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間內。

容映也本來還想追問一下越鬥, 問一問對方越司令做的“不符合人設”的事都是些什麽事。

他直覺，越司令和仿造天使的防壁領域制造出的人類領域之間絕對有著什麽不可告人的聯系。

只是見越鬥面色沈冷，似乎並不想談論任何有關越司令的話題, 容映也還是把心裏的揣度收了回去，只揚聲笑了起來：“好了好了, 我們不說越司令的事情了。待會兒要不要去附近的城區逛一逛？黎會計給我們訂的換機航班後天才會從天合要塞出發, 我們現在可以在要塞裏玩一玩。我還沒怎麽去城區玩過呢，之前在宜居小行星上也沒時間閑逛。”

越鬥將嘴裏叼著的吐司嚼了嚼, 一口吞下了肚：“行, 我帶你去逛一圈。你不是只有在廢棄工業星上撿垃圾的記憶麽？天合要塞可是聯邦有名的大型商業要塞之一, 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

“你來過這裏？”容映也狐疑。

“……沒有。”

“那你怎麽知道這裏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越鬥尷尬地別過臉：“不許我雲一雲？”

容映也趕忙擺手：“沒有啊！都可以雲，都可以雲。”只是他面上的揶揄卻是怎麽壓也壓不下去。

越鬥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了，莫名覺得自己好像被容映也帶了節奏。

他的Alpha自尊不允許自己被容映也這麽個弱小的“Omega”牽著鼻子走, 因此，越鬥自覺自己得在別的什麽地方找回面子。

他思考片刻，果斷從容映也手裏搶過了盛著早餐的餐盤, 拿起一把擱在餐盤上的叉子便叉起了一塊小蛋糕，攥著容映也的衣領就把蛋糕往容映也嘴裏塞。

見越鬥居然想給他餵蛋糕, 容映也還以為這人是惱羞成怒想讓自己閉嘴呢, 便也揚起了自己先前餵過越鬥的叉子進行還擊，學著越鬥的動作, 也叉了一塊小蛋糕往越鬥嘴裏塞。

兩人在房間裏幼稚地互叉互餵了一會兒，待雙雙被小蛋糕哽住後才終止了角鬥。

握住餐盤裏唯一的一杯熱牛奶, 越鬥本想先給自己灌一口的。只是見容映也同他一樣, 也被哽住了，猶豫片刻後，他還是先把杯沿抵在了容映也的嘴唇上, 讓容映也先喝了口熱牛奶。

而後，越鬥才給自己也灌了一口。

三秒鐘後。

容映也註視著緩了口氣的越鬥，忽然道：“越鬥。”

越鬥又喝了口牛奶：“怎麽了？”

容映也指著他握著的馬克杯：“你好像連著兩口都喝到我先前喝過的地方了。”

越鬥：“……”

越鬥的耳根可恥地泛起了一絲並不明顯的紅暈。

因著尷尬，他又緊張地喝了一口牛奶。

看著他再次和自己間接接吻的容映也：“……”

越鬥還真是有趣呢。

·

洗漱完畢後，容映也和越鬥便一同走出了酒店。

無數飛梭井然有序地在鱗次櫛比的城市中穿行著，敞亮的街道上隨處可見被物聯網連接在一起的人工智能。

極盡繁華的未來城市與容映也曾在黑域中見到的廢墟城市大相徑庭，甚至與宜居小行星也不盡相同。

容映也目不暇接地在四周圍的景象中流連著，若非越鬥始終牽著他的衣袖，他恐怕會撞上負責清掃街道的清潔機器人。

忽然，當走到一處轉角時，越鬥停下了腳步。

被他拉在身後的容映也一時不察，險些撞在越鬥的背上。

他不解地問道：“怎麽突然停下來了？”

越鬥指了指街角的一家禮品店：“你看看櫥窗裏的東西。”

容映也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於禮品店的櫥窗裏居然擺著數只造型各異的毛絨玩具。

其中一只玩具生著一對長著長毛的尖耳，明明是可愛的貓科動物，但面上的表情怎麽看怎麽兇神惡煞，實在是和那副毛絨絨的外表不搭。

這是只猞猁玩偶。

“之前在貨運列車上我不是跟你說過麽，等越獄之後給你買個新的玩偶，你當時好像挺喜歡那個猞猁造型的毛絨玩具來著，”越鬥有些別扭的別過臉，暗想著要是容映也早忘了這事就尷尬了，“正巧這家禮品店裏擺著的毛絨玩具和你在列車上瞧上的玩具長得挺像，你要是想要，待會兒回酒店的時候，我給你買一個。”

容映也沒想到越鬥居然還記得這事，當時他純粹只是因為覺得猞猁玩偶和越鬥有些神似，才會對毛絨玩具起了興趣。

不過眼下聽越鬥提起玩偶，容映也心裏倒是莫名觸動。

他知道越鬥似乎有著不怎麽光明的過去，因此明明是個害怕寂寞的家夥，卻偏偏抗拒著和旁人建立聯系，像個膽小鬼一樣始終逃避。

然而現在，越鬥居然會主動跟他建立聯系了，並且還沒有口是心非……容映也想著，這應該是一種進步？

他想了想，誠懇道：“越鬥，我記得我好像跟你說過，那個猞猁玩偶和你挺像的。”

“記得啊，怎麽了？”越鬥沒有聽出容映也的言外之意。

容映也指著自己，側頭道：“所以你要把‘和你很像’的玩偶，送給我嗎？”

越鬥那被戰鬥統治著的大腦一時有些轉不過來，延遲了幾秒鐘後，他才終於意識到容映也在暗示什麽。

他本想當場否認，說要是容映也不想要就算了，然而遲疑了片刻後，越鬥還是悶聲道：“是啊，送給你，你不喜歡？”

容映也笑了笑：“沒有啊，我很中意。”

越鬥莫名有些不敢直視容映也，不知道對方嘴裏說的“中意”到底是指猞猁玩偶還是指自己。他別過臉，拉著容映也的手便繼續往前走，似乎是在逃避，又似乎是在試圖直視自己的感情。

不知為何，越鬥的腦子裏浮現出了先前在虛擬投屏裏見到的歐帝娜的臉。

和自己同齡的歐帝娜所追求的是保衛人民，那麽他所追求的，又是什麽呢？

越鬥不清楚自己的未來將會何去何從，即便他曾經所想的、成為聯邦最強的Alpha，也僅只是越司令在同他灌輸思想。

不過現在，越鬥的心裏卻有了點模糊的答案。

他只知道，自己還得不斷變強才行。

歐帝娜的追求是高尚的，而他只想當容映也一個人的英雄。

越鬥正在那裏自我感動著呢，忽然，似乎想到了什麽的容映也又道：“對了，既然你都送我禮物了，那我是不是也該給你回禮？”

“回禮？”越鬥蹙眉，“這就不用了吧。”

要是容映也回禮的話，他和容映也不就跟互相交換定情信物的小情侶一樣麽？

越鬥又開始習慣性地別扭了起來，總覺得不大適應。

容映也倒是沒發覺他的不對勁，自顧自地打開了手腕上戴著的個人終端，搜索了一下附近的路況，隨後便招來了一輛無人駕駛智能飛梭，直奔了距離他和越鬥所在的地方還有些距離的樂器行。

進了樂器行後，容映也左挑右選了一陣。

最後，他選定了一副口琴。

“這副口琴是回禮，”將口琴塞進越鬥的手裏，容映也和煦地笑著，“你如果不會吹的話，我回頭教你。”

越鬥楞了一下，有些狐疑地問道：“為什麽是口琴？”

他既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雲過什麽偶像劇或者言情小說，根據淺薄的邏輯推理，越鬥原以為容映也會送什麽從氣質上來說跟容映也比較相似的雪鸮玩偶給自己，誰知道容映也會帶著他直奔樂器行，選了副口琴給他。

不過既然這是容映也送給他的禮物，越鬥還是自以為勉為其難、實際上手腳很快地收下了。

“唔……”容映也琢磨了片刻，“你看，我會彈鋼琴，也會彈吉他，社長會吹嗩吶，黎會計會拉二胡，你作為蔚藍唱片會社的一員，什麽樂器都不會是不是有些說不過去了？口琴挺簡單的，就算是音癡也能吹。”

越鬥：“……”

容映也仿佛沒有覺察到越鬥的無語，反倒是拱火似的從越鬥手裏把口琴拿了回來，當著越鬥的面吹了起來。

樂聲悠揚，正是他一開始在越鬥面前唱過的《歡樂頌》。

越鬥嘴角微抽：“合著我在你心裏就是一工具人啊。”

“騙你的，”容映也悶笑：“我只是覺得口琴很適合你而已，你看，那些影視劇裏面，吹口琴的人都是憂郁的文青帥哥，是不是和你的氣質很貼？”

“這倒是，”越鬥大言不慚，“長得帥這一點確實是完美貼合。”

容映也笑得更開朗了些。

只是在笑容之下，他心裏的想法卻並沒有面上的表情那般爽朗。

容映也想著，假如自己有一天不在越鬥身邊、再不能給越鬥唱歌了，對方也能自己給自己吹奏音樂，聊以慰藉。

他將口琴重新遞給越鬥，一邊讓越鬥試著吹吹口琴，一邊沈重地捂了捂自己的側包。

那枚從黑市角鬥場裏得來的天使環殘片，始終躺在容映也的側包裏，如秤砣般壓在他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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