍不住懷疑起來了：其實不是人的應該是越鬥吧？

“那你喜歡他麽？還是討厭他？”容映也又問。

越鬥不屑：“那種中央空調一樣的家夥，誰會……”只是話還沒說完，似乎是意識到眼前的“天使”是容映也的“第二人格”，在自己和“天使”說話的時候，作為主人格的容映也說不定也能聽到兩人的談話，越鬥又忍住了自己習慣性的口是心非，認真道，“你怎麽可能知道，我到底有多喜歡他。”

這回楞住的角色倒是輪到容映也來扮演了，他完全沒想到一向別扭的越鬥居然還有打直球的一天。

一時被反轉了攻勢的他頓時有些不好意思再繼續冒充第二人格了，屈起食指撓了撓臉頰，容映也又切回了自己原本的聲線，不好意思道：“越鬥，原來你這麽喜歡我啊……”

剛剛才認真起來，準備向作為容映也的第二人格的“天使”系統性地論證自己究竟有多麽需要容映也的越鬥：“……”

你媽的，這混賬第二人格怎麽一言不合就跑路，把容映也給換回來了啊！

“你聽錯了，你聽錯了！”越鬥連忙矢口否認，“我這輩子就沒說過喜歡這個詞，剛才肯定是你幻聽了。”

“是嗎，你完全不喜歡我啊……”容映也微微垂頭，故作失落。

越鬥見不得他低頭的模樣，猶豫了片刻後，才偏過頭，斜視著容映也道：“其實還是有那麽一點點喜歡的，當然！只有一點點而已，大概就這麽點吧。”

他張開手，給容映也示意了一下食指到大拇指之間的一小段距離。

越鬥默默地在心裏補充：這麽點方寸之地裏，其實藏著一片小行星帶。

容映也終於忍不住了，“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接著，他的笑聲頓時愈演愈烈，變成了誇張的大笑聲，把看著他狂笑的越鬥看得一楞一楞的，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戳中了容映也的笑點。

莫非他其實很有當搞笑藝人的天賦？越鬥忍不住狐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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